盲尺 下——雪本无归
雪本无归  发于:2013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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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停了下来,因为面前的罗文已经走向大堂,他只得跟了上去。

电梯到了十八楼,站在楼道里,林朗吃惊的发现罗文闭上了眼瞳,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这是自我催眠的前兆。伸手拉了他一把,却被他狠狠推开,睁开眼瞳,罗文的话锋中带着冷厉,“我说了,不想听多余的话,你在这里守着,不要打扰我!”

……

再次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的一切。

……

楼道里的风,身边的林朗,空气的流转,穿过气窗投射进来的阳光,温度,湿度以及杂质,渐渐从感官上抽离,再逐渐从心中抽离,缓缓的抽离。

……

“一切曾经经历的悲或喜,笑或泪,苦或甜,生或死,将这些尽数柔化为自己的结局。将起点与终点重置,起点便是终点,终点……便是新的起点。”

……

“脑海中的事实真相在一点点串联,记忆残片中的人与物,和事件重新合并。即将面对的不是一场裁决,即将到来的,是一场血腥屠杀。”

……

“抛却自身的痛与恨,谁是谁非,暂时湮灭在最初的信仰中。时间本已不多,记忆中的血痕,一道模糊的血痕,渐渐在复刻中清晰,回想你的余温,是黑暗中光明记录的罪证。或许我思故而你存,才得以令你的灵魂,重生。”

……

“我迈着台阶,一步接着一步,缓缓前行,记忆中的一幕幕,缓缓上演。面前即将出现一道门,那道门,推开那道门,所见的,是我想要的?还是别人想要的?幻觉?”

……

“这一次……不是幻觉。”

……

交缠的躯体,一个是自己,一个是谁?指尖带着锋利,划过自己的后背,划过自己的腰身。另一个人的指尖,带着欲望,依次划过自己的脸颊,划过自己的后背,落在他想要的地方,探进去,即将来的是什么?

……

呆呆的站在罗文身旁,林朗看着他本来微闭的眼瞳,骤然紧闭!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流下,越来越多,他的喘息声……他痛苦的神情……他在经历着什么……

林朗想阻止,可是在这个时候阻止,意味着什么?

……

陈睿风开着车,在他着急拦不到出租车的时候,有人将车停在他的身边,没有一刻的犹豫,将里面的人拉了出来,钻进车子,然后如搭弦的利箭,一路疾行。

双手握着方向盘,他的心,从最初的慌乱到频临崩塌,再到重组,中间的过程,无人能窥。

……

“拇指与中指,因为掌握手术刀,司掌过许多人的生与死,曾经的我,天真到菲薄自欺!你与我一路走来的悲或喜,笑或泪,苦或甜,此时在我的心中,已重新离析。如若时空能够翻转……不!即使时空无法翻转,我仍会将眼前以及脑海中的黑与白,重置!”

……

“你与我到最后,究竟是谁拯救了谁?我拒绝你的安睡,重新排列你与我之间的组合,这轨迹下面的烙痕,本不该存在于你我之间的烙痕,深刻着你与我的记忆。”

……

“我痛过每一秒,你跟着痛过每一分。我心中渐冷的温度被你重新引导,可是曾经的冷却,却是天罚所带来的罪证。你愿思故而让我重生,你思故令我灵魂重生,你既然思故,我为何要重生?!我心中所谓的永恒,不过是令一切归零后重塑再生。”

……

“你是救赎,我同样是救赎,只是救赎的方式不同。血腥,不代表杀戮,天罚,曾经我以为理所应当的天罚,在你的眼中,为何变成了杀戮?天罚不是我定,天罚只是天罚,你可知,你即将要揭露的是什么?”

……

掏出电话,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按下拨出键,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

“罗文他……或许要出事了……我现在去找他,希望一切还来得及,若是我和他有什么意外,接下来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对方那头没有回答,电话从她的手中滑落,撞在窗栏上,而后跌在楼下,摔得粉碎,一如她的心。心碎成粉的同时,她的笑容在夏末晴朗的苍穹下,一片阴霾。

……

——卷四·蒙娜丽莎的微笑·完——

终卷:墓志铭

第一节

午夜,上弦月,清朗高悬,繁星密布。整座城市在霓虹灯的晕染下,透着瑰丽,却也显得淫靡。街心公园的人工湖,虚影斑驳。

两道身影肢体交缠,长长的激吻过后,男人与女人的呼吸不同,一个杂乱,一个轻缓。

身下本该膨胀的物体,此时脱离了它的宿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入湖中,立时引起群鱼的争食。

喷射而出的,不是他原有的欲望,而是他赖以为生的鲜血。

重重的落地声听起来很沉闷,汩汩而流的温热,在她的耳中听来,犹如天籁。

此时轻抚的夜风,且凉且腥。

俯身下去,凑近地上那双圆瞪却仍有生息的瞳孔,男人想大喊,只可惜,他的双唇与口腔中的舌头,只剩麻痹。

转身步伐缓慢的走到长凳前,女人探手入囊,莹白如玉的手收回,多了把银色的柳叶刀。

手,有节奏的不断挥舞。地上的人,在完全失去生息前,经历了一场活体解剖。

踏入微凉的湖水中,满身的鲜红,渐渐恢复到原有的白皙。

抬起头,月夜下光洁如斯的她,像个天使。

穿上衣服,从背囊中拿出玻璃瓶,拔去塞子,刺鼻的气味没有使她有任何的不适,回过头去,话语清甜中带着笑意,“我是盲尺,我在等你们,在午夜。”

……

掏出钥匙开门进屋,穿过客厅推开了一扇门,里面的人鼾声如雷,空调被掉落在地。

捡起来替他盖好,站在床边仔细端详着床上的人,反复婆娑着他的手,“哥……”

回到客厅打开纱窗,夜色依旧,淡淡的烟草味道,很快被风消散。

连线出去,将听筒的音量调至最小。

“他还好吗?”

“我给他注射了镇静剂,他睡得很好。”

“你怎么样了?”

“我?我没事……”

“简短的四个字里面你说了两次我,这代表你的情绪极其压抑,控制好你的情绪,剩下来的事,有我。”

短暂的沉默后,“到最后伤害他最深的人,是你。”

甜甜的笑了笑,挂断电话,客厅里,再次有了烟草的味道。

……

天际中霞云飞纵,晨光徐徐而亮。

熟睡中的罗文,紧闭的瞳孔没有任何的颤动,证明睡得很好。这个很好的前提,是他胳膊上,那个明显的针孔所致。

用棉签沾了些水,回身又看了他一眼,陈睿风贴上前,想要轻触罗文脸颊的手顿在半空,低下头去,有些贪婪的允吸着他的唇瓣,过后,用棉签将温水,仔细的涂在他那仍有些干裂的薄唇上。

这次的病房选的是套间,就在他办公室的隔壁,属于高干专用。

出了病房环视一周,陈睿风按下电梯按键,去了车库。打开自己的车门,他找到另一只镇静剂,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罗文已经醒了,感觉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笑了笑,“一针就够了,再多的话,会影响我的判断能力。”

“这么快就醒了?”

晃了晃手里的电话,“闹铃。”

靠着房门笑得无奈,“我应该像上次一样关掉你的电话。”

站起来身子有些摇晃,重新坐下休息了一会儿,罗文的话说得很认真,“就算没有闹铃,你的吻几乎让人窒息,我怎么可能不醒?”

陈睿风表情一滞,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拥着罗文的肩头,手指上的力道,逐渐变紧。

“那是不是代表,将来只要我这么吻你,无论你睡得多沉,都会醒?”

拍了拍他的手,两人的额头对在一起,“陈睿风……谢谢你,又救了我的命,不记得这是你第几次救我了。”

“曾经说过的话,你忘了吗?你有我。”

两唇相接,罗文吻得深,陈睿风的唇带着颤抖,手指,紧紧的扣在一起,如同两人的心。

电话在这时骤然响起,接起来,里面李平顺的声音,很急。

“罗文,你能联系上老郑吗?这家伙的电话打不通,怪了!你到商业街区的公园,林朗他一个人不行!”

“李科,关键时候你也得让他一个人试试,别这么快下定论。”

“那个现场……你去了就知道了。”

拿衬衫的动作停了下来,继而快速的穿上,“我马上到!你让林朗先不要动现场,等我到了再说!”

挂断电话后,陈睿风又将罗文的衣服扣子解开,从旁拿出一件同款同色的长袖衬衫替他穿好,“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看到罗文审度的眼神,他笑了笑,“别误会,只是不放心你,毕竟,我现在是你的主治。”

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嘴唇,罗文穿好衣服,走向洗手间,“主治?我没觉得。有哪个主治医生会趁他的病人没有意识时,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其实施性骚扰?”

陈睿风没有说话,走到洗手间门口,罗文低着头正在洗脸,抬起头的时候,有水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落进颈窝。

呼吸变得浓重,他走进洗手间抓着罗文的胳膊轻轻返扭至身后,“给我五分钟,行吗?”

微微挣扎了一下,脖颈处是陈睿风温热的唇,“我要出现场……恩~”

话没有说完,罗文的身子被转过来压在水台上,发生器官直接被人封死。

绵长的吻过后,陈睿风走到房间将眼镜拿来替他带上,“现在……你有了意识,我这还算是性骚扰吗?”

嘴角有些抽搐,回身往房门走去,这人怎么总是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男人在晨起时,容易……

平静平静呼吸,拿起车钥匙,“你要跟着去可以,但是必须在现场之外,最重要的,不能干扰我的工作。”

脱下白大褂,陈睿风跟着他出了房间,伸出手去,揽上罗文的腰,“知道了,大法医。”

怒,拍飞他的狼爪,“告诉过你不要在我刚睡醒的时候动手动脚,这样也会影响我待会儿的判断能力!”

陈睿风突然发现,罗文的脸,似乎红了,纤长的黑睫微微垂下,隐去了他眸子里被挑起的情欲。

抬起头,走廊里等电梯的一名患者家属,正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

短暂的沉默,“我们走楼梯,好吗?”

歪着头看着罗文,陈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什么要走楼梯?你想晨练?等你完全康复能跑会跳了再说!”

亲昵的拉着他的手跟着那人一起进了电梯,厢门关闭前,那人又按下按键出去了。

“你不怕毁了你的主任医师形象?”

“如你所说,没有开始工作前,我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没必要因为别人的看法而介怀。再说……”

捧起罗文的脸,在他的唇上啄了啄,“只要我们两个觉得幸福就好,还有……有晨起反应的人……不止你一个……”

“……混蛋!”

“都一样。”

磨牙,揪脖领,“老子和你不一样!”

淡然,伸手指了指电梯指示灯,“到车库了。”

挫败,放手,悻悻然往自己的车走去,罗文边走边摸下巴,自己在斗嘴生涯中,第一次,棋逢敌手!

发动车子预热,习惯性的打开车载音响,刚好赶上早间第一档的新闻报告。

“最新报道……”

缓缓滑出地库,马路上的行人不多,今天周日,大多数人仍旧沉浸在美梦中。

罗文开着车,听着新闻的内容,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陈睿风靠在车后座上闭着眼瞳,耳畔回荡着新闻的内容,瞳孔隔着眼帘,没有任何的颤动。

带上耳机连线郑福昌,平时他得到消息后速度不会比自己慢多少,为什么这次……联系不上他?

……

厨房里,郑佩文将刚煮好的豆浆倒进保温杯,卧室里骤然传来一声暴吼。

“草!老子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儿?我现在就去!!”

伸出头去,看见了一脸怒容的郑福昌边穿警服边打电话,“哥?”

回答她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已经习惯了,每次有大案子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匆匆忙忙的离去。

抱着保温杯快步跟了上去,临开门前,郑佩文顿下脚步,将洗手间的门打开,闷了一夜了,需要通通风。

关上房门,房间很安静,只剩洗手间里感应型空气清新剂的喷射声。

……

街心公园里晨练的老人很多,适逢周末,还有带着小孩儿来这里游乐的年轻夫妻。当罗文赶到的时候,这里,它本应有的欢乐气氛,尽数不见。

公园建在商业区,占地面积虽然有限,但却仍是林荫匝地,百花群芳。贯穿园子的路一共有四条,分别通往东南西北四个入口。期间还有三条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中间是一小片人工湖,湖水清澈,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水波。

沿着其中一条通往人工湖的小路往前走,罗文的视线停留在小路两旁的草坪上,那里脚印遍布,标着“爱护花草人人有责”的木牌,形同虚设。

林朗远远的看见了罗文刚想挥挥手打个招呼,却对上了他身后一道深邃的目光。

尴尬的收回手,他还是迎了上来,“见到现场前,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伸出手搭上林朗的手腕,罗文看表,“一分钟心跳近一百,我看是你需要平静平静自己的情绪,身为法医,过速的心跳和激动的情绪,会影响你的判断能力。”

再次伸出手,探进陈睿风的口袋,摸索了几下,找出一块口香糖,递给林朗,“咀嚼五分钟,这样会让你的心跳回归到正常速率。”

陈睿风与林朗的问题同时问出。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带的有口香糖?”

“你怎么知道五分钟后我的心跳能回归正常速率?”

罗文从工具箱里拿出手套,显然,他现在没有心情回答这两个没有营养的问题。

进现场前,他再次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死者死状太过惨烈,先到的警员在不破坏环境证据的前提下,在他的周围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

林朗跟了上来,带上口罩,“帐篷是我让他们搭的,今天的风速……”

“今天的风速在8.0~10.7风力值之间,属清劲风,你这样做很对。”指着四周的警戒线,“这几条警戒线的范围距离,应该也是你丈量后,根据现场环境需要来进行的定位,看来……我给你的笔记,你看得很仔细。”

印象中,这是罗文第一次夸自己,林朗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脖颈被人揪了揪,他回过头去,眼前是似笑非笑的陈睿风。

“呃……你要算总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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