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在这里 上——嘉叶
嘉叶  发于:2012年0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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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原来爱情也是可以在一片宁静之中发生的。

浩禹是个严谨到严苛,还十分冷淡并有洁癖的园林设计师,同屋的季饶则是能干细致的企业主管,个性职业均不同的两个人,因为浩禹遇到事故失语而住到一起。曾经普通的朋友关系,在同一屋檐下,只字片语的笔上交流中,经历了相互忍让、磨合,而后,相爱。

相爱只是种精神上的认知,极致的表示不过一个小心的拥抱一个小心的吻。有着身为对方情人的自觉,却甩不掉那份似有似无的隔阂与猜疑。很多话,说不出,写不出,心里真正所感的,所想的,无法传达给对方。

可依旧是相爱的,执着而温柔地爱着对方,手放上恋人的胸膛时,知道对方的心,一直为自己微微疼痛着。

干净的文字和宁静的故事,却有相当的内在张力,是需要静下心来品的淡茶。两个人的爱情,平凡而特别,像是无风时节的海,深处是难以预见的惊涛骇浪。浩禹的家庭,季饶的事业,一个叫显彰的救过浩禹的摄影师,也许都是不知名的变数。

第一章

1

视线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倏地闪了一下,浩禹抬起头。

注意到他的动作,并肩而行的弟弟顺着浩禹的目光望去,微笑了一下但没表示什么,迅速往前走。

在步伐差异拉开距离之前,浩禹瞥见深蓝色车体隐约就在不远的第二棵行道树后,他刹住脚步,看着高大的弟弟轻易跨过疏落的杜鹃打开车门,然后抬起头来注视自己。

那是略带不安的关怀眼神。

一抹笑意在浩禹的脸上漾开,同时挥了一下本来交叉在胸前的手。

——没什么好担心的,快回去吧。

于是弟弟扬扬眉毛后就很干脆的坐进车内,浩禹注视他解开排档锁后发动车子,然后,侧着头以便看到浩禹的脸,两人的视线隔着车窗再度交会。

确定浩禹也在注视自己后,抓着方向盘的右手手掌松开了两三次。

——再见。

浩禹点点头,目送蓝色Tierra倒车几次后顺利开出车位,汇入傍晚的车阵,他转身沿原路往回走。

用散步的速度缓缓前进,一面打量四周的景象。

己经是下班时间,天色还没全暗,引起浩禹注意的是同时亮起的路灯,在秋末的紫色天空下,瞬间发出可怜苍白的光茫。

十字路口处,数台公车待转交会,彷佛因车内外的滞塞而不耐,排放出阵阵足以遮蔽视线的气体,焦燥地嘶喘着,热风鼓起悬挂高处的火红标语,布面紧绷、松落;天桥正随之震动。

那噪音应该相当惊人。

沉默无语地穿过站牌及水池,他周遭的步伐杂踏如浮动流光,闪烁间起落着疲惫、迫切与若有所思;晕黄微尘中,人群庞杂欲望逐渐沸腾,温热城市独有的撼人生命力。

与向晚渐增的人潮屡次轻微冲撞,浩禹摒住气息;擦肩而过的人群己习于缤纷霓红灯及破损红砖道,由办公大楼匆促涌入市区,又再度急急赶往它处。

急着回家的人、松开领带享受夜游乐趣的人,他们的脚步毫不回顾,带有对目的地的渴望。

意识到无可归属而闲晃的自己是如此格格不入,浩禹茫然地停下脚步。

于是,黄昏的路旁便出现他的剪影,那是年轻男人空手伫立,漠然等待般的景象,郁郁树影下,他的双眸如冬日潭水虚无黝暗却又那么清澈,彷佛置身于余晖渲染不到的宁静空间,恍惚间那身影周遭竟难以言喻地清晰起来。

无视于街景的繁忙,他兀自沉思直到接二连三轻响喇叭的计程车发现他毫无反应而不再靠近,他似乎终于感知到行人讶异的视线,于是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

这次不再低着头,而是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视线直接穿过重阳木的阴影,打量着黑板树间的路灯。

原本欲振乏力的光茫,己经转成略带刺眼的晕黄,以扇状角度散射着,在拥挤鲜红车尾灯中点点连接,指引混乱车流的动向。

温暖又寂寞的街景。

是因为回到城市才两个月,眼前寻常都市街景,引起他莫明的悸动。

那是,回家的方向。

当这样的想法掠过脑海,他皱着的眉头就微微松开了,因茫然而失去狐度的嘴角悄悄扬起,严肃的表情也一转而变得柔和。

当他在街角转弯而把交通尖峰期的喧闹抛在身后时,己经换了一张平静到可以说是温润的脸了。

和他的表情一样转换快速的是这里的街道,浩禹必须穿过了三片地锦和牵牛花纠结的空地,才能接近离干道两个路口的公寓。

嵌着两个名字的信箱空无一物;对配带警棍的保全人员点了点头,浩禹刷卡进门。

处于都市计划区内的公寓,以其设计华丽典雅出名,为了避免与他人共乘的浩禹却完全无意欣赏,他快步穿过挑高且铺设着光亮大理石的空荡一楼,以略显匆促的速度闪身进入电梯,一个女人却在最后一刻带着两个小孩赶了上来。

按下开门键后无奈地退到角落的位置,己经手忙脚乱的女人有些狼狈地自行按下楼层键,同时为了回避眼神交会后的客套话,他垂下了视线,然而还是由镜中看到了他们的动作。

年纪小的孩子抓着女人的裤管闹着,但是和女人对话的是年纪较大的孩子,电梯在他们要去的楼层停住时,浩禹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发现女人皮肤黝黑,大概是菲佣之类的人物。

松了一口气后,他让电梯直接升到顶楼,三户中的一户,可以俯瞰台北市夜景的楼中楼,就是浩禹现在住的地方。

进门后随手把钥匙扔在小茶几,穿过家俱为数不多的客厅,走进工作室。

被当作工作室的房间内,制图桌和电脑桌呈九十度放置,四面墙中有一面被高及天花板的书架占满,另外两面则设置了半人高的书架,角落还有个回旋楼梯,通到二楼浩禹的卧室。

无视于桌上的任何文件或呈现睡眠状态的电脑,浩禹的注意力直接投向由刚离去的弟弟架设好,放在电话旁的传真机。

架设这架传真机的动机,是为了方便与室友联络。

这间三加一房的公寓,现在居住人数是两名。

这几年来一直住在海边的小镇,过着半隐居的生活,虽然有两名佣人陪伴,但仍与室友同住不同,搬来后原来可有可无的三餐变得正常,也改掉昼伏夜出的习惯。

就如同架设传真机一样,在寻求方便、觉得必要的状况下互相影响,慢慢的改变。

浩禹低下头察看,小小的液晶莹幕显示着待机的数字;敲醒在一旁的电脑,逐渐出现的画面是弟弟留下的操作步骤和注意事项,稍作排版后选择打印,在等待的同时,他微微蹙起眉心移步到传真机旁,伸手握住因为插在电脑桌下的插座而垂过半片书柜的电线。

如果人对于整齐与清洁的要求可以分等级,那么浩禹铁定在两者都属于最高级。

可以说有点吹毛求疵的,有分类癖的男人。他的针笔按照粗细,放在不同的笔筒里。也有分成许多小格的盒子,专门收拾形状各异的图针、磁铁和回纹针。书架上的书也是分门别类的放置,所以没有一格是满的。不同大小的电池、十字和一字的镙丝,也毫不混淆的放在不同的地方。

想当然尔的,他一定会妥善处理工作室内的电线。

于是,被包上绝缘套的电线,不厌其烦的绕过书架和墙角,用绝对不会拌倒人的稳当方式,固定在墙壁与地板上。

当印表机慢慢吐出操作方式的时候,浩禹己经从位于厨房后的小房间,拿了绝缘套等工具回来了。

为固定电线而在桌子底下书架上上下下着,反复几次后开始眼冒金星,浩禹不知不觉收窄双眼,他所不耐的并非这一连串不悦的动作,而是自己别扭个性所带来的麻烦。

拍拍沾上灰尘的双手站了起来,他忍不住用力叹了口气。

只有接上电源这个动作轻易地完成,居然是因为自己比弟弟小一号的体型的缘故。

除了外表没有那么矫健和利落,内在也没那么爽朗和活泼。缺乏幽默感而总是严肃的扳着脸,虽然具有相似的长睫毛和双眼皮的眼睛,相较于一笑起来就显得神采风扬的弟弟,自己却会显露出一种困惑般的羞涩笑容。

不是最有成就的长子、不是最有个性的么儿,自己是缺乏存在感的次子。

像是为了甩开这充满挫折的思绪,他匆匆收拾便冲出工作室,将工具放回小房间。

2

由室外看来是刺眼的反光蓝,在室内时就是阴凉的淡蓝色。

周末傍晚,大楼空调在五点准时切断后室内渐渐变得闷热;季饶让个人办公室带小窗的门斜开六十度,凝视着手边渲着一抹玻璃颜色的纸张,端坐在办公桌前他有些不安,思绪一再被打断。

忽远忽近。

那是,无人搭理的电话,一再转接的声音。

原本预计四个半小时的会议提早结束,他正利用多出的一小时时间处理离席时助理放在桌上的文件;收回落在门边的视线,季饶低下头注视着用透明塑胶套保护的报表。试图专注而微微蹙起眉心,习惯性伸手挥开额前浏海,在那一刹那间,年轻的容颜泄露了一点近乎不悦的尖苛神情。

不是因为发现错处,而是露出那彷佛修饰过、两端尖细的端整眉形的缘故。

发丝渐次垂落回原处,严肃的视线在两三行数字间反复游移。

铃声仍不厌其烦兀自声响着,一再冲击着季饶良心,他终于叹口气扔下铅笔迅速走出私人办公室,抄起助理桌上红灯闪烁的电话。

有些意外地,他听到略带生涩的女性嗓音。

「请问,总经理在吗?」

「他现在离开坐位,您是否方便留言,我请他回电。」

周末傍晚办公室空无一人而显得幽暗,季饶用右肩夹着电话,漫不经心地拨开衣袖看了下手表。

「呃……好,我是他女儿……想说……」

「等等……你是小琳?」

部份是公司引进外商福利政策的影响,另一部份是因包括总经理在内几位一级主管都十分顾家;家属出席如尾牙及公司旅游等半正式活动己经成了公司文化,同事间也逐渐建立了一些办公室外的交情。

「嗯,对呀……你是那个,那个……」

「是,我是邢季饶。」

总经理的小女儿,今年是五专三年级生,相较于她己成年的兄姊,她鲜少造访公司,而且每次出现若不是直奔父亲的办公室,就是一言不发地跟在兄姊身后。

主动报上姓名,因为季饶不认为她记得自己的名字。

「你开学了,最近好吗?感冒啦?」

一面说着,季饶四下张望了一下:几间主管办公室都亮着灯,此外仍有人影晃动就是茶水间和会议室。

「啊?」女孩在电话另一端怔了一下。

「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

她那样惊讶是有理由的。这个女孩不知为何从来不对任何同事打招呼,习于这样的行为及避免尴尬,同事们也无意与她交谈。季饶也没有讨好的意思,他只是用适于任何一位多次见面的浅交的方式作礼貌性的问候。

「是喔……」

无视于她那若有一点小心眼或自卑感便会误为傲慢的态度;季饶略微困惑的视线仍忙着辨识会议室内几个正吞云吐雾的背影。

「……」

近乎嗫嚅般低微,季饶反应不及,回神似地用力眨眨眼。

「抱歉?」

「就是,我知道了,应该是社团。跑社团的关系,所以没声音了。」

是思索间松下了防备,女孩的声音突然亮了起来,意识到原来她那样紧张,季饶不觉哑然失笑。

「这样,那你小心点-啊!我看到总经理了,你等一下。」

她还只是个不善应对、个性羞涩小女孩而己。

对拿着充作烟灰缸的纸杯、正以悠哉步伐走来的总经理作了个手势,直到对方接近到能谈话的距离。

「怎么?找我的?」

「琳小姐在线上。」

「啧。」连忙放下茶杯,加快脚步「什么小姐?叫她妹妹就好了。」

眉开眼笑的嘀咕渗有一丝得意的情绪,季饶笑了笑就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顺手掩上房门。

还不到六点,但他己无心继续工作,于是开始动手收拾散置的文件纸笔;逐渐露出的干净桌面,仅有月行事历和便条纸。

几份堆积己久的资料和文件必须归档,关上黑色铁制玻璃档案柜时,近旁软木塞板上的纸张掀动了一下,一阵微尘飞散在斜照余晖中。

那全是来自客户的卡片。

凝视了那些贺卡半晌,季饶伸手取下软木塞板,他拉过椅子坐下将板子摊平在桌上,开始拔起安全图钉,拆掉蒙尘的卡片。

每年接近中秋或新年这类节日时,为了形象,即使不到二十人的小公司也会制作精美的贺卡,这些设计别致高雅的卡片不在市面上流通,只印上公司名称后由员工寄发给商业往来的对象。

将拆下的卡片束成一束扔进垃圾筒,季饶打开另一个档案柜,拖出一个小纸箱。

每当年节贺卡由国内外应接不暇地涌来堆成座小山时,季饶和所有的主管一样,将信封套交给助理让他们登记名单以便回礼;待节日过去,他会从中挑出特别重要的填满软木塞板,当然也将己过时褪色的卡片整批撤掉。

没有值得保存照片或纪念品,卡片就是他装饰办公室的方法。

满意地望了换上中秋贺卡的软木塞板一眼,季饶无声地熄灯,当他锁上房门时,助理的位子仍有个夹着电话的身影。

对彼此略略颔首,季饶转身沿走廊静静离去。主管脸上飘忽着宠溺的笑容与家人低语,并不是少见的场景。

加班时接到同事的私人电话、在周末有谁的另一半带着小孩在会客室等侯,也都习以为常。虽曾被私下批评为缺乏制度,然而这家体制庞大的公司鲜少派系斗争,也是因为几位经营者在办公室内带入些许诚恳风气的缘故。就算不论对公司营运的影响,季饶私底下仍蛮欣赏家人间那样亲密信赖的感情。

在转个弯看到楼梯之前,季饶轻轻笑了起来。他捕捉到背后难以言喻的温柔声音。

「行,怎么不行呢。」一个傻爸爸正痴痴地说着「可是你要小心点;晚了就让哥哥去接你啊……」

3

拿起印好的操作步骤钉上桌前的软木塞板,在按下第二根图钉时,浩禹注意到落地窗廉微微动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往外推一样,被吸住似的贴往无法打开的玻璃。

回来了吗?

并没有往外查看的意思,他关掉弟弟留下来的文件,另外开了新档,然后若无其事地坐着等待。

空气,也起了一阵骚动。

门口出现季饶修长的身影时,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也涌入室内。

那是CarolinaHerrera的残香,属于成熟男子的气息。非常适合站在门口的季饶。

就如同修得恰到好处的黑发、扣得整齐的衣领、大小适中的金属手表一样,都是浩禹自大学时代就熟悉的飒爽利落的气质。

浩禹对换了便服衣服的他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他未曾长趋直入的礼貌。

似乎不知何时开始,季饶虽然明知他听不见,仍然在进门前停下脚步并在门框上敲了几下,一如进入他人开启的房间。

捕捉着缭绕香气,浩禹露出心不在焉的神情,他对季饶露出如允许般的笑容,后者便靠近电脑前,注视浩禹己经打好的文字。

「很准时嘛!七点半回到家。」浩禹丧失听力后,一直用这种方法和身旁的人沟通,站在浩禹身后,季饶四下张望了一下,室内只有一张椅子,于是他小心地绕过浩禹的肩膀,将手臂伸向键盘。

「当然,今天就在附近走走,顺便熟悉环境吧!」他知道自己的室友是个有洁僻的男人,和朋友勾肩搭臂、男生常有的粗鲁肢体动作,从来不曾在他身上见过。似乎习惯保持一定的距离,也不喜欢与人并肩而坐。

浩禹点了点头,试着让出一点位置挪动椅子往后退,顿时意识到两人几乎碰在一起,惊讶不己的季饶反应不及,他只得任发丝拂过面颊,一丝淡淡烟味随即扑面而来,他的胸口蓦地一阵窒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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