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尺 下——雪本无归
雪本无归  发于:2013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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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刑侦大队所有警员的档案在脑海里一一过滤,翻开百叶窗,郑福昌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这些人当中,谁是敌?谁是友?

打开门,站在门口,伸手招过他的得力属下小张。

“去把马静提出来,准备审讯室。”

后者显得迟疑,“头儿,上面不是说过,关于王小刚的案子要审问相关嫌疑人需要手续,文件已经传到队里来了。”

“草!老子说让你去你就去!废他妈什么话!出事老子担着!”

“哼!就怕你这大队长担不起这个责任!”

郑福昌怒着脸回过头去,对上了同样一脸怒容的鉴证科长李平顺,还有他身边一脸阴沉的分局局长,李林。

三个人走到会议室,郑福昌没等李平顺关好门就迫不及待的爆吼一声,“草!老子怎么担不起责任了?顺驴子!你给我把话说明白了!”

“你嚷嚷什么?给我坐下!要不是罗文那小子在身边一直提醒你,估计你早晚得出事儿!”

不提罗文还好,话说到这,郑福昌猛地一拍桌子,手指头恨不得戳在李林的脸上,“那小子究竟给你灌什么迷汤了?啊?你们两个在局里关着门都说了点儿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说大队里有钉子?既然怀疑,为什么不彻查?!”

被喷了一脸的口水星子,李林脸上的阴沉反而好了几分,“福昌啊,你年岁也不小了,这火气怎么还这么大?坐下来,让顺……咳咳……让李平顺好好和你说说,你就明白了。”

三个人,三张脸,对在一起,好半会儿,谁也没说话。

“你倒是说话啊!”

李平顺翻了翻眼皮儿,“道歉。”

“道什么歉?”

“郑胖子,你叫了我那么多年的顺驴子,难道不该道歉?”

斜眼看了看李林,后者面带不明笑意,郑福昌怒:“为毛儿不让他道歉?”

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李平顺露出了只有罗文才有的令郑福昌恨不得挠墙抓狂的笑,“因为,他级别比我高,我不想被调去当门岗。”

“你!”

摆了摆手,李林出来打圆场,“一人少说一句,两个人加一起多少岁了?说正事,对了,福昌,你去把小张叫进来,还有,让他把东西一起带过来。”

“东西?”

“你就这么说,他明白。”

郑福昌没有再说什么,隐隐中觉得,这些案子后面所牵连的那个人,背景不一般。

小张进了会议室后,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郑福昌只瞄了一眼,准备暴揍小警员的时候,被李平顺抱住了腰。

李林挥了挥手,“小张,没你什么事儿了,先出去吧。”

房门再次关上,这一次,几个人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指着桌上的光盘,郑福昌额头青筋毕露,“你可别告诉我,这是关于何啸飞买卖人体器官的那张盘?”

“是的,这就是那张光盘,如果不是我将这张盘截了下来,估计它就真的被一些有心人销毁了。”

“你的意思是……”

李林伸出手,郑福昌递过去一支烟,后者连烟盒一起拿了过去,“老郑,这一次,我的决定也不知道对不对,可是那小子说……”

点烟的动作顿了下来,“那小子?谁?罗文?”

李平顺接过去的话,说的很慢,“是啊,就是罗文。接到李局的电话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虽然想到何啸飞以及唐伟这两人的死,背后隐藏的黑手肯定不简单,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居然是这么的神通广大!”

“神通广大?你们知道是谁了?”

李林,李平顺摇了摇头,“不知道。”

“草!”

手指敲打着桌面,李林的话意味深长,“老郑,我们这次面对的罪犯,或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

从衣兜里掏出一支录音笔,点开,里面传出了罗文的声音。

“唐伟,生物遗传基因研究院院士。李默和徐彤都是他的学生,两人相恋五年,在徐彤成了唐伟的情妇这件事公开后,他们分了手。分手一年后,唐伟死在时钟酒店,徐彤当时也在场。凶手为什么要给唐伟换上一只狗的瞳孔?是因为先前唐伟给李默做的那个换瞳孔的手术?人类换上狗的瞳孔,如果视觉神经以及肌肉组织结合的非常完美的情况下,那么李默眼中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第一段录音结束后,接着是第二段,罗文说得很慢,甚至言语中带着些疑惑。

“生物遗传基因与贩卖人体器官有关系吗?两起案件唯一的关键人物似乎是徐彤,可是真相究竟是什么?凭着她一个女人,能够独立完成这些部署?”

到了第三段的时候,郑福昌听得出来,罗文说的虽然淡然,但是语气中所包含的,是一种他想要隐藏的沉重。

“画廊里的画,无疑解释了所有,可是身为执法者,我无能为力,凡事都要讲证据。迄今为止,所有的死者,包括他们本身所犯的罪,我们掌握不了任何的证据。很讽刺,我看着黑暗中的罪行在继续,却无能为力,作为一名执法者,我很失败。案件在继续,死去的人当中,有无辜的,有恶贯满盈的,但不管是什么,决定他们刑罚的,不该是那一片黑暗。任何人,任何事,都应交给光明的裁决。”

郑福昌抬起头,他不明白,为什么罗文不告诉他这些。两个人合作了这么久,他觉得一直很默契,也自认为很了解罗文,可是今天听了这些录音后……

他的沉思没有持续多久,录音笔里传来了第四段录音。

“蒙娜丽莎的微笑,看起来很美,可是印在死者面容上之后,所带来的,是一种死亡的味道。这种味道……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果我去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黑暗中的那个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与我……或许,我应该主动去牵引他?或许,我应该主动去迎接这一片黑暗?时间,我的时间够吗?黑暗在不断扩散,范围囊括越来越广,这是对执法者的挑衅?还是仅仅想要代替执法者?”

关上录音笔之前,三个人听到了罗文充满无奈的几句话。

“郑队,这些话我不是不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以你的脾气,估计会刨根问底,但是很抱歉,在一些我想要弄清楚的事实尚未明朗前,请恕我什么都不能说。你应该很了解我,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无疑会给你我带来一些间隙。请原谅,还是那句话,我有我的原则,我有……我有我想要保护的人。”

难得的平静,郑福昌握着录音笔,看着李林,“这就是你同意的原因?”

面前的烟灰缸已经满了,按灭最后一支烟蒂,“罗文加入鉴证科,一共五年,除去那两年的学习与实践,他与你合作了三年,这期间,你怀疑过他的能力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

郑福昌想起了陈睿风的那条信息,出现幻觉?感官障碍?这些,在罗文以后进行尸检,案情分析以及环境勘测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偏差?

看了看郑福昌,李平顺说道:“老郑,以后你再催报告,找林朗吧,罗文那小子说目前他的状态不适合做尸检,不过他会留在科里配合工作。”

脑海里灵机一动,郑福昌猛的站起身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根据这几起案子成立专案组?”

李林眼角一斜,没好气儿的说,“成立专案组?你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难怪罗文会说你总是缺根筋!还有,我丑话说在前面,那会儿我忘了说了,你把这些话转达给那小子,他的行为已经不能代表警队,一切的行为皆属个人行为,让他悠着点儿,别背着个非常法医的称号就给老子乱来!”

郑福昌暴怒,“你才不是忘了说,你是根本没打算当着他的面儿说!为毛儿每次这个丑人都得老子来当?!”

勾着李平顺的肩膀一起出了会议室,李林的话淡淡传来,“因为……你和那小子……呵呵……”

后面的不明笑意……代表什么?

摸着下巴,郑福昌站在原地愣了一分钟的神儿,然后电话震动,看屏幕,一条信息,署名,顺驴子。

“老郑,我和李局都觉得,你比罗文的那个他好多了,组织看好你!不过,注意身体。”

“……”

手抬得很高,郑胖子想砸电话,眼珠子转了转,他按了几个数字拨了出去,他需要找个人发泄,情绪上,他需要找到那个罪魁祸首发泄!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以后催报告找林朗?就凭那个糊涂蛋?!

翻电话本儿调出糊涂蛋的号码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

还有谁可以发泄?竞争对手?情敌?

郑福昌恶狠狠的呸了一声,他的电话响了,不过……不是任何他能够发泄的对象。

“哥,晚上回家吃饭吗?”

“……回……”

第十六节

橱窗采用冰凌迂回交错的纹路作为图案,整片玻璃的基色为绛红,视觉上的效果,高雅中蕴含着淳朴。

午后的光晕,透过橱窗映照在靠着橱窗端坐的两人身上,只留光影,不带任何的温度。

耳畔回荡的是莫扎特的交响曲。

“知道现在放的是第几乐章吗?”

陈睿风低着头,轻笑一声,“莫扎特的g小调《第四十交响乐》中的第一乐章,奏鸣曲。”

对面的人又问了一个问题,“当它在十九世纪初于莱比锡演奏的时候,你知道当时的人给它的评价是什么吗?”

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张教授……张一凡,你想说什么?”

“很显然,我是在说音乐。”同样低声笑了笑,与陈睿风不同,张一凡的笑声很温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摘下眼镜,陈睿风揉了揉眉心,重新戴上眼镜,“如果我没记错,当时演奏会结束后,喜欢它的人并不多,不仅不喜欢,还曾用战栗以及沉缓对它做了评价,这些凡是喜欢莫扎特的人,应该都知道。”

放下手中的宽口杯,里面的咖啡没怎么动,“睿风,你好像没怎么变。”

看了一眼时间,陈睿风面前的咖啡也没怎么动,“你发那样的信息约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些?”

张一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端起杯子看了看又放下,“知道咖啡杯的种类吗?”

脑海里不想再回答他问题,陈睿风再次揉了揉眉心,清澈的瞳孔中,是逐渐涣散的神韵,“常见的分为瓷器,陶器,不锈钢以及骨瓷。不同的咖啡当选不同的器皿。味道浓郁的……”

电话传来的震动打断了陈睿风的话,看了一眼屏幕,按下接听键,放在耳畔,里面传来的声音是他曾经给罗文录制的海浪以及海鸥声。

心境跟着平和,挂断电话后,陈睿风再次直视着张一凡,“同样的事,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笑容依然温和,“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解除禁制的?”

这一次陈睿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打开了公事包拿出平板,点开视频后没有看画面直接给了张一凡,“因为关心,因为爱,这些,不是你所了解的。也许你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但是对于爱情,是你永远也了解不了的东西!”

陈睿风知道视频那边是林朗和罗文,他以为视频那边是林朗和罗文,事实上,他的知道和以为都是对的。但当张一凡看到了视频内容后,却从温和的笑转为朗声大笑,这种笑声,在这个场合,很不合适,但是眼前的内容,令他实在太过开怀,开怀到,不顾自己的形象。

止住笑声,张一凡的话沉稳中带着干练,但是却透着一丝阴冷。

“看来有人比你更喜欢沉溺在我的禁制里啊!”

没有将pad还给他,张一凡只是将画面转了过去,里面,是半躺在车座上的罗文,确切的说,是神情木讷的罗文。以专业的目光来看,这种木讷,类似被催眠过之后才会出现的反应。

画面转过来的时候,摄像头很好的将罗文背后的景物一起传了过来,那里陈睿风比谁都熟悉,那是他原来居住的小区。

陈睿风急匆匆的走了,张一凡靠在沙发里,笑得愈发的开怀,只是在掏出电话拨了出去之后,他的笑容尽转森寒。

“你很擅长搞破坏?”

对方没有任何的回复,他能够听见的只有呼吸。

“你这次的破坏,应该很成功。”

“为……为什么?”

“我想,罗文应该就快来找我了。他的感知力,真的很强!不仅如此,他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儿!呵呵,不过,我很喜欢!”

“你……”

“今晚我去找你,你知道该怎么答谢我!”

“知道了,我会在家里等你。”

……

小区的环境很好,林朗深呼吸几下,回过头去,罗文坐在驾驶位,视线停留在后视镜那里出神。

林朗趴在车窗上,“冥想结束了?真不明白,你要冥想就冥想,为什么不将车子熄火?这样很费油的!”

罗文笑了笑,“你不是已经熄火了吗?”

林朗挠了挠头,“我是说刚才,那么长时间,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了看时间,下午十五点三十分,罗文趴在方向盘上,“我在想,该怎么救人?或许……”

“或许什么?”

“没什么,我们准备开始吧。”

打开车门下了车,伸了伸懒腰,深邃的目光扫过后视镜,“我这么做,究竟是救了你?还是害你越陷越深?”

林朗站在罗文身边,将记事本上的内容在脑海中回放一遍,“你真的想清楚了,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你比我清楚,搞不好,你可能会有危险。”

“跳过浅度与中度催眠,直接到达深度催眠,是令我完全没有任何的意识,身体以及思维都会随着引导者的暗示去做。我是个孤儿,所以自我保护意识比一般人都强,加上在警队接受的训练,我的感知力也比一般人要强。至于你说的危险,只要你给出的暗示不具备任何的危险性,我想……我应该是安全的,倒是你,给暗示的时候,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说不定危险的,是你。”

说完他往前走了几步,林朗并没有跟上来,回过头去,“我是说要你离我远一点,那也是等催眠之后啊,你站在那里……”

抬起头,林朗的笑容发涩,“罗文……”

收回脚步,直视着他,“多余的话,我不想听,多余的事,你也不需要做。”

靠在车头盖上,垂着首,掩去面上的表情,只能看得见他紧抿的唇。

“如果最后证实,陈睿风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或者不仅是一份子,甚至是他们的主脑,你能承受吗?你会怎么办?亲手抓他?别忘了,你只是个法医,并且和他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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