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早跟左戈商量好了，路小树这吃货的存在，能保证这案子少一个心理受损的好人便是万福，却是又被言中了。心里这些事面上一点也没透出来，左专家只是吃面。

路小树见他只顾自己吃，又琢磨了他的话，倒让着缺根筋的琢磨出了当仁不让的味道，自觉自愿端着两碗面就往那边办公室去了。

“面泡好了。”路小树敲开门对立面的同事说道，那边上饿惨了的大有人在，听了就一哄而散往大办公室端面填肚子去了。

这一间屋里只有王磅，手上的手铐早没有了，其他人一散开就只留了他们俩人。

“给你。”路小树把面放到王磅手里。

“一碗面可不能赎罪。说我袭警，你出卖我是不是？”王磅拿脚尖戳路小树腿肚子，“嘴上没有门把锁啊路小树！还警告我不许到处说，哪个没出息的先说出去……”

路小树现在揣着一副普度众生的心肠，哪会介意王磅这轻巧的几脚，一边吃面一边偷看王磅颜色，左右寻思着这安抚工作要怎么做。

“别以为不说话就结了，你们滥用职权啊！”路小树端来的那碗上汤排骨王磅不爱，拉过路小树的麻辣牛肉抢着吃的香喷喷。路菩萨自然毫不计较。

王磅吃够了，咂咂嘴，不解恨的说道：“方便面果然是最不给力的东西。要跟家都吃汤圆了。路小树，你今天是哑了？”

王磅打进了青龙警署就觉出点不寻常，带到他们单独带走了小黔心里又是一阵慌乱，这阵子捡到路小树了，反而是心平气和没什么畏惧了，但见这四下无人，终于是问出口来，“出什么事儿了？”

“嗯……”路小树斟酌用词。

“路小树，看得见吃不着是种很痛苦的事儿你懂得，对吧？”王磅见他那模样很不耐烦了，直接现出必杀招。言下之意是路小树你要想以后在我老王这儿吃的着就快点随了我的心愿，不然山珍海味全部只能看不能吃到嘴里面。

路警官最会识时务者为俊杰，马上说重点：“我们怀疑小黔是凶嫌。所以……”所以后面只能用含蓄的词儿，就他们这行为已经属于非法拘捕了，要美化警方行为，维持警民和谐关系，“所以就把小黔请过来问话。”

王磅呵呵笑出声儿来，“开玩笑吧你们，小黔，小黔他刚来我那儿杀鸡都不敢！路小树编个像样的来……捉我好说，我的确是‘袭警’了，小黔没关系啊！”王磅把袭警二字说得特别重，路小树肯定是听出其中的意思了。

“……”路小树把自己手里那桶麻辣牛肉味最后的面条全部都圈在叉子上送到王磅嘴边，“啊！”

既然路小树这么有闲情逸致，王磅也就陪着他。张嘴，一口吃了那卷面条。

“我没开玩笑。”路小树抱着面桶，表情是从来没有的认真。

“再说一遍……”王磅吞下面条，更加认真的看着路小树。

“我没有开玩笑。”路小树字字清晰又说了一遍。

“接着是不是你要说小黔对于他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之类的词儿？”

路小树摇头，他还没有知道最后的情景是什么，说不上来。

隔间的门被打开，鲁姐走出来，盯着王磅说道，“进来。”

王磅放下手中的面桶，跟了进去。路小树不自觉的起了身，想要跟着进去，被鲁姐一瞪自动又坐了下来，抱着方便面桶假装吃得很欢。

关了门，三个人共处一室。小黔看着他家的老板，只是眼里没有刚才那般的笑意盈盈。

“他们跟我说你是凶嫌，开什么玩笑，快跟他们解释好，咱们回去吃汤圆。”王磅自己拉了凳子坐下，熟的很的样子，一边说一边看向鲁姐，这话一开始就像是说给鲁姐听的。

“你闭嘴，我再也不想听你这些蠢话了！”

王磅循声望去，说这话的人的确是小黔，但又不是自己熟悉得那个小黔。

“你说什么？”王磅赔笑，他实在没有把这话听的很明白。

“我说够了，我不想听你讲任何话。我和你相识差不多两年，这两年来对你的事儿我真的是受够了。被人奚落也好、挖苦也好，你真的听不出来么？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儿，总是这样盲目的乐观。把你喜欢男人、你是同性恋这件事情这么大张旗鼓的彰显就能让你自己的内心好过么，就能让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么？你一次又一次的喜欢别人，一次又一次的被三振出局，你不觉得丢人么？还总是把这些事告诉所有人，我替你丢人！我不喜欢你们任何一个人。不管是你、江老师、李意还是其他那些来来去去的家伙，我不喜欢。你们总是那么大张旗鼓、招摇过市，那么让人讨厌。”

“小黔如果你讨厌我们，我们这号人……你……”王磅懵了，他完全没有预料的有这样急转直下的的情节。

“我别无去处。我该死的也是你们……这号人。”眼神波澜不惊，本该说的歇斯底里的话却有着不该有的平静，“我恨你们的不在乎。”

没有人接上话来，小黔继续平静的说道：“讽刺的很，我又羡慕你们那么不在乎，多天真，我也想有个这么不在乎的人，呵呵呵，我太傻了，我这样的怎么能和你那样的人在一起，我遇见的每一个都是下作的家伙……我若是不遇见满不在乎、信誓旦旦的你们，便不会有能终身厮守的愚蠢想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王磅身子挺得很直，他说不出话来，在这个镇上，小黔对他来说是家人一样的存在。在应该家人出现的任何场合，小黔都在。当他开始和路小树纠缠不清的时候，小黔明明就在那里，看着着这件事情一点一点的有进展，甚至，自己甚至感受到过小黔真心实意对自己的祝福。

“我也讨厌路小树。明明就是异性恋，却摆出一副不在乎你们是同性恋的样子……排斥、厌恶、跑开就好了，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跑回来，让人觉得欲迎还拒！”

“他不是摆出，他就是那样的……小树很纯善，不要敌视他！”王磅捏住自己的裤子，轻轻地反驳，“你也别高估他，欲迎还拒，我估计他想不出来。”

“随便你怎么说，我讨厌你们，为什么你们不像其他人一样，排斥和厌恶就好了，偏偏要一点都不在乎……”小黔还没说完便感觉自己的领子被王磅拎了起来，他连忙抬头对上王磅的眼睛。

“我现在跟你说不通，也许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来解释为什么我这么的不在乎，我们也可以让你和我们一样变得不在乎，我现在关心的是……”王磅顿了顿，似乎是在把心中的那点恐惧赶走，接着说：“他们所怀疑的事情，是还是不是？”

“我说完了，鲁姐。”小黔任他拎着，偏头给旁边鲁姐说道。

“王磅，出去吧！”鲁姐上前来拉开两人。

“我不出去！”王磅是个做生意的人，从来不会对谁恶言相向，现在也拒绝的非常有度。

“你已经袭警了，还准备妨碍公务是不是？路小树，进来把你男人拖出去。”鲁姐打开门喊得毫不客气。

第三十三回

路小树站在门外一副偷听的标准模样，四人相见分外尴尬，非常听话的就来拖王磅。王磅先还挣扎，路小树握住了他的手，冰凉冰凉的，他一激灵也就放弃了，顺从的跟着路小树往外面走。鲁姐抬脚关上了门，看向小黔：“早说你要往他心口上捅刀子，我就不在场盯着了，搞得这么尴尬。”

“对不起。”小黔低头道歉，还是以往那么恭顺的样子，“我不知道除了让他讨厌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让他对我不闻不问。”

鲁姐大半辈子的片警工作经验，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这小黔是比谁都想得清楚明白的人，想要劝解的话无从说起。

“我的要求你已经照办了，我现在开始……嗯，交代……”小黔自己整理好衣领端坐在桌子前边。

鲁姐叹口气，拉过旁边的笔录本，打开来熟练地写上抬头，这时候有人敲门，门外边的人问：“署长做笔录还是我来吧！”

“得啦，我自己来。”鲁姐知道自己嗓门为什么突然就变的这么大，小黔是把所有事情都看明白了，她鲁玉婵也不是糊涂人。不小心的错误开头，有了更糟糕的后续，到最后明白没有办法收拾了，只得淡看生死任君评说。鲁姐觉得今晚这个故事一定脱不了这个壳。本来就是不堪的经历，再没必要找更多的人来分享，还当着本人的面，鲁姐做不来。

“谢谢，鲁姐。”小黔明白鲁姐的好意道了谢，声调骤然往下降了许多，好像刚才和王磅的对话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长夜漫漫，青龙警署的工作现在才刚开了个头。

“王磅，你别难过。”路小树当真听话，把个王磅从里面拖了出来，一双手铁箍似地的套在王磅腰上。

“嗯。”王磅扣上路小树扣在他腰身上的手，“小树，松开吧！”

“你不许往里面冲。”路小树不放心，他可看的见王磅的眼神不大对劲儿，不是平时那个王磅。

“不会。”王磅回过头，想看路小树的表情，一侧头，直接撞上路小树的鼻子头。

咱们路警官可敬业了，一声没吭不说，手上都还没有松。

其实这一下着实不轻，王磅后脑勺上也有这么一下，他再清楚不过了。

“小树儿，你没事儿？”

“嗯嗯呃……”路小树只摇头嘴里乱哼哼。

“我真不跑进去，你快松手吧！”

“那我松了……”路小树终于松了手，跳着捂住自己的鼻子头，“好痛好痛，都流眼泪了！”王磅恨自己没轻重可又没有办法只能心痛的看路小树乱蹦。那股劲儿头过去了，路小树消停下来，靠廊柱坐在地上，仰望着王磅，一手还捂着鼻子。这样看上去王磅真是太高大太碍事儿了，路小树不由得招招手，王磅乖乖的蹲了下去，和路警官四目齐平。

“这是典型的心理障碍，是由于个人的生活经验所产生的，所以你不能够说小黔是无情无义、也不能说他阴险狡诈……”路小树由于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说起话来鼻音重了不少。

王磅这一会儿也冷静的差不多了，再听小树这么说，那股子愤懑也就消了下去。

“我……那个什么，不是还不知道最后怎么回事儿么！”王磅想把路小树揪起来，半夜时候坐在地上有多凉啊！路小树偏不，还一伸手把王磅也拉下来坐了地上。

“让你靠。”路小树很讲义气的拍拍自己肩膀，估计刚才偷听时没听清王磅损他的话。

王磅见了，也不推辞，一颗大头径直靠了过去，“基本上，我就没有看出来小黔也是跟我一样的人，我……真蠢！”

路小树偏头和王磅大头相抵，听王磅小声说着，也不答话，只是这样和他靠着。不是路小树不想说，是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王磅怎么看都是以特有主见的主儿，自己瞎说几句不但没有用，少不了还被他抓住了戏弄一回。若他只是路警官对着犯罪嫌疑人的家人还好，但现在的状况是，这位犯罪嫌疑人的家属跟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混账关系，他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模式来对待王磅。想来想去，做个倾听者总不会错。

“……我不明白，小黔……是怎么被你们盯上的？”王磅说完才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对，这不算打探国家机密吧？

路小树听得明白，人都捉了还有什么不能大白天下的，便认真又仔细的把从左戈那里听来的话告诉了王磅。

“小黔手划伤的时候。”路小树说着说着左手不自觉的就抬了起来，搭在王磅的肩膀上，“小黔的刀伤是二次伤口，当时徐言谦发现了，没有做声响，老杨那天刚好去拔火罐，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让老杨很警觉。再后来左戈又觉得被害身上的血迹有冲洗过的痕迹，再和老白重新检查了一遍尸体，终于发现了不同的血迹。也就是说，这次作案时凶手也受伤了。他们都没有声张，暗中开始查访。后来小黔同性恋的身份也暴露了……就这样顺着摸过来了……可恶，全部都把我蒙在鼓里。”

王磅听小树这么一一道来，连着自己经历的事情想一想，心中有些清楚了。心口上很是难过，像被一团糟糕的东西堵着，下不去又出不来。刚才的小黔让他吃不消，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的整理出头绪。

小黔……讨厌自己。

王磅想到这点，不觉就冷笑了出来。原来在自己他娘的就是个招人烦。沐小黔这死孩子心机这么深、这么沉，所以才会走到这一步上来。心眼儿比屁眼儿小，真是不争气的孩儿。

“王磅，你刚才那狞笑是怎么回事儿？”路小树听不见回音就够忐忑了，再见王磅脸上一阵儿冷笑，着实吓得不轻，紧赶着问出声儿来。

“路小树，我问你……被自己家的狗咬了怎么办？”

“咬回来呗！”这问题还用问，立刻给我咬回来啊！当年家里养的京巴毛毛初来咋到，把喂食的路小树给咬了一口，咱们路小树那气势，捏住毛毛后腿照狗腚上就是一口，满嘴狗毛吓得他妈差点没翻着白眼儿晕过去，多亏哥哥姐姐六七个把老人家抬住了。

“中听。”王磅反手把路小树拉进自己怀里，惊得路小树立刻使出了小擒拿，王磅自然是被手到擒拿了。

“你给我老实点儿。”瞧见王磅龇牙咧嘴，又想这厨子最不爱锻炼身体，怕真被自己整出毛病了以后还到哪里白吃白喝，路小树赶紧就松了，“联谊那会儿你动手动脚，改我河灯，我都忍了，现在还来，王磅，做人不兴得寸进尺的。”路警官训人比别人多一份诚挚，那小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了很是心襟荡漾。

“嗯嗯，路警官教训的是。那我现在去把自家狗咬一口再回来。”王磅起身，还十分潇洒的拍拍自己屁股上的灰。

“嗯！”路小树觉着他能按照自己的示意做事儿还是很让人受用的，顺着就点点头。

王磅笑笑，大步往刚才的里间奔。这时候路小树才跳起来，这王胖子哪里养狗了？

拦住肯定是来不及了，王老板一向身手了得，里间那小门哪里经得住他踹。

“……就是这样才……”小黔刚说到这儿就眼睁睁看着门从一块板子变成了一堆破木片，那老式弹簧锁的螺丝帽说着就飞了过来，赶紧躬身把鲁姐拉开才没被‘流弹’击中。

门口那站着的、如说着I’LL BE BACK的神勇终结者一般的人儿不是王老板儿又是谁来着。

“鲁姐不好意思，我想起有事没做又回来了……”连台词都是那么如出一辙的僵硬又动人。

“赔门，还有锁。”鲁御姐看了那破碎一地的门板如此忧伤，作为青龙警署大管家的那根神经又被触动了，首先想到的果然还是公家的财产。

终结者王磅倒是毫不在乎的点了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惊得小黔往后退了一步，刚才被拎领子的记忆还鲜明着呢！谁知道王磅却只是在他面前站定了。笑嘻嘻的开始诲人不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