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十点钟,杨晟真的该走了,他和小草约定明天上午下课之后过来,便跟在许柏臻身后出了住院部大门。
车子启动,在夜晚空旷的立交桥慢慢行驶,杨晟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始终低着头不言语。许柏臻也没和他搭话,
他只是开着车一路行过杨晟寝室,自作主张地拐了个弯,缓缓驶进了教师公寓停车场。
当车子停下来,杨晟才回过神来,他茫然地看着周围黑乎乎地一片,这才意识到什么。
许柏臻下车,打开副驾驶门让他出来。杨晟愣愣地出来,许柏臻关了车门正准备要走,杨晟忽然喊住他。
“老师,”杨晟眼睛里还残留着刚才在医院带回来的湿气,他面色潮红,只紧紧咬着下唇。
自从医院里出来,他就很想得到许柏臻的拥抱,但是他却没有留在许柏臻身边的理由。
因为在看到那样的小草和他父亲之后,杨晟真的没有心情去陪别人做那件事……
“我今天晚上……不想OO。”
他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结果会是什么,杨晟想——如果是走,那也没关系。
9.
许柏臻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着站在停车场通风口的少年,愣了半晌,像是在消化对方的话,这其中似乎过了很
久很久,他走回去,慢慢拉起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放进自己宽大的掌心中。
“我现在想陪陪你,给我个机会,杨晟。”
他语气还是像往常一样平淡,在寂静无人的停车场,像是比呼吸的声音还轻。杨晟怔怔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
带着斥责和冷漠的漆黑眼眸下,在这一刻似乎隐藏着些别样的情愫——
这种情愫,让杨晟在这一瞬间,渐渐生出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懂的,关于爱情的错觉。
许柏臻像是被他看得恼了,他刻意转过目光,拉过对方的手将人整个拥进怀里。
手绕在身后,将心爱之人紧紧裹住。
“我明天送你去上课,今天在我这,好好睡一觉。”
后来的杨晟想起这一幕,还觉得心里别扭。
第一次谈恋爱,什么都不懂,六天内让人打了三发炮,第六天跟人回家过夜,只为一个拥抱就乖乖上了对方的床
。
“下次谈恋爱我一定要让他主动上我的床!”他气恼地说,下一秒就被许柏臻丢到浴盆里。
“洗干净回来床上躺着。”帘外传来脱衣服的声音。
“怎么又上床?!”杨晟怒,伸手揉着哭红的眼睛。
许柏臻拉开帘子,上衣已经被脱下来,露出让杨晟垂涎的胸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盆中人那张愤怒的脸,忽然弯腰捉住对方下巴用力一吻,冷言冷语道:“我觉得你还需要再哭
一会儿,杨晟。”
杨晟一怔,整个人直接傻在浴盆里。
“快点洗,把里面快溢出来的OO都给我清干净。”许柏臻恶意地松了手,放下帘子转身走了。
杨晟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哗哗水声中大喊几句,无奈对方听不到,刚想气愤地摔个东西,还没够到手
就整个人扑通一声,跌在水里。
杨晟跟着许柏臻一路进去,他洗了澡,自己闷在沙发上抱着头不言不语。
许柏臻本想跟他说些什么——他觉得今天的杨晟看起来很不对劲——只是这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不想吵到杨晟,许柏臻去了阳台,他慢慢吸了根烟,听电话里的人冲他笑着大喊:“追上了没啊老许?”
许柏臻沉默了两秒,他透过书房和阳台之间的玻璃,能清楚地看到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杨晟——这一刻的他看
上去像个孤僻的病人……但幸好,看到的人是自己。
“怎么不说话……”电话那边不耐烦道,“打算什么时候把人拖上床啊?”
许柏臻笑,淡淡的烟味萦绕唇边:“上过了。”
“哎?!”那人吼,“真的假的?那孩子才见你几天?”
许柏臻扬眉:“怎么,还不许?”
对方沉默片刻:“你该不会是不经人家同意……”
“别管坑蒙拐骗,先上了再说。”许柏臻用牙齿咬着香烟的过滤嘴,微微眯起漂亮的眼睛盯着缩在沙发上的小身
影。
“下流。”电话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何必这么心急?”
许柏臻微微吐出一口烟:“人就这么一个,不急可不行……你也别说我,你那边也饿狼环伺吧。”
“放心,我想的招比你的好,禽兽老师。”
许柏臻笑,也不反驳:“是么,有多好,说来听听。”
“这可不行,被你学了骗小朋友我成共犯了……”
许柏臻在对方自得的嘟囔声中挂了电话,吸了半截的烟被按熄在阳台上的铜质烟缸里,缓缓向外散发着灰白色的
轻烟。他合上手机,正准备走进书房,脚步还没踏进书房——
手机忽然又响了。
嗡嗡的震动声中,一个叫林叔叔的名字不停闪烁——许柏臻看了两秒即挂断,下一秒走进书房,随手就关了机。
一直到许柏臻走到近前,杨晟也没有发觉——他始终不言不语,低垂的眼睛直直望着只放了个茶杯的墨色茶几。
茶杯上方正缓缓冒出热气,几片绿叶原本还浮在上方,现在也渐渐沉了底。
“还不去睡,都十点了。”许柏臻道,起身时伸手拍了下杨晟的头——不亲昵,不疏远,他心里也没底,这时候
的杨晟到底怎么了,他到底需要什么。
只为了朋友爸爸的病就难过到这个地步,未免太过。杨晟“诶”了一声,像是猛然回了魂,瞬间又恢复了平常姿
态,连爬带滚地从沙发上下来。
他动作夸张地可怕,脸上也挤着笑:“都这么晚了……今天说好了,不要陪你打炮啊老师。”
许柏臻无奈:“在你眼里我只会打炮是不是……”说着他抬手一拍对方细窄肩膀,“去睡觉!”
杨晟的笑容里有一瞬间的落寞,所幸瞬间又被隐去了。他冲许柏臻道声晚安,便快步朝那间被对方收拾好了床铺
的房间走去。
而许柏臻自己又回了书房,继续做他的事情。
杨晟静静缩在被窝里,一双眼睛半睁着,透过卧室的落地窗,能直直看到天空的样子——这可比他以往无数个失
眠的夜晚好了太多。
总有这种时候,宁愿被人暴打一顿,也好过现在,自己一个人待着——或许用这个类比不太好,但当杨晟白天再
图书馆男厕里叫住许柏臻的时候,多多少少就怀着些许这样的心情。
宁愿被人在那种地方操,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杨晟的灵魂病态而不清醒。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这像是一种根植体内的病症,找不到病源在哪里,也就无从医治
。这几年杨晟沉迷虚拟世界,慢慢也找到了种缓解的方法——网络这种东西,有时真的能让他不再那么迫切地需
要温暖。
他始终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这不明物体的缺少让杨晟始终在寻找东西补缺——听起来很矫情,但他就是这么一
个固执而矫情的人。
找不到之前,他或许也就这么一直过下去。没人知道他的病态——他也怕别人把他当疯子。
如果不是遇到许柏臻,如果不是有那个半带强迫的夜晚,或许杨晟永远都会这么过下去。找不到人做爱,排斥和
任何人的亲吻,和一切人事保持距离,得不到倾诉的出口,永远在幻想中,寻找最短暂的慰藉。
他其实应该感谢许柏臻。
杨晟在晚上三四点钟的时候从床上坐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这么茫然地起身,只坐了两秒,头顶上
的灯忽然开了。
他怔怔抬头看,许柏臻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门口,他似乎刚换了睡衣,眼中掩不住的困倦,疲惫地冲杨晟一笑:
“怎么醒了?”
杨晟摇摇头:“睡不着。”
许柏臻笑,他似乎刚洗了澡,头发还是湿的,黑色发丝一缕一缕贴在额间,看上去带着种清爽的性感……杨晟愣
愣看着他,半晌:“老师……陪我睡,我自己睡不着。”
他想找个婉转的说法,可估计是也太晚了,脑子根本无从转动。直白的邀请从自己嘴里说出,杨晟怔了一怔,对
方也没回应,他脸有些红,刚准备自己缩回被窝里,许柏臻忽然答应了。
他说了句“好”,就这么直接关了灯,下一秒整个人便上了床。杨晟本来还端端坐着,被他一下推倒在床上,后
脑砸在软软的枕头,因为缓冲而向上弹起——在黑暗中,嘴唇忽地触到一个凉凉的东西,下一秒便随着对方的压
迫而终于被牢牢锁在床上。
不带激情的一个浅吻,像是这个深夜里最柔和沉静的晚风,悄无声息地扫过唇边。杨晟紧紧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个
时刻,当对方起身时,双手还撑在杨晟身体两侧。他悄悄睁眼,正对上那双在黑夜中也带着神采的眼睛。
刚才明明看上去那么疲惫的。杨晟心里偷偷想着,便从那人的禁锢中伸出双手,缓缓搂住许柏臻的腰。
他从没搂过,手臂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体的肌肉线条——这让他脸颊莫名地烫。
如果是给许柏臻做炮友,自己真的不吃亏。杨晟稀里糊涂地想。他主动吻上对方的喉结——鼓鼓硬硬,当他的嘴
唇轻触上去,对方猛地一动喉咙,直吓了杨晟一跳。
他的吻笨拙又认真,让许柏臻忍不住笑。
他一把推开杨晟,将人牢牢按在床上,即使是黑夜也掩盖不了他的剧烈反应:“老实睡觉,别激我……”
许柏臻的话中意味分明,这让杨晟忍不住扬起一抹半得意半又羞耻的笑容。所幸尽管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到。
他头枕着许柏臻的枕头,手指慢慢摸上身上男人的脸颊,并随着脖颈的线条一路向下——
10.
杨晟还没喘过气来,或者说,他还不愿在许柏臻面前讲话——只是微微挑逗,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杨晟脑中昏
昏沉沉地想着。
他不能怪这个男人。说不做的是自己,惹事的也是自己,更何况……
自己也从中得到了快感。
杨晟自我矛盾着,自我羞耻着,乖乖躺在许柏臻的怀里——早已将刚才那自怨自艾的情绪忘得一干二净。
当许柏臻带他去洗完了澡,一身热乎乎的他裹着大浴巾坐在一旁,看着那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忙碌着换床单——他
不禁想笑。
刚才洗澡时,许柏臻极其的小心,温柔的动作简直和刚才的禽兽作风判若两人。杨晟直接问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许柏臻没说话,吻着他继续弄,杨晟得了趣,又挣扎开说如果许柏臻以后都这么禽兽他就
再也不要当对方的炮友了——
会得到更深的吻吗?杨晟心中偷偷猜着。
可许柏臻却狠狠抽了他的屁股。
“你太能吸了,弄不出来只好以后再弄,”他恶言一出,杨晟登时变了脸色,“不然等下次一起弄也可以。”
杨晟臭骂他得了便宜还耍流氓,许柏臻不理会,将人洗干净提出来放一旁,自己去铺床单,这会儿铺好了便将人
丢上去,抱了被子过来,两人并排躺一起,杨晟朝里面侧身,他便也有样学样——
长臂轻轻环着杨晟的腰,呼吸浅浅地喷在对方脖颈,杨晟想要躲避,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转过身去面对着许柏臻。
他这才发现,许柏臻竟然一直在看着他笑。
“你……你笑什么?”杨晟怒。
许柏臻摇头:“早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真该一进门就干你。”
杨晟惊:“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更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许柏臻笑言。
杨晟却一怔。
……喜欢?
“事儿多,”杨晟尴尬着一脸嫌弃,“反正上床怎么不是上。”
许柏臻没接话,他垂着眼睛,一双漆黑而幽深的眼眸始终盯着杨晟的,而杨晟在意识到后只能仓皇躲避——在发
现无处可躲之后,他索性又转过身去。
许柏臻的身体随即贴了上来。
一股男士洗发水的清爽气味笼罩在两人之间——这一次,杨晟用的和他是一样的香味。他不禁沉溺在这种气氛中
:被对方从背后拥抱,在这种亲密的情况下静静入梦。
他还睁着眼睛——他能感觉到身后的男人在亲吻他的耳垂,麻麻痒痒,异常亲密。
他们……真的是炮友吗?
杨晟已经不想纠结这个问题——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真的让他很满足。
就在这种满足中,身后的男人忽然开口。
“杨晟,今天在沙发上,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吓了杨晟一跳,他缩在对方怀抱中,怔了两秒,忽然一笑。
“我在想办法,帮帮小草的爸爸。”
“但是没想出来。”
许柏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皱眉:“……真的?”
杨晟点头:“真的。”
“那怎么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杨晟慢慢转头,他平躺在床上,侧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而许柏臻也伸手撑在头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
“你偷看我。”杨晟别扭地说,脸上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许柏臻笑:“全身都被我看光了,偷不偷的。”
杨晟拉下一张脸,两道眉毛当即竖起来要让许柏臻好看——男人当然马上求饶。
“到底在难过什么?”
杨晟不好意思地一笑:“就是……羡慕了呗。”
许柏臻意外:“……羡慕?”
羡慕因车祸而被查出近乎绝症的父亲?还是羡慕小草?
杨晟看着许柏臻的眼神,大略也猜出了对方的心思。
“老师大概不知道吧……”
他眼神闪避着垂下,“我的爸爸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许柏臻怔住:“……”
“那时候我还很小,因为出了意外摔了头,就把脑子摔坏了……爸爸妈妈都不认识,把我妈气得半死。”杨晟苦
笑着说,头浅浅倚在男人胸膛上,“我爸就……带我去治病的时候出了车祸,在医院去世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语气轻松,似乎说的根本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死的时候就和小草他爸那天一样,各种管子插着,我妈哭得好凶,我自己傻站着,谁也不认识……”
“我妈让我叫爸爸,我不叫,越不叫她越凶我,我冲劲儿上来了,更死活不叫……然后我爸就没了。”
“后来我想了好几次,如果那时候叫了爸爸,可能会弥补一些遗憾,可是即使叫了又有什么——”杨晟说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