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客人已经从红城里跑了出来,心疼地上下摸着自己的车子——当然也有不怎么在乎的同志,在现场掏着手机
不停打着公关电话,杨晟站在一群受害者中间,顿觉自己走错了地方,连忙要出去,可是刚挤出一片高压人群,
瞬间又被人流挤进了另一片——
那是一辆车子,驾驶座里的中年人头部正汩汩冒着血,看来是被刚才的卡车伤及,车头也撞得不轻,一个年轻人
正在一旁不停地哭,似乎是吓得傻了,哆嗦着嘴巴求周围人救那个中年人。
本来以杨晟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他已经打算走了——旁边报警的叫救护车的都有,他挤着反而更碍事。
可等那年轻人转过头,一双哭肿的眼睛茫然地越过人群落在杨晟身上。
杨晟这才傻了。这不是小草是谁?
秦然半途从红城里晃晃荡荡地跑出来,他吓得不轻,一见杨晟就拉着他的手喊恩公,直把杨晟吓了一跳。
两人站在小草身边听他哭诉,这才知道正坐在驾驶座里的人是他父亲——当那卡车开过来的时候能躲开的车都躲
开了,小草爸爸的车原本也是能躲开的。
只是不知道那一刻小草爸爸突然怎么了,他一阵肢体抽搐,双手根本握不住方向盘,当卡车过来时,小草只能眼
睁睁地看着他爸爸昏过去,然后因为惯性而重重前倾。
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杨晟紧紧抱着小草,紧紧搂着,一只手不断拍他的肩背:“没事的,没事的小草,伯父一定没事,你相信我!”
小草只能“嗯嗯”地应着,却还是不停地哭。
当救护车来了,小草随着医生他们上去,还有几个伤员占了地方,已经没有空间可以给杨晟和秦然。
“小草,有事给我打电话!!”杨晟立着手在耳边朝车里的小草比了个手机的姿势。
救护车的门随即关上了。
杨晟看着救护车逐渐远去——小草爸爸的车还在远处停着。秦然家的车也遭了秧,秦然被他爸临时召了回去。杨
晟笑着和一脸歉疚的他道别,便自己慢慢走向最近的公车站牌。
当人快到寝室的时候,杨晟接到了小草的短信。
说是小草爸爸因为撞上头部,被查出头部有另外一种奇怪的病症,具体情况还不详。
杨晟打电话过去,没人接,随即扣了。回到寝室发现没人,他随手抱了本课本打算去图书馆。
过了两条马路,爬上四层楼梯,当杨晟推门而入时,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马力给他占的地方还空着,杨晟将书丢在上面,刚要坐下,忽然手机又响了。
周围正在学习的学生纷纷抬头,杨晟尴尬地笑笑,握着手机就跑了出去。打开屏幕一看,是他妈。
“妈,怎么了?”杨晟坐在男厕隔间的马桶盖上,轻声询问。
“想你了呗,死孩子,也不给家里打电话,非要我给你打。”
杨晟无奈地笑笑:“这不是忙嘛。”
“忙忙忙,就知道忙,我知道你们专业课忙,可是你也给我打个电话啊!”
“知道了知道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让杨晟不由得乖巧,“妈,你……注意身体。”
“家里就你一个人,别冻着。”
“好笑,我一个大人怎么能冻着,倒是你,我的祖宗……”
“恩恩,多和邻居阿姨出去玩玩,”杨晟眨眨眼睛,笑得干,“我真的还有事,我先挂了,晚上再给您打回去。
”
许柏臻站在那隔板后面,听着里面人打电话的声音。
半晌的寂静,许柏臻无声无息,而那隔板里面也像是和许柏臻极有默契一般,也一声不出。
直到许柏臻慢慢推开那扇里面人忘了锁的门。
杨晟怔怔看着忽然降临在面前的男人。
“老师,”他轻声说,高高抬起头望着许柏臻,“抱抱我……”
8.
杨晟并没有说为什么,他只是一味想寻求一个怀抱,可以给他一个空间平静呼吸。
而许柏臻显然做到了。
如果时间再倒回几个小时——杨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还会那么快速的反应。
脸颊紧贴着许柏臻的衬衫,清晰感受着一阵阵热度从对方身上传来。脑中全是那一派破碎的画面,杨晟在那现场
镇定地可怕,可心底的恐惧却在事后尽数爆发。
没人能替他分担,他也不敢找任何人分担——
在所有人面前,杨晟都必须是坚强的。
无论是为他的家庭,他的性向,还是他的未来。
许柏臻能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
狭小的空间中,两个人身体紧紧的依靠,传递的不仅是温度。
更多的,或许更是一种意味不明的东西。
当杨晟大声喘息着更抱紧了许柏臻,他眼中的恐惧已经无法隐藏,只能任蹲下身的男人捧起他的脸,
并在亲吻中更加拥紧。
杨晟双膝跪在马桶盖上,手臂紧紧搂着许柏臻的脖子。他张开嘴主动含住许柏臻的唇舌,并毫不介意将对方舌尖
带进的唾液全部吞入。许柏臻显然并没有要动他的意思,他只是将人抱紧了,希望能用拥抱和亲吻安抚对方,可
是杨晟却不这么想——
他一边吻着这男人的唇角一边拉过对方的手,直直伸进自己T恤里面。当男人僵硬的手指抚在杨晟的OO上不动时,
杨晟甚至用并不太大的手掌按着对方揉搓。
许柏臻仍然没有主动的意思,他叼着杨晟的舌尖不断深吻,似乎忽视了对方所有的主动请求。
这让杨晟不能理解。
“老师,我想OO……”杨晟颤抖着声音说,他被吻得没了呼吸,只能不断请求。
可就在他手指摸上许柏臻的腰带时,立刻就被对方的手拦住了。
“你现在这样需要休息。”许柏臻一脸平静,眼神中却暗藏焦急,“我带你回寝室……”
“我不回寝室!”杨晟忽地喊出声来,他高高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瞪着许柏臻。
“我想OO……现在,立刻……”
“凭什么你想OO的时候不问我的意愿就要硬来,我想做的时候却要征求你的意见?”
许柏臻站在隔间门口,并没有回头。
杨晟咬紧了下唇,眼眶像要凝出泪来。
“打个炮哪来这么多麻烦?”
“许柏臻,要不现在满足我,要不你以后,就再也别来找我。”
杨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许柏臻说出这种话。
许柏臻是他的老师,他是学生,尽管两个人曾有过性关系,但现在是在学校——
可是杨晟真的,在这一瞬间,非常需要许柏臻的安抚。
是不是因为被拥抱过,所以连人也变得软弱?
那双手,那张唇……杨晟简直觉得,如果许柏臻再拒绝他,自己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幸许柏臻并没有拒绝,他只是垂着头看着杨晟的脸——对方的倔强和坚持,让许柏臻感到一阵细密的心疼。
“想做我就陪你……”许柏臻唇间吐露出几个字眼,随即捏着杨晟的腰将对方的身体整个翻转过去。
……
许柏臻看着被整得毫无力气的杨晟,心中满是柔软的温情,可面上却扔带着冷漠。
“如果你还想做,我不介意来第三次。”
他如实说,随即遭到杨晟气若游丝的一声“滚”。
杨晟被许柏臻一路带回了公寓——他这样子,不能见人,也更不可能回寝室。
教师公寓也未必就是安全的,来来往往都是老师,许柏臻在车里坐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一个没人的契机让没力气
的杨晟抱进屋里去——
被OO过两次的杨晟,此时已经无力做任何事。他软软躺在许柏臻怀里清洗身体,随之就被对方放在那张熟悉的床
上。
就在六天之前,他在这张床上被许柏臻破了初夜——也仅仅六天的时间,他们竟然已经做过三次。
杨晟甚至敢在许柏臻面前吼着拿两人的关系要挟对方满足他——
无论是OO频率还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未免都发展地太快。杨晟晕晕乎乎,只觉得自己和许柏臻之间有什么东西似
乎已经和当初不同——许柏臻的亲吻和拥抱,像是一件极有魔力的东西,能让杨晟在恍然不觉中抛却烦恼。杨晟
已经不自觉地沉溺其中,而当他任性地向许柏臻索求拥抱和OO,对方也没有拒绝……
老师他……也和我有一样的心情吗?
杨晟微睁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倒着热水翻箱倒柜找药片的男人。
对方是这么优秀——有相貌,有事业,有家世。
和一个OO的小朋友打炮罢了……
杨晟苦笑着闭上眼睛。
……会当真才有鬼。
他不知不觉中在那床上睡着了,直到下午五点钟,熟悉的手机铃声在床头柜上响起。杨晟微微睁眼,想伸手去拿
,却无奈手酸得根本够不到。正在他不断努力的时候,戴着眼镜的许柏臻从门外走过来,他弯腰拾起手机,随即
轻轻塞进杨晟伸在半空中的手里。
杨晟抬眸看了他一眼,立刻转过目光,这边接起电话,那边就被许柏臻一手拉过腰整个人搂进怀里。
对方是小草。
“晟晟……我爸出结果了,我……我一个人不敢去看……你陪我好不好……”
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杨晟穿着一身深色大睡衣,背贴着许柏臻的胸膛,头顶着对方下巴,一脸怔忡:
“你在哪里?”
“我在寝室楼下。”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杨晟随即挂了电话,刚要从许柏臻身上爬起来,接着被对方拉回去。
“去哪?”
“小草爸爸在医院我去陪他……”杨晟没力气地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许柏臻说这个。
正当他费尽力气站在地上想踩进拖鞋的时候,坐在床上的许柏臻慢悠悠伸手将他拉回怀里:“你们两个学生走太
慢了,我开车送你们去。”
杨晟一愣,回头看着许柏臻的眼睛:“你……你……”
许柏臻摘了眼镜放在一旁,凌厉的目光浅浅扫在杨晟脸上:“怎么,不行吗?”说着他忽然将杨晟整个横抱起来
丢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你干什么……我换衣服!”杨晟跪在沙发上,眼见着许柏臻又要脱他衣服——他自己看不到,脸颊已经
通红了一片。
许柏臻无奈地将没解扣子的睡衣从对方头上直接脱下来:“你现在这样,自己能换吗?”
话说得实际,却暗藏了太多暧昧因素。等杨晟手脚有时间回击的时候他衣服已经全部换好了,而许柏臻已经拿着
车钥匙下楼取车。
“别忘了关门,自己下楼小心点。”
杨晟看着许柏臻的背影,心中气急,狠踩了一脚对方心爱的沙发——还因为这沙发太软,差点崴了脚。
杨晟远远在窗户里看到小草的身影。
“小草,这里!!”杨晟摇开窗子叫他——他是很想下车的,只是腿脚实在欠佳。小草身高刚到一米七,瘦瘦的
样子孤零零站在寝室楼下,看着惹人心疼。听到杨晟的声音,那人看了半天,最后目光才不可置信地落到许柏臻
的车子上。
“许老师……?”他飞快跑过来,许柏臻下车,拉开后车门让他进去。
“我……我接电话的时候正好让许老师听见了,”杨晟红着脸,目光闪烁,“他就说……送我们来……”
小草怔了两秒,看上去像是哭肿的眼睛干涩地弯起一个弧度:“谢谢许老师……”
“没事,哪家医院?”许柏臻踩了油门,慢慢看着后视镜转动方向盘。
“医大附院。”
一路上杨晟都在试图和小草搭话——可是小草却似乎根本没这个心情。杨晟本来胡扯的功力此刻完全没有效用,
却搞得小草心情似乎更差了。他有些尴尬地看着在一旁开车的许柏臻,只好诺诺地回过头。
路上有些堵车——医大附院是省内有名的大医院,到处都是赶来看病的外地人,许柏臻将两人放下,自己去停了
车子,然后随两人一起进了住院部。
小草的爸爸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透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所有正在运行的仪器,和躺在中间刚刚清醒的
中年男人。小草趴在玻璃上,眼泪不停地狂流,听医生说可以进去了,小草松开拉着杨晟的手一溜烟跑进去,扑
在他父亲面前就开始哭泣。
“别哭……”小草爸爸微微皱起眉头,浑浊的眼中隐隐像是也有泪光——他这是,把他的孩子吓坏了。
杨晟远远站在门外,看着病房里父子抱成一团的感人景象,他笑不出来,只僵硬地站着。
曾经也有这么一天,小小的他也这么站在门外,看着一个阿姨扑在一个叔叔身上哭泣——
他面无表情,甚至疑惑,这是在干什么?阿姨狠狠地拉过他,让他叫那叔叔“爸爸”,小杨晟吓得呆了,就是闭
着嘴不叫。
直到那叔叔死了,小杨晟也没叫出口,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爸爸死去了。
杨晟关于“父亲”这个词的回忆就这么戛然而止。很久之后的他才意识到,当他失去了所有关于童年记忆的时候
,便连关于父亲的记忆也通通失去。
唯一记住的,就是他站在父亲病床前,执拗着不张口。
小草很高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父亲生存的希望。
有大夫过来,表情有些凝重地跟小草说着些事情,杨晟远远听着,听不清晰,只暗暗觉得心中不妙。
果然,大夫的话还没说完,小草已经快要哭了。
脑瘤。
这是什么?
杨晟对这个名词并不了解。
小草眼神游移,嘴里啰啰嗦嗦说不明白,大意是医生建议他们转院——小草父亲的脑瘤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程度,
车祸时的瞬间昏迷就是脑瘤造成的,而这家省内最有名的医院目前还没有能力做这样的手术。
“我们确保不了手术效果,”小草哭得说不清楚,杨晟不敢惊动小草父亲,便拉着小草又去问医生,“这种手术
危险性很高,实在没有办法。”
“那……去哪能行?”杨晟轻声问。
医生苦笑:“国内或许有医院能做,我也不是很清楚……”
医生随即说了很多杨晟听不懂的话,里面尽是些专业名词,哪家医院有把握做到多少,都有详尽的介绍,却听得
杨晟越来越失望。
医生就这么走了,小草爸爸还在做着保守治疗,小草帮他端水端饭,似乎生怕出事情,在一旁拉着他的手不停说
话。杨晟静静坐在屋外的长椅上,看着眼前的一幕,一点表情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