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热,不然这种东西在外面放久了很容易变质坏掉。”
孙勤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多,他不相信刚才自己听到的话。孙树直给自己买苹果汁喝,时间是不是退回到八年前
了?孙勤努力使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说:“把我叫回来有什么事儿,快说吧,我还有其它的事情没做完呢。
”
“到医院去照顾那个叫乐颐曦的男生,”孙树直顿了一下,“是吗?”
拿杯子的手僵在空中。孙勤已经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了,他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他为什么会知道自
己和颐曦之间的事,“你在监视我?”
“别说得那么难听。”孙树直喝一口啤酒,叹口气说:“孙勤,再怎么说我有义务抚养你。你十多天不回来,
难道我就在家里坐着干等吗?我打电话问过你们那个班主任,他说你在医院照顾那个叫乐颐曦的男生,我才知
道这十多天你跑到哪儿去了。”
孙勤越听越糊涂:孙树直居然还会给老班打电话?“你还会担心我,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吧。”
“孙勤,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样,”孙树直说。“你们这个年龄对感情这回事很敏感,这个我能理解。
可是——可是你到底是哪根筋出问题了,居然会喜欢上——”孙树直欲言又止。
“怎么了,觉得我给你丢脸了?”孙勤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讽笑,“你还会在意我么?”
“孙勤,我是你爸!”孙树直似乎酝酿了很久才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爸,”孙勤嘴里念着这个词,觉得它是那么遥远又陌生。“你说得没错,我爸是叫孙树直,只不过他在八年
前就死了,陪我妈一起死了。你也叫孙树直,可是你不是我爸,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就是战场上的敌人,仅此而
已。”
“孙勤,你知不知道你妈如果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会有多么失望和难过!”
“你给我闭嘴,”孙勤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妈会死吗,啊?孙树
直你知不知道你那么无意的一个动作就带走了我妈的命,我当时才九岁,我才叫了她八年妈妈,你就可以那样
轻易地结束了你妻子的生命,你他妈的还是人吗?孙树直,从那天起,我孙勤就发誓,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一辈子都不会!”孙勤的眼泪夺眶而出,一直压在内心最深处的那块伤疤被揭开。八年了,伤口却依然在淌
着鲜血:
“妈妈,我想吃饼干了。”小孙勤的眼睛一直盯着茶几上那盒包装精美的曲奇饼干,喉咙一直在翻滚,已经咽
了很多很多口唾液了。摆在眼前的美味却不能够享用,对不满十岁的小孙勤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折磨。
“勤儿乖哦,”年轻的妇女将小孙勤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双腿上,双手搂着小孩子胖胖的胳膊,脸贴着肥嘟嘟的
笑脸温柔地说:“勤儿今天答应过妈妈啊,要等爸爸回来才吃曲奇饼干的,勤儿说话要算话啊。”
小孩子的嘴翘起,“可是我真的饿了,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啊。”胖胖的胳膊指着墙上的指钟,“最短的那根针
都要走到最上面了,爸爸都还没有回来。”
“勤儿听话,再等一会儿,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女人哄着儿子。正在这时,响起砸门声,伴随着孙树直的低
吼:“开门,快开门呐,快点儿啊!”
“耶~爸爸回来咯,可以吃饼干咯!”小孙勤欢呼雀跃地跳着去开门,女人却一把将他抱住,“勤儿乖,你坐
在这里等着,妈妈去开门。”女人走去开门,迎面而来一股酒臭味。孙树直满脸通红地靠在门栏上摇晃,语气
十分不耐烦:“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来开门!”
女人的眉头皱紧:“你又和哪个领导喝酒去了,你看看你自己的邋遢样,就不知道少喝一点儿吗?儿子在家里
等你回来亲手拆开曲奇饼干,你醉成这样还怎么去拆?”
“你以为我想喝!”孙树直突然厉声呵斥道:“那些领导一个个就把我们这些人当挡箭牌,敬他们的酒全是我
们帮着喝,你说,不喝行吗?你一个女人什么都不懂,瞎搅和什么!”
小孙勤听到门口的争吵声,他想跑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女人说:“勤儿,你坐在那里不要过来,听话
。”她转过身双手捏着孙树直的胳膊,“树直,我求求你清醒一点,儿子就坐在里面,你难道想让勤儿看见你
喝醉的疯样子吗,勤儿以后会怎么看你,你清醒过来啊!”
“你少给我来那套!”孙树直粗鲁地甩掉女人的手,女人跌倒在走廊里。孙树直大摇大摆地往屋里走,一边大
声喊:“乖儿子,老爸回来陪你吃饼干啦!”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把孙树直扯住往外拖:“树直你快点回来,不要再儿子面前丢人现眼,毁了你的形象!”
“你这个女人真烦,滚开!”孙树直使蛮力一把将女人甩开,女人连向后退,而后面便是十几阶的楼梯。女人
从楼梯上滚落,砰砰砰的响声将整幢楼的感应灯全部震亮了。
孙树直霎时清醒过来,他一看,只有女人倒在那里,和地上一滩血迹。“不,不——”男人的吼声从灵魂深处
爆发,响彻云霄。
小孙勤跑过来看到这一幕,呆了三秒。接着便是稚嫩刺耳的童声:“妈妈——”
孙勤的双手放在腿上紧握成拳,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灼人的疼痛。本来已经尘封的记忆再次翻涌上来,
却依然那样鲜血淋漓。孙勤不敢抬头,他怕看到孙树直的眼神他会再度失控。
然而孙树直的模样甚至比孙勤还要狼狈,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泪眼汪汪,脸颊上两道泪痕分外明显,看上去是
那么沧桑。孙树直缓缓开口:“孙勤,我对不起你妈,我——”孙勤打断了孙树直的话: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孙勤说:“我不想再去回忆那些了。孙树直,如果你想补偿我妈,就找回八年前
的你。我想,这应该是我妈最想看到的吧。”
“你妈最想看到的,应该是你能够一切都好。”
“我很好,”孙勤起身提起包,“我不会让我妈在天之灵不得安息,我不会让他担心。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
走了。”孙勤说着朝门口走去,他竭力忍住眼泪不让它们掉出来,伸手去扭锁。
“孙勤,”孙树直叫了孙勤一声,他的手便停在了锁上。“孙勤,不管你是否承认,这里始终是你家,没有人
阻止你回来,钥匙你有,如果有空的话——”孙树直顿了一下,“多回来,坐一会儿也好。”
孙勤努力忍住颤抖,手握紧锁把,艰难地说:“谢谢。”
久违的一个词语。
“如果有空的话,我想,我会的。再见吧。”孙勤走出去反手把门带上,眼泪毫无防备地流下来。然而,他没
有看到里面,孙树直爬满皱纹的脸上的两行清泪。
走到楼下,孙勤停住脚步,脑海里浮起了妈妈的面容:永远挂有微笑,就像温暖的春天。
妈,似乎我有很久没有想起你了,你不回怪勤儿吧。
妈,天堂的生活好吗,小天使们应该都很爱你吧,因为你是那么慈祥。
妈,我现在过得很好,请你不要担心,我会勇敢的。
妈,孙树直好像找回八年前的自己了,我相信你早就原谅他了,我现在也是。
妈,勤儿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孙勤低头。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眼里已经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他扯了扯挎包的带子,然后向前走去。
孙勤到医院的财务部帮乐颐曦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又碰到了弗吉。他来帮容靖亭办出院手续。
两个人之间又是一段无聊到极点的对话,弗吉现在对孙勤已经完全不刻薄了。
语气平淡,十分平淡。
孙勤觉得,一切都应该重新开始了。
每个人都要写自己的快乐结局。
第二十八章
早自习前的教室有点儿死气腾腾。每个人基本上都处于睡眼惺忪的状态,窗子只开了一扇,空气里弥漫着牛奶
味、奶茶味、面包味、水果味等等,本来每一种味道都很香的,但混合在一起就特别怪,闻的人有股想呕吐的
冲动。
靖亭的位置靠窗,他将窗子开了一条小缝,透点气,才不至于昏死过去。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提神的柠檬茶,
然后继续记英语单词。Permanent,固定的、永久的,怎么越看这个词越觉得别扭!
弗吉转过来对他说:“数学练习册做完了吗,当心头儿一会儿骂你。”
靖亭抬眼说:“你看我像是那种不按时完成作业的人么?”
确实不怎么像,靖亭的习惯是头儿还在讲第九章第二节的时候他就已经把第五节的练习完成了。弗吉突然发现
自己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居然傻到去问靖亭数学作业完成没有,连头儿都不担心的人自己还瞎操心。弗吉
尴尬地笑了笑,便扭过头去,但没过多久便又笑了。
说不出的幽默。
弗吉抬头扫一眼全班,发现只有孙勤的位子是空的。正准备写迟到名单,就听到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
频率判断,那人应该是飞奔过来了。
正想到这里,孙勤便冲进了教室,几大步跨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大口喘着气。这样的举动当然成功地吸引到
了注意力。弗吉转过头去看靖亭,他正用双手捂住耳朵背英语单词,根本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举在空中的
手又放下了。
他并没有迟到。
孙勤仍然没有缓过气来。乐颐曦本来调好了闹钟,结果昨晚三点过它就停了,孙勤今儿早一看钟才三点,为什
么太阳都出来了?走到客厅一看挂钟,还差二十分钟就上早自习了。连忙把乐颐曦从床上扯起来,套好衣服提
起包就往学校冲,幸好没有迟到。
到现在还没有吃早饭,孙勤从书包里拿出一袋小面包,幸好昨晚在包里塞了这玩意儿,不然早自习都没上完自
己准饿晕过去。趁老班正在抽查别人背课文,孙勤开始吃小面包,如狼似虎。
一张小纸条传到自己桌上。孙勤打开来看,是弗吉的字迹:
小声点儿吧,你就那么想让全班都知道你在吃小面包么?
孙勤抬头,看见弗吉正低头背单词,他用力地对着弗吉的后脑勺点头,然后低头轻轻地撕包装纸。撕着撕着包
装纸,孙勤突然笑出了声。估计是今天早上让乐颐曦给弄昏头了,居然会对着弗吉的后脑勺使劲儿点头,那叫
一个傻啊。他无奈地摇摇头,嘴里叼着的小面包跟着甩过来又甩过去。
真是饿到了,一节早自己孙勤解决了是个小面包,桌上叠了一大堆纸袋。妮亚皱着眉头说:“你饿死鬼投胎吗
?”
“差不多啦。”孙勤回答。
早自习下课,乐颐曦便出现在孙勤教室门口,“勤。”
孙勤走出教室,乐颐曦递给他一瓶热牛奶,“拿着,趁热喝吧。”孙勤接过牛奶瓶,跟盯史前巨兽似的盯着乐
颐曦,“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体贴细心了?”
“我一直都这么体贴细心,难道这么久了你都没有发觉吗?”乐颐曦回瞪孙勤,就跟看到了自己的“同类”。
“体贴?细心!”孙勤扭开瓶盖喝了一口牛奶,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上的奶渍,“细心的话还去弄个破闹钟天都
大亮了才凌晨三点,这也和细心扯得上关系?”
“那是意外情况吗,”乐颐曦抓抓后脑勺,“不过你看我今儿早拉着你穿街越巷,这可不是别人做得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孙勤一拳垂在乐颐曦胸上,“如果不是错过了早班车我们有必要跟逃命似的穿街越巷吗?
”
“这有什么不好的,就当作晨练啦!”乐颐曦抢过孙勤手中的牛奶瓶,自己喝了一口,学着孙勤的样子伸出舌
头舔舔嘴唇上的奶渍,“早上锻炼身体不好么?”
“人家晨练是慢跑,谁像咱两就跟奔命似的,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孙勤对不正经的乐颐曦完全没有办法,只
有一拳敲在他胸膛上,算作发泄。
妮亚从两人身边经过,“喂,虽然你们两个在教室门口亲热是造福了像我这样的广大腐女们,但是总有人受不
了的,换个地儿肉麻行不?”
“什么,我有肉麻吗,怎么不觉得呢?”乐颐曦攀着孙勤的肩,“勤,你自己说有没有嘛?”
“我懒得和你鬼扯,”孙勤把着乐颐曦的身体让他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把他一推,“快点儿会你们班上课去
,我没那份长性和你磨嘴皮子,快走快走。”
乐颐曦带着一脸笑意离开,孙勤朝妮亚摊手,然后转身回教室,经过狭窄的走道,靖亭端着杯子往这边走。教
室不大,而桌椅又很多,使得走道只能通过一个人。孙勤和靖亭面对面停住了。
靖亭正考虑要不要让道,孙勤先他一步退出来,一脸笑意地说:“你先走吧。”
“谢谢,”靖亭把头埋得很低,然后说了这一句,端着杯子加快步伐走出过道,出了教室。孙勤握着温热的牛
奶瓶回到自己位子上,拧开瓶盖慢慢地喝,妮亚在一旁看着,“你也太能干了点儿,喝个牛奶都跟在品酒似的
。”
这段日子就像是一弯浅溪,溪水静静地流着,没有什么起伏,平平静静。孙勤、乐颐曦、靖亭还有弗吉是同一
天回到学校的,然后各自开始自己的生活,为学业头痛,为假期欢呼,为宝贵的睡眠时间祈祷。孙勤和乐颐曦
过着舒心的小日子,偶尔甜蜜一下;靖亭和弗吉也时不时温暖温暖彼此。
天气已经渐渐转热。
树枝上的嫩芽已经长成了新绿色的叶子。
大家都脱掉了冬日的厚外套,换上了各色的春装。
学校已经恢复了晨跑,学生们不得不在每天早上六点刺耳的闹钟声中起床,抱怨着往身上套衣服,去学校参加
晨跑。
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时间仍然没有停止,它依旧头也不回地向前跑着。
提醒着我们:过去的,不可能再回来了。
第二十九章
春天的雨水特别多,两三天就是一场,但每次持续的时间都不长,顶多两三个小时,一般是清晨和下午三点左
右,淅淅沥沥地来,又淅淅沥沥地去,然后几小时,地面又干燥了。
雨在淅淅沥沥地下,声音透过玻璃传到教室里,混合着政治老师绵软又冗长的声音,就是一针强力催眠剂。接
二连三有人倒下,几乎所有人都处于半昏厥状态。不过呢,就算再来十针催眠剂,对于靖亭和弗吉这类意志力
超级顽强的学生来说,也是不起作用的,他俩就跟俩所罗门柱一样,任你怎么摇,反正就是不倒。
孙勤用苦茶让自己强撑着没有倒下,努力抄着笔记。望着黑板上白花花一大片的粉笔字,他几次欲摔笔罢工,
但最后还是仰头喝一大口苦茶,然后继续抄笔记。政治老师往门口一站,便开始他的一贯招数——抽背。陆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