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医生说过,不行。”
靖亭十分不情愿地端起碗开始扒饭,连续吃了几天青菜,他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一棵青菜了。本来觉得绿色很清
爽的,现在看到绿色都觉得很累。
弗吉看着靖亭一副受刑似的扒饭样,不禁笑出了声音。靖亭把眼睛一瞪,嘴里叼一根青菜,“笑什么笑,有那
么好笑吗。你以为嚼青菜很舒服,那你来试试啊。”
弗吉捂着嘴巴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形象尽失,眯着眼睛说:“你不是很爱吃素吗,什么时候变成肉食主义者了?
”
“那我让你天天就吃萝卜白菜,不出十天你也就变成萝卜白菜了!”
“是吗,”弗吉一副回忆的样子,“我记得十岁刚戴上牙套的时候,一个月都只能喝粥,好像我也没有变成一
锅粥啊。”
靖亭一副弗吉欠了他二百块钱的样子,“你趁早去死。”
“我死不死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弗吉把靖亭手中端的碗举到他嘴边,“快吃吧,大爷,照你这速度就是吃到
明天中午都吃不完的,加油啊。”伸手摸摸靖亭的后脑勺,弗吉感觉就像在哄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婴儿,好
奇怪的感觉。
好不容易扒完了午饭,靖亭长舒一口气,然后躺下,弗吉收拾了残局便去洗碗。头顶这块天花板本身是没有裂
纹的,可是靖亭在长时间盯住它时,竟感觉似乎有一些细芽将天花板挤出了裂纹,然后慢慢地向下生长。他将
自己的感觉告诉弗吉,让弗吉扯着嘴角说:“那是你这几天将青菜吃多了而产生的幻觉,哪有什么鬼植物会朝
下生长?”
“吊兰啊,”靖亭回答得一脸肯定。
“吊兰的根难道是向下长的吗,你真笨啊!”弗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靖亭想起这些就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躺在床上的这个人疯了呢。知道门被打开,靖亭还
在笑,他说:“弗吉,我感觉这天花板又在发芽了。”转过头之后,笑容便僵在脸上。
乐颐曦倚在门框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右手食指上还挂着一个袋子,歪着头打量着靖亭,然后嘴角歪了歪,
不说话。
“你来干什么?”靖亭盯着乐颐曦,语气冰冷。
“探病啊。”乐颐曦说:“你看我还提了这么大一口袋东西呢。”他走进来坐到了病床边的椅子上,“怎么样
,好些了吧,那天晚上我没用多大的劲啊,应该没有伤到脑子吧。”
“多谢你手下留情,我才没有变痴呆。”靖亭鼻子里冷哼,“怎么你还会有这份心来看我?”
“因为勤今天有事来不了,所以我就替他来了。”乐颐曦将口袋放到了床边的桌上,“这里面的东西是勤给你
买的,拿着吧。”
他有事,来不了。
靖亭心里想着:是怕见我吧。他朝口袋看去,里面装的乳酪饼干,草莓酥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他确定是孙勤
买的,乐颐曦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孙勤,他还会记得我?”
“他还没有失忆呢。”乐颐曦说:“因为把你搞到这医院是我做得太过了,所以该有的赔礼道歉还是应该有的
。对不起。”
靖亭鼻子里冷哼,“不用了,你的道歉我受不起。”靖亭又伸手把桌子上的口袋提起来塞给乐颐曦,“东西拿
回去吧,我用不起。”
“你想浪费勤买的东西?”乐颐曦说:“你还真奢侈,不要算了,我帮你解决吧,勤买的这些东西都挺好吃的
。”乐颐曦扯了一袋乳酪饼干吃了起来。“容靖亭,你一个人在这里躺了多久了,就没人陪你吗?”
“你放心吧,我从来都不怕寂寞的。”
“不怕寂寞,”乐颐曦笑了起来,“容靖亭,说谎也要像一点啊。不怕寂寞,如果你不怕寂寞的话还会去找弗
吉来陪你,还要莫名其妙地搞这么多举动让勤看见,你这谎扯得也有点儿太不着边际了吧。”
“你少在那儿瞎扯,不清楚的话就把你的嘴闭上!”
“我可没有瞎扯,我有根据的。”乐颐曦说:“容靖亭,瞧你那样儿就知道你是那种温柔听话的绵羊型学生,
以前和勤在一起的时候别人问起你们两个的事你都是三缄其口,鬼都知道你是个怕麻烦的人。未必现在你身边
的人变成了弗吉,你就彻底改变自己的性格让自己的恋情大晒太阳?除了是想让勤看到你现在幸福的样子,我
还真没想出你又其它什么理由。”
“没错,你说得很对,我就是要让孙勤看见我现在幸福的样子。我要让他知道没了他孙勤我容靖亭照样可以过
得很好。”
乐颐曦摇摇头,“容靖亭,我觉得你这人真的很无聊。在Encore Lily的演唱会那天是你自己先放弃了勤,现
在又装模作样地表示你自己有多么多么幸福,你的目的何在啊!”
靖亭扯出一抹冷笑,“多好笑的事情,你居然说是我放弃了孙勤。”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你先放弃了勤,那为什么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他,而且你那一耳光估计比他
打我的任一耳光都要重,都要狠。”
“解释什么?解释你们两个搂在一起kiss的原因,还是解释我那时眼睛花了看到你们两个搂在一起kiss是假的
,这些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难道没有想过勤不是自愿的吗,你没看见他推开我扇我的那一耳光吗,你的眼睛只有勤和别人kiss,根本
就没有考虑过勤的感受,你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他。你还渴望永远,你渴望个狗屁!”
“你给我闭嘴!”靖亭狠狠地说,他额上的青筋已经开始突跳,双手紧紧地抓住床单,似乎想把床单撕碎。
“怎么了,不敢面对了是吧,你个孬种!”乐颐曦嘴里的话越来越狠,“害怕了,那你找个地洞钻啊,怎么不
钻啊,你连逃的胆量都没有了吗?”
“我叫——你——闭——嘴!”句子从靖亭的牙齿间磨出。
“我偏要说!”乐颐曦凑到靖亭脸前,有一种压人的气势,“容靖亭,你连这都怕,你就当心弗吉变成第二个
勤。”
“闭嘴!”
底线冲破,靖亭胡乱地抓起桌上的保温瓶向乐颐曦敲去。乐颐曦没来得及躲开,被保温瓶击中脑部。
一道鲜血溅在雪白的床单上,扎眼的红。
第二十七章
孙勤本来在家里等乐颐曦,结果接到了乐颐曦的电话。他扔掉手中的书,抓起包便往医院冲。电话里听乐颐曦
说自己脑出血,吓得孙勤背脊直冒冷汗,直叫出租车再开快点。出租车司机说:“我这已经是最大限速了,再
开快点儿就要被吊销执照了。”
到了医院,孙勤下车直奔急救病房。刚到门口,医生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孙勤连忙问:“医生,里面的人怎么
样了?”
医生说:“头皮破损出血,现在已经没事了。”
“不是说脑出血么?”
“哪有那么严重!脑出血的话我们就把他送到重症加护病房了,没那么严重,他只是普通的表皮出血,也没有
脑震荡的现象,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孙勤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他恍然想起乐颐曦在电话里说自己是被——,孙勤连忙去往住院大楼问到了靖
亭的病房,便朝楼上奔去。现在不是医院规定的探病时间,走廊里很安静,所以孙勤的脚步声显得特别响。他
走到房前扭开门锁,看到靖亭正站在船台旁边,倚着墙壁,他头上已经没缠纱布了。弗吉站在他旁边,手里拿
着一件外套。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房间里很明亮,孙勤刚开门的时候还有点睁不开眼睛。
“孙勤?!”弗吉有点诧异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孙勤,“你来这里干什么?”
孙勤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根本就无视弗吉的存在,只是盯着靖亭,一言不发。
靖亭也一直盯着孙勤,他看不出孙勤的眼里是什么情绪,只觉得他的瞳孔似散未散,挂在清晰与模糊之间。
空气有点儿凝滞。
过了一会儿,孙勤从房门口走进来,他取下挎包扔到床上,然后朝靖亭走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他走到靖
亭面前,停下脚步站定,抡起手“啪”一耳光甩在靖亭脸上,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孙勤一字一句咬得非常重,“报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吗,容靖亭你到底想怎样,伤到你是颐曦不对,可是他今
天不是来找你麻烦是来看你的,你有必要让他和你一样承受那种痛——”孙勤话还没说完,弗吉冲过来一把将
孙勤拉开,抡手一耳光扇在孙勤脸上。如今这个世界,似乎一耳光总是不够解决问题。
“孙勤你他妈少在这儿假惺惺!”弗吉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你们都会有心情来探病,有这个闲工夫当时为
什么要弄伤靖亭?孙勤你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动手,你他妈的到底要不要脸,欺负一个病人。”
侧脸火辣辣地烧,孙勤即将要出口的话硬是被弗吉一耳光给扇得全都忘了。他呆呆站在那里,侧着脸,头发遮
住让靖亭看不见他的表情。
弗吉一看到孙勤火气就从脚底直往上蹿,他恨不得马上就让孙勤给靖亭跪下认错。“怎么,不说话了,你刚才
不是还那么嚣张吗,那你就继续说啊!现在又说不出来了是吧,那你就给我滚,马上从这里消失,这里不欢迎
你,快滚啊!”
孙勤仍然站着没动。
“你还杵在这儿干嘛,我叫你滚啊!”弗吉真想一棒打得孙勤魂飞魄散,他正准备上前去推孙勤,靖亭一把拉
住了他,“够了,马上住手。”
弗吉怔怔地望着靖亭凝视孙勤的目光,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使劲儿揉搓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仍然。
片刻,孙勤将头转过来,脸上除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淡定得波澜不惊。他开口道:“容靖亭,你从前不是这
个样子的。”
靖亭的嘴巴在他大脑未下达指令之前便张开,“你知道为什么吗?”
“就为了一个恨字,”孙勤的语气似疑问又十分肯定。他深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竭力压制胸口向上翻涌的东西
。“所以你才会成这样。可是你找错报复对象了,你该恨的人是我,而不是颐曦。”
“有区别么,现在你和乐颐曦还在分彼此吗?”靖亭淡淡地问,但是很有分量。“又或者说你只是把乐颐曦当
成了一个——”
“替代品,”孙勤接过靖亭的话,嘴角冷冷地扯着。“容靖亭,其实你和我的处境差不多。但我要说,颐曦绝
对不是什么替代品,我孙勤从来就没有回头的习惯,颐曦怎么对我我自己心里明白,我绝对不会把我的过去强
加到他身上。而你呢——”孙勤看了一眼弗吉,“我觉得你肯定做不到我这么绝对。”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改变。孙勤的声音由最开始的尖亮变成了低沉,但多了一份深度和温度。
弗吉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语气嘲讽:“孙勤,难道到现在你还在幻想靖亭的心中还为你保留了一个位置,你未
免太天真了吧!你认为一位伤者还会对下毒手的人心存感激吗,你这玩笑开得未免也太大了点儿。”
“是不是玩笑他自己心里明白。”孙勤说:“不过我再和你说一次,容靖亭,我孙勤从来就没有回头的习惯,
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还是如此。现在谁在你的身边,就对谁好一点吧。”孙勤转身提起包准备离开房间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对弗吉说:“感觉你比我更适合容靖亭,那就好好守在他身边,我在他身上刻
下的伤或许只有你才可以治疗吧。”
弗吉蛮不在乎地“嗤”了一声,心却被猛撞了一下。
孙勤最后看了一眼靖亭,然后离开了房间,回手轻轻把门带上。
明亮的房间又重归寂静。
靖亭望着门的方向,感觉那一边就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自己永远无法进入的世界。孙勤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人,
以前只是因为两个世界运行到相交位置,才有了那样一段短暂而美好的记忆。如今,两个世界已经脱离了相交
位置,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运动开去。就像一颗流星划过天际,便不会再有第二颗一模一样的复制品。即使后
来的流星雨如何壮观绚丽,也不会有那一颗的悸动。紧到极致便要松,握到疼痛便要放,这是真理。
那么那段记忆是要封印在心里,还是要封印进尘土?
靖亭刹那间感觉整个世界一片空白。
而弗吉,看着靖亭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眼神里的火焰渐渐熄灭。到最后,散瞳,一片模糊。
空白之后,会不会重新唤回色彩?
未知数。
孙勤将打湿的毛巾拧干,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帮乐颐曦擦脸。医生包扎的时候将伤口处理得十分干净,但
是包扎完后却没有清洁残余的药液。乐颐曦感觉眼睛很涩,不停地拿手去揉,孙勤连忙把他的手抓下来,“不
要揉,那样容易感染的。你眨眨眼睛,让眼泪把那些东西冲出来就好了。”
“可是好难受啊,我又不想流眼泪,那样子看起来好狼狈。”乐颐曦极强的大男子主义作祟。
“那你也不能去揉啊,眼睛会肿的。”
“我不。肿就肿,反正我不要这么难受!”乐颐曦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不买账的表情。
“颐曦,听话啦,”孙勤觉得哄乐颐曦比哄一个哇哇大哭不肯睡觉的婴儿还让人头痛。“你不要这么人性啦,
头上包着纱布还要闹,多大的人了还要装嫩!”
“可是眼睛真的好难受啊,好痒。”
孙勤扯扯嘴角,“真拿你没办法。”孙勤放下手中的毛巾,然后轻轻俯身到乐颐曦身上。乐颐曦还没搞清楚状
况,孙勤伸手轻轻拨开他的眼皮,然后缓缓地吹气。就像是顽皮的小孩跌倒擦破膝盖,妈妈一边擦酒精一边轻
轻地吹气。
孙勤的口中有洋甘菊的清香,气流缓缓地淌过乐颐曦的眼珠和周围的皮肤,轻轻撩动着额前的头发。乐颐曦下
意识地抓紧床沿止住颤抖,他观察着孙勤的面庞。孙勤的嘴唇微微张开呈“O”型,小心翼翼地呼着气。房间里
没有开灯,阳光透过纱窗安谧地洒进来,空气里漂浮着的微粒,显得很清晰。过了一会儿,孙勤停下来,将距
离拉远点儿,这样乐颐曦可以看到他的整张脸。“这下好些了吗,你可别跟我说一点儿效果都没有,那我就真
的没办法了。”
乐颐曦怔怔地看着孙勤。孙勤歪着头看他,笑的表情有点儿古怪,“你怎么了,难道我的嘴很臭吗?”孙勤往
手掌上呼一口气然后放到鼻前闻闻,“可是没有啊,我的嘴巴没味道啊,今天还用的那个洋甘菊香型的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