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杀了人,我就去死,而且死得很丑。”我微笑着,眼泪无关紧要的落下:“你什么都保留不了。我会那样做的,你相信我的,对吧?”
“你威胁我?”小贵的手环住了我的脖子,力量缓慢的被感知,痛苦渐深,她欣赏我失血的苍白和缺氧的红润:“晨宁,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可是我不会生气,我只有你了,你要记住。”
她松了力,我大口的喘息:“不要杀人,如果你不杀我。”小贵不语。“不要杀人。”
“为什么?”她枕在我的心脏上。
“我最终只爱我自己,不会妨碍谁。”我协力呵护别人的幸福,折断我自己,折断,心跳变得正常,非常正常。这个怪异的世界。
第四十七章:庄聿歌27
我买了一套专业的咖啡泡具,请护士小姐公费学习泡咖啡的才艺,托某位病人带了五公斤猫屎咖啡豆。陈子桑闭着眼睛沉醉在手工的香气里:“如果现在就能死去,我毫无遗憾。”
“那样的你会幸福,没有什么人是真正幸福的。”我抿着所谓的顶级咖啡,苦得想呕吐。
陈子桑安然享受着我为他准备的一切:“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也不幸福?”
“你可以理解成任何意思。”我决定浪费这杯价值不菲的咖啡。
陈子桑抛给我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礼物。”
我掂了一下,有份量:“可以现在拆么?”
“可以。”
我耐心的拆开,连包装纸都不曾伤害,一个骚包的钱夹,logo印满了整个皮面,比咖啡值钱得多:“蜜月礼物?”
陈子桑习惯性的苦笑:“蜜月礼物。”
“好玩吗?”
“很刺激。”陈子桑有自己的形容词,而这个词过于中性。
“去哪儿玩了?”
“法国。”
又是法国,浪漫跟狗屎一样多的国家。“他们那儿特产女人,你应该给我带这个。”我调侃道。
“我对女人无能。”陈子桑熟门熟路的按下内线电话,请护士小姐续杯:“沈医生,法国不仅特产女人也特产男人——”他的话断在容易歧义的位置,我体内的脑残BL细胞开始活跃,而事实证明,我的思维过于狭隘。“我给我的太太买了个法国男人,绿眼褐发的白种男人,非常英俊。她觉得我疯了,当着那男人的面骂我,完全失态的表现只好安慰那个男人我太太绝大多数时候还是个高贵优雅的女人,事实上她真的是这样。哈,我给我自己戴了一顶绿帽,不过那是经过我允许的,而最后还会有更多我知道或不知道的绿帽加身。男人留给了她,我环游了欧洲,就个人角度来讲,这应该是个不错的蜜月。”我企图在陈子桑的表情里找出某种软弱,真遗憾,他的确由衷的接受浮在表面的婚姻:“那个男人让她满意之极,饭店的保安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对儿,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接她,结果呢,我的太太乐不思蜀。我认为她相当欣赏我的安排,当然,我并不指望她能感激我,她的确也不怎么感激我。回国的前一晚,她请我留下来,留下来看她和那个男人做爱,女人总爱挑战男人的自尊,可惜我承受力太好,。坐在沙发里观看自己的太太和别人做爱是一件奇妙的事,那个男人令他疯狂,不,不仅疯狂,还是很放荡。人有很多面,我知道,但我不知道竟然有这么丰富。她的叫床声很吵,我却不能抱怨,敬业的观众一向都是安静的,但看一晚的床戏,还是会乏味。她累得错过了飞机,我只好一个人回来。我祝她玩得开心,只是不要怀孕,混血儿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陈子桑一副风趣的口吻。
我跌进梦幻的现实:“你还爱她吗?”
“不如把这一切理解成我爱她的表现,彼此都会好过。”陈子桑的指尖划过杯口,话清脆:“她也问了跟你一样的问题,我觉得这个问题与爱无关。她总是愧疚,因为身体背叛了我,而我,只想把握爱情,那是一种抽象意识。”
“您所追求的来自于您的缺陷,大多数人两全其美。”我讨厌他高洁的样子,讨厌至极,因为我的污秽。
“您在指责我?沈医生,您真残忍。”陈子桑微笑道:“不过,您是对的。”不,我不对,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屈从于卑劣的物欲,而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我开始虚弱,精神承受不了更多角力。“沈医生,我爱不爱她丝毫无济于事,她爱不爱我才是成就事实的关键。现在她还爱我,于是我们的婚姻还算幸福。”陈子桑把空杯放回了杯盘:“谢谢您的咖啡,非常纯正。”
的确,纯正的只有咖啡。
第四十八章:庄聿歌28
我失眠了。尽管生活很不规律,我却很少失眠,所以失眠这种经验非常神奇。缩在沙发里等天亮,可月亮那么亮,黑夜像是没有尽头,我从工具房里拿出小铁铲在花园里找那个被小贵埋掉的花瓶,像某种寻宝游戏,认真的寻找,时间失散在泥土里,最终,我没有找到花瓶。
太阳出来了,清晨的阳光很冷,我裹着被子蹲在阁楼里看日出,这种事应该跟别人一起做才有意思,于是我假装身边有那么一个人,没有面孔没有情绪,只待在我身边,我爱这个完全不存在的人,正好,这个完全不存在的人也爱我。慢慢的,我理解了陈子桑的抽象思维,真够抽象的,但是理解了透彻。
太阳完全出来的时候,我刷了牙,刮了胡子,洗了脸,换了运动服,预着假模假式的晨练一回。在小区晃了三圈儿,见了七只各色品种的狗,其中一头藏獒还他妈贼有缘分的遇了两回,一社会精英gay气扑面的跟了我一路,我不得不沉痛的通知他小爷对他立体的菊花儿好感无能。一转头我又开始自我检讨,说话太不留余地了,山不转水转的,说不定哪天这社会精英就和我滚一床了。虽然从本质上我欣赏菊花无能,但是大战菊花总是绰绰有余,男人靠下半身支配,尤其我这不聪明的吧,下半身支配得尤其多了点儿,所以,下次说话还是云里雾里的好点儿。
真诚的检讨完,我就饿了,三晃两晃的奔着粥铺去,却被身后的喇叭声吵得劲儿劲儿的,一回头,庄聿歌开着保时捷滑到我面前,似笑非笑的:“我带你一段儿?”
“不了,我就吃个早饭,不去哪儿。”
“正好,我也吃早饭。”
再扯就没意思了,我坐进了嚣张的保时捷里,她身上有沐浴露的香味,香水味儿倒淡了,妆化得再好也遮不住淤青的黑眼圈儿,也是一晚不眠不休的人。曦琅没来找我,更证明了这一点。
她绕了半城去了这个城里知名的茶餐厅:“想吃什么?”
“随便。”我这人对吃最不上心,尤其面对这位,老让我估摸着鸿门宴的味儿。
庄聿歌点了一堆精致可口的茶点,我还真有点无处下口。“不合胃口?”她樱桃小口的咬了半只虾饺。
我只觉得肉疼:“您这么一客气我还真没胃口了。”
庄聿歌柳眉凤目的一瞪:“我知道你贱,倒不知道你贱得这么高山仰止的!”
我舒坦了:“还成。遇到贱人就得旗鼓相当,否则太不尊重对手了。”
“沈晨宁,你他妈能不能有一天不欠抽的!”
“我挺不欠抽的,欠操。”
庄聿歌甩了筷子:“你丫就是影响我食欲来的吧!老子还真不上这个当!”她挽起瓷勺跟燕窝粥较起了劲儿。
我整个人通体舒畅了,把桌子上肉眼能见的食物都消灭了干净。
回去的路上,她觉得冷,让我把后座的外套拿给她,我扯过身钩外套,看到了角落里的红色玩具法拉利,我送给曦琅的,正确的说,是她死乞白赖跟我要的,现在在庄聿歌这儿。反正她们俩都一个人,没什么可奇怪的,真没什么可奇怪的——
“你干什么呢!把衣服拿给我啊!冷死了!”庄聿歌不耐烦道。
我把外套递给了她。
红色的,玩具,曦琅,庄聿歌,还有我。沈晨宁,和小簋。这个世界不仅怪异还很神奇。
下车的时候,我问庄聿歌累不累,她顿了一响骂我犯病。都他妈犯病!丫的!
第四十九章:庄聿歌29
曦琅陷在对面的沙发里,像猫一样慵懒的伏在一处,而眼神警觉。我抽着烟想起遇到她的那个夜晚,皎白。她顺着沙发爬过来,细腻的牛皮在她身下凹陷了,纹路四散。她蹭了蹭我的脸,隐隐的笑意,真像只猫。
“怎么了?晨宁。”曦琅的声音压抑着诱惑,性感。
我欣赏这些不可言说的勾引,毕竟,她不可能永远假装自己纯洁得超脱于世。我捧着她的脸,小小白白的脸,可爱的黑眼圈儿:“曦琅,说说庄聿歌吧。”我命令她,尽管口气温柔。
曦琅狠狠地咬住了我的锁骨,痛就清醒起来,她是真实的,虽然真实得虚假。她看了会儿狰狞的伤口,她送给我的,亲了亲这些鲜红的痕迹,听到我痛苦的抽气声才心满意足了:“晨宁,你喜欢庄聿歌吗?”
“这取决于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我憎恨她,她总是滥用我的身体!她是个混蛋!”曦琅非常愤慨:“她不仅是个混蛋还是个白痴!当然,她很幸运,她是个有钱的白痴,所以总有人陪她玩。可我,只有你,晨宁,我只有你,你不能是她的。”曦琅抱紧了我:“庄聿歌是个只会做爱的疯子,她和任何人做爱,任何人,连家里的男佣都不放过——”
“那她想和我做爱吗?”
曦琅仰头望着我,表情里的慌夹杂着诡:“晨宁——”她只是低声叫着我的名字,问题融进了空气,她说得很对,庄聿歌很幸运,她不用为钱跟某人做爱,这样的欲动一旦单纯就只剩下感官了,完全的感官享受。她一直问我是不是喜欢庄聿歌,我沉默着微笑。
我不喜欢骗人,即便我也骗人,但我绝对不喜欢被骗。
我偷偷地办签证买机票,去法国的那个下午我放了护士小姐一个星期的假,她俨然习惯了我的为所欲为,因为这能成就她的为所欲为。
空姐比食物可口,我接受了邻座留学生的搭讪,她惊讶于我对法国的茫然。无所谓,只要有钱哪儿都能活,那余谨谦还不是屁都不懂愣在法国结了婚。跟这位留学生扮情侣下了飞机,吻别后分道扬镳,我把她给我的电话号码连带着硬币扔进了某位英俊的流浪汉的钵里。随意的在这个陌生的国家晃荡,完全的,陌生,我也是陌生人。
傍晚,我找了一家金碧辉煌的饭店,连说带比划的订了一间房,因为听不懂那位金发碧眼的法国小姐的中文发音。给了领我进房的侍童十欧小费后就累得倒头大睡,时差这个小东西真坏!
我睡了一天一夜,像是补偿那些缺失的夜晚,那样的夜晚成了角色扮演的舞台,我和她分饰着各自身体里的灵魂和灵魂的矛盾,竭尽全力的相信自己,也相信对方。然而,我连自己都不相信。
我窝在温暖舒适的房间里安静的体会饥饿,身体的,心灵的,快饿坏了,却远到不了死亡的地步。既然没有死亡,我不得不收拾好自己解决动物化的基本需求。
我走进一家家庭式餐馆,桌子和桌子靠得很近,人很多,耳朵里都是卷舌头的法语,我开始思念护士小姐,至少她能帮我点个餐什么的,看着一堆字母菜单就胃疼,慌乱中我一会儿日文一会儿中文的说着却没有解决任何问题。隔壁桌的女孩儿说着生硬的中文插了进来:“你,是中国人吗?”
我一激动把仅存在脑子里的三个压箱底儿之一的英语单词献了出来:“Yes!”呃,剩下的两个就是“No”跟“fuck”。
女孩儿显得比我还激动:“哇呕!我太幸运了!你好,我叫伊娃——”
我没兴趣知道她的名字:“能麻烦您先帮我点个餐吗?”
“噢,好的!”女孩儿对侍应说了几句后,端着盘子和咖啡坐到了我这桌:“能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至少我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就饿死异乡了,食物谈不上多美味,果腹倒是够了。女孩儿磕磕巴巴的讲着中文,完全没有给我置喙的余地,以至于我在这个嘈杂的小餐馆里干坐了三个小时。
“你有什么计划吗?”她愉快的问道。
“什么计划?”我不得不竖起耳朵认真辨别她的蹩脚汉语。
“旅游计划啊!”女孩儿微笑道。
“没计划,我就是来看看,看看这地儿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人前赴后继的。”
她不懂什么是“魅力”,也不懂什么是“前赴后继”,却仍就优雅的笑着:“我可以做你的导游。”
于是,她成为了我的导游。教堂,广场,宫殿,博物馆成了定式,我跟着她,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要看什么。女孩儿满意我对她所有的反应,富有教养流于表面的反应,她甚至把我想象成一名东方贵族。礼尚往来,我认定她是西方的巫婆。这样的认知令她愉快。
分别的时刻,她拥抱了我,一个满怀友善和惜别的拥抱,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谈过彼此,甚至没想过探究。女孩儿讲的中文带着迷人的异国口音,她叫伊娃,我不知道她的姓,从一开始就打断了她,默契自然而生。
回国的班机,小贵坐到了我的旁边,我表示不出惊讶,她是阴影里的灵魂,不散。我撑着下巴对她微笑:“我什么都没有做。”
她亲吻了我,重逢的吻?不,窥试的吻:“我知道,你很乖。”
是啊,我很乖,小贵知道,她在我身边,从说爱我开始,一直在。
庄聿歌成为了我休假归来的第一位病人。“你去哪儿了?”她站在我的对面,语气傲伤了人,满办公室的“真我”味儿。
“我还没您熟到随时报告自己行踪的地步。”我合上了病历:“知道什么是‘人格分裂’吗?性格的多重性,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双重人格。知道‘人格分裂’是怎么造成的吗?这种病的病因非常复杂,通常与人的早期心理发展有很大关系,衍生出的其他人格是为了保护脆弱的自我,防止自己崩溃。”
“你跟我讲这个干什么?”庄聿歌别过了头。
“我更喜欢曦琅而不是庄聿歌,麻烦您把这句话带给她,好吗?”我极尽谦逊的恳求,她的表情冻结了。
庄聿歌一语不发的看着我,像从未认识过我,可能,真的没有认识过。
曦琅不再出现了,我心虚了,为她心虚。阳光下的庄聿歌和月光里的曦琅交织成了荒凉的梦境。梦里的我找不到清醒的出口,那么努力了,还是醒不过来。不想醒来。
第五十章:卿城1
“沈晨宁先生是吧,我是沈依纯遗产的代理律师,请问这周三有空吗——”
“等等,我不认识沈依纯。”电话里的男低音很好听,可不代表内容就一定好,再者,我脑子里没有沈依纯这个人。
“根据遗嘱,您是她所有财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而且,据资料显示,你是她的养子——”
养子?我是沈依纯的养子?啊,我是纯姨的养子,那个满是皱纹的老女人叫沈依纯,我只知道她叫“纯姨”:“她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