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表达出来，但身为爹的他，当然了解自己孩子担心与害怕的事情，他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谷慕虹的背

脊，一声又一声地说：「没事的。」直到谷慕虹真正冷静下来，他才柔声说：「再怎么说我们谷家为皇家

付出这么多，我相信皇上不会让殿下乱来的……」

「可是——」谷慕虹还想再说，但被爹给止住。

「先别再想任何事情了，今晚好好休息，好吗？」爹扶起他，与他一同回房，坐在床边，牵着他的手，细

声安慰，直到他不敌疲倦而缓缓睡去，他才离开谷慕虹的房间。

站在外廊，仰望满月，他发出一声长叹……

四十四

「先别再想任何事情了，今晚好好休息，好吗？」爹扶起他，与他一同回房，坐在床边，牵着他的手，细

声安慰，直到他不敌疲倦而缓缓睡去，他才离开谷慕虹的房间。

站在外廊，仰望满月，他发出一声长叹……

自从晚宴结束侯，谷慕虹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夜里也睡不好，总是莫名惊醒，压在肩上的恐惧令他顿时

失去了元气，家里的人无不一担心，却不知为何他会如此，知道原因的人只有他爹。

除了每晚替他熬些安神的茶，也在一旁陪着他直到他入睡。

过了一个多月后，谷慕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肩膀上的恐惧也就慢慢的减轻，又过些日子失去元气的

他已经回复原状，可以帮忙他爹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偶尔也可以到民间帮助一些穷困的百姓看病。

日子就和以前一样，既快乐又平静。

这日，皇上决定要到冷月宫避暑，谷慕虹的爹身为皇上的御医理所当然地要一同前往。每年都有这样的行

程，而每次也都是身为长子的谷慕虹留在谷家负责处理所有事务。

而今年，亦是如此。

「大少爷，处理了一整天的事情，您也该歇息了。」贴身侍女端着一碗能安定心神并且助眠的酸枣仁汤给

谷慕虹，同时也出声提醒，「可别累坏身子了。」

谷慕虹放下毛笔，伸了一个好大的懒腰，接过侍女送来的酸枣仁汤，微笑道：「爹每天都是如此，我怎么

能说累？况且再两日爹就回来了，可不能让他回来时发现家里的事务处理的不好，我是谷家的长子，这点

小事没问题的。」

「小的当然知道少爷没问题，只是黑眼圈越来越深，到时候老爷回来责怪奴婢没有照顾好少爷该怎么办？

」侍女照顾他这么久，自然知道谷慕虹的弱点。

谷慕虹苦笑，「你就知道我舍不得爹责备你啊？」阖上帐本，将酸枣仁汤喝完，「听你的话就是，我这就

去睡了。」

侍女轻笑，「就知道少爷好，东西等会儿我收便成了，少爷赶紧歇息去。」

「东西摆着没关系，明早我还要继续处理。」

侍女轻推着他的背，连声说好，将谷慕虹送回寝房后才离去。

这夜一如往常，夜很静，虫鸣唧唧，谷慕虹睡得很沉。

翌日，女人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在寝房里的谷慕虹被惊醒，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起身就马上发现房里多了

一个人。

那人身穿红衣，金线刺绣，一把金扇在手中摇啊摇，看见谷慕虹不敢置信的表情，他笑出声来，「怎么见

着的本太子是这个表情呢？」

外头又传来尖叫，谷慕虹道抽了一口气，顾不得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急急忙忙跑了出去，飞奔在廊上，

忽地一记黑影从眼前飞过，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名青年倒卧在地，全身上下满是鲜血，地板很快就聚成了

一个血泊。

「阿清！」那是谷家的杂役，一个勤奋温和的青年。

谷慕虹急忙上前查看，却见脖子已被割断，仅剩一点皮肉连接着。

「不！阿清！」谷慕虹见到如此惨状，不禁红了眼眶，随即又想到娘和弟妹，赶紧起身朝他们的寝房奔去

。

撞开房门，里头一片狼藉，「二弟！」却不见他的胞弟。

「他们在大厅。」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太子轻描淡写地说。

谷慕虹拔腿就朝大厅奔去，沿路上的惨状让他差点崩溃。

谷家的侍女、杂役和僮仆一个个倒卧在廊上，有些人的身躯甚至被斩断，不知落在何处。经过的花园失去

了原本光鲜亮丽的色彩，全部都被染上了赤红的血液，花园里的水池成了血池，几具尸体漂浮在池里，原

本是休息的地方，竟然成了活地狱。

奔入大厅，看见娘、弟妹还有数十名侍女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谷慕虹朝他们跑去，「娘！」

四周占满了身材魁武，个个手持血刃，有些人漠然地看着他们，有些人则是一脸看着好戏，等待他们的主

子下令。

「啧啧啧，不是说了别弄脏了走廊吗？瞧本太子的衣服都染了血。」太子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走入大厅

，环视整个大厅被破坏的凌乱不堪，还有几具尸体倒在角落，他不禁笑出声来。

一旁的下人机灵地搬了一张椅子给太子，并且端着一盘上头摆着一盏以黄金制成的酒壶与酒杯。太子举手

投足间都散发着皇家贵族应有的气势，就连喝杯酒也是如此。

转过头目视谷家的人，双眼闪动着疯狂，他挥挥手，一旁的人随即将谷慕虹的么弟拉过去。

孩子的哭喊声重重打在谷慕虹的胸口上，他冲上去试图将么弟带回来，却被两旁的士兵压倒在地。

「殿下，求求你放过他，放过他们，求求你……你要小的做甚么都行，只要能放过他们……」谷慕虹斯声

力竭地替家人求情，看着士兵仅拉着么弟的脚，让他吊在半空中，谷慕虹的心揪的好紧，想救回么弟，却

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后头也传来同样的求情声，娘、二弟、三妹还有其他侍女们也都不断喊道，就希望可以太子可以开恩。

太子猛然起身，以高傲之姿看着所有如蝼蚁的人，久久没有开口，所有求情的人全都噤了声，大厅除了孩

子的哭声，一时之间无人再说话。突然间，太子勾起唇角，一抹微笑展现在他脸上，接着他举起手以迅雷

不及掩耳的速度扭断了孩子的脖子，孩子的哭泣声嘎然而止。

事情发生的太快，所有人一时间不了解为何孩子的哭泣声停了，直到谷慕虹的娘发出悲痛不已的尖叫声，

谷慕虹才惊觉……么弟死了。

「就是这小鬼在当时打断了咱们的前戏，实在罪该万死啊。」太子带着笑容说着令他心碎的话语。

「他只是个孩子！他甚么都不懂，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谷慕虹崩溃似地朝他咆哮，所有的悲怆和

怒火如果能化为利刃，那么眼前的男人应该瞬间就会被碎尸万段，但事实上他全身被压倒在地，甚么事情

都不能做。

四十五

「他只是个孩子！他甚么都不懂，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谷慕虹崩溃似地朝他咆哮，所有的悲怆和

怒火如果能化为利刃，那么眼前的男人应该瞬间就会被碎尸万段，但事实上他全身被压倒在地，甚么事情

都不能做。

太子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抬起他的脸，重重地赏了他两记耳光，冷声道：「不许你对本太子如此说话。

」接着他举起手打了个响指，一旁待命的士兵便举起手中的兵刃，银光闪过，后头的尖叫哭喊声再度响起

，正当要转过头察看，就见二弟的头颅滚到他的身旁，他震惊得连哭泣、尖叫都表现不出来了，只能呆然

地看着二弟。

太子发出如同孩子玩耍愉悦欢快的笑声，拉起谷慕虹，「我说过，我不喜欢我的猎物挣扎，但你却逃走了

……我并不是没有提醒过你。」

一只眼睛透着无止尽的憎恨盯着太子不发一语，彷佛再多看几眼，就可以取下这人的性命，就算他是太子

也该死。

他又赏了谷慕虹两掌，「我喜欢你这个眼神，哼哼，我就来看看你另一只眼睛究竟是甚么残疾，竟然没有

人知道眼罩下的真实……」依他所言，查尽了所有人事物却仍然不知道谷慕虹左眼的真相。

太子难掩兴奋之情，掀开了黑色眼罩，一只鲜红色的瞳孔映入眼帘，诡谲却又令人惊叹的画面，让他一时

间不能言语。

鲜红色的眼睛也带着恨意目视着太子，就像一把越烧越旺的火焰，美得令人屏息却也不敢随意靠近。

「红色的眼睛……怪不得你得遮着，哈哈哈，想不到谷家竟然生出一个妖怪，红色的眼睛，天啊，根本就

是个妖怪。」口中虽然说着那些话，脸上的表情却越趋狂喜狰狞，「谷慕虹……你让我热血沸腾啊，想不

到我竟然能找到红色眼睛的妖怪……」他将谷慕虹压倒，撕开他的衣服，仰天大笑，「其他没有用的女人

就给你们了，随你们处置，谷慕虹……我要定你了！」

听到太子的话，早已焦躁不安的士兵们发出像野兽的嘶吼，放下武器，对着那些手无寸铁之力的女人一逞

兽欲。

大厅瞬间成了人间炼狱，一声又一声的尖叫声、哭喊声回荡着，谷慕虹看见娘、三妹还有其他侍女纷纷被

男人压在地上和桌上，满腔的怒火在体内炸开，也不知到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掌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太子

，起身拾起掉落在地的剑，一剑穿心杀了压倒三妹的男人，拔出剑同样的在杀了另一个男人，事情发生的

太突然，身手矫捷的两名武官就这样丢了性命。同一瞬间，三妹叫唤的馀音被刺耳的利刃穿过肉的声音给

掩盖，再回头，三妹的胸口上闪着银光，唰的一声抽出长剑，三妹的身子失去了力气倒卧在地，最后一口

气无声地唤道：「大哥……」目睹三妹咽下最后一口气，谷慕虹的心都碎了……

「你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扫兴，甚至有两名爱将被抹杀，太子再也装不出一派

轻松的模样，怒火中烧的他轻易地重伤谷慕虹，并且取下他手上的长剑。

重伤倒地的谷慕虹毫不畏惧地看着太子，这个时候，死亡已经无法让他害怕了。

太子揪起他的衣领，犹如修罗地狱的恶鬼冷笑地看着他，放下手中的剑，取出腰际上防身的短刀，「浑身

是血的，本太子不要了，但你得赔偿本太子失了两名爱将——」

语落，短刀毫不留情刺穿他的左眼，红色的眼睛硬生生被挖了出来，椎心蚀骨的痛话成凄厉的嘶喊，手中

拿着谷慕虹的左眼，虽然染了鲜血，鲜艳的红瞳却不减光泽。

谷慕虹倒在地上，痛苦地瑟缩在地，太子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拉起，硬是撑开他另外一只眼睛，嘻笑道：「

张开你的眼睛，我要你看，亲眼看着你娘被人当成妓女一样，任人宰割，哈哈哈……」一把将他甩开，太

子高声下令：「烧了谷府，让这里甚么都不留，哈哈哈……」

谷慕虹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所有的力气早就随着血液而逐渐流失，整个空间都是红色的，所有的一切天旋

地转，很痛苦……他缓缓闭上眼睛，感觉身体似乎越来越冷，他知道这是死亡的前兆。

数把火焰被丢进谷府，火焰随着布帘、家具飞快蔓延，很快地他便置身在火海当中，即使身处在火海中依

然感受不到一丝热度，身上的寒意完全无法被驱走。

他感觉身体不断往下坠，坠入无止尽的黑暗，他静静的等待死亡，有个声音却将他从黑暗中唤醒。

谷慕虹用尽力气张开未受伤的眼睛，视线被鲜血染红，眼观所有事物都成了红色，就连身边的火焰都异常

艳红，几番定眼才发现衣着零乱的娘亲正拉着他试图逃离火海。

「娘……」

听见孩子的呼唤，她报以一抹微笑给他，「虹儿，撑着点，娘会保护你的。」

以为已经流干的眼泪，又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落，「娘，孩儿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谷家……」

「傻孩子，你一点错都没有，不许你责怪自己。」她试图撑起谷慕虹，「活下去，我们要逃出去。」

看见娘亲不放弃、坚忍的模样，让谷慕虹顿时生出活下去的意念，尽管身体已经残破不堪，扔然尽力使出

力气站起来并起搀扶助娘亲，「娘，孩儿牵着您。」

看着他原本清秀英挺的面容，如今失了一只眼睛，全身又伤痕累累，做娘亲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

紧紧牵着谷慕虹，两人在火海之中试图找寻出口，但放眼所及全都是火焰，四周的支柱也因为受到火焰的

侵蚀，开始迸裂、倾倒，谷慕虹赶紧将娘拉到怀里，以身体为她阻挡火焰。

「虹儿，走那边。」她指向往后院偏门的方向。

两人在火海之中寸步难行，邸宅因为受到火焰的侵蚀，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就距离出口只剩下几步之遥，

只要再支撑一会儿他们就可以逃出去，忽然谷慕虹一个踉跄，险些跌入一旁的火墙，还好娘亲及时撑住了

他，「快倒了，再撑一会儿，就快到了……」

咬牙忍耐着火灼的剧痛，与娘亲相依而行，突然之间上头传来刺耳的破碎声，谷慕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在他一旁的娘亲不知从何生出巨大的力量，一把将谷慕虹推出去，一瞬间，支撑到极限的支柱、屋顶开始

碎裂崩塌，巨大的柱子、砖瓦阻去了她的去路。

当一根支柱倒掉，其他的也产生连锁效应，隆隆巨响回荡在谷府之中，再过一会儿，谷府将完全崩毁。

「虹儿，快逃，别管娘了，快逃！」

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却被柱子以及各式各样的残骸阻挡着，谷慕虹试图为他娘找出一条出路，无奈越来越

多的残骸掉落，更是加深了两人的距离。

「不行，孩儿不能丢下娘自己一个人逃走，不行！」谷慕虹已经失去所有弟妹，现在不能要他眼睁睁放弃

娘。

在这有如地狱的火海之中，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平静且温柔，「虹儿，答应娘，活下去，为了娘、为了

弟妹、为了谷家还有为了你的爹，要活下去，快出去吧，越过树林、延着河逃走，等到你爹回来再去找他

，快，快走！」

「娘！不！」

「连同我们的份活下去！快走——！」

谷慕虹狠下心离开娘亲，跌跌撞撞地逃出火海、逃进了树林。

过了一会儿，轰天巨响的崩塌声传入耳中。

满腹的悲怆化成支撑最后一丝力量的来源，谷慕虹不知走了多久……很久很久……所有知觉早已麻木，好

不容易走出森林看见娘亲口中的河，却在走近的时候，到达了极限，双眼一闭，伤很累累的谷慕虹跌入了

河流里，随着河流飘啊飘……飘啊飘……

四十六

张开眼，四周是暗的，除了月光穿过窗户透了进来，其馀的都是黑暗。

房间里只有他。

湿冷，伸手一抹才发现原来脸上、身上全都是冷汗，又湿又冷，很令他难受。

撑起上半身，这才发觉自己微微喘着气，气息有点紊乱，并且也发现脸上除了汗水还有泪水参杂其中。

当发现自己正在流泪时，似乎更助长了流泪的冲动，在月光下照得闪闪发亮的泪水不断从右眼流出，沿着

脸颊滑落。

微微仰着头，如果有他有声音，此时应该是放声大哭，应该是令人心痛地哭喊着，但事实上只有些许、不

顺畅的喘息声。

不知道无声地哭了多久，眼睛又红又肿，但右眼的瞳孔是黯淡又无光，他稍稍地止住了眼泪，像是被操纵

的人偶行动不太俐落地掀开棉被、下床，没有穿上鞋子，光着脚摇摇欲坠地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走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