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努力找出路啊,你哭得我好烦。”花若闲垂着头,哭丧着脸。
他花若闲今天不会就交代在这里了吧?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把小宝宝抱出来,有白大哥阻拦着,穆姐姐和那个讨厌的二宫主应该杀不了他,援手发现他,也一定会好好待他,至少不会让他挨饿受冻。现在他不知道将小娃娃送哪儿去,也怕被江湖人士知道小娃娃是凌云庄的,给自己招惹来杀生之祸。
花若闲重重地叹了口气。
打起精神来,多走走,一定能找到出这个树林的路。他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许是老天可怜,他没走几步,竟听见人声,大喜,朝声音的方向跑去。他跑得气喘吁吁,绕过一株参天古树,眼前的场景让他愣了愣。
花若闲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熟人,前方一男一女正打得不可开交,那男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洛非言,女的蒙着面,一身红衣,一瞬间花若闲以为自己看到了二宫主。他本想偷偷在一旁观看,然而背上的小人可不干,嚎啕大哭个不停,缠斗中的二人猛然同时后跃,红衣女子挥手洒出一把白色粉末,洛非言施展轻功,拥着花若闲跳到了树上,避过那一阵白雾。白雾散去,那女子已经不在。
十二
洛非言将花若闲放到地上,“!”一声敲了下他的脑袋,没好气道:“呆子,没事在这种地方瞎转悠什么?这下可好,让她给跑了。”他将视线移到花若闲背上哇哇叫的娃儿身上,又道,“这是哪家的娃子,让你给偷来了?”
“才不是偷。”不过好像跟偷也差不多……花若闲不禁有些心虚,岔开话题,“我迷路了,好久没吃饭,你身上带吃的了吗?饼子之类的。”
“身上只有酒。”洛非言拎起挂在腰间的酒壶,晃了晃。
“我想吃饭……”花若闲苦道。
“不远就是洛阳城,这树林又不大,你竟也能迷路,小呆子,跟我来。”洛非言道。
“哦……”花若闲跟在洛非言身后行走,眼看总算能脱离饥饿的日子,他不禁有些激动。
他们没走多久,便出了树林,遥遥看着洛阳城的城门,花若闲感动地几乎流下眼泪。他身上有些钱,都还是白大哥走之前留给他的,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省着。他又找不到工作做,钱一定不能在白大哥再回来找到自己就花光。
他们在一家酒楼的二楼坐下,洛非言扇子一开,轻轻在胸前摇着,配上他那副姣好的脸,不折不扣一副风流公子的架势。“小二,拿最好的酒菜上来,要快。”他喊道,“先来一碗肉粥,若有羊奶牛奶最好。”
“好!,客观您稍等。”店小二乐悠悠跑向厨房。
花若闲将背上的小人取下,抱进怀里。现在正值初春,天还有些冷,小家伙身上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小脸,一副老不乐意的表情。“你哪里又不高兴了啊,我的小祖宗。”花若闲叹道,“衣服多穿点,才不会生病呀。”
小家伙不停乱动,上身转来转去,似乎很不舒服,嘴里呜哩哇啦,除了“爹爹”,说的其他什么也听不明白。
“穿得太厚,憋得慌。”洛非言道,他看着都难受。
“可是不穿就会生病的。”花若闲无奈道,“这个冬天,小白已经生了好几场大病了,我给他加了这么多衣服才没有再生病,衣服不能脱,等天气热了再去掉一两件还差不多。”
“难道你给他加了这么多衣服之后,就再也没脱过?洗澡的时候也不脱?”
“天这么冷,洗澡会感冒的,不洗。”花若闲安抚着不安稳的小宝宝,一边道,“偶尔擦一下身体就好了,以前小白不会自己大小便,现在都会了,我不用再每天给他换裤子了。”
“……吃完东西马上给我洗澡。”洛非言一脸嫌弃道。
这个时候,小二端来了一碗肉粥,花若闲努力吞咽着口水,将香喷喷的肉粥吹得稍凉,再一小口一小口喂进小家伙嘴里。有了吃的,小家伙安份多了,乖乖坐着张嘴。
“你老是闹,老是跟我作对。”花若闲一边喂,一边碎碎念,“老是不听话,要知道在养育你的可是我,虽然我不敢当你爹妈,但怎么说也是有养育之恩的长辈啊,你还这么小就这么调皮捣蛋……”
“这么小的娃娃本身就调皮捣蛋,想听也听不懂你的话。”洛非言插嘴道,背靠在椅背上,模样儿悠闲,“你跟小娃娃计较个什么,话说回来,这小娃娃到底是谁家的?”
花若闲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又做贼心虚左看右看了一会,悄声道:“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我再告诉你。”
此时小二将做好的饭菜一一端上来,美味佳肴几乎将整张桌给铺满,小二讨好地笑道:“这是咱红方酒楼的招牌菜‘大杀四方’,这些也都是咱这儿有名的好菜,各位客官请慢用。”
花若闲早已被满桌的好菜勾得无法自拔,狠狠用鼻子吸了满腔的菜香味儿,满足地叹气。他看看手中还余有一些肉粥的碗,又看看嗷嗷待哺的小白,琢磨了一会,他可怜兮兮看向一副没打算用餐的悠闲模样的洛非言。
“就剩几口,喂完就可以吃自己的了。”洛非言视若无睹,摇着扇子,置身事外。
花若闲撅嘴,很鄙视地哼了一声,将小碗里剩下的一点点快速喂完,抓起桌上的整鸡就开始撕咬,宛如饿虎吃食,毫无形象不说,手都没洗,看的洛非言眉头直皱,打消了喝点小酒吃几口小菜的念头。
一整只鸡下肚,花若闲带着微微的哭腔感动地说:“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手一抓就是一把米线,塞进油腻腻的嘴里,胃在大叹真是舒服。小家伙在一边,估计是还没吃饱,毕竟也饿了那么久,一小碗肉粥可能不够吃。他伸手想拿桌上的东西,却够不着,便不停“爹爹”“吃吃”地叫嚷。花若闲抽空撕了只鸡腿塞在他手里,让他拿着那只鸡腿慢慢啃咬。
一大一小都满手满嘴的油腻……洛非言见着那二人的傻样,只有将视线投向窗外,装作不认识对面那一大一小。
清空桌上所有的盘子之后,花若闲才满足地打了个嗝,费了挺大一番功夫才将自己和小白的手、脸擦拭得不见油光,小白不知道怎么搞的,吃得头发上都有油,清理得他够呛。
接下来自然是找家客栈住个一两天,把身上给好好清洗一下。
在客栈的房间内,花若闲哼着欢快的小曲替小白脱衣服,小二事先已经放好了热水,屏风后面有个小盆、有个大盆,他想替小白洗完澡,自己再好好洗一洗。
“……啊!”当脱掉小白身上贴着肌肤的衣服,花若闲被小白身上一团一团的红点点给惊得叫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皮肤过敏?”他抱着小白,急得团团转。
难怪小白老磨蹭身子,身上这么多红点点,肯定会不舒服啊!
洛非言凑过来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道:“应该是衣服穿太多,捂出红疹子了,你接着给他洗澡,我去买些药来。”他说罢,开门离去。
花若闲小心翼翼再脱掉小白的裤子,直见嫩生生的屁股上和大腿窝也有好多红疹子,心疼得不行,赶紧将小白放进水里。也许是身上的红疹子碰到水会不舒服,小白挣扎了一番,开始嚎啕大哭。
“洗洗就干净了,洗洗就舒服了,不哭不哭,乖小白,宝贝小白。”花若闲忙哄道,一边手上加快速度,“爹爹下次再也不给你穿那么多衣服了,不哭,啊?爹爹不知道会捂成这样,只想让你暖和。”手忙脚乱将软嫩嫩的身子清洗一番,稍稍擦拭便将小家伙抱到床上,用被褥盖住,小家伙踢着被子哇哇哭着,伸着双臂,似要抱着爹爹,花若闲不停哄着,将小家伙的手也压进被子里。
吱呀一声门开了,洛非言如一阵风快速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瓶药,走到床边,说道:“把这个涂抹在起疹子的地方。”
小白一直乱动,这可不好涂,洛非言便压着可怜的小家伙,被子扯开一点,露出手臂。花若闲打开瓶盖,用手挑了些药膏,紧张又细心地将白色的药膏涂抹到小白的手臂上。
许是冰冷的药膏刺激得患处皮肤并没有不舒服,小白渐渐地安静下来,当涂到胸脯和大腿根时还格格笑了起来。当擦完所有患处,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花若闲累得不停活动手臂,将还余有一些的药膏放在桌上,自己则又叫小二加些热水,跳进浴桶里洗澡。温暖的水在皮肤上滑动,他舒服地大叫。
可苦了洛非言,他还得看着那调皮的小娃娃,免得他抓挠自己的身体。
洗完澡后,花若闲光着身子从屏风后面跑出来,一跃到床上,钻进被褥里,抱着小娃儿,轻拍他的背,小娃娃渐渐地不闹了,没过多久便陷入酣甜的梦中。花若闲缩手缩脚伸了个懒腰,也困得不行。
“就困了?”洛非言挠了挠他的小鼻尖,逗笑道,“现在天色可还早得很。”
“在那片林子里转了好久,我两天都没睡好。”怕一个睡死,就被野兽给叼了去。
“还想问你些事。”洛非言道,“你先睡吧。”
“嗯……晚安。”
十三
第二天清醒的时候,花若闲正看见洛非言拎着些东西推门进屋,笑吟吟走到床边,拨开手中的纸袋,热腾腾的香味冒出来。花若闲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欢天喜地掏出包子。一共有四个包子,他吃三个,留一个给小娃娃吃,洛非言称已经在外用过早餐。
趁着那娃娃还没醒,洛非言好奇问道:“这到底是哪家的娃娃?别说是你的,我可不信。”
“当然不是我的。”花若闲左看右看,凑到洛非言耳边,压低声音道,“这是凌云青的儿子。”
洛非言很吃惊,道:“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呀。”
“你这呆子。”洛非言没好气道,“一年多以前凌云庄被血洗,凌云青家眷尽数被杀害,最小的儿子凌重天失踪,江湖人人以为那幼子已遭毒手,谁知道竟在你这里,你是不是嫌命太长,想多找点刺激?谁家的孩子不好偷,非要去偷那凌云青的。”
“又不是我偷的。”花若闲无辜道:“当时二宫主正要穆姐姐杀了他,我看不过,就抱着他一起跑了。”
洛非言沉思片刻,便明了了,“看来我师兄当年把你也给带上去了,真是乱来。”
“不是白大哥带我上去的,本来我在客栈等他,忽然有个人闯进来,把我给带上凌云庄的,”花若闲想起那时候看到的恐怖场景不由又是一悚,被逐渐腐蚀融化的狰狞尸体、躺在地上呻吟的无法动弹的人群、尖锐地哭着的小孩儿,即使过去这么久,这些阴影从未从心中散去过。“白大哥并不希望我看到那些……”握在手里的第三个热乎乎大肉包忽然让他提不起胃口。
洛非言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便道:“想必在凌云庄给你留下了不少阴影,”
“还好……”真正让他伤心的,是白大哥离他而去。
只是伤心没有用,也没有必要。白大哥会回来,他一定会等白大哥回来的,在此之前,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小家伙才行。然而这次若非遇上洛非言,他十之八九就和小家伙饿死在林子里了,想到此,花若闲便一阵无力。
“和孤月分离后,你便一直带着这家伙在流浪?”洛非言问。
花若闲点点头。
“你没死真是奇迹,本身就不会照顾自己,还带着个娃娃。”洛非言叹道,“这次好运遇上我救你一命,今后你又有何打算,以后又有谁能助你?”
“我一直在学习照顾自己和他,我已经学会很多了。”花若闲说,“只要不在荒郊野外,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洛非言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些担忧地说:“可你哪来的钱?孤月应该有留一些财物给你,可总归是会用完的。”他思忖片刻,又道,“你这家伙,年纪小又不懂世事,不如我送你回家,也好过你在外流浪。”
花若闲连摇头,神情很是抑郁。“我回不去了。”他闷闷地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找不到回去的方法。”
眼前人说的话有些奇怪,既然能到这里,为何会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依着记忆回去不就是了。而他所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却甚是奇怪,莫非他是被贼人带到这里后逃出来的?这样的话,还真是麻烦。
“这样的话,你只能跟着我了。”洛非言道。
“我可以照顾自己和小家伙的。”花若闲说,并不想过多地麻烦他,希望自己能更独立些。
“不是这个原因。”洛非言说,“你可记得昨天那女人,她是飘渺宫的暗卫,我原本和她斗得好好的,你突然出现让她有机可趁溜走,今后飘渺宫的追杀令,你也有一份。”
花若闲呆了呆,苦道:“我让她有机会逃走,她为什么还要杀我啊?”
“你看到了她的脸。”
“我没有看清楚,我现在就已经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说这些没用,那种动不动就杀人的地方从不跟人留情面、讲道理。”
花若闲垂下肩头,一脸苦闷与无奈,他只想安安静静生活等待白大哥回归,可没想到天不从人愿,他莫名其妙竟然惹上一个追杀,原因只是他甚至没看清楚的一张脸,电影里说江湖是最不讲道理的,果然如此。
现下他只有跟着洛非言走了……好吧,这其实不算太坏的事,洛非言应该很能照顾人吧。
“那以后多麻烦你了。”他叹道,忽又想起什么,便问,“我记得以前白大哥说过,你在飘渺宫还算安份,为什么才一年不见,你就被自己人追杀啦?”
“飘渺宫都是疯女人,有点正常的人都不会喜欢那里。”洛非言说,“我安份,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而已。”
花若闲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白大哥在那里受过很多苦,他不喜欢那里,洛非言应该也是一样的原因离开那里的,白大哥现在也和他一样,在遭受飘渺宫的追杀吧……希望白大哥能平安度过所有的危险。
“你现在是要去哪里呢?”他问道,想知道一点下一步的打算,虽然他经常总是没打算就到处走,“我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所以到哪都没问题。”
“凌云庄遭血洗,昔日的武林盟主凌云青被杀害,如今盟主之位空着,无论谁去占据这个位置,都会有一大堆的人不服。”洛非言道,“各大门派为此想出以比武的方式决定谁是武林盟主,比武大会的地点就在玉虚峰顶,纯阳宫。”
十四
“你要去当武林盟主吗?”
“我对这头衔没兴趣,但飘渺宫的大宫主有。”、
花若闲眨了眨眼,啊了一声,“她要去抢武林盟主的位置?可一般来说,人家不会将这个位置让给邪教吧。”
“飘渺宫在外人眼里行事低调、神秘,她们做任何事都会小心翼翼消灭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宁错杀千百不放过一人。”洛非言哼道,“飘渺宫早就该背上邪道的名声,然而江湖中人却一直以为只是低调的中立门派,这便是如此残酷做法带来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