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一闪,亮晶晶 上——火速龙舌兰
火速龙舌兰  发于:2012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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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放再次撇嘴自嘲低微笑,为他笔下的山寨爱情,也为这个虚伪的时代。他不打算删掉刚才写的那一大段连自己都汗颜的描写,故事还是要进行下去,那么这次女主角叫什么好呢?

寂静的空气里,清脆的键盘声再次流泻开来,一如刚刚梦中的《小星星变奏曲》。

当一整面空白文档就要被黑字填满的时候,一声沉闷的响声在门外响起,打断了郁放的创作。类似人体重重摔在地上的声响在午夜的公寓外显得尤为惊心。

郁放循声打开门,他重重地咳嗽,感应灯随之亮起,黯淡的灯光下,空旷的楼梯台阶上,匍匐着一个蜷缩着身体的男人,他面朝下把头枕在手臂里。

一个醉鬼,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男人满身刺鼻的酒精味道让郁放忍不住皱皱眉头。

他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头。男人看起来已经醉成了一滩泥。一动不动。

“喂!醒醒!”

醉鬼吃力地转过头颅眯着眼睛看向郁放,没有焦距的眼睛,睁都睁不开。

这是一张清秀而年轻的面孔,微肿的眼眶,男人味十足的性感唇角。修剪得时尚的发型,发尾处挑染了一点点的浅咖啡色。看不出职业的打扮,或许是个学生?郁放端详着他,猜测。

男人像小猫一般眯缝起眼睛,瞄了郁放一眼又迅速俯下身体痪软下去。

“喂!你没事吧。我靠!这三更半夜的。”

郁放再次用力敲打他的头。除去有些浑浊的呼吸,男人仿佛死去了一般了无声息。

“该死!”

面对烂醉如泥的醉鬼,郁放毫无办法,拍打一阵之后也力竭地蹲下来。莫名的,始终感觉有什么不対劲,大概是因为四周太过安静了,他又习惯性地在口袋四处摸索香烟。手指间却有种挥之不去的奇怪的黏腻感觉。

他把手指举到眼前,满手红色的,有些粘稠的五指间,触目惊心,已经干涸的红色的液体仿佛凡高画布上凝固的颜料。那分明是梦里最熟悉的光景。郁放突然间觉得头晕目眩,精疲力竭地沿着墙壁滑坐在地。

感应灯熄灭了,一切又被黑暗笼罩。空气是冰冷的,呼吸也是冰冷的。

黑暗中,男人的呼吸清晰可闻。但是郁放仍然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把手放到他胸口去确认那里是否还有心跳。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郁放。”

“请不要再伤害我!徐倏影。”

第三章:靳朗

天灰灰,会不会,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梦违背,难追难回味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事与愿违

——《世界末日》

初冬停电的夜晚,除去黑暗,一切都是那么悄无声息,似乎连声音也随着光线的消失而被黑暗一并吞噬,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末日的味道。

又断电了,不知道是这个月第几次停电,卧室里流淌着静谧的气息,靳朗闷闷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床板有些硬,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张开眼睛、阖上眼睛皆是漆黑的世界,他突然想起曾经喜欢过的,一首描述世界末日的歌曲,歌手在台上淡淡地唱:我的世界将被摧毁,也许颓废也是另一种美。

窗外的云层很厚,隐约可以窥见半弯新月的残影隐匿在层层云朵之后。

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三快个月了,从夏末到初冬,却感觉一切还是不习惯,不习惯寒冷阴霾的冬季,不习惯过于拥挤的城市交通,不习惯这里过于清淡的饮食,更不习惯街头随处可见鳞次栉比,高耸得让人仰望起来会晕眩的那些硕大建筑。

他想念家乡的四方小城,从东到西,从西到东,狭小但是安全。

这个城市很大且奢华,大得让人无法掌握,奢华得让靳朗意识到自己的困窘。

上个月,他把身上几乎所有的钱都用来租了这间位于郊外的二居室,虽然时常停电断水,但是至少是安顿下来了。不知道剩下的钱还能让自己支撑到几时。若是再也找不到工作的话,会不会就此饿死在异乡呢。

忆起小时候楼上那个养了许多小猫的独居老妇人,死了一个月才被人发现,有人说,发现时她的手脚都被猫咪噬咬得不成样子。现在想来,真是悲凉。

还是睡不着,辗转反侧,靳朗把被子裹紧再裹紧,最后的一丝月影也慢慢被云层覆盖了,室外不再有一点亮光,他突然意识到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悲凉正由心底某个最柔软的地方汩汩渗出。

或许该找个人合租会好一点吧,每天一回到家,只能对着墙壁说话。靳朗盘算着。这个房间不知道怎么的,总显得太大太空了。以前住的房间虽然小而拥挤,逼仄的空间充满汗水和皮肤的酸味,但是至少晚上睡觉是从来不会失眠的。

整栋公寓楼好像只有一半的住户,卧室外面是一个废弃的军用飞机场,厨房窗口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跑道,站在阳台上能望见机场外一大片芦苇地。

楼下的住客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落拓的年轻男人,长长的刘海盖住了眼睛,偶尔会在狭窄的楼道里碰见,男人总是穿得很单薄,抱着一堆从超市购买的垃圾食品和靳朗错身而过,靳朗猜想那大概是他一个礼拜的食物储备。

他们。一个下楼,一个上楼,靳朗习惯性停住地侧身让道,他们没有任何交谈。低头的时候,可以瞥见男人线条有力的下巴和鼻梁,从轮廓上看去应该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只是给人的感觉有些心灰意赖,懒懒散散。深居简出的邻居,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他的身上没有半点职业气息。

偷懒不想出门找工作的时候,靳朗会到阳台上眺望远方,目力所及,那一大片的芦苇地在萧瑟的季节里看起来是如此的写意,好像小时的自己非常擅长的铅笔素描画,在风里面一律向前倾倒的柔韧线条。

在晨光中远远望去,这片芦苇和家乡的不一样,黑色如发丝的杆,头上顶着毛茸茸的苇头,经过霜雾的浸润显出暗色的红来,似在欲语低诉,又有着似曾相识的温柔。

时不时地可以听见从楼下传来的隐约的音乐声,钢琴的音阶高高低低跳跃着。那些芦苇枝似乎也伴随着轻快地旋律在风里面乐不可支地摆荡。

明天得赶快找到工作啊,靳朗想给自己买一台收音机,有点音乐也是好的。

好冷,这个城市的季节总是那么暧昧不清,冬天似乎在夏季完结之后就来临了,阴冷而潮湿,阴雨连绵,据说96年后就鲜见银装素裹的景致,即使再大的鹅毛雪也是落地即融,来不及沉积就消散于无形,徒留满地的泥泞与污水。洗过的衣服再怎么晾都是潮润润的。房间总是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在心底狠狠地诅咒这该死的天气,该死的城市,还有该死的自己。

停电的夜晚,时间停顿了,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关进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箱子里,密密匝匝,没有缝隙,没有光线,失去声音,只有呼吸,万籁俱寂。

这样的夜晚很容易让人陷入无聊的回忆,靳朗很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和左唯翻墙逃课去网吧看的那部电影的名字就叫做《大停电之夜》,他捏着鼠标在无数的片子的海报上掠过,最后选择了这一部看起来很文艺的东瀛闷片。

流光溢彩的平安夜,在每个人默默祈祷期待幸福降临时,所有的亮光瞬间消失,一场彻头彻尾的黑暗突然宛如幕布一般覆盖了东京这个绚烂之极的城市。

这一夜发生的所有故事都始于黑暗来临的一刻。仿佛只有失去光亮,人们灵魂的烛光才会被点燃。在电梯里的两个人开始交谈,在楼顶的人开始交流,在酒吧里的人们开始倾诉……每个人都有秘密,只有这时才有倾泻的欲望。

画面的感觉有些像是漫画,却仍然能给人一股暖意直抵你最柔软的地方。

这是他坐左唯身边看过的最后一部电影。

靳朗在每一个停电的夜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反复地回味。尽力忽略电影之后突如其来的血腥残暴的械斗。忽略钝器在一瞬间刺入骨骼的凝滞感。那一个逃课的晚上,在电影恬静的气息熏染之下的晚上,是如此的美好。

还有左唯。

左唯绝对是那种直逼人想象能力极限的女生,她的可爱、凌厉、善变及歇斯底里都足以让每一个认识她的人大跌眼镜——在单薄的明媚的外表下居然有如此如此躁动不安的灵魂。

她的行为没有任何逻辑,她所钟爱的在下一秒完全有可能变成她所诅咒的。她发誓要爱某人直到天荒地老,第二天往往会忘记了那个人是谁。她会在晚自习时对正襟危坐听讲的优等生提议:如果你愿意陪着我逃课去上网,我就做你的女朋友。

阖上眼睛,左唯的脸浮在半空中,就像过去每千百次那样,对着男孩靳朗眯起眼睛,嘴角旋出一枚狡黠的微笑,有些像狐狸。

哎,不想了。还是睡不着。

靳朗开始属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明天应聘的工作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身上还有800块钱,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要不要去买两件看起来正式点的衣服,再去理个发看起来是否会庄重一些。要怎么样才能在这个城市立下足来,他想着想着,意识慢慢变得粘稠,后脑勺越来越重,困意宛如一盘慢慢燃烧的线香缓缓入侵到身体各处。

靳朗就这样带着一点点焦虑陷入了睡眠。

直到重重的砸门声打破了一室沉寂……

砰砰砰!砰砰砰!

擂鼓似的,急促的一声又一声敲门声,成功地把靳朗刚刚展开的梦境以及梦里女孩的笑脸击得粉碎。

第四章:邂逅

靳朗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怀着二十万分难耐烦躁走到客厅。敲门声戛然而止,沉默一分钟后,更剧烈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一阵紧似一阵。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是谁?大半夜的把门当鼓来擂,也不怕把邻居吵醒。听对方这架势,要是他再不起来开门,外面的人只怕要把门踹开才会罢休。真是讨厌。

窗外的月亮若隐若现,淡淡的光线落在窗玻璃上,一层凝固的水汽模糊了视线。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来了,来了,别敲了。谁啊?”

靳朗摸索着打开门。凭着淡薄的月光,眼前出现了一张男人苍白的脸,眼睛睁的很大,双眉紧蹙。带着一点点茫然委屈的样子。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什么也不说,只是直勾勾望着你,不知所措。

“我是住在你楼下的,只是想问你借纱布,你家还有什么消炎药么?”

一把好听的男嗓,沙沙的,语速有点快,有一丝神经质的颤抖,但是听起来却犹如一块干冰,缓缓挥发,冷冷的调子,没有感情,且完全没有半点找人帮忙该有的客气。

“啊?”

靳朗有些恍惚,他不太明白,纱布,药品?谁受伤了?

一瞬间,他盯着男人的眼睛好几秒都反应不过来,面前的这个人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住自己。他此刻的形象完全无法与每每在楼道偶遇的落拓男人联系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交谈,实在是出乎靳朗的想象力之外。

“回神!我在跟你说话呢!”男人见靳朗半天没有反应,只是一个劲地冲自己发愣,便狠狠踹了门一脚。

砰!

仿佛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响。一刹那,似乎带有某种魔法,打散了空气中充满的紧张与焦灼,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让两个人同时不由自主地抬手遮住眼,日光灯让客厅在一瞬间变得雪亮。

郁放揉揉了酸疼的眼睛,打量着这间和自家格局一样一模的客厅,空空荡荡,墙角放着长长的苔绿色布艺沙发,看很起来很陈旧,大概是前任住户留下的东西。唯一的亮色是窗边的那株养在玻璃盘里的水仙,用鹅卵石固定住,含苞待放。面前的男人有着和自己相若的身高,理得短短的头发,和一双迷蒙的眼睛,如梦初醒。

“啊,来电了!你刚才说要借什么来着?”

“纱布纱布!!还有消炎药!!”

由于离得很近,靳朗几乎可以听见对方处于歇斯底里边缘咬牙的声音。男人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现在可不是夏天,郊外夜里近乎零下的温度对他似乎没有任何的影响,男人只是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肩头有一点不明显的血痕。

“有的,我找找,你受伤了?”

靳朗皱皱眉头,纱布好像还有很多,药,不知道被随手塞到了哪里。他迅速转身去卧室去翻找。自从离开那里,很久没有人找他打架,往日里满身终年不褪的淤青和伤疤,终于慢慢消失殆尽。

“没有。只是捡到一只受伤的野猫。”

郁放声音从室外传来,不甚清晰,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一股子淡淡的戏谑味道。

“猫?”这是什么回答?靳朗有些疑惑。

“对,就是猫,喂!找到没有?”

“喏!给你!”

找得满头大汗,终于把一卷全新的纱布、云南白药和一盒消炎片递给对方。

可是男人却背靠着门站着,双手插进裤兜里,摆出一副闲适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伸手来接。

“我晕血。你就好人做到底。来吧。”

依然是干冰一般的声音,郁放说罢转身便下楼。

“啊?”

靳朗只觉得这个男人的行为相当不合常理,一时间,只能保持着胳膊平伸的姿势,不清楚对方的真实用意,也不知道应该有怎样的反应,他狠狠掐了把大腿,一阵疼痛证明了自己现在确实不是在做梦。此刻是比梦境更为荒诞的午夜凌晨。

“我说你去帮他包扎啊!我晕血。”

男人的声音高了一度,听得出夹杂着一点点的不耐。

靳朗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被他打败了,只好送佛送到西,依言随着关上门随他下楼。

楼道里的冷空气让人不由地打了个寒噤,暖黄色的感应灯带来虚幻的温暖,面前的背影看起来恍若一只轻薄透明的幽灵。

“就是这只猫了,你看看该怎么办,我可不想他死在我门口。”

郁放的门口躺着一个人,还没有靠近,扑鼻而来一股浓烈的酒味,靳朗走过去把对方扶起。是个男孩。看起来很年轻,或许不超过二十岁,大概是摔倒了,后脑勺磕在楼梯上,血流的不多,没有完全凝固,摸起来有些粘稠。

郁放单手蒙住眼睛,像见了鬼似的,踮起脚尖绕过地上的伤患,径自进入房间。看都怕看一眼的样子,他这副胆小的德行,和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靳朗不禁有些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

“怎么不把他扶进去?或者问问他哪里难受?”

“我说了我晕血。他这不是睡死了吗?怎么问?”

“刚才停电了,看不见晕什么?”

“摸得到嘛。”

“我晕。你朋友?”

“不认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迷途野猫倒在我门口。”

“把他放哪里?”

醉酒的人可真沉,可是对面那个人很明显没有半点想搭把手的意思。显而易见这家伙的大脑神经构造和常人不一样。不过靳朗满身的寒冷却因为负重的运动被驱散了。

“你把他搁在沙发上就成了。”

“有没有热水?我帮他擦一擦。”

“等着。”

待主人转身进了厨房,靳朗才有机会打量一下客厅,比自己房间还要空旷,除了一只破旧的沙发,什么都没有。手提电脑就直接搁在地板上,旋转的屏保是漆黑夜空中的漫天星斗。

郁放把热毛巾交给靳朗后便坐下来,一脸终于放松了的神情,望着靳朗仔细给男孩擦拭脸和伤口,血液已经凝固,撒了点云南白药用纱布扎紧。动作轻柔而麻利。

“好了,等他醒过来,给他喝点药就没事了。皮外伤而已。”

整个过程中,男孩保持熟睡的状态,呼吸沉重,没有苏醒的迹象。他躺着,紧闭双眼,翘翘的鼻头很是惹人怜爱。真的和小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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