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秾多谢抬举。”阮秾拱手说道,言语间没有一点老鸨倌人儿的艳俗之气,转脸对着巧儿意味深长道:“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了。”
“你……”巧儿惊讶的回头,话才开头儿她就吞了回去,脸色全无刚才的玩笑自在之意。
思量之间的禤瑄发现两人之间的异常,抬起头漠然的看了看两人,冷冷对巧儿问道:“他不是你的人?”这句话说出来后他已动了杀机。
巧儿脸色变了变知道禤瑄心思连忙说道:“主子放心,他是巧儿族亲自然知道其中厉害,既然他已开口应承便是可靠之人。”转脸以禤瑄看不见的角度不可思议的又看了看阮秾无声询问,阮秾却视而不见。
禤瑄将信将疑再次打量起这个自行入座的男子,他虽然是不拘小节之人,但是对阮秾的不可控制还是竖起了提防之心。
阮秾被禤瑄盯着看一点也不觉得不适,反而探究的回视。他有一双狭长的眼睛且上眼皮,看上去慵懒闲散,可此刻看着禤瑄的目光隐隐透着一股精光。
禤瑄察觉一样不觉蹙眉,启口说道:“你应该知道规矩,若是有异绝无转寰的余地。”
禤瑄看着巧儿心道:‘衎恒之妻闵柔看来是走了眼,比起来这巧儿才真真是个泼辣的。当初她谋划数日连自己的丈夫也瞒着了,看她一手经营起这绝艳的手腕儿,俨然就是有自己的见识和目的,全然不依靠丈夫度日哪里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怕是这凃觞这辈子就栽在这女子之手了。’想着心中冷笑:‘只怕这巧儿也只是化名罢了,忠诚是建立在相互利用之上的,既然两人达成共识知道这底细也不急于在这一时。而眼前的阮秾则更加是,能利用的便不会推拒于门外。’
“巧儿知道,主子尽可放心,若是有异巧儿自当亲自处理。”说着转脸抿唇警告的目光看了阮秾一眼。
禤瑄听了巧儿的保证缓了缓脸色说道:“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说道正事巧儿眼珠儿一转唇角含笑,美目生辉,献宝一样的说道:“这杀手组织是名震江湖的‘夺魂’,向来行踪诡异不得外人窥得,这可是废了姑娘好大的劲才抓住的。”
“姑娘?”禤瑄挑起眉梢看了巧儿一眼,他是个冷淡的主儿,可这巧儿也是个活宝,愣是把禤瑄也给逗得有了笑意。
巧儿知道走了嘴巴,红了脸,假意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夺魂’有个规矩,只出手一次,一次不必命者不再出手,银子绝无退还。不过这‘夺魂’从未失手,至今为止只有廖鄚这一桩买卖是例外。”
禤瑄听到此眉头微蹙,连身后的缎香也觉得此事诡异。
巧儿继续说道:“廖鄚的娘亲乃是廖家旁系一支与廖鄚的父亲是堂兄妹,廖夫人怀胎七个月诞下廖鄚,当即难产而亡。”
“七个月。”禤瑄喃喃说道,暗自思量,因为他便是不足十个月出生的。
此事是阮秾查出来的,他不言语的看着禤瑄,好像在欣赏一件上好的珍品一般别有情趣。
“传闻先帝还有一个庶出的长子一直流落民间……”巧儿说道。
禤瑄抬眼冷笑打断了巧儿的话说道:“这么说,这出得起大价钱便是轩辕泓的母后了,只有一心为了儿子的娘才做得出如此疯狂的事情。”
“啪啪啪~”阮秾抬起手鼓掌称赞道:“巧儿择的果然是才智非凡之辈。”
禤瑄不理会阮秾的赞美,对着巧儿说道:“灭了‘夺魂’。”
巧儿一听转头一口茶水直喷了干干净净,在缎香的帮忙下咳嗽了半晌才抚着小胸脯哭笑对禤瑄说道:“主子,命妇也只是一介弱质女流,这可是见血的勾当,如何是命妇能成的。”
禤瑄面无表情的看着巧儿唱做俱佳,冷笑说道:“我是该叫你凃夫人、巧儿还是别的什么?你既然已经投到哀家的麾下,那个‘忠’字便不只是刻来好看的。”说着目光一寒阴冷说道:“还是你并非真心归顺于哀家。”他只能拿稳五成,剩下的五成便是在诈巧儿,他总觉得巧儿还并非现下里知道的简单。
“是……”巧儿垂下了眼睛说道。
“公子前边的因为暖玉姑娘争执起来了,眼看着要打起来了。”那个引路的丫头在门外有些焦急的说道。
“平日怎么教导你们的,都是一群废物吗?”阮秾不以为意的说道:“这等事情也需要来找我?我不是说过这乾胤乃是贵客,不得怠慢。”
“奴婢自然知道,可是今儿不知道怎么的,这左监正孙大人不知道入了哪门子的邪气非要和乾大才子论诗比画,输了脸上无光便恼羞成怒了。”丫鬟心中着急气急败坏的说道。
禤瑄听了脑中转了一下起身说道:“我倒要会会这乾胤。”说着举步而去。
缎香见了本想拦着,可一想自己主子哪里是听劝的,只得咽下了话在后面跟着。
那丫头是有眼界的,见禤瑄出来连忙帮着引路。
屋内一时只剩下了尾随而去的阮秾和脸色阴沉端坐的巧儿。
“他是主,我们是民,你动不得。”巧儿对着刚要迈出门槛的阮秾说道,口气不善表现了她的态度。
“主?”阮秾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霍然转身‘呵呵’低笑,半晌才抬起头来眉目流转说道:“我看你是被他吓破了胆了。这天下谁能是主还为可定不是?”
“你……”被轻视了骄傲,巧儿一时语塞,气得脸色通红。她承认她当初故意攀附皇后这棵大树,也沉不住气。刚才她是威慑于禤皇后的气势泄了她行走江湖的底细,可她赛飞燕也不是泛泛之辈,能看穿驾驭她的人又有几人,这禤皇后年仅十六,几年之后定然更甚。
没工夫思量更多,脱口而出说道:“你不是喜欢男人?”说完震惊的睁大眼睛望着阮秾无法言语。
阮秾‘呵呵’笑道:“顾好你丈夫,走好你赛家的前途,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说完转身而去,谁说他就喜欢那个男扮女装的庶出了,只是一时随性罢了。能让他阮秾看上的人又怎么会是这等平平之姿,还不及他的容貌呢!
第22章
沧溟太平盛世下这落红街的生意可谓夜夜春秋鼎盛,莺歌燕舞醉卧云罗纱帐,那琉璃翡翠的彩色灯笼从街头挂到结尾曲折伸延如同游龙戏凤,还望不到那尽头。
‘绝艳’虽名满京都鼎盛一时,可都知道这‘绝艳’的门槛儿高。
京都里面遍地高官,入了城门你来我往哪个没有一官半职的,就是闲置等缺儿的地位都比那地方上的要高出一等来。
俗话说这民不与官斗,何况是做着下等生意的勾栏院。可‘绝艳’从敞开门那天起就立下个规矩:‘举凡老鸨不入眼的,管你是官居高位做得和职位都不得其门而入。’
且说能在这京都昏的都是有眼色的,见这‘绝色’本就开得非凡又定下此规矩,心中就是再疑惑,买个乐子的谁愿意去惹是非。可话又说回来了,就两个月前偏偏有不信邪的便是姚侍郎的儿子,见‘绝艳’拂了他的面子当下带着打手大打出手,结果被‘绝艳’的护院三下五除二扔出落红街。
若是放在平常隔天这姚侍郎的儿子当然是要讨颜面的,谁知这事情就无声无息的压了下去,且没过多久这姚侍郎就被罢免举家发配入了奴籍,据说是姚侍郎的儿子曾对还未出嫁时的禤皇后不敬。
能在京都站住脚儿的都知道这其实就是姚侍郎的儿子得罪了‘绝艳’,一时之间所有人为这位从未谋面的老板三爷都是议论纷纷,传得沸沸扬扬,且那些能入得了‘绝艳’门槛儿的都以此为荣,私下里都得意洋洋的炫耀一番。
也就是这事情没几天红遍落红街,传言艳贯天下第三的暖玉抱着自己心爱的古筝带着贴身丫头翠儿入了‘绝艳’的门儿,立时哭的那‘瑶池仙境’的老鸨找不到了北,更为‘绝艳’添了一段佳话。
‘绝艳’厅内
“两位的才情让小女子折服,想来暖玉也只是班门弄斧出了个上联怡情罢了,没想到两位爷这般认真。”暖玉陪笑说道:“这不是折杀奴家了。”
暖玉妩媚风情艳若盛开春花,纱衣层层曼妙身姿,她说来说去也不说她选谁不选谁,这等事情往日里为了博个彩儿,姑娘选了中意的这事情也就了了。现下这暖玉如何也不漏半点口风,只陪着两人在这里打起哑谜,结果为了好多看热闹的,凉了那些温香软玉在一边。
“你……你这酒鬼欺人太甚,明明就是本官先到一步。”年届三十的左监正脸色半青的说道,怎么说自己也是考了榜眼入上林苑听差的,眼下输了才情要是再输了美人,当着这些人他颜面何存。
只见乾胤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墨色长衫,腰间未系腰带。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搭在暖玉香肩微露的肩头。头上的发髻随意挽起,双目醉眼惺忪,本来白净的脸上胡茬乍起,半点也没有读书人该有的仪貌举止。
“哎呀呀,孙大人,孙大人息怒。”乾胤才仰头喝下一口酒,听了孙左监正的话连忙陪笑说道,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这里可不是你摆官威的地方,你堂堂朝廷命官输了就是输了,何必连脸面也输给在下呢。”说着仰头大笑。
两个人在此吵了半个时辰,从理论到比试文墨再到理论,为得也就是可以和红牌暖玉入阁,这种事情稀松平常,对于在十里欢场的暖玉来说几句话便可大事化小,但今日她显得格外恬静。
“你……你……”孙左监正被说的看了看周围的人,托不住了脸面,对一边暖玉说道:“暖玉姑娘你来断个公道,我孙某人也不是无赖之辈,若是姑娘与在下不投缘孙某离去便是。”
“哎~~”还未等暖玉接话,乾胤挡在暖玉身前身子摇晃了下一手搭上了孙左监正的肩说道:“这句话,你当真可以说得心中无愧吗?”说着醉目中流出一抹精光一闪而逝:“还是故意来难为人家一个弱智女流。”
孙左监正听了乾胤的话心虚的抿唇什么也没说,还算端正的脸凝重了起来,沉思了一下未发一言转身带着仆从出了‘绝艳’。
很快这场纷争引起的不快气氛消失在了箜篌笛羌中,这暖玉今日无疑例外的再次归了这乾大才子,这种事大家见怪不怪,自从乾大才子拜倒在暖玉的石榴裙下,这等事几乎日日上演。
禤瑄站在二楼帐幔后的隐蔽处,他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尾声了,可却看的一清二楚。即便是暖玉隐瞒得再好,始终是逃不过心思新密的他。
“主子,这有什么好看的?”缎香在身后说道:“这哪里像是才子,就是一个酒鬼色鬼的样子,‘绝艳’为何要礼遇这种人?”心里不明白阮秾的想法。
“这暖玉的确是所传不需,你看单单那眉目间的自信就已经足够迷倒这些好色之徒了,再配上这娇艳艳的小脸儿,光滑的凝脂,果然是个尤物也。”禤瑄不接着缎香的话,自顾自说道。
“美则美矣,只可惜红颜命薄,母仪天下的又能有几人。”阮秾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两人身后,望着暖玉的身影说得别有深意。
三人都在暗处,即便是在二楼走动的也不会注意到他们。
“这孙左监正难道有什么把柄抓在乾胤手中吗?”禤瑄见是他直接问道,刚才的事情直觉的两人有什么瓜葛。
阮秾也不隐瞒,笑晏晏的看着暖玉、乾胤二人相携朝着后楼的绣楼走去渐渐消失,他说道:“这孙左监正今日之举也算是君子了。”说着没下文了。
禤瑄见半天身后人没言语,他好奇回身道:“之……”才转身便意外的吞下了要说的话,两人几近贴身之距。
禤瑄蹙眉他不喜欢与人太亲近,抬手挡开阮秾举步朝着来的路而去,一边说道:“继续。”
阮秾摸了摸鼻子不禁莞尔,跟在后面继续说道:“乾胤也算是一方才俊,十六岁开始入京科考,连续考了三次都只中了探花,直到两年前他不再参考。”
“这是为何?”禤瑄听了不禁踟蹰了脚步,狐疑问道。
“你不知道?”阮秾‘呵呵’一笑说道:“乾胤不愿意投入禤丞相门下是众所周知的,量他再是才高八斗,自然这状元和榜眼都与他无缘了,想必能考中这探花也是托了沧溟惜才之福了。”
说着三人穿过了暗道又回到了来时的屋子,禤瑄说道:“那孙左监正倒是真算得上是君子了,此时的节操对这些人来说已经是奢侈了。”
阮秾听了一挑眉,勾唇笑道:“这见解还真是独到。”暗中道:‘暖玉今日便是要用着乾胤、孙左监正来引他,而他竟然压住了好奇隐匿于后。’不禁暗自折服于禤瑄的沉稳和冷静。
“你养着这么锋利的利器在身边,就不怕割伤了自己?”禤瑄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你要知道一曲千金不是小数,我总不能把现成送上门的财神赶出去。”阮秾说道钱眼睛一亮,继续说道:“越是危险就越是新鲜,这样日子才好打发,不会太无聊。而且,你好奇吗?她的另一个身份会是什么呢?”
禤瑄看着他兀自沉醉的样子面容依旧沉静没有变化,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屋子上了轿子借着月色的遮掩扬长而去。
阮秾从密道回‘绝艳’,缓缓摇了摇头,砸吧着自言自语说道:“这么个通透的人,为何非要难为自己,真是可惜了。”
快到亥时的时候禤瑄回到了凤宫,一道令牌愣是破了下锁不开宫门的规矩。
缎香帮着禤瑄换下了那身男装,一边心里有些个惋惜。
禤瑄哪里知道这些,坐在梳妆台前散下了头发,对缎香说道:“明儿你派个可靠的去给乾胤稍个话儿,就说……”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就说他再考必中。”禤子梁的敌人就是他的朋友,这样的人才他又岂会放过。
说着拿出了一块儿翠绿通透的玉佩,上面赫然刻着有一个‘廖’字,这是那日廖鄚昏迷的时候他顺的,当初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如今却用上了。他现在面上还是禤家的人,这玉佩正好帮了他的忙。
玉佩交到缎香手中说道:“把这个给他看。”缎香才要伸手去接,禤瑄又收回了握在手中说道:“记得,要把玉佩带回来,不可让他人知道。”
缎香接过玉佩收好点了点头问道:“这样行吗?”
“暖玉早就声明在外,乾胤此刻才显示他垂涎暖玉,说明他并非贪恋酒色之人,流连‘绝色’也只是想要试探罢了。”禤瑄勾唇解释说道。
“主子的眼好厉害。”缎香听了恍然大悟说道。”
禤瑄忽然心念一动,拿出妆奁拉开,去寻最里面的暗层,结果伸手触及空无一物。他转脸不愈的对缎香说道:“荷包哪里去了?”
缎香惊讶也是一愣,连忙说道:“奴婢昨日收拾的时候还见着的,这会子……奴婢去问问今日打扫的。”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缎香才撩起珠帘,便被禤瑄叫住:“算了,既然没了就是始终留不住。”当初他和娘亲一人绣了一个并蒂莲的荷包,廖鄚手里的是他绣的。而他放在妆奁里面的才是娘亲的手艺,只有他才分得出差别,旁人是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