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合德依旧恭顺回道,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禤瑄眼皮也不抬一下的窝在桌案后看书,书是他的生命可以让他和娘亲更近些。
等到外面之余下了淅沥的雨水声,轩辕泓的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启口说道:“你去妓馆做什么?”
禤瑄抬眼有些蔑视的看了轩辕泓一眼说道:“我是男人,你说去妓馆还能说什么?”
“你——”轩辕泓抬起手点指禤瑄,瞪着丹凤眼怒视他哑口无言。
轩辕泓恼怒词穷的样子逗笑了禤瑄,有些不自然又有些清雅,如绽放的百合让人移不开眼。
“你——”轩辕泓连着说第二个‘你’字,看着禤瑄的笑靥有些懵懂了,待到他反应过来天子的威严怒气盖过了心中的丝丝甜腻,他沉声说道:“你可知道你在讥笑天子?”
禤瑄瞥了轩辕泓一眼撇唇说道:“那又如何?”
轩辕泓的身体犹如一只奔跑的野豹半只眨眼已将禤瑄钳制在怀里,诡异危险的气息从阴森的丹凤眼中射出,说道:“你在挑战一个男人的征服欲,尤其是一个帝王你可知道?”
禤瑄不喜欢力气上处于劣势的感觉却又无可奈何,反唇相讥道:“我也是一个男人。”
“啊~”轩辕泓忽然如梦初醒道:“你不说朕倒是被这身大红的宫装迷惑了,不过若你是男人,今日那并蒂莲又是怎么回事,别忘了你已经将自己给了朕只能是朕的人。”还是他娘亲亲手所做这弦外之意不得不让他难安。
轩辕泓说到此目光中已经见了杀气和火花,禤瑄从来没见过轩辕泓动气,一向阴沉的人很难让禤瑄适应他莫名的火气。略带鄙视的看着轩辕泓说道:“只是做给他人看的伎俩罢了,哪来怎么回事。”‘只能是朕的人。’这六个字敲打的禤瑄穿不上来气,好像是在他的心上烙下了印记怎么也抹不去。
“是吗?”听到这里轩辕泓森冷的笑了,露出一颗虎牙紧紧的将禤瑄搂在怀中,好像是一个孩子还保护着自己心爱的玩具,抚摸着禤瑄的背脊,俊脸他的肩窝发间,沉稳有力的说道:“你记住,你这辈子永远是朕的人,只能是朕的人。若是你背叛了朕,不——你不会背叛我的,背叛我的……”
禤瑄被轩辕泓勒得肋骨生疼,忽然身上一重他险些一个不稳栽倒在地,忙的借着太师椅稳住了身子,再看出言恐吓的人已经昏睡过去。
禤瑄叹气,这几日轩辕泓太累了。禤子梁为了自己的利益劳民伤财库捐杂税,还打着圣上的旗号自身脱得干净。轩辕泓这几日几乎没好好睡过,整夜的和廖鄚商议补救之法还要避忌耳目。
昨夜轩辕泓在凤宫也只是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罢了,真是难为他忧国忧民的苦心了。想着禤瑄使劲拖着轩辕泓朝着最近的软榻而去,一面暗骂:‘这么健硕的身子哪里是个病篓子。’
使了牛筋才将人拖上了软榻,擦了擦额角的汗,忽然记起了自己当初拖红袖的尸体想来区别也不大,他想若是轩辕泓知道他把他当女尸会是何反应,想到此他无声的笑了。
“皇阿娘,娘……”
禤瑄发呆之际轩辕泓忽然几不可闻的呓语,额头不满了细密额汗珠儿。禤瑄见了知道这是高烧,不敢叫人无法只得动手照料。找出缎香上次给他用剩下的要让轩辕泓服了,一面用手巾帮轩辕泓退热。
忙过了禤瑄呆呆的看着轩辕泓,那一声‘娘’叫得他心好像被撕裂一样的疼,想到自己是不是也在梦里这样喊过,这样无助。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吗?是了他很小就失去了父母被禤子梁当做傀儡,高高在上的傀儡,一步走错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他忽然不懂眼前这个比他强势冷硬的男人,发烧了还来他这里,就不怕他对他不利吗?信任这种东西太脆弱了,脆弱到只有性命才能交换,一次错误便是性命的了结。
这一夜禤瑄守在软榻前直到黎明才睡去,他不知道轩辕泓赌得就是他的心,要的就是完全的臣服。这是一步险棋,胜在禤瑄还有良心,却胜在轩辕泓的自负,胜在禤瑄在情感上还太嫩所以被轩辕泓看穿。
第17章
宏德十三年四月十二日沧溟庙堂之上轩辕帝特宣旨封禤皇后为天德皇后,因皇后贤德德才兼备特准皇后听政。禤子梁因育女有功封为太师位列三公。
天子厚爱对禤子梁来说无疑是锦上添花,但是这老狐狸已经闻到不一般的味道了。皇后听政便意味着可以干政,要干政他却是事先一点不知道。禤瑄当众胁迫拉拢廖鄚的一幕也就在昨日,退朝后他连忙让人去找禤瑄却未寻得到人,着实让他心中泛起不安。
且说这厢,廖鄚也急于见禤瑄,可禤瑄却是在自己娘亲的墓前坐了整整一日。
昭和、缎香远远的守着,看着禤瑄目光清冷面色发沉没一个敢上前说话儿的。可怜了一班奴才在一边吹着风儿。
禤瑄坐在石碑前,抬起手抚上墓碑上的石纹,心中一阵绞痛。脑海中浮现当年娘亲亲手教他执笔书字的光景。那是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两句话:‘丈夫当人杰,生谋天下计。忠孝两难全,风逝遗傲骨。’
这两句话娘亲只对他说过一次,只一次他便记住娘亲眼中抹不去的雾气和骨子里的坚毅。以前不懂最后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娘亲总说长大了他会懂,如今懂了这世上却再也看不见娘亲了。
他以前不懂,娘这样有抱负胸襟的女子为何从未教导他要为君子,正气凛然。如今他明白娘是在感叹自己生父过于正气,进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再有胸襟的女子也始终是女子,丈夫和忠义间她选择自己的丈夫,而父亲却选择了忠义。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他要把整个沧溟都踩在脚下,从此再没有人可以动他一丝一毫。心中道:‘娘亲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即便儿能万人之上也再无法见到你那温柔的笑颜。’
一滴清泪如珍珠坠落在墓碑之上,天地之大独独只有他一人,这世上再无人与他有牵扯。
夜幕不知不觉间降临,禤瑄就这样静默的在秦娘墓前坐了一整天。
“主子,廖丞相的书童求见。”缎香上前小声说道,生怕打扰了禤瑄,虽然有情却还是畏惧大于喜欢,毕竟身份悬殊。
禤瑄听了扬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说道:“还是来了吗?”
缎香只在一边扶着他帮着抚平衣衫,一句话也没有。
“走吧别让廖大人等急了,也是时候去廖府走一趟了。”禤瑄说着迈开脚步。
廖府内灯火早上,比不得禤府的通明倒是有几分清雅的味道。毕竟是非及亦的徒弟,府内的陈设极有书香味道。只是若大的廖府只有廖鄚一个主人,显得单薄了些。
禤瑄想着:‘父母早逝,一门人丁稀少的好处就在于没有后顾之忧,做起事来便会很绝不留余地,一如他。’
有那书童引着从侧门而入,禤瑄则是连昭和、缎香也未带入。他要表现得够有诚意,毕竟廖鄚非常人。
走过甬道穿过曲廊步上亭阁放眼望去脚下池塘一片碧荷花海,借着灯光别有清幽韵味极合禤瑄的心思。
极轻的脚步若有若无渐近,禤瑄一听便知道是廖鄚,待到声音止了他背对着身后的廖鄚说道:“还是你和我的心意,知道我在哪里。”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去知道。”廖鄚云淡风轻的说道,叹气道:“无论局内局外,这盘棋他必定是输了,你又何苦把自己拉下水。”言语间没有责怪之意竟有些怜惜。
禤瑄听了回身凝视廖鄚,水翦的双目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烁千万倍,唇角挂着类似讥讽的笑意摇摇头,高傲的扬起下颚睫羽微垂冷声说道:“你要知道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幼童了,你对我说这话棋没开局你就已经败了。”
廖鄚听了禤瑄的话颇为讶异的凝眸审视,半晌恬淡微笑说道:“的确是我小觑了你。”心中暗道:‘他外表温和静默,实际上心冷如一潭死水。见禤后的用意本不在此,可看见那消瘦的肩膀和瘦弱的背影开口的竟然是可以将自己置之死地的话,他到底是怎么了。’
禤瑄对廖鄚此话充耳不闻,坐在圆凳上抬手为廖鄚和自己倒了两杯茶水,水柱沉稳如禤瑄此刻的心。他恨禤子梁他要亲手让灭了禤氏一族,否则他此生都不能原谅自己。他按照娘亲的意思走完当年父亲没有走完的路,他要娘亲以他为荣。
廖鄚感受到禤瑄身上散发的强烈的恨意与杀机,他抬手按住了禤瑄倒茶的手腕说道:“若是不能行云流水茶水迟早是要溢出来的,到时候只怕有心无力。”
禤瑄忽略那温热触感带来的宁静之气,放下茶壶淡淡说道:“受教了。”端起茶杯送与廖鄚说道:“这么说我们算是达成一致了。”
坚毅的目光一如当年一样敲打廖鄚心中的柔软,他不是没见过街边的流离失所,不是没见过世态炎凉。就是这样倔强不屈的目光让他十几年后依旧很容易的就记起当年的初遇。
廖鄚从来没有没与人联盟过,即便是当初培养轩辕泓也只是他用来对付禤子梁。他不缺盟友也不需要盟友,看着眼前的茶水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除掉风家最后的血脉他下不去手,生平第一次他廖鄚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
禤瑄看着廖鄚心中暗道:‘若是不接以后就形同陌路,相见之时就是生死相对,只能活一个必然只能是自己。’
就在两人各自思量之际禤瑄觉得身后袭来一阵冷风,只见廖鄚拉起他藏于身后,想躲是来不及了,剑弩扎实的射入廖鄚的左小手臂中,黑红的血立时留下来不肖一时浸湿了衣袖。
禤瑄眼见廖鄚倒在自己的怀里,紧闭双目依旧温润的面容丝毫不变,他惊叫道:“来人,来人,有刺客。”
禤瑄才喊出来,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直追着弩箭来的方向而去。远处书童听见了声响忙的叫了下人赶了过来。
“快,快去叫偏院的殷公子。”书童见廖鄚双唇发黑大声叫道,接着让人抬着廖鄚去卧室。
禤瑄蹙眉跟在后面心中复杂,只道:‘若不是廖鄚他已经身首异处了,为何要救他呢?’
待入了廖鄚的卧室禤瑄缓过神来拉住书童说道:“还不快去叫大夫,去找御医。”焦急的失了沉稳。
书童当然知道面前的是何许人,咧着嘴为难说道:“主子都是给殷公子看的,从来没请过大夫。”
“你……”禤瑄一个字梗在喉间说不出话来。
“要死了吗?”一个圆润的声音在外间想起,听起来倒有些兴奋之意:“哎呀,从他十岁后我就没有这个机会了,今儿是什么日子。”殷萧楼一身紫粉绣着莲荷的衣衫,面容粉嫩似女子,一双桃花眼,手中一柄扇子摇呀摇的不紧不慢。
“哎呦,我的殷爷,您就别说风凉话了。”书童哭笑着连拉待拽的说道:“您看看主子这昏过去就没醒了。”
殷萧楼一双桃花眼进来后一眼便看见了禤瑄这个外人,唇角漓着笑容好似洞察了一切,指着禤瑄说道:“为他?”
“是,我的爷您紧着点成吗?”书童点头无奈的求道。
禤瑄看出了这面容粉白一双桃花眼的男子便是大夫上前一把抓住殷萧楼说道:“你快医好廖鄚,否则本宫让你挫骨扬灰。”
“‘本宫’?”殷萧楼听了眯缝着眼睛看看禤瑄,反手挣脱抓住了禤瑄的脉门,只一下便仰头大笑道:“你……你……哈哈哈哈……”
“殷祖宗,您快点吧,您看主子的脸色哎~”书童不理会其他只焦急的催促说道。
“急什么急,他自己自找的。”殷萧楼松开禤瑄撇唇说道,看了昏迷的廖鄚不以为意道:“他自找的。”转而阴晴不定的看看屋内的仆从阴沉说道:“都滚出去,不到规矩吗?”
书童看看领着人都退了出去,看看禤瑄没敢言语。
禤瑄被身为大夫的殷萧楼抓了脉门,心中大呼不妙杀机顿起,可廖鄚命悬一线又下不了手。
“你去外间等着,我看病不许旁观。”正在禤瑄惊疑踌躇之际,殷萧楼冷淡的对禤瑄说道。
知道自己处于弱势,禤瑄默不作声的退到了外室。
殷萧楼来到床榻前毫不怜惜的一下拔出了深入手臂的弩箭。打开自己的布袋拿出银针一边忙着一边叹道:“貌不出众,也不温柔婉约,最重要的是一个男的,你说你值得吗?”好像解恨一样手下一使劲换来了廖鄚一声呼痛。
殷萧楼完全无视廖鄚的感受继续说道:“先是人家的丈夫,后是人家儿子的人,你这又是何苦。”
随着殷萧楼几针下去廖鄚手臂上流出的血渐渐变红,直到脸色褪去了黑紫才收了手。擦洗了伤口涂上碧绿晶莹泛着香气的药膏,利落的包扎最后挽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才满意。
拿出一粒丹药给廖鄚喂下,面色不愈口中嘟囔道:“知道这是千金难求的东西吗?这些年都用在你的身上了,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说完解气一样的使劲在廖鄚的手臂上捏了一把才罢休。
半个时辰后禤瑄等得急了,掀开帘子进来说道:“到底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殷萧楼见了也未恼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禤瑄疑惑的说道:“我还是看不出他为什么要救你。”
“你说什么?”禤瑄见他答非所问懵懂问道。
“他以前都是拿了身边的人去挡的,今日却为你挡下那一剑,真是见鬼了。”殷萧楼说着竟然有些恼意。
禤瑄听了睖睁的没有言语,他以为那弩箭是冲着他来的,他不知道各方急于拉拢的左丞相遇刺会是家常便饭。半晌整理了情绪淡问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殷萧楼起身拿出这扇哗啦一抖在身前摇了摇说道:“这就看他的造化了,若是明日天明不醒,便是被阎王看上了。”说完收起自己的东西便要离去。
禤瑄见殷萧楼要走拦在他身前冷漠的说道:“有时候太好奇只会让人送了性命。”冷厉的目光杀气逼人。
殷萧楼听了愣了一下说道:“我从来不管别人的闲事,只是你若是想动我也不容易。”说完身形一转已经无声息的穿过了珠帘,珠帘竟丝毫未摇摆。殷萧楼回眸一笑说道:“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独独对你如此,这斩草除根卸磨杀驴的手段真真是如出一辙,都是没有心的人。”说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殷萧楼才走廖鄚的书童便进了来,按照惯例让人准备了温水和毛巾,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入室后跪在地上说道:“时辰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回了?”书童小心翼翼说道:“奴才见您衣服脏了,拿了件干净的……”
“抓到人了吗?”禤瑄打断了书童的话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
“回您的话。”书童小心的避忌着对禤瑄的称呼说道:“暗者抓着的时候那刺客自尽了,并不知道是什么人。”这句话他说了谎,这是廖鄚的秘密,自从他出入皇宫这刺杀的人就没有断过,而这派刺客的人如今已经是个死人。
“你去给我带来的人找个地方歇息一夜,这里我照看着。”禤瑄没有怀疑,只交代说道。
书童一听顿了一下说道:“是。”转身而去,暗想殷爷还真是料事如神,若不是殷爷的交代他还真是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