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说不出口啊!」
哥舒碧伸手安慰般缓缓抚摸朱颜的秀发,可心里一样酸楚难当。
不单朱颜不敢说,他们谁又敢说出罗紫卿之死的真相?
难道要让安笙知道,他耗费了全部心血所成的新九龙白玉冠,却正是害死自己恋人的元凶?
玉成之时,索命之日。
对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来说,杀个把人算得什么?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独占宝物,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虎兕出于柙,玉毁椟中,是谁之过与?
雕成九龙白玉冠的安笙?还是掌管天府院藏宝的罗紫卿?
杀人放火金腰带!紫卿命丧,安笙手废,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幸,仅仅只是因为虢国夫人想要独占九龙白玉冠!
仅仅只是因为她的贪婪而已!
玉成。
玉碎。
就像全天下所有的手工匠人一样,安笙只想用他的手造出稀世之珍来。也许在外人看来很傻,但是对他们这些府作匠人来
说,这便是好事!
为了使这个世界增添光彩,傻也值得!
可是啊……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却真真的应在了安笙的身上!
朱颜犹自抽泣不止,哥舒碧搀扶她,抬头看向安笙所住的那栋小楼。
安静得没有丝毫声息,只有楼侧所种的树木枝叶被风吹动,擦过栏杆发出沙沙的响声。
也许……不知道才是幸福!
瞒着他吧,一直瞒着他。若是让安笙知道了真相,以他的性子,定然是宁为玉碎,不求瓦全!
那时,风波横生,他如何还能全身而退?如何还能回到碎叶城?如何还能离开这个杀人不见血的长安城?
想到这里,哥舒碧忽然眉头一皱,焦虑起来。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安笙一事定是虢国夫人做的手脚,但现在安笙还是虢国夫人的属下。那日他替安笙去府里,想尝试能
不能辞了那有名无实的「匠作管事」,虢国夫人见是哥舒翰的儿子,客气得不得了,但一番言语下来,漂亮话说得滴水不
漏,就是半个字不提让安笙出府。
虽然他哥舒氏以军功扬名,从不畏惧杨家,不过顾忌着诸多因素还有大局,哥舒碧也暂时不敢和虢国夫人撕破脸皮,只好
忍耐下来,怕坏了大事。
但安笙一事,终究如同一块大石头一般,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
虢国夫人不肯放安笙出府的原因,哥舒碧心知肚明。
有「鬼斧神工」美名的安笙遇到歹徒袭击,双手重伤一事,早已在长安城里沸沸扬扬的传开来,就算有人一心想害安笙的
性命,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动手。但虢国夫人还是担心安笙出府被他人利用,便装出好人的样子,每日又是派人送补
品又是送药的,面子功夫做得十足,想要把这个波斯玉工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到底要怎么做,安笙才能离开这个凶恶残忍的狼窝?
◇◆◇
翠涛居接连出事,朱颜也没了做生意的念头,干脆挂出了「业主休息」的牌子,素日人来人往客似云来的翠涛居,一下子
冷清下来。
倒也正好,朱颜腾出了空来专门照顾安笙,几日好生调养下来,安笙显得稍微精神了点,不似前几日没精打采的样子,和
他说话也会应上几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涩涩苦笑,让朱颜看了心里实在堵得慌,倒是有些时候哥
舒碧会若无其事的开一些玩笑或者讲些趣事,让那张倦怠苍白的脸稍微露出一点笑容来。
但哥舒碧也忙。
虢国夫人新宅落成,乔迁之喜,请了众多达官贵人去她那耗费万金的马球场举办球赛,不但韩国夫人、杨国忠等一干杨家
人悉数到场,皇家子弟、显贵世家,或者手里有权的,也邀来不少。不要说汝阳王李琎向来是各府的座上贵宾,哥舒碧也
因为父亲关系,被杨家甚是礼遇。
至于李林甫,虽然虢国夫人客客气气的递了邀请函,但李相抱病已久身体不适,并未亲自前往,来的,是他的儿子李岫、
女婿杨齐宣,还有义子李任青三人。
不过是一场达官贵人间炫耀财富权势的闹剧而已,但不料横生枝节。
虢国夫人所骑的,乃是大宛国献来的汗血宝马照夜白。当初大宛国王献马,玄宗甚为喜欢,特地赐名「玉花聪」和「照夜
白」,他知道虢国夫人喜欢打马球,便将照夜白赏赐给了虢国夫人。
这马本来性子平和,温驯得很,虢国夫人也骑过几次,十分爱惜。这次照旧牵了出来,哪里知道马儿却忽然不听使唤,撒
开蹄子就跑,差点没把虢国夫人摔了下来,直吓得她花容失色,紧紧趴在马背上直叫救命。众人没料到照夜白忽然撒野,
都愣住没回过神来,幸好李任青反应快,驱马追了上去,才救下了虢国夫人。
一场虚惊,马球赛自然也悻悻散了。
倒是那李任青,可真说得上是左右逢源,经此一事,虢国夫人对他更加的另眼相看,名贵的礼物源源不绝的送去不说,还
专程招他进府好生答谢。
这事,哥舒碧回来也不过顺口一提,安笙并没说什么,倒是朱颜忍不住背地里狠狠的啐了一口,骂了声「狼狈为奸」,就
再没了言语。
却不料隔日黄昏之时,翠涛居竟来了不速之客。
◇◆◇
一辆豪华的马车就停在翠涛居门口,随行两个青衣家丁、赶车的马夫满脸木然,安静的一声不出。
马夫挑起车帘,李任青慢慢下车来,两个家丁也随着他一起进入翠涛居。
翠涛居近来并未开门营业,除了两个伙计在无聊的坐着聊天,就没有别人了,甚是清静。见忽然有人推开门进来,连忙上
前。
「这位客官,我们打烊……」小伙计话未说完,已经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吓得转身就往后堂跑,直叫朱颜,「老板,老
板,不好了!」
这活阎罗一到,谁不胆战心惊?
当朱颜和哥舒碧听到是李任青时,也愣住了。
哥舒碧尤为惊讶。
此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人虽然和他私底下还有往来,但和翠涛居却没什么台面上的来往,如今大摇大摆的来,到底
所为何事?
哥舒碧心里惊疑不定,连忙和朱颜一起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那人照旧一身月白色的华贵衫子,珠冠锦袍,金丝腰带,双手拢在衣袖之中,脸上带着一丝儿浅浅的冷淡笑意,朝两
人看了过来。
朱颜虽然很讨厌他,但面子上还是礼貌周全,上前屈身行了一礼,露出做生意时恰到好处的笑容,开口道:「原来是李大
人,可真是不巧呢,这几日小店不做生意,若是想喝酒,改日再来可好?」
任青正眼也不看朱颜,手指轻轻的弹弹衣袖,道:「本卿今日来,是要带一个人走。」
「谁?」朱颜警惕的问。
「安笙。」
「安笙?」朱颜惊呼一声。
一旁哥舒碧已经抢上前来接过话去,「你要带他走?可犯了什么法?做了什么恶?」他瞪向眼前的人。
「没犯法,也没做恶。」
「那你就无权带他走。」哥舒碧回道,想了想,虽然觉得心里就像是吞了只苍蝇般的恶心,还是抬出了虢国夫人,「而且
,安笙也算是虢国夫人的人,你强要带走他,不怕得罪夫人?」
他本想让对方知难而退,不料任青闻言却笑了起来。
「别拿虢国夫人来压我,你知道吗?夫人把安笙送给我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说什么?」哥舒碧又是一惊,顾不得四周还有任青的人,伸手就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襟,「你再说一次!」
一旁李任青的手下见状围了上来,李任青却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我说……」任青面不改色,慢条斯理的开口:「虢国夫人已经把安笙送给我,如今他就是我李任青的人了。」
见哥舒碧又惊又疑的神色,他又补充道:「我来带走属于我的人,情理之中吧?」
「你!」一旁的朱颜气急败坏,指着任青就想骂,可张了张口又不知该骂什么,气得不住地直跺脚。
哥舒碧却是另外一种脸色,他狐疑的盯着任青良久,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来,「……送给你?为什么?」
虢国夫人唯恐安笙被他人所用,怎么肯这样轻易的就送人?
「自然是报答我那日的救命之恩。」彷佛看穿了哥舒碧在疑惑什么,任青挥手打掉他还揪住自己衣襟的手,道:「反正对
虢国夫人来说,安笙也没用处了,送人倒是不错的礼物,我又为什么要拒绝夫人的一番好意?」
任青见势不妙,厉声喝道:「哥舒碧!别以为你父亲如今被圣上重用就可以仗势横行了,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你可知
道?难道想让整个翠涛居陪葬?」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安笙那略显虚弱的声音。
「石头,住手。」
众人回头看去,安笙就站在两步外,朱颜扶着他,双手还缠着绷带,脸色也依旧苍白无血色。
也许是错觉……哥舒碧觉得任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旋即恢复平时冷淡的摸样。
见哥舒碧还揪着任青,安笙平静的又说了一次,「石头,放开他。」
哥舒碧这才慢慢的把手松开。
任青整整衣衫,看着安笙慢慢走到他面前,一双碧蓝的眼眸毫无畏惧的看着他。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漂亮得就像绝品的蓝宝石一般,却看不出丝毫生气,平静而没有喜怒哀乐。
「我跟你回去,但是不要为难翠涛居的人。」
「……你若乖乖的,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们。」任青回答。
「希望你这次言而有信。」安笙冷冷一笑,低下眼。
任青朝身后家丁示意,两人上前抓住安笙就走出了翠涛居大门,他也随后离去。
「安……安笙?」朱颜惊呆了。
她没想到安笙居然会主动跟任青走,待回过神来追出去,马车已经走远,长街那头,只看见夕阳下一点影子,旋即消失在
街角处。
◇◆◇
安笙静静的蜷缩在车内,头靠在车壁上,双目紧闭,耳边传来车轮轱辘轱辘压过石板的声音。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干脆的跟任青走,也许是真的担心他会毁可翠涛居。毕竟他有这个能力,就算有哥舒碧在…
…论狠毒,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而且……紫卿……不就是死在他的手中么?
他恨他!
他以为见了他自己会控制不住冲上去拼命,可今日再见,他却觉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吃惊。
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也许是恨到极致,反而心灰意冷。
脸颊上忽然传来冰冰的触感,他一惊,连忙睁开眼。
任青手指正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就顺势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任青原本冷冰冰的脸上,也渐渐绽出一丝笑意来,「怎么不说话?」
「无话可说。」安笙冷冷的丢出四个字,虽然任由他搂着没有挣扎,眼里却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任青从来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相反,还称得上是睚眦必报,若是换了别人这种态度,怕命都早去了半条,不过对安笙
,他却耐心极好,不但不以为忤,还轻轻的笑了起来。
「算了,如今你总算是回到我身边了。」任青说完,就想吻安笙的唇,不料被他扭头避过。
「回到你身边?」安笙冷笑一声,「我倒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情深意重之人。」
他故意在「情深意重」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明显讥讽,任青哪里听不出来,却是充耳不闻,脸上不露痕迹的泛出一点淡
淡的,说得上是温柔的笑意。
◇◆◇
一直到马车驶进了李任青府邸里,那抹笑容才随着佣人们的迎接而消失,变成和往常一样冷酷的表情。只是当佣人们上来
想服侍主人,他却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亲手抱着安笙回到房间,然后放到床上。
安笙双手伤口还未愈合,根本使不上力,连握拳、拿东西都不成,平时吃饭都还需要朱颜喂他,如今见任青开始慢慢的脱
下他那身名贵衣袍,哪里会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不由得往床里缩了缩,警惕的看着他。
任青却已经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捉住他纤细的脚踝,慢慢拉了过来。
安笙伸足蹬他,也被轻易的按住,将那瘦弱的身子控制在他身下。
「乖乖的,我就不会伤了你。」他低声在安笙耳边道,一只手已经开始熟练的解开安笙的衣衫。
安笙哪里肯依,挣扎间看见房门都没关,大大的敞着,门外隐约有佣人的身影经过,更是又羞又怒,张口就咬在任青肩上
。
像是没料到安笙还有力气反抗,任青猝不及防,呼一声痛,可随后马上紧紧抓住安笙手腕,扯过腰带紧紧绑在床栏上。
挣扎间也许是碰到了伤口,安笙疼得皱眉,手掌上裹着的纱布也浸出了点点殷红。
任青看了看,不禁皱起了眉,道:「你现在哪里有力气挣得过我?何苦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安笙怒道。
「当然是想要你。」任青回答,低下头去吻他的双唇。
安笙一边扭头躲避,一边咬牙道:「任青,你之前在翠涛居说的,可是真的?」
「你指什么?放心,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绝对不会动翠涛居的人一根汗毛。」任青在他细致的脸颊、颈间亲吻不止
,同时回答。
「我是说……」安笙费劲的避着对方的亲昵,「你说虢国夫人把我送给了你,可是真的?」
听见安笙问起这个,任青也停下动作,半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表情复杂,半晌,才缓缓开口:「当然是真的
。」
「不可能!」安笙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夫人怎么会……怎么会把我当成礼物一样送人?」
夫人对他一直都是客气有礼又礼遇有加,从未当成下人一样看待……怎么会?
任青闻言却笑了起来,「安笙,你还是这样天真。」
他低头吻上安笙脖子,缓级往下,同时道:「你当真以为虢国夫人对你有知遇之恩?她不过是瞧上了你这手好技艺而已,
如今你双手已废,唯一还有用的,就是你这身子了,她虽然不喜欢,但是一些好男色的达官贵人可喜欢得很。」
就像是印证自己的话一般,任青在安笙锁骨处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他身子一抽搐,蜷缩了起来,可旋即被紧紧按住。
「你当她是好人,她可没当你是人,一个奴才而已,没用了就送人,对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不是的……」安笙侧着头,睁大了双眼茫然的看着前方,「夫人她……不是的……」
瞧见他倍受打击脆弱不堪的模样,任青伸手轻柔的扳过他的脸来,声音也不知不觉放柔和了。
「安笙,醒醒吧,这群人有谁是好东西?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他低头去吻他冰凉的唇,含住了轻轻吮吻,感觉到身下的人没有丁点儿反抗,就顺势分开那双柔软的唇瓣,把舌头探了进
去,却不料舌尖一下子窜上钻心的疼痛,竟是安笙使劲咬了下来,鲜血顿时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一丘之貉!」
安笙眼里是火一般燃烧的怒意,正狠狠的瞪着他,唇边还沾着血迹,那是自己刚才被咬伤留下的……
任青从未见过他这样恼怒的样子,记忆里,安笙总是柔顺又听话,尤其是在自己面前,偶尔闹起别扭性子,也只需要好言
哄两句就成,即使来到长安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可也没有见过他这般愤怒的模样。
愤怒得……几乎悲伤……
也悲伤得……几乎绝望……
任青只觉得心里被狠狠抽了一鞭似的,一阵阵抽痛,想好好的安慰他,就像小时候他被胡言师父责骂了之后一样,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