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美公子(出书版)BY 林海雪原
  发于:2012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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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邑王猜错了,薛侯爷一点也不逍遥自在。

那日与仁杰雨夜决裂后,薛侯爷身穿湿衣,支撑着来到王府中,他勉强饮了几杯闷酒,突然咳嗽起来,竟喷出一口血,从

此缠绵病榻。

这是心病,就算最高明的御医也治不好。

城阳公主见往日健康英武的儿子变得奄奄一息,不禁又心疼,又后悔。

早知如此,就顺着邵儿另谋他策,何必一定要逼他上绝路?

屋内灯光晕黄,薛侯爷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邵儿,你好些了吗?」城阳公主瞧着儿子白得几乎透明的脸,暗自垂泪。

薛侯爷淡淡地笑:「孩儿这病好不了,孩儿也不想治。」

「别胡思乱想,薛神医正在遍寻良方,娘还命人去各地求名医。」

薛侯爷一双眼睛亮似寒星,看着一个虚空的地方,喃喃自语:「小杰处处以孩儿为重,迟早被皇上所害。孩儿故意当众扔

了簪子,想断了他的痴恋,哪知,他竟跳到水里去捡。那晚风大雨大,河水冰寒刺骨,他中毒未愈,一定很痛苦。可怜的

小杰,咳咳,是我害了他……我的心好痛,娘,孩儿的心好痛啊!」

「邵儿,不是你的错……」

薛侯爷气虚的连连咳嗽,沉默良久,木然道:「皇上将父王调往北疆,却将孩儿留在京城兵部挂个闲职,他恐怕不会放过

我……咳咳,孩儿不能令薛家蒙羞,不如毁掉这身子,胜过留给皇上淫虐。」

城阳公主心若刀绞,失声悲泣:「邵儿,是娘思虑不周,你若真喜欢仁公子,就赶紧好起来,此事可从长计议,娘不会再

为难你们……」

薛侯爷终于现出一丝淡淡欢颜:「多谢娘亲。」

他望向窗外,轻风过,园中绿竹摇舞,秋桐更兼细雨,点点滴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半月一晃眼过去了。

薛侯爷大病初愈,往白云寺进香。他在佛前虔诚许愿,盼能与小杰消弭误会,合力找到一条出路。

大雄宝殿内烛光熠熠,薛侯爷绝美沉静的脸,在清烟缭绕下更显超凡脱俗。

怀礼经过殿前见到此幕,上前打招呼:「听说侯爷近日抱恙,可好些了?」

薛侯爷露出微笑,「好些了。」寒暄了几句,想到今日之行的目的,状似无意地问起仁杰。

怀礼沉吟道:「三弟毒发昏迷,已送出京修养。」

这个坏消息如一道白光,劈开笼罩着薛侯爷的重重迷雾,他的心跳在瞬间停止,嘴里茫然地唤着一个名字,「小杰……」

那是他寻觅一生,绝不能失去的爱人。

相形之下,那些横在他和小杰之间的障碍,一下子变得无足轻重。

这一刻,他看清楚自己的心,不由又痛又悔,只盼立刻飞奔到小杰身边,抚平自己亲手划下的伤痕。

待他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随怀礼来到仁杰所居的禅房内,这里摆设简单清雅,床头放着几只神态各异的木鹤,屋角则散

落着无数失败的半成品。

怀礼将一只木鹤递过去,「儿时,母亲常给我们讲床头故事,据说,天界以鹤传讯,当你折满一千只纸鹤,愿望就能成真

。但三弟别出心裁,以木鹤许愿,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纸鹤禁不起风雨。」

薛侯爷轻抚木鹤,这一雕一琢倾注了小杰多少情意和勇气,由指尖传到了他的身上。

「我想清楚了,我要去找小杰,一同面对所有的风雨。」

怀礼微笑道:「三弟去了百里外的寒月山庄,目前,惠王也在那里做客。」

薛侯爷听了,直想立刻飞到仁杰身边。

他命人送信给母亲,说要出城散心,便一带缰绳跃马疾驰而去。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依稀传来怀礼的叹息:「将军保重!

三弟服下迷魂散,可能举止有些失常,但愿你不会失望。」

薛侯爷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一路飞驰,日夜赶路。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薛侯爷进入一个小镇,这里人声喧哗,充满了温暖和欢乐,空气中散发着酒香、花香、草叶清香以

及女孩子的脂粉香气。不远处,耸立着一座豪华的大山庄,红色木门上方悬一金字横匾,上书「寒月山庄」四个大字。

薛侯爷松了口气,才记起一整天赶路没用餐,又累又饿,而胯下的马已精疲力竭,前蹄一软,险些将他颠下马背。

薛侯爷稳住身子,就见一位高大的锦衣少年走出山庄,浓眉剑目,玉树临风,说不出的俊美潇洒。

不正是他日夜牵挂的仁杰!

这一瞬,曾经困扰薛侯爷的种种难题,如冰雪遇见阳光,全都消融无踪,家族名誉、亲情禁忌……一切的一切,不再重要

,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心中回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小杰!小杰!我总算找到你了!」薛侯爷俏脸生晕,道,「小淫贼,还不快扶本侯下马。」

那少年的凤眸不经意地一瞥,「你是何人,为何唤我的小名?」

第七章

薛侯爷略感受挫,一转念,凑近些悄声问:「小杰,你的态度好生冷淡,出了什么事?」

仁杰打量眼前的少年,霜落月华,仙姿翩然,绝美的脸似有一分熟悉感。

「请问,我们认识吗?」仁杰的态度不卑不亢,藏着从未见过的疏离。

薛侯爷只觉匪夷所思,瞪大美眸,惊道:「小杰,别闹了,我是小雪啊!你再假装不认识,别怪本侯不客气!」

仁杰从容地笑了笑,「我没有作假,公子你大概认错人了。」

他的神情温和闲散,眼底有点冷,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是赌气,还是真的不识?

薛侯爷无措地滑下马,垂眸瞧着自己的脚尖,喃喃道出藏了许久的心里话:「小杰,上回我让你忘了我,是说胡话呢,作

不得准。你莫恼了,我这些日子总念着你……」

他的声音低如叹息,被仁杰打断:「这位公子,我听不懂你的话,若无要事,我们就此别过。」

薛侯爷一僵,怔怔地抬头望去,仁杰已转身大步走开,背影潇洒如常,渐渐远去。

薛侯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杰竟绝情得不认他!

他惶然四望,山庄门前种着枫树,地面积了一层火红的落叶,一阵微风吹过,卷着枫叶飞舞。一群孩子在不远处嬉闹,发

出阵阵清脆悦耳的笑闹声。

这是个温暖美好的清晨,薛侯爷却如置身于冰窖。

他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小杰,不再记得自己,也忘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怎么办,难道放下身段,软语相求?可是,他性情矜持清傲,当众做不来。

眼看小杰就要离去,他急中生智叫住对方:「小杰,我闪了腰,腿不灵便,我独自从京城来,人生地不熟……」

言下之意,你心地善良,请照顾我。

仁杰停下脚步,转身走过来,眼中漾出淡淡的暖意,「今日我有事在身,不便招待你,不过,我会请位好大夫,你静心养

伤,得闲我便来拜访。」

他唤来庄内管家,取一百两银子,用软轿送薛侯爷去客栈投宿。

薛侯爷无奈,只能向他道谢作别。

一路任由仆人伺候安排,薛侯爷始终提不起精神,直到坐在客栈的小桌前,还在发愁。

从前,小杰那么宠爱我,千依百顺;现在,我想和他说说话,却被当作陌生人。

小杰怎么会忘了我?我大概做了个噩梦,得赶紧醒过来。

薛侯爷幼时体弱多病,但个性坚韧不拔,从不怕任何困难,才能突破自身的体能极限,成为当世最出色的少年将军。

如今他有了新难题,该如何唤醒失忆的心上人?

他烦恼了一会儿,决定展示无敌的魅力,排除万难,让小杰重燃爱火,回到自己的怀抱。

第一步,先接近目标。

薛侯爷微笑起来,对空中举手作揖,模拟见面的情形,「小生特来拜访,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小杰脾气好,一定会留我用过便饭,然后,我们促膝倾谈……呵呵,他看到了无限美好的前景,眼里闪着晶莹的光彩,顿

时觉得活力十足。

第二步,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

店铺里买来的玩意,显不出诚意,不如自己动手。

他脑海中灵光乍现,记得曾做过一次炒三鲜,小杰赞不绝口,「很特别,很喜欢……」

带着这美味的食物,说不定能让小杰回味起过去的好时光。

薛侯爷花了几两银子,借了客栈厨房一个灶头,忙了半个时辰,试验了几锅,终于挑出一盘色香俱佳的成品。

他装了个食盒提到房里,无意从铜镜中瞥到自己满脸油污黑灰,立刻找店小二要了清水。梳洗完毕,又到附近的店铺选了

一件丝绸的蓝色玄纹长衫换上,提着食盒精神抖擞地出发。

时近黄昏,寒月山庄炊烟缭绕,晚餐的香味散在空气中。

薛侯爷站在客厅中等候主人接见,他忙了一下午还未进食,腹中有些饥饿。

珠帘一响,仁杰笑着招呼:「公子,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了,」薛侯爷一挺胸脯,「请唤我雪邵,不,叫我小雪就好。」

且慢,最好学病西施,显出楚楚动人的风姿,小杰心一软,或许会挽留我在此休息……

「其实,我的腰还隐隐作痛,感觉不太舒服。」薛侯爷转而扶着腰,就势滑到椅子里。他姿容绝世,轻蹙眉,微启唇,一

举手一投足,既有谪仙般的清雅脱俗,又有一股英姿勃发的侠气。

仁杰眼里流露出欣赏,微笑着询问伤势。

薛侯爷闲聊了几句,进入今日的重点议题,他取出食盒,颇为自得地献上,「小杰,我特别制作的京味三鲜,你尝尝?」

仁杰性情侠义而好客,但对于来历不明的外人,依然保有警惕,因此接过精美的木盒,并未揭开盖子,而是笑着端起茶杯

,客套地谢了两句。

眼见自己忙碌了半天的成果,没有得到想像中的热烈响应,而对方已端茶送客,薛侯爷感觉很不是滋味,他俊脸生寒,真

想冲过去拽住小杰的两耳,用力地吼一嗓子,「小淫贼,你醒一醒,再这么怠慢本侯,我可要生气了!」

不过,他只是叹了口气,说了几句「天气不错」的场面话,淡定地行礼,一甩衣袍告辞而去。

薛侯爷回到客栈躺在床上,床板太硬,被单湿气太重,屋里昏暗又寂寞。

脑海中,不断闪过两人相依的画面,小杰,你怎么能真的忘了我?

莫名的焦躁煎熬着,他无法在这简陋小屋枯等,决定立刻去找仁杰问个清楚明白。

薛侯爷匆匆向厨房要了一片烙饼作为晚餐,藉着夜色潜入寒月山庄。他站在阁楼屋顶,向大厅望去。

仁杰正揭开他送的食盒,语气轻快地说:「看起来不错。」

薛侯爷心里一甜,轻哼道:算你识货。

「你想不想尝一口?」仁杰温和地转向身边的一位贵公子。

薛侯爷定睛一看,那人相貌俊美风流,神采奕奕,乃是对小杰颇有好感的惠王爷!他不由得沉下脸,哼,臭小杰,谁准你

拿我精心准备的礼物献殷勤?

李翔一招手,侍从小顺子取出银勺,认真地翻动菜肴试毒。

薛侯爷蹙眉瞪着,那盘费心搭配的三色菜,被搅动得乱糟糟的,混成一团。

仁杰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眉目间有一抹极淡的笑意,「挺特别的味道。」

李翔出于好奇也尝了一口,脸色变得古怪,「这是什么怪味?」他抢过那个食盒,命仆人,「去,扔了它。」

仁杰道:「我觉得还行。」

李翔奇怪地打量他,「这简直是毒药,那人不知安什么心,为何荼毒你的胃?」

薛侯爷一愣,真的那么难吃?小杰以前都夸我。

他心里有点不悦,索性跃到院中,清冽冽地一笑,「小杰,雪某冒昧来访,那食盒是向客栈借的,请您用完后赐还。」

仁杰想到对方一片拳拳之心就这么浪费了,不禁汗颜,「雪公子,等下人将食盒清洗完毕,我会亲自送回。」

李翔站在门后,眸光一闪射向薛侯爷,高深莫测地微笑道:「原来是你,幸会,要不要留下与我们一起用膳?」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飞快相触,激起一串火花。

「多谢王爷,不必了。」薛侯爷暗中磨牙,可恶的惠王,居然以主人的口气向我示威,别得意,本侯以后再找你算帐。

他保持完美的笑容,转头对小杰道:「我住在清柳客栈地字七房。」

「好,我会去拜访。」仁杰点头。

薛侯爷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利索地转身离去。夜幕中,他的背影透着一丝难以言传的孤寂。

仁杰心头蓦地颤了颤,直觉地想追上去,被李翔一把拉住:「小杰,菜凉了,快陪本王用膳。」

薛侯爷回眸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李翔亲腻地挽着小杰,月光与烛光照在他们身上,双影合为一体,无比协调,无比刺目。

回到客房点起油灯,青色的火焰在冷风中晃动,晃得薛侯爷鼻酸、眼酸、心酸。

记得半年前下江南投宿客栈,他令白一等人在小杰窗外吹奏《忆江南》扰其清梦,小杰受激,居然别出心裁在他窗外打起

鼓来,银月下,小杰的笑容如春晖。

如今,小杰却不认得他了……

薛侯爷独自坐在窗前,看了一夜星星。窗外切切虫鸣,在寂静中诉说着难言的心声。

清晨时分,薛侯爷被一阵敲门声唤醒。他活动了几下僵冷的肩背,起身开门。

金色阳光下,仁杰一袭镶银丝浅灰锦袍,笑吟吟地说:「雪公子,早!」

薛侯爷昨夜愁思悠悠,心里堵了一团火,熬了一晚到天明,火焰已燃成灰烬,他控制住情绪,只是淡淡一笑,默默退开请

对方入内。

仁杰神情愉快,浑然不知眼前人的心事,「雪公子,我在路边捡到一个小玩意。」

他放下食盒,从怀里捉出一只黄毛虎纹小猫,捧到薛侯爷面前,「很可爱吧?」

小黄猫瞄向薛侯爷,似乎也被对方的绝色容光所慑,讨好地晃了晃尾巴,怯生生地举爪,「喵……」

薛侯爷抱起小猫,只觉触手软软暖暖,十分柔弱,「这小黄毛,倒是乖巧。」

小猫似识人语,自觉得到美人的夸奖,小脑袋不住往他的手指凑去,叫声更欢更响亮了。

仁杰倚在窗前,视线转了一圈,回到正在逗猫的薛侯爷身上,他留意到对方脸色苍白,身上衣服皱巴巴的,床铺上的被子

平整,尚未摊开,看来昨夜并未上床安枕。

仁杰莫名地感到一丝心痛,殷殷邀道:「雪公子可愿赏脸与我一起用早膳?」

「多谢小杰,你稍坐片刻。」

薛侯爷心情开朗起来,笑了笑,吩咐店小二取来清水,落落大方地洗脸漱口,每个琐碎的小动作,他做起来都赏心悦目,

高贵而优雅。

后唐民风开放,但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少爷,并不会在客人面前梳洗,除非两人已成莫逆之交。

仁杰见对方神态自若,毫不避嫌,若不是心思单纯不解世事,便是气度非凡不拘俗礼,不知不觉间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这时,小黄猫从窗台一跃上了桌子,再一蹦,直接跳进了薛侯爷的洗脸盆,溅起一串水花,将他的前襟和面孔喷湿了一片

,而那罪魁祸首却逍遥地在水盆里扑腾,腆着肚皮等待主人为它沐浴。

薛侯抹去脸上的水珠,转头含笑望着仁杰,「小杰,你哪里找来这么顽皮的小家伙?」

他的容貌如粉雕玉琢般精致,一笑之下,恍若画中仙子降临人间,顿时蓬荜生辉,小小的客栈房中,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他羽扇般的长睫,在金色的阳光里闪了闪,仁杰看得眼花了,心也禁不住怦怦响了几下,举起衣袖为他擦拭额头和脸颊,

动作娴熟自然,好像做过无数遍。

薛侯爷心中暗喜,粉红唇瓣微翘,悠悠吹出兰香之气,「小杰,你想起我了?」

仁杰一愣,从失神中清醒过来,觉得又惊讶,又尴尬,奇怪,自己怎么会露出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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