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陨(生子)下——兔儿乖乖
兔儿乖乖  发于:2013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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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入屋我便有些吃惊了,这寝宫朴素的丝毫不似一个皇後的卧房。几幕珠帘,几副字画,几颗花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装饰,而正中央摆的是一副观音大士的画像,神案前的香炉里全是烧剩下香杆。

檀香与药味混合的气味让我有些发晕,我撑了桌沿看着辰儿松了我的手入了屏风。不多久辰儿出来,脸色死白他哭丧着脸:“母後睡着了,我不便叫醒她。洛神医你就这麽看诊吧,还请动静小些莫要打扰了母後。”

点点头望入屏风,半晌我道:“若是可以太子你可否与其他人一并回避?我看诊喜欢安静,不喜有旁人在侧。”

辰儿是不愿意的,但他的确是懂事。

待太子与下人都退干净了我才忐忑的入了内室。只一眼我便抽了口气——塌上的女子骨瘦如柴,唇色灰白,脸色蜡黄还透了死气。那些御医不是没本事,若漓是真的……病入膏肓,无回天之力了……

手指颤抖,我拖了若漓的手轻声唤道:“若漓……你……怎会变成如此模样……”记忆中那个原本就模糊的女子如今更加遥远,我唯独记着的就是那风采,那娴静的温婉。只是眼前这人死气沈沈的,早不复当年的光彩照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自言自语吵到了若漓,她恍恍惚惚的睁眼。在看到我的瞬间眼睛豁然睁大,泪水满溢却没有惊恐的大叫。

她努力的伸手,但只在半空中就已经无力。我连忙抓了握在手心,若漓浅浅的笑悲伤至极:“我要死了吗?没想到来接我的人竟然是你……无念……”

话语哽在喉头,我只能摇头表示自己的心痛。但若漓不理,她兀自说道:“你为什麽要离开皇上呢?你明明知道他离不开你的……你明明知道的……你怎麽那麽傻……只要还活着,皇上就能把你抢回去,可是你死了……皇上找谁要你?”

说到此处若漓无力的手指突然好生有劲,在我手背上留下几道抓痕。她挣扎的爬起,抓了我的衣襟沙哑的吼叫:“皇上他疯了!慕枫他已经疯了!他和戈国开战了!可是他……他求的不是胜而是败!”

什麽!若漓一番话犹如五雷轰顶,炸的我耳边一片嗡鸣。只听若漓继续咆哮着:“他原本是将军,不败的战将,他怎麽可能不懂的用兵?!可是边境战果败多胜少,朝中上下都焦急成一片,可是慕枫竟然在笑,我看见他在笑,对着你的画像笑的好恐怖!”

“那一刻我便明白了,他想死……但是他要整个国家与你陪葬!因为他赢了你已经回不来,但若是输了他便能见到你了,还带着这个国家……”若漓吼完便脱力往後倒去,她看着我泪水糊了满脸,“我劝不动他……无念这世上只有你才劝的动他,你为什麽要死,为什麽……”

疯子!吕慕枫果然是个疯子!

忍不住抱住了若漓,我哽咽泪水却无法顺利流出:“对不住……对不住……若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你如此……我回来了……回来了,你好起来……求求你……”拉了若漓的手贴在胸膛上,我强行扯出笑容,“我还活着,曲无念还活着。活着回皇宫了,活着回到你和慕枫的身边了,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好好休养,我会治好你的。”

是的,我是曲无念。即使这个身份再痛苦也有他必须存在的理由,孔洛白……孔洛白那样清闲单纯的生活回不去了。此时此刻我已经做了选择,我做曲无念!

“活着……无念……我不是在做梦?”若漓感觉到了我胸膛中跳到的心脏,她一脸的迷茫逐渐变成狂喜,“有心跳……是人,是人!无念……”

我与若漓又哭又笑的抱做一团,极悲极喜。这两种极端的情绪都不适合我两脆弱的身体。只听若漓啜了几声便一口气提不上厥了过去,而我胸口闷堵腥甜入口吐的若漓缎被上一片猩红!

“父皇您不能进去!洛神医还在……”

门口吵闹,踢门声轰然大作。一队人浩浩荡荡的杀了进来。为首的是一身着明黄五爪龙袍的男人,也就是当今天子,我的孽债——吕慕枫……

“这……这是怎麽回事?!”辰儿惨叫一声扑了上来。他卧倒在若漓胸前嚎啕大哭,一边还看着我唇角挂着的血渍,“孔神医究竟出了什麽事?!”

“孔神医?无念……你就是用这个什麽孔洛白的名字在外面逍遥快活了七年……怎麽样?宫外的生活很好?好到让你不想回来?!”慕枫死死的瞪着我,牙齿咬的死紧。他说的每个字都是从牙缝挤出,似乎我不是他爱的那个人,到是恨的我入骨。

我无言以对,我能说什麽?说自己忘记了自己是谁,说自己记忆一片混乱将他的存在模糊了?

望着慕枫,我心痛如绞。颤巍巍的站起,伸手捻了他身前的白发:“怎麽……变成这样了……”

他……依旧是倾国之色,帝王之息。只是那鬓角两侧已经全白,被慕枫刻意的留出搭在胸前。这样的吕慕枫在绝色之余带上了沧桑和悲戚,看的我愧疚难当。

是啊……我是忘了前尘,混乱了记忆。然後过了七年算是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这个痴情的疯子却是日日在油锅里煎熬,他如何不恨我,如何不会愁白了头……

125、情深不寿

“怎麽会这样?”慕枫冷笑,那艳绝天下的五官狰狞的扭曲着,“莫非你不明白?曲无念……你够狠!为什麽要回来?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隐姓埋名的生活的很好吗?怎麽?听到若漓病了,见到这天下大乱了舍不得了?心疼了?”

“不……不是……”我连连摇头,已经被逼到床榻边上。眼角一抹灰白与猩红提醒我此时不是与慕枫纠缠的时刻。若漓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深吸口气我压抑着胸口翻腾的气血,也强迫自己冷静。从随身带来的药箱之中取出银针,我凝神静气往若漓几处大穴扎下!慕枫原本还想再说些什麽,但见到辰儿嚎哭不止与若漓垂死之姿也有些乱了。

只听哇的一声,若漓翻身呕出一口混着血丝的浓痰,然後悠悠转醒过来。她瞧着我又落泪了:“无念……原来我不是做梦……你真的在……”

“母後!母後您没事吧?”辰儿也从若漓晕厥过去与我同慕枫拉扯的混乱中清醒过来,他抱了若漓的脖子哭的一塌糊涂,“辰儿知错了,辰儿不该不与母後说一声就离开母後。母後您别生气,您要好起来不要扔下辰儿!”

辰儿是真的很敬爱若漓,俗话说生娘不及养娘大,若漓又是个极好极善良的女子,辰儿会如此依恋她也不足为奇。只是已经明白过来辰儿是我的骨肉的自己仍旧是有些吃味,有些嫉妒,更多的是黯然。也许穷尽此生我也无法与辰儿相认,且……这场面……我怕日後他会恨我也说不定……

“辰儿……”若漓怜爱的抚摸着辰儿的头,她抬眼看我似乎做了什麽决定,“辰儿你可知道他是谁?”

我一惊连声大叫:“若漓别说!”

此情此景怎的都不合适相认,更何况我也没有打算相认。再说了,说出来又有什麽用?她是辰儿的母後,永远都是。我不过是生了辰儿,真正对他耗尽心血的是若漓。所以辰儿的母後……若漓一人便足够了。

辰儿抹了把泪,他盯着我。原本已经瓦解的防卫如今回来了,还加高了城墙变成了敌视:“我不知道,辰儿也不想知道!是他害的母後厥过去的!什麽神医,明明就是个勾魂的无常鬼差!来人!将他轰出皇宫!”

“你敢!”

“放肆!”

两声大喝让已经举步上前的侍卫停住了脚,也让辰儿白了脸。他轻拍着若漓的背柔声劝道:“好,好,辰儿不哄他走了。母後你莫要生气,辰儿错了。”说着他疑惑的看着脸色更加难看的慕枫,诺诺道,“父皇……”

慕枫因若漓转醒而稍微缓和的脸色此刻甚为难看,他冷哼了一声:“不过数十日不见辰儿你脾气倒是涨了不少,莫不是谁惯出来的?”说着冷冰冰的视线往我脸上溜了一圈,“人言道慈母多败儿,没想到无念你也跳不脱俗常。”

这句话是讽刺我这一路上太过宠溺辰儿,可是在未踏入这皇宫之前我就没有想到如今的太子,我身旁那个漂亮精致如同娃娃的孩子会是我的骨肉,我如何宠溺,如何娇惯?

“皇上这可是在怪臣妾教子无方?”若漓缓声抬眼,笑的有些勉强,“辰儿年纪尚幼,且不知内情,更何况他是忧心臣妾才会如此无礼。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辰儿,一切都是臣妾的不是。”

慕枫嘴角紧了紧,他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毕竟若漓才是辰儿以及文武百官,天下百姓认同的生母。他的一句“慈母多败儿”听起来更似在责怪若漓。

叹了口气,我有些支撑不住的在床榻边坐下。辰儿一见便瞪圆了双目,满脸怒气。但最後见慕枫与若漓都没有反应只能忍气立於一旁。

按了若漓的手腕,我探着脉象心越渐低沈——若漓的脉象细微,时断时续,就算我倾尽所学也最多为她延命三年,且这三年……决不会好过……

“我知道的……无念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若漓拍了拍我的手,“一切是命,是我看不开,放不开,修心养性了这些年最後依旧是断不了自己的执念。不过我很高兴……你活着,且……你回来了……”

若漓说这番话时表情安详,那温婉,那娴静让她看起来如此高贵不可亵渎。我心中一痛,忍不住无语问苍天——如此善良,如此美好的女子为何就不能得到一个好结局?若她最终的结果只会化作一具红粉骷髅,那我呢……我这个才该死的人又会是如何结局?

“若漓……若漓……是我对不住你……对不……呃……”越想越悲岔了心神,於是苦苦压抑的血气瞬间冲出喉口溅了一地残红。我眼前发黑,身子往後倾倒。这破败的身子,这极喜极悲,这重千斤背万世的愧疚我如何承受的住?

“无念!!”

在意识全消的前一刻我见到雪白发丝在眼前飘荡,已经许久未闻过怀念至深的龙涎香充满鼻腔。

若漓啊若漓……其实我很想告诉你……即使我回来了……我也没有办法承诺这一世陪着慕枫直到老死。因为我……只有最多十年的寿命了。只有……十年的命了……

如你所说,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最明白。师傅将我自江中救起便告诉了我,我体质与他人不同能已男子之身受孕。但我有孕之後心情郁结,加之生产耗尽了精气心神又血虚难补,最後还中毒落江。若不是他,就算我能侥幸在落江之後存活下来,也只能活上一年半载。

如今我能多活十七年全靠师傅的医术与自己的修养,可修养需要安静平和的心境,如今我再次踏入皇宫,见到了愧疚至深的若漓,见到了纠缠不清爱恨难舍的慕枫,见到了亲生骨肉却无法开口相认,这一切的一切让我再无法回归平静。

所以……我已经无法确认自己能不能再活十年,说不定在你离世之後我便随之而来了。但你放不下的……我也放不下啊……慕枫……辰儿……从今後的十年我们会变成何种模样……谁……能告诉我……

126、解不开的结

艳红的帐顶,金色的流苏,一切的一切如此的熟悉,熟悉到我似乎没有离开过,熟悉到有一瞬间连我自己都认为自己的记忆很清晰根本没有混乱过。

可是离开就是离开过了,虽然熟悉这布置我却叫不出这宫殿的名字。而我的额头和胸口在隐隐的痛,这一切都提醒我发生了些什麽。翻身坐起,我按着自己的头,只觉的手下温度很烫,那道深刻的伤痕宛若火灼难受到让我恨不得再晕死过去已求解脱。

“你怎麽了?”有些僵硬的语气,带着关心带着愤怒更带着小心翼翼。手背上覆上令一个人的温度,暖暖的,带着微湿的汗气似乎很紧张,“头痛吗?叫御医来诊视如何?”

忍不住颤抖,我豁的抓了那只纤长的手掌:“慕枫!我没有……呃……好痛……”

第一次这麽痛,准确来说我额头上的伤口除了难看一些外没有为我带来任何的困扰。它不会在天气变幻的时候隐隐作痛,所以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忘了在这厚重的刘海之下有那麽一道可怖的伤痕。

但今日它却像是将过往累积的疼痛一口气爆发了,痛的我冷汗淋漓。我想这大概是我重回旧地刺激了记忆造成的。

我想为自己施针止痛,但是施针要求心静手稳。如今我痛的浑身都在发抖别说是拿那细如牛毛的银针,就是木棒也握不稳。

“无念你……怎麽会……”慕枫扒开我的手想看看我究竟怎麽样,这一举动撩开了刘海,那从右眉心一直横过额头隐入发髻的狰狞伤口顿时曝露在他面前。

慕枫的手指一寸寸的划过硕长的伤痕,嗓音已经低压到难以分辨:“是因为这个吗?所以你才不肯回来,宁愿让我认为你已经死了?宁愿我日日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中,然後自我折磨到快要发狂?”

听慕枫的口气我突然怒上心头——我又不是女子怎麽会因为破相而畏缩从而不见他,况且平心而论即使我容貌完好也不及他吕慕枫的十分之一。

我能明白一夕之间挚爱的人消失在这世间慕枫他究竟有多绝望,但是他又能不能体会到我的绝望?当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被人询问你是谁你却回答不出的时候那种惶恐?

他又能不能体会当你日复一日只能像个废人似的躺在床上,日居寝食都只能借他人助力时候那种无力和羞愤还有害怕自己永远都只能这样,想已死求得解脱那种绝望?

他还能不能体会当你坐下想回忆起自己究竟是谁的时候,才愕然的发现自己的记忆一团混乱,明明记得很多东西,却不知道哪个是先发生的,哪个是後发生的。那麽多的名字,那麽多的事件,可是究竟哪一个是我的名字,哪一件才是与我有关,哪一件才是重要的?

我不是圣人也不是超脱世俗的高僧圣人,我做不到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所以那段时间我几乎要发狂了,若不是师傅一直陪在我身边,安神的汤药一副又一副的喝下,就算我还活着也是一个疯子。

所以他凭什麽这麽责备我,凭什麽认定只有他才是受害者?他痛苦,难道我就不痛苦了?

用力挥开吕慕枫的手,我背抵在墙面冷笑:“你当真如此认为的?若是真的,那你我就没有什麽好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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