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妖孽王爷(山长水远)上——水晶蓝雪
水晶蓝雪  发于:2013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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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珣全身一震,如梦方醒,连声喝令静候一旁的两个家丁抬桑青进房,又让锦城去请王府的大夫。

两人将桑青抬进一间厢房,让他俯卧在床上。片刻,大夫到了,卫珣急冲冲地将大夫推进房,自己和锦城在外守候。

锦城悄悄侧首,偷眼望望卫珣满脸的焦灼和急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若问起对延庆王卫珣的印象,只要是认识他的人,任谁的回答也逃不出“从容,冷傲,漠然”这三个词。至于锦城,虽然在卫珣近前侍奉,偶尔可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表情,但……

他所了解的王爷,从不会有像现在这般,几乎可以用“手足无措”来形容的时候。

即使是面对皇上的威慑,他也鲜少表现出畏缩和动摇。只是,锦城若有所思,卫珣似乎并没察觉自己此刻的神情,因而也不可能分出心神来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大夫开门出来,还未开口,卫珣便急切地询问:

“他如何了?”

“性命无忧,但伤势颇重,需要卧床调养不短的时间。”大夫回答,而后又叹了口气,严肃地规劝,“王爷,恕老夫多言,刑具无言,他又只是个少年,王爷纵有千般怒火,也当点到为止啊。”

卫珣难得地没有对这个胆敢指责自己不是的大夫发怒,想起方才的事,他悔不当初。

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像是被怒火摄走了魂魄,就那样不顾轻重地对他下狠手,险些……

方才,看到昏厥在地上的桑青那张惨无人色的脸,探他的鼻息却没有呼吸,卫珣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失手杀死了他。心,仿佛毫无防备地坠入了冰冻的深渊,冷得几乎窒息。

出生十五年,卫珣从没这么害怕过——一直以来,他遭遇的可称为“恐怖”的事不在少数,然而,能让卫珣恐惧到全身僵直,神思凝滞的,却只有今日。

自己原本……真的没有想过要把他往死里打……卫珣沉重地嗟叹,虽然也曾因为桑青对自己“没大没小”而责罚过他,但无论骂还是打,都不过是象征性的而已,毕竟……那次在玉湖边,正是他傲然、率真的眼神以及绝不妥协的姿态,一瞬间攫住了自己的视线……

想要他顺服,因而不惜借用“那人”之力勉强他来王府,想方设法刁难他,可是……卫珣心里明白,自己内心深处,并非真的想看到他折腰的样子。

同样,今天自己会狂怒到失去理智,应该也不是因为他不顺自己的意,而是因为,他口口声声的“奉旨”、“皇上”。

为什么要一再地提醒我,那个男人是在何种条件下答应了我的要求?为什么在我面前,开口闭口都是那个男人?是要我不要忘记自己有多肮脏么?是要我一直记得我跟自称为我兄长但实际上却是我父亲的人上过床么?……

“……王爷?王爷,您不要紧吧?”

听到锦城焦急的呼唤,卫珣才回过神,发现被神游的自己晾在一边的大夫仍旧费解却耐心地等着回应。卫珣长吐了一口气,平抑了一下心绪,又询问起桑青的伤情。大夫递给卫珣一张处方笺。

“按这上面主要,内服外敷,伤口结痂之前不得沐浴,养伤期间需要的进补,老夫也一并注明了。此外,今夜可能会起高热,需要谨慎……”

之后,大夫又说了一些饮食及生活上的禁忌,卫珣事无巨细地一一记下。

将药方交给锦城去备药,卫珣转向大夫,犹豫了片刻,才问:

“……本王能进去看看他吗?”

大夫点点头,“王爷请自便,不过不要惊扰到病人。”

第十五回

锦城两手端着熬好的汤药,轻手轻脚进了厢房,轻轻将药放在桌上,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罐,同样放下。

他捧着冒出热气的药碗来到床边,瞅瞅倚在床柱上正发呆的卫珣,低声道:

“王爷,药取来了,大夫说,那罐外敷的药可以稍后再用,内服的汤药必须赶快服下。王爷请暂先移座,让小的给桑公子喂药可好?”

卫珣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来喂就好,你帮我扶着他。”

锦城呆怔了一刹,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俯卧的桑青,将他的身子轻轻翻转过来,避开他的伤处撑住他。

卫珣舀起一勺药,向桑青的口送过去,然而,他显然低估了喂药这个看似简易的工作的难度——桑青毫无知觉,牙关禁闭,汤药很难喂到嘴里;即使好容易撬开对方的口,喂进的药却不能如数灌下肚,有不少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卫珣几乎手忙脚乱。从小他过的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自告奋勇照顾别人还是头一遭,明知自己狼狈,却不想在小厮面前示弱,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原本就不好操作,加之怕病人呛到而刻意放缓速度,这碗药足足花了近半个时辰才喂完,中途还不得不拿去重新热了一遍。

让桑青重新趴好,卫珣眼角瞥到窗外偏西的日头,想起了什么,对锦城吩咐道:

“你去一趟桑府,向他家人知会一声,就说从今天起本王要夜读,他就在王府上暂住,记得不要提及他的伤。”

锦城受命离开。房间里——应该说整座别院里只剩下卫珣,还有一个沉沉昏睡中的桑青。

卫珣从桌上取来瓷罐,打开盖子,里面盛满透明的黄色药膏,发出浓郁的药香。略一迟疑,他伸手除下桑青身上鞭痕血迹交错的衣裳。

桑青的肌肤裸露在面前的刹那,卫珣感到自己的呼吸微微一窒。

不及卫珣的白皙细腻,桑青的肤色稍深一些,但仍旧十分悦目;并且,由于习武,他的肌肤紧实,又不乏光滑,只是这样望着,卫珣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胸口居然越来越热……

自己究竟……在弄明白自己到底意欲如何之前,卫珣伸出的手已不受甚至支配地碰到了桑青没有受伤的肩部肌肤,美好的触感令他无法自持,来回地辗转抚摸着。

只是这样,似乎还欠缺一些……感觉犹如一个干渴的人舔舐着嘴唇上附着的些微水珠,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卫珣从绮念中猛醒过来,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欲望,心脏疯狂搏动个不停。

难道,我……

对于桑青所做的一切,主使者一直都是卫珣的直觉;而当他一朝窥探到那直觉背后的真实,卫珣竟不由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惧——他不敢相信,他的内心,居然潜藏着连他自己也不得而知的秘密。

他无法想象,他对桑青,同那个道貌岸然的皇帝对自己一样,抱有那种丑陋的欲望。

卫珣的心一个劲儿地下坠,他缩回手,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记起自己原本是要给桑青上药,卫珣深吸了一口气,到门外唤来暂代锦城的一个家仆,让他送热水和纱布来。

东西送进房间,卫珣亲自动手,将纱布用热水浸湿再拧干,为桑青清洗伤口。

桑青的伤可谓触目惊心。那鞭子留下的伤痕又长又深,简直同刀割的一般,还在渗血;伤痕边缘高高肿起,呈紫黑色。卫珣尽量放轻动作,不让桑青太过疼痛,不知何时开始刺痛不已的,却是他自己的心。

为什么先前就不能清醒一点、克制一点呢?逞一时的发泄把他伤成这样,到头来,难过的却是自己……卫珣淡淡摇头,手指在罐中沾了些药膏,均匀地涂抹在涂抹在桑青的每一条伤口上。在涂药时,桑青的身体不时细微动弹,卫珣初时以为他醒了,无端地有些心慌,待低头察他的脸,才发现他仍闭着双眼,并未恢复知觉。只是,他的面容因痛苦而皱成一团,想必是在晕迷中依然对剧痛有所反应。

往日的倔强不驯不复存在,此时的桑青安静乖驯地昏睡着,显出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应有的稚嫩与柔弱。

卫珣凝视着他的睡颜,手上涂药的动作不觉停止。眼中盈满温柔。

似乎……心中对某个人存有欲望,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至少,此时,渐渐充满内心的、从不曾体味的柔和情感,比欺负他所带来的快意,更令自己愉悦。

仔细地上完药,卫珣用干净纱布一层层地为桑青裹好背上的伤,等了许久,伤口也没有血洇透出来,卫珣很满意,看来这种伤药清淤止血的功效确实不错。盯着桑青的姿势瞅了半天,卫珣皱了皱眉,从床尾捞过两个松软的枕头,将桑青的身体稍稍抬起,给他垫在肚子底下。

这样一来,桑青的胸部和床面之间有了空隙,就不会因为压迫胸膛而气闷了。自己的无微不至令卫珣既惊讶又觉得新鲜,他在床边蹲下身,视线与桑青的脸齐平。

昏睡中的桑青眉头浅浅地纠结在一起,卫珣禁不住探手,轻揉他的眉心仿佛要将他拧起的眉抚平,边揉边轻声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

“还皱眉,你该荣幸才对!本王自打出生就没伺候过人,你是第一个。”虽说,自己固然不对在先。

若是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自己并非想征服他,而是想拥有他,最初便采取怀柔策略的话,情形说不定会不同——卫珣低低地叹了口气,怎样也好,总之,从湖边那次不期而遇开始,这个小人儿就已经驻进自己心中,再难抹去了吧……

傍晚,锦城返回王府,告诉卫珣,他已通知桑中丞和夫人这件事,他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说儿子在王府叨扰很不好意思。

卫珣点点头,“本王明白了。你且下去吧,吩咐厨房备些清粥来。”

“是。”锦城莞尔一笑,领命退出房间。

第十六回

桑青拼命地奔跑着,几乎来不及四顾自己身在何处,他只知道,背后有一团巨大的黑色火焰紧跟着自己,若不快跑,便会被它烧焦。

遥远得不知在哪里的前方有一点星子般的光亮,桑青不顾一切地向着它跑,可是直跑到自己疲累不堪没了力气,那光亮同他的距离也没有缩短半分。

桑青再也跑不动了,背后熊熊黑火疾速贴近,烧着了他的脊背,烧灼的剧痛令他撕心裂肺地叫喊出来——

“啊……”

殊不知,他的这声惨呼在别人听来,只是一声猫叫般微弱的呻吟,尽管几不可闻,却还是有人听到了。

“……醒了吗?感觉可好些了?”

这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朦胧如空谷回音。桑青努力地追寻这声音发出的方向,终于,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真实世界的光亮。

原来,是做了一个梦,但是,背上的疼痛却不是在做梦……桑青脑中渐渐清明,回想起发生过的事,桑青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想起身,只一动,背上的痛楚险些令他背过气去。他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冷汗淋漓。

一只洁白的手,执一块同色的丝绢,轻轻拭着他脸上的汗。

“别乱动,好好躺着。”

桑青的确不敢再动,也没有跟对方还嘴的余力,只得继续静静地趴伏着。他听到那人走出房间,片刻又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的脚步声。

“锦城,来给本王扶着他。”

桑青感到,自己被两个人一前一后架起来,两人的动作都极轻极小心,桑青没太感到疼痛。

锦城自后支着桑青的身体,卫珣端来一碗白米粥,舀起一勺向桑青嘴边送。桑青两眼发直,不知在看哪里,对眼前的食物视而不见。卫珣用汤勺碰了碰桑青的嘴唇,少时,桑青机械地张开口。

既然人醒着,喂起东西来自然就省事得多,很快,粥便见底了。期间,桑青始终很配合,叫他吃就吃,叫他咽就咽,然而,看他这么乖顺,卫珣却暗地里皱了皱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锦城去给桑青煎药。

房间里重又仅剩卫珣与桑青二人。卫珣以为桑青吃了粥之后有了些力气,或许会对自己说什么,甚至是咒骂,不料桑青只是静静地靠在垫得又厚又软的床头半坐半躺着,半个字也不吐。

桑青自然不是被威胁的淫威慑服了,他的确是很想痛骂这个专横暴力的虐待狂一通,但实在是力不从心,更何况,斥责什么的对这个唯我独尊的家伙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

「……性情骨鲠,这是好事,却也可能给你带来麻烦……」

脑中不期然浮现出父亲曾经规劝自己的话。爹爹他果然教训的不错,我现在,已经吃到亏了……桑青思及此节,唇角竟不由地浅浅翘起。

——只是,纵然如此,我想,我还是学不会爹爹教的“安分持重”……

垂眼瞥到桑青嘴边的笑,卫珣怔了怔,他没想到桑青居然笑得出来,不禁生出些好奇心。

“你笑什么?”

桑青抬头斜了一眼沉不住气先开口的卫珣,没有作声,收起了笑意。

见桑青不回答,卫珣抬高声音,“本王问你话呢!”

桑青照旧充耳不闻,不仅如此,还悠然地把头偏向床里侧。经过这次的事,桑青得到一个教训,那就是对卫珣这种人,绝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对方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延庆王,倘若情绪随对方起伏,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这样的话,自己应该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那人居然敢不理睬自己,仿佛藐视自己一般!卫珣心中又燃起了愠怒,可转念一想,对方是带伤之身,再想到那伤是怎么受的,卫珣的恼怒顷刻便消了一半。

今天实在太失常了,动不动就发火,这还像自己么?卫珣极度鄙视自己。正在此时,锦城端着煎好的汤药进了屋。卫珣从他手上接过,面色不善地擎到桑青眼前。

“喝药。”

桑青看了眼递到面前的那碗药,什么也不说便伸手接过,舀起药汁往嘴边送。手臂的动作牵动了背后的伤,他!地抽了口气,冷汗又从额上渗出来。卫珣将此情景看在眼里,一言不发地从桑青手里夺过药碗,绷着脸喂他吃药。

锦城迟疑地瞅瞅桑青,又瞅瞅卫珣。方才发生过什么吗?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僵硬,桑青昏迷时,王爷表现出的温柔体贴也荡然无存。

汤药也顺利喂完,卫珣帮助桑青趴卧好,冷冰冰地道了句,“本王已经跟你府上知会过,你要在王府伴本王夜读。你安心休息。”说完,便吹熄了灯烛,同锦城一起出去了。被夜幕染成靛蓝色的房间中只余桑青一人。

结果,自己还是得照他的意思,在王府中住下……这样一来,自己挨的那一顿鞭笞,岂不是全然没有意义了么?……桑青兀自苦笑。

难道,自己真的锋芒太盛,或者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所以,上天才让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来考验自己是否仅仅是在虚张声势?

也许,从前自己并没碰到真正能够消折自己锐气的人?在这样一个人手中,自己究竟能不能执着到底呢?……

桑青的头不觉开始昏沈,浑身燥热,喉咙干涩得像要冒烟。他知道自己发烧了,居然感到一丝欣慰——原来会有那些怯弱的念头,是因为发热的关系……

第十七回

桑青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昏睡,意识沉沉浮浮,他朦胧地感到,自己仿佛在熔炉中被炙烤一般,周身热得像在着火。

忽然,额上传来一丝湿润清凉,桑青精神为之一振;然而,这清凉宛如熔岩中投入了一块冰凌,转瞬即逝,对于燥热难耐的桑青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不知何时,清凉不再拘于额头,而是如微风拂过草地一般,徐徐在遍身延展开来。焦灼的苦楚终于开始缓解了,桑青不觉扭动两下身子,显得十分快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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