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湘在一边不说话，只是认真开着路，只是一把轩辕剑挥舞的姿势更加的狠了，不知道是想要把挡道的树枝都毁掉，还是在拿手中的宝剑出气。

秋卿晏在身后咧嘴笑的开心，又来了句。“我昨晚听丫头说，你帮我采了血石就会下山，我向来以为丫头不会看人，但你这个小朋友还算是交的不错的一个。也对，不然到时候我家那两个回来，你一个外人在一边终究是不方便的。不过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有什么请求就说出来，不管什么愿望，那两个都能满足你。”

文静湘终于不动作了，在原地站定，然后终于鼓足劲说了句，“我有一个请求，就是请前辈你不要再说这些了。您自己心里不顺畅，为什么要弄到我心里也不顺畅。您自己一个劲在那里说，也没想过子瑞是不是想要他的那两位师兄在身边，再者说，我为什么是外人，或许子瑞并没有觉得我是外人才带我过来的。”看秋卿晏又要说话，文静湘赶紧又接过来，“前辈，您不要跟我争辩了，免得到时候又动起手来，就当什么都没说过吧，或者我跟您讲讲遇到子瑞的事情，您昨天不是想听么，子瑞这几天劳累昨晚肯定没有给您讲全这几年的事情，你看行不行？”

第一百六十九章：防范

“哎，年轻人火气真大。”秋卿晏嗤笑一声，“听你的意思，你对丫头这几年的经历倒是熟悉的很？可你若是真心喜欢他的，又怎么会让他现在如此不开心？”

文静湘原本闷着一口气，听秋卿晏这么说，突然又觉得心里面空的很，愣了好一会，才闷闷道，“我那时候不懂事，子瑞又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过不管怎么说，子瑞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皇上就不会想要召见他了。”

这么说来，丫头变成这样，还是因为长宁他们了。秋卿晏皱了下眉，又斜看了文静湘一眼，心知这人心结颇重，一面是对丫头爱慕，一面对他又心怀自责。丫头本就不愿对人敞开心扉，更不用说安慰别人了，所以这小家伙肯定以为丫头不让他跟在身边，多少是因为以前的事情所以还有些排斥他。

这可不行，心结不开还怎么赶他走，除非到时候把他打到全身经脉尽断然后扔下山，不然他都能按着原路爬回来。不过棒打鸳鸯的事情自己从来不做，这样多没品啊。想到这里，秋卫懿咳嗽了一声，说，“年轻人，虽然你这么自责，我很欣慰，但是有时候人也不能太看高自己，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看文静湘有些茫然的表情，秋卿晏笑了下。“丫头下山前，我曾告诫他，江湖凶险，朝堂更甚，这两个地方他是万万不能涉足的，可是他呢？却一定要跟去凑一凑热闹。我的那两个弟子，是何其灵的鼻子，什么风吹草动闻不出点味道。他若是觉得丫头有趣，用什么办法不能将他弄到手？你也知他们一人是皇帝，一人是宰相，万人之上的身份和权力，你以为自己只要藏着掖着他们就没有机会下手么？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只要是他们想要的，就能得到。所以，到底是丫头自己没听师父，我的教诲。与你无关，你莫要想的太多。再者，若丫头至今还在怪你，他也不会求你送他回来了，你想这地方只要认识路，又没有禁令的限制，谁不能来，何况这山野的东西都护着他，只要他想，自己就能回，何必要叫上你。”

秋卿晏说的头头是道，越说越觉得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傻呢，这么明了的事情竟然都看不穿，想想自己如此德高望重，竟然还要在这点小事情上浪费口水，果然是这些时日在山上太闲了么。

文静湘被秋卿晏说的一愣一愣，子瑞是不是对他心存芥蒂他不知道，但是秋卿晏的最后几句话，让他茫然起来，“是啊，子瑞为什么要我来帮他呢，明明很想要我离开的。”回想起他以前说的话，不想耽误自己，不爱自己的话。有些心痛，但这些感觉都比不上现在心中的疑虑，子瑞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了吗？难道是因为眼前的前辈？

文静湘的眼睛不留痕迹的在秋卿晏身上扫了一圈。

“哎，真想把你眼珠挖下来，要怀疑也该怀疑你自己，竟然以为丫头是在防着我。”秋卿晏挺直了背，将双臂交叉进宽大的袖口中。瞥了文静湘一眼，“我猜，他是事情要求你，刚好你对他恨不能掏心掏肺，自然什么事情都会依着他。”

文静湘不做声，等着秋卫懿把话说完，不过后者好像挺喜欢把话说一半藏一半，说完一句就闭上嘴巴，不再做声。

他不知道，在秋卿晏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并不是所谓的吊人胃口，而是突然明白了丫头这样做的真正意图。

长清墓里面真正埋葬的是什么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与之相比，血石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道具罢了。自己之前想的太错，错的离谱，丫头的心从未改变过，他想做的不是要报复师兄，而竟是想要用自己血祭族人。

这个念头在脑子中一闪而过，巨大的震惊让他险些站不稳，藏在袖口中的手掌握紧，指尖划破了手心，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绝对不能再将丫头置于绝境，他是自己的罪过，是放在心尖的孩子，更是思卫用性命换回来的孩子，已经不能再让他有任何危险了。

“文静湘，”秋卿晏突然开口。

这是他第一次喊文静湘的名字，语气中没了轻慢、调笑，其中的郑重和寒冷让文静湘有些措手不及，但又莫名的镇定。

“等回了卿晏斋，若丫头让你告诉他去长清墓的路线，你万不可说出来。”

第一百七十章：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文静湘想不到等来的会是这么一句，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秋卿晏跟着重复了一遍，脸上显出迷茫的神色，“是啊，这是为什么，我也很想知道。”遗族已经灭亡了，现在有师父、朋友还有自己的骨肉在身边，这样不是很美好么，可丫头为什么偏偏要执着与晦暗的过去。

文静湘见他如此，便不再说话，只觉得这前辈性情颇有些古怪，子瑞自小跟着他，初次遇见他时性子却是十分的随性直率，让他觉得七分庆幸和三分的感慨。

秋卿晏得出丫头想自毁的结论后的情绪一直不高，文静湘又巴不得这位前辈不说话，于是两人一路无语的走了下去。原本一早出发，两人路途又不曾歇脚，可现在已经是夕阳西斜，秋卿晏没有半点慢下来的样子，不过他思索的时间却越来越久。这里山连着山，放眼望去全是森森一片苍翠，哪里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子，文静湘也不知道秋卿晏是怎么做到能一路的认清楚方向和路线。

“前辈，我们大概还要走多久？”文静湘终于打破沉寂，秋卿晏正停了脚步背朝着他站在前面。三两步跟上去，秋卿晏正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茫茫大山，似乎在想着什么。

文静湘知他还在看方向，便不再多言，安静站在一边。

“大概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现在还早呢。”秋卿晏回答，“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我讲丫头在山下的事情么？怎么半天不见你吱声，若早知道你这么没意思，我也不带你过来了。”

“……”文静湘沉默一下，认真回忆了一番，在确定是前辈自己叉开话题的事实后，说道，“那是每一件事情都讲，还是您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事情。”

“我想知道丫头跟我那两个徒弟是怎么遇上的。”秋卿晏回答的直接又迅速，言下之意就是你们是如何的花前月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不用告知了。

文静湘脑门上青筋暴了一下，不过这位前辈每次跟自己说话，都是这样一种嫌弃态度，久了索性也就放开，反正自己就是这样了，若对象是别人文静湘肯定不会搭理。但这人不一样，他是子瑞的师父，自己自然要尊敬几分。于是三言两语把皇帝如何跟子瑞相遇，子瑞又是为何入宫被人误解再到后来的大婚、坠崖等等事情都说清楚了。

文静湘整个事情讲的非常笼统，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粗粗的描绘出轮廓，却对细节的地方只字不提。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来。每每回想起曾经在一起的日子，想着那时候子瑞脸上的表情，他总是那样一副安静的样子，只要遇到不好的事情，他也是一个人躲得远远的承担，不生怕把其他人卷进去。所以自己总是不知道他到底过的好不好。现在将整件事情梳理开了，文静湘甚至有些诧异，当时的自己怎么会傻到那种地步，自己将他推了出去，还傻傻安慰着他：不要害怕，万事有我。

子瑞当时会是一种怎么的心境？若那时候自己有哥哥一半的精明，必定不会让他落到皇帝手上，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哥哥那么聪明，可他不是站在子瑞身边，而自己却只会帮忙做错事。

“哇，当时我若在场就好了，真想看到长宁当时的表情，”当听到子瑞坠下悬崖的那一段，秋卿晏的眼睛几乎放出光芒，他满脸的兴奋和向往，瞪眼看着文静湘，用力抓住他的胳膊然后前后摇晃。“快跟我详细的说说丫头跳下去的那一段，还有长宁的表情，动作，一点都不要落下，我要全面的具体的这个过程！”

文静湘的脸迅速抽搐一下，然后坚定的问了一句。“您真的是子瑞的师父吗？您不是带了人皮面具来骗我们的吧！”

“哎，丫头这不是没事嘛。”秋卿晏无所谓的回答，然后继续摇晃着眼前的文静湘。“你快点说清楚，听了讲了半天就这么点精彩的地方，我怎么能错过，太有快感了！”

高人大抵都是不正常的，文静湘在心中如是安慰自己。不过一想到自己将要说出的话，文静湘内心也激动起来，被说了这么多回，终于可以扳回一局了。“前辈，当时我中了幻术，并没有看到皇上当时的表情和动作，说的更明白一点，我什么都不知道。在幻术解除之后我才醒过来，当时子瑞已经坠崖，而皇上也被秋卫懿下了毒药。”

秋卿晏脸上的表情变化之快之强烈，可以用土崩瓦解四字形容再恰当不过。他脸上的幸福和激动迅速的崩溃，一脸的晦暗和难以置信。

“你知道吗？我很想很想掐死你。”

“前辈，气大伤身，我们继续吧。”文静湘一脸的镇定和认真。

第一百七十一章：进入长清墓

剩下的路走的异常顺畅，秋卿晏打定主意不再理文静湘，长清墓地处偏僻，从方圆三里以外便有遗族先人的布阵。只要步入其中，在面临的无数次选择中哪怕走错一次，便再难走出迷阵，早在长清墓起建之前，思卫就曾拿出布阵图给自己看过，那时候心中还曾欢喜，心想她对自己终究是不一样的，但现在想起心却有些负重的感觉，现在的丫头和她还真是像，总是能为未来打算的清楚，然后自己撒手的干净彻底，让人连挽留都来不及说不出口。

思及故人，秋卿晏慢下了脚步。身后的文静湘跟在身后走了两个时辰，见前面的人身形渐慢，便环顾下四周，青山锦簇，绿水环绕。外围的山脉已经显出秋季的寂寥和颓然，这里的风景却依然秀丽，犹如停留在春夏交接之际。文静湘是从半路才突然发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各处的景色既是相同又有些微妙的区别，若不是有人带路，自己恐怕就要迷失在这一层层看似华丽繁茂的山野之间了。在倍感惊险的同时心中对秋卿晏的敬重又上了一层。

见前面的人终停下脚步，文静湘问道。“前辈，怎么不走了？”

“这不就到了，还要走到哪里去。”秋卿晏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文静湘走上前，并肩站在一边，眼前一颗巨大的樱花树，在秋季初始开满了粉红色的花，微风一吹，片片粉嫩花瓣在空中跌落荡漾，埋没在青葱的草地间，竟有一些花瓣飘飘洒洒掉在了自己的衣袖上。

“这一处是山中灵气最充裕的地方。为此早在多少年前，遗族便开始布阵，几代人的心血却终只是布置了三里开外便灭亡了，不然这整座长眠山便再也无一个凡人能够进来，遗族也不必遭遇那次大祸。如此阵法布置范围之大，手法之精妙，几乎凝聚了出云遗族所有的智慧和心血，放眼天下，这世间再无人能出其右。”秋卿晏抬手指了指远处的天空，“这里的气候永远停留在山间最美的一天，万物生灵欣欣向荣，从天空往下看却看不出半点端倪。除了层层叠叠的山川长河便再无什么不同。若没有人指点，误打误撞，几百年都不会有人找到。”

“前辈，你告诉我这么多，让我觉得压力很大。”文静湘回答，顿了顿。“这会是我的遗言么？”

秋卿晏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的弯了弯嘴角。“是与不是，岂是我说了就算的。”说罢，提脚往樱花树的方向走去。

走到樱花树面前，文静湘才看清楚，这颗数人张开臂膀都保不住的树木躯干上布满了犹如法术般繁复的奇异符号，在树干间缓缓流动变化，使得这株樱花树似乎有了脉搏，而流动闪烁的符号就是它的血液。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遗族，在世人口中成为禁忌的名字，只有在宫中的书籍中才能窥到只言片语描述它的存在，只知道它是神迹的存在，是一段传奇，是一段隐秘。然而现在自己真正的接触到了它，才知晓其中的庄严和神圣。

秋卿晏不去管文静湘，将内力凝聚在左手指尖，抬手一指抵在樱花树的躯干上，微皱眉头，闭目等待了半响，正要动作，突然想起什么般，对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文静湘淡淡说了一句，“你且转头，我不说话，你就不要转身。”

文静湘依言转过身去，看不见秋卿晏的动作，只知道那人似乎动用了大量的内力，呼吸中竟然多了一丝凝积。文静湘的心思都放在了秋卿晏的呼吸上，不料脚底突然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还未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突然被秋卿晏从身后紧紧按住了眼睛，直觉脚下的泥土开始沦陷，又似乎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被秋卿晏拽着往什么地方倒下去。好一会，身边的环境才停止了晃动和坍塌，眼睛上的手也被拿开，隐约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眼前的世界重现呈现。看着眼前的景象，文静湘顿时呆住。

文静湘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光线是那种柔和的白，犹如母亲爱恋的眼神，温柔又美好。文静湘抬头，只知道这空间有五十多米的高度，却看不见顶部，因为顶部就是那片温和的光线，不知道从何而来，白茫茫一片，空间的正中间是那株樱花树真正根系驻扎的地方，之前看到的那一株樱花树，竟是有几十米的躯干是掩埋于这层空间的。

“这里是地下。”似乎是看出文静湘的疑惑，秋卿晏走到他身边。

这时候文静湘才注意到，秋卿晏的左手指尖还流淌着鲜血，原来之前的血腥味是因为这个。

注意到文静湘的视线，秋卿晏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白布，“所以我不愿意过来，想进来总是很麻烦。”

文静湘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两人置身于此的，但他现在一点也不在乎，他只觉得满心充满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感激的奇妙感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感激的是什么。这里有圣洁的气息，这样的纯净和温柔，让他想到了初次和苏子瑞的见面，那感觉竟然和现在重叠。

第一百七十二章：谎言总是很伤人，而且没人会习惯

“我们进去吧。”秋卿晏率先从眼前的景象中抽身出来，顺便扯了一下文静湘的宽袖。这里的气息很平和，像母亲怀抱的味道，呆久了会让人沉醉，再难下定决心离开。这样的气氛更让人发不出脾气，这样秋卿晏的态度变得温和了很多，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些对后辈的关怀。文静湘被拉着袖子往前走了几步，渐渐清醒了些。远处光亮空旷一片，正中央立着那棵巨大的布满咒文的樱花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七分醉意三分清醒。微醺的感觉多一分少一分都会让人觉得遗憾。文静湘又忽的摇了摇头，自从来了地底，精神就一片飘忽的抓不住自己的意志，难道是因为这花香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