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突然闪出的这个想法，狠狠的吓到了我自己。我竟然会对自己的侄子，一个刚出生一天的婴儿起了杀念。

他长的那么可爱，是我最爱的哥哥的孩子，也是我最爱的女人的孩子。也许，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和思卫的孩子。

我的脑子又不听使唤了，我一遍一遍的回想第一次遇到思卫的场景，我想到她对我的每一次微笑，善意的调皮的可爱的。我回想到护送她去明城的的日日夜夜，想到她冒着巨大的危险拯救我于滔滔江水之中。想到她中了媚药后蛊惑人心的美。

我想了很多，想到在第一眼看到她时便已经沦陷的自己，傻乎乎的不懂爱情的自己，将她拱手送人的自己。我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机会，在她进宫之前的路上，在她被哥哥冷落的时候，在她被宫人陷害险些丧命的时候，多少次得机会，可以让我紧紧握着她的手逃离这个世俗的世界。可我终究什么都没有做，眼睁睁看着她和哥哥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到后来的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所以我会恨，我痛恨自己的懦弱和无知。连带的痛恨起这个无辜的婴儿。他总是能让我在逃避的时候看清楚自己的虚伪。我像是换了一个人，潇洒的什么都不在乎的七宝王爷，成了一个终日酗酒的废人。

我们都知道原因，于是她来了，背着哥哥。用愧疚的眼神看着我说，“七宝，你要不要去长眠山去休养一段日子？那里……风景很美，族人们也很好。你去散散心，肯定会好很多的。”

于是我就去了，没有任何的理由，一定要说一个的话——这是她说的，只要是她说的话，我都会去做。其实，她不用愧疚的，这些都是我自找的。

后来我竟真的好了很多，这里灵气充溢，奇人异事也吸引了不少我的注意力，我知道从表面上看，我已经好了。我抽出时间回了趟宫中，终于又看到她，我有些崩溃的神经慢慢恢复，我跟哥哥谈笑风生，和她也是，他们只道我以前是少年心性，现在终于反省。

“我想找个徒弟，不然这一身修为岂不是要浪费了，这会是卫明大大的损失。”我煞有其事的跟哥哥商量。

哥哥倒是很配合，立刻把长宁这小子扔给了我，他是太子，但哥哥想立的人是长清。让我带走这个包袱，确实是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我再次回到山中，不过这次带来了两个徒弟。

两个小坏蛋，不过我喜欢。

他们很聪明，虽然跟我比起来要差一点。不过他们的坏性格却跟我不相上下。我一直以他们为骄傲，直到我见识到他们杀人的手法和借口，我突然发现有些事情已经偏离了轨道。我一直纵容着他们，我不在乎世间的伦理纲常，我也不在乎无关人的身家性命，因为不在乎所以不针对。然而我的两个徒弟并不是这样，他们还太小太有好奇心，他们总是想做一些事情，用尽残忍恶毒的方式来触犯道德的底线。这样不好。

我想我没有管教好他们，我在教给他们那些杀人手段的时候，言行太过轻佻，以至于他们放手行动时毫无顾忌，试图在相反的路上走的更远。

我试图挽回，却发现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这个时候，思卫来了。她总是来的这么及时，及时的挽救我与水火。不过这次，她还带来了长清。五六岁的样子，乖乖巧巧，那双大大的眼睛似极了他的母亲，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谁能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却是想要杀了他。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不过那时候对他，我大概还是没有像对另外两个那样上心。我傻乎乎的想他会是一个很适合的刀鞘。

温润坚韧。

我总是做傻乎乎的事情，比如，将自己最爱的女人送给自己的哥哥。比如，将最纯洁的孩子送到没有套上橛子的狼口边。

他那么聪明，那么善良，一下就听出了我的意思。

我说，你的师兄们都是苦命的孩子，你要多担待些。

我说，你的师兄们并不是真正的坏人，他们只是不懂得如何关心人。

我说，他们是你的师兄，万万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除非是无意。

我说，爱护你的师兄们，这样他们才会爱护你。

所以他每次受伤都不告诉我，那时候我不知道，历代族长的血脉伤口有自我愈合的能力，也不知道他们不受毒物侵害，不然我不会一直都搞不清楚，明明中了媚药，思卫却能全身而退。

这个孩子也傻乎乎的，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不告诉我，总是默默的忍受着，他真的以为狼能改了性子，变成狗了。我瞎了眼他也跟着瞎眼了么？

所以直到那件事情出现，他们再也遮不住了，我才知道长清吃过苦，很多的苦。

那件事情终于吓到了这两个小混蛋，长清在床上躺了十天十夜，没有任何的体温，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成了一个死人。

我没有脸见卫思，她那双盛满了绝望的恐惧的眼睛，我承受不起。

我真心的心疼这个孩子，我对不起思卫，更对不起他。

长宁和小秋做过的事情，都是我纵容的，我注定要为他们的行为愧疚一辈子。

当长清从异世回来的时候，我真的有些不认识了，他变得活泼了很多，我突然一点也不想让他知道曾经的事情，他现在过的这么快活，晦暗的过去并不适合现在的他。

忘记一切好不好？用你新的身份。

第一百六十三章：试探

虽不知道秋卿晏最后一句话具体所指，文静湘但还是能够猜出七八分的样子。

“前辈，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文静湘犹豫的看了秋卿晏一眼，“子瑞和皇帝他们承师于您一人，但为什么性格和行事却如此不同呢？”

“人的本性，是最难改变的东西，何况他们并不是同时入我师门，”秋卿晏突然展眉一笑。“也亏是这样，才一直开不了窍，被师兄二人欺负了。不过，你也不必为他觉得难过，他那种性子在哪里都是会吃亏的，这世上最险恶的就是人心，与其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利用欺骗，不如就这样面对着将邪恶呈现在外的师兄两人，吃多了亏自然就会明白，我不期待他有害人的心，但如何防范别人，不轻信他人，保护自己，却是他要学习的。”

文静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小时候，也曾被父亲送到帮派中学习些武艺，那里的师兄弟们虽然尊卑秩序严谨，但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却都是好得很，兄友弟恭，这份感情连不是师门中的自己都能感觉到，哪里会有刻薄师弟的师兄的帮派存在呢？

“多说无益，子瑞说你们是为了那两个小子的事情而来，他们两个怎么了？”秋卿晏显然不想在苏子瑞小时候的教育问题上多费口舌。难道一定要自己承认——我不会带小孩子，我让他们自生自灭结果导致现在的良莠不齐？这绝对不可能，名满天下的七宝王爷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文静湘虽然想多知道些子瑞小时候的事情，然而这前辈行事向来古怪，便顺着他的话，把几人在路上的遭遇说了一遍。

“血石？他说的确是血石，你没有听错？”秋卿晏问了句。

“是的，而且子瑞也证实了。”文静湘奇怪秋卿晏的反应，“前辈觉得有不妥之处？”

“没什么。”秋卿晏抬腿走了两步。“跟我找吃的去，自丫头走了之后，我很久没吃到美食了。”

“……”文静湘连忙跟上。“前辈要是不嫌弃，我的厨艺也算勉强，子瑞现在怀有身孕，做饭什么的我做就行了。”

“嫌弃，怎么能不嫌弃，”秋卿晏丝毫不给面子。“丫头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他不习惯被人惯着，他会不自在的。小子，若是想追上我们家丫头，就跟前辈我多学着点。”

秋卿晏说完，自己先笑了出来，然后脚不沾地的往后山去了。

文静湘不再多话，反复将秋卿晏最后一句话在心里思索，前辈这是承认了自己在小瑞守在身边的行为么，就算自己不是孩子的父亲也可以？

“要先把皮毛什么的都去掉，只留下你想吃的部分，还有，把血迹洗干净。”秋卿晏交叉着胳膊站在文静湘背后，后者正蹲在溪水边洗一只已经被剖了膛的兔子，身边还放着已经放了血野鸡和大概两三个月的野猪。倒不是说丫头舍不得杀这些吃食，只是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让秋卿晏实在不想让他为难。有好吃的就行，过程什么的，自己出点力也没什么。

油爆兔肉、辣子鸡、串烧野猪肉，秋卿晏满眼都是浓香的美食在眼前飘来飘去，之前不爽的心情已经一扫而光。之前还说过，子瑞想留想走他自己决定，现在秋卿晏已经将自己说过的话抛到了九天云外，丫头回来就不准再走，留下来天天给为师做好吃的以弥补这几年惨淡的素食生活。

“前辈、前辈……”文静湘喊了好几声，陷入沉思的前辈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秋卿晏皱眉，幻想被打扰的感觉真是不不好受啊。

“已经弄干净了，我们回去吧。”文静湘站在眼前，两手拿着洗干净的猎物。

秋卿晏眯了眯眼睛，电光石火间突然抬手狠狠刺向文静湘的胸膛。几乎是一种本能文静湘后仰险险避过这一击。

“前……”还未将称谓呼出，秋卿晏已经又逼了上来，身形矫健出手狠辣，招招直逼文静湘命门，文静湘丢下猎物，勉强接了几招拉开距离，绷直了身子看着秋卿晏的一举一动。

秋卿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角弥漫着一丝阴狠，文静湘神经一紧，对方已经又一次逼了上来，动作的速度有增无减且毫无规律可循，若是持久战下去自己必定只有死路一条。心里这么想着动作就有了一丝的松懈，秋卿晏身形一闪一下将他踹到在地，一脚抵在他的喉结，紧紧压住。

文静湘的脸顿时红成一片，时间慢慢过去，呼吸的通道被堵住，连话都不能说出口，呼吸越来越薄弱，身体被紧紧的禁锢住，根本动不了。自己是要死了么？这一切都显得那样不真实，明明前一刻还对自己说笑的前辈现在就将自己踩在脚底，这就是七宝王爷的反复无常？

可是，还想见子瑞一眼，巨大的失落和绝望笼罩了文静湘，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了却自己的思念。

文静湘瞪大了眼睛，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但大脑却变得活跃，明明知道他现在不会出现，却还是看到了他的脸，在心里。

胸腔突然涌进一股新鲜的空气，文静湘大大的呼吸了几口，狠狠的咳嗽起来。

“竟哭了。”秋卿晏讪讪收回脚，一副不敢我事的表情。

文静湘狼狈的用胳膊撑着身子坐起来。眼角有些冰凉，自己之前竟然没有感觉到。粗重的喘气和咳嗽声在两人之间扩散。“前辈……”

“我差点杀了你，你还喊我前辈？”秋卿晏蹲下身子，视线和文静湘平行，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你不恨我么？”

“您是子瑞的师父，”文静湘的脸色不好看，不管是从生理还是心理方面，他故意忽略打在自己脸上的考究目光，顿了顿又说。“而且，前辈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倒是会说话。”秋卿晏站起身，又皱了皱眉，似是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这么差的身手，怎么对付那两只疯狗呢？”

文静湘抽搐了下嘴角，当做没听见。

第一百六十四章：吃饭闹剧

秋卿晏俯身闻了闻眼前的那盘辣子鸡丁，幸福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丫头，你的手艺真是一点都没有退步啊。”

“呵呵，是吗？”苏子瑞拿起一边的筷子，示意了一下文静湘，“动筷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味道，不合口的跟我说，我改。”

“没有，都很好吃。”文静湘对着苏子瑞笑了笑，端起碗趴了一口饭。

乌亮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着光，终日不动声色的脸庞露出动人的神情。长久以来文静湘第一次露出这样坦然的笑容，有些惊艳，随之而来的又让人觉得有些心酸。苏子瑞咬了下嘴唇，夹了块猪蹄放在文静湘碗里。

“咳咳。”秋卿晏咳嗽了几声。同时苏子瑞的筷子飞快的扫过来，看到另一块猪蹄安然降落在自己碗里，秋卿晏挑了挑眉毛，不再做声。

文静湘夹着猪蹄咬了一口，低头轻笑。

“丫头，别忙着布菜了，你现在的身子不如从前，多吃点。”秋卿晏忙里偷闲，说了句。顿了顿，“洗碗的事儿让你的这位小朋友做，我们师徒二人几年未见，是不是很多事情想跟师父聊，我看吃晚饭你就到我屋里来，还有，晚上你就睡在我的房里吧。”

埋头吃饭的两人同时抬头看秋卿晏。

“怎么了？”

“师父，我以后都不走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何必这么匆忙呢？不如让我整理好思绪，以后再慢慢跟您说，”苏子瑞停了筷子，戳了戳米饭又道，“再说静湘是客人，洗碗的事情还是我来吧。我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就不麻烦了，晚上挤着您多不好呀。”

文静湘听了苏子瑞的话，不动声色的低下头继续扒饭。

秋卿晏垂眼瞟了文静湘一眼，还有点眼力见，怕被殃及是吧。

“客人？”秋卿晏把筷子重重磕在碗上，“他一个小辈算什么客人，你问问他我秋卿晏在江湖上的名号，地位。今天能来到我卿晏斋，吃我的住我的，不知道是修了几世的福气，竟然还敢跟我称客人。”

其实刚把话说出口的时候，苏子瑞就后悔了，怎么拒绝不好，偏要扯到静湘身上，师父拉不下面子，定要拿他开刀。

“师父，您别生气，”苏子瑞见文静湘要说话，连忙打断，“要怪您就怪徒弟我不会说话吧。反正不管这儿是卿晏斋还是五毒门，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都跟我没关系。我把这儿当家，静湘是我从外面带过来的朋友，按这理他就是客人，您要是不乐意，那就算徒弟我自作多情了，卿晏斋念起来这么有意境，哪会跟家这种平凡的事物扯上关系。”

秋卿晏本来等着文静湘跟自己告饶呢，谁想到丫头突然插进来，伶牙利嘴的，把文静湘里里外外护的齐全，全不顾自己这师父的心情。哎，儿打不中留还是怎么的。以前丫头该多听话啊。

秋卿晏看向文静湘，后者也早不吃饭了，稳稳对上秋卿晏的眼神，竟没有半点退缩。

“哎，好吧。”秋卿晏把眼睛移向苏子瑞，突然一筷子敲在他头上。“小家伙下山几年这是越发不长进了，知道帮着外人欺负师父了是不是。”

“哎呀，”苏子瑞一手捂着额头，揉了揉，一脸痛苦的看着秋卿晏，“师父您下手还真狠，可谁叫您说话那么伤人啊，我在一边都觉得难受了。”

一边的文静湘已经伸手将苏子瑞的头朝着自己的方向靠了靠，轻轻移开他的手，烛光有些昏暗，看不清楚额头的状况，只能焦急了问了声。“疼不疼，我看看怎么样了。”

“得了得了。”秋卿晏受不了的挥了挥手。“我下的手有多重我不知道，他这演技也就能唬住你。”

“呵呵。”苏子瑞缩了缩脖子，对文静湘眨眨眼。“我闹着玩的，一点都不疼，师父心疼我呢。”

半天终于听了句受用的话，秋卿晏仰头挺胸咳咳了两声，“不过我之前说的话还是要照做，”不过看到苏子瑞垮下去的脸，某人加了句。“不然小心家法处置。”

第一百六十五章：杀念一线间

“丫头，别光顾着睡觉啊，陪师父说说话。”秋卿晏戳了戳苏子瑞圆润的脸庞，弹性很好，恩，再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