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 上——孓羽
孓羽  发于:2012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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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时很清醒,先给120打了求救电话,说明车祸地点和自己的受伤部位及现场情况,接着打我手机不通,继而打给方泓,将苏

跃的事简要说了一遍,交代让我去上海看看,要方泓先隐瞒他目前的状况,怕大家担心。

方泓一接完电话,便心急火燎地往富耘市赶,一路给我拨手机,不在服务区,再给路行风拨去时,手机关机(事实是:手机没拿

稳,掉下了悬崖)。所幸他呆在的地方离富耘市就一小时车程,赶到时路行风还在车里,有消防队员往他车上绑绳索。

事实证明,光拨打120非常失误:120接线员根本没注意听路行风剩余的废话,召集了救护车便争分夺秒地呼啸而来,结果,到场

才发现没办法实施营救,给110去了电话;110来得不慢,可探头一看,说,不行,需要吊车,又打给119……

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耽搁,加之从讨论到实施营救方案,再到复杂的营救过程……

路行风终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路行风说说,方泓补充,事情经过总算弄明白了。

我合上手机,皱眉叹气:先不提长途话费,瞧瞧,光耗电池,屏幕上原本三格电一下子降到了一格,这两人有够罗嗦的!

那个,罗嗦就罗嗦吧,讲那么多好听的干吗?咳,知道咱耳根子薄,又有一颗红亮的爱心,经不起某人几声温软的“拜托”……

得,我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也要县城,从K市转火车也就多耽搁个把钟头,没啥损失,干脆“保驾护航”,替

路行风分点忧,送苏跃两兄弟回K市路(行风)宅。

长长吁了口气。一松懈下来,就感觉浑身难受——闹半天,我好的那口,还没抽上!

再点不着火,我怕我控制不住就这么嚼烟丝吞。

经验告诉我:禁止吸烟的住房里,火种通常出现在厨房。

于是,我扑向厨房,扑向灶台,寻找跟记忆中差不多的煤气灶——结果,意外发现人家比咱先进,用的是电磁炉。

强忍着要摔了那铁家伙的冲动,我开始翻箱捣柜,连垃圾桶都不放过——结果,压根没寻着跟火有关的迹象。

沉默片刻,我怒气冲冲、气势汹汹地奔到阳台,“哗”地一把拉开玻璃窗,探脑袋出去,震天一声哀鸣:“操你妈!”

——暗夜里,那气势果然不同凡响,顷刻间,犬吠哗然,和着哪家车上的警报声声(敢情丫是声控的?),此起彼伏,别样热闹

痛快!哈哈……

要知道,操谁他妈不是重点,重点是吼了一嗓子后,心情一下子舒坦多了。(某人:臭小子,你这算扰民知道不?被抓住了,要

扭派出所的!)

傻乐了一阵子,趴沙发褥子上发呆。刚转转眼睛,余光就瞥见茶几下有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伸手一摸,居然真是盒出自某酒店

的火柴!

嘿嘿,想来是苏某人适才冲地板时,没挪动茶几,泼泼消毒水,将这盒火柴冲到了被遗漏的死角。

只不过,火柴全湿了……得烤干才行。

放进微波炉,想想不妥:这万一烤爆炸了怎么办?还是摆电磁炉上烘烘安全。

摆到电磁炉的正中央,我正拿起插头,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甭管它,先烤上再说。

“你在干吗?”彬彬出现在厨房门口时,我还在研究有关火力大小问题。

身子往旁边偏偏,指着电磁炉上湿嗒嗒地小物件,我大大咧咧、理直气壮地说:“瞧清楚,我在烤火柴。”

原琢磨着逗他小子一笑,结果,他小子一脸麻木,板起张小脸,“蹬蹬蹬”走过来,二话不说扬手就把电源给掐了。

我定在原地,眼见他一爪子抓起我的宝贝火柴盒,举臂挥出一道抛物线,不偏不倚地砸进了垃圾桶。

第三十四章:礼物

“我说,你丫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得,我出去买……”

“买”字还未落音,两眼珠子就被某人的手吸引住了——从没发觉,塑料打火机的做工其实也挺美观大方。

“躲门外抽去。”彬彬把打火机扔给我,语气冷淡。

“哦,明白。”真没想到他会记得给我买只打火机!果然“人不可貌相”啊!(某人:呃,这都哪跟哪啊,扯淡!)

我眉开眼笑的将打火机揣兜里,才挑眉问:“你哥呢?没出啥漏子吧?”

“恩?我哥回房收拾东西了,”他没瞄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晚上十二点十分的飞机,还有两个半小时的空当,然后我们仨一

起走。”

“哦,”我点头,“这么说来,我哥已经给你们打过电话了?”如今在人前称呼路行风“我哥我哥”的,倒也习惯成自然,没那

么别扭了。

“恩。”彬彬依旧淡漠,与之前在机场的热情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呃,敢情又多出个并发症患者……

“那就好,那我就不必废话了。”

举步客厅,折身准备往外走,突然感觉脊背一阵阴凉,回头一看,恰好对上了苏跃那双冻死人的眼睛。

他没笑了,可我仍觉得可怕——这也不大象平常的他,虽说没见过几次面。

苏跃就站在通向卧室的走廊上,手里拎着只大皮包,纯黑缀暗花纹的那种旅行包。

我扯扯嘴皮子,试着轻唤了声:“苏跃。”

他竟放下皮包,笔直朝我走来。

我忍不住往防盗门的方向退了一步,心上打鼓:他丫的不会病情加重了吧?

“行风病了怎么不早说?”他的声音不大,我却有种震耳欲聋的错觉。

“啊?……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最要命的是: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正不正常。

“你是不是见到我病了,怕刺激我,不敢说?”他笑,笑得极浅淡。

我暗自吁了口气,忖:听这话,看这表情,好象是恢复正常了。

见我不做声,苏跃也没再追问,自顾自地脱起了手套——脱的是右手,掌心朝上,褪到一半时,有根银色的链子露了出来。

“给,帮我交给行风,”他把手伸到我面前,示意我接住链子,“是生日礼物。”

我木讷的接过链子,垂睫端详:链子上有块长方型镂花吊坠,四四方方的框架内是两枝大部分叠合在一起的郁金香,工艺相当精

美,从茎叶到花瓣,线条分明流畅,采用的制作手法非常独特:就是利用同一平面的凹凸菱角,呈现不同的层次。以前看过几期

什么鉴赏类节目,有介绍过啥子阴阳篆刻什么的,好象就是这么回事。

吊坠漂亮是漂亮,只不过……送给男人的饰品,怎么能选这么秀气的花样呢?这苏跃也太不会选东西了。

我边思量边要摇脑袋,蓦地意识郁金香或许对于苏跃来说有着某种特殊含义——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只穿着件背心,手臂上

的刺青,正是一朵银色郁金香!

“你可以自己交给他。”我将链子递还给他。

他没接,摇头:“我现在还在生病,受不了医院里的气味。”

“你可以等他回家后,亲手……咳……”我假装咳嗽——他直勾勾盯着我,让我无法说下去。

一分钟过去,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

“好吧,我交给他。”我妥协。

他移开视线,又开始脱手套,不过,脱的是左手。

这次脱到一半,我惊得来不及细想,一把捉住了他手腕——掌心里赫然藏着一枚尚未开封的剃须刀片!

他,果然想自杀!

几乎就在我抓住他手腕的同时,苏跃轻巧的拈起了刀片……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某人用套着白手套的手指弹了弹,那枚刀片就在我“如狼似虎”地注视下,落进垃圾桶……

我的心一下子跌到了原位……

“没了。”苏跃淡淡地开口,抽回被我抓着的手腕,洒脱地转身离去。

我失神的望着他那颀长优美的背影,不禁为路行风掬了把同情的泪:唉,苏跃倘若老这般神经兮兮的话,做他的情人,心脏不够

强健的,还真是找死。

坐在冰凉的楼梯台阶上,倚靠着墙角点了根烟,我深吸一口,满足地半阖起眼帘。

昨儿夜里折腾得散了架,今儿又乘车乘飞机的疲惫又提心吊胆的伤神,铁打的人也抗不住。

舒展一下长腿,裤兜里带出细碎轻响。摸出来一瞧,是要捎给路行风的项链。

……捎给路行风的项链?!

我猛地一惊,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接了件麻烦事:妈的,为什么要我捎去?我又没说要去富耘市探伤患?大过年的,我跑

那去干吗?还有,都没告诉我,路行风哪天生日……不行,呆会儿交给彬彬,让他去。

我正寻思着怎么哄彬彬去送项链,手机徒然响起,骇我一跳。

叼着半截烟卷,我眯眼听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按下接听键。

“耗子!”夏屿的声音有些急切,我不自觉轻笑。

“恩。”懒洋洋地哼了哼。

“干吗呢你?半晌不接电话,”他低低的语气,好似耳语,“早先打你电话又一直占线,跟谁墨迹呢?”

“还能有谁?”我打太极,声音透着愉悦,“废话少说,我手机快没电了。”

“靠,没电你不会充啊?”骂归骂,听得出他小子是在笑,“苏跃那事不是结了吗?明儿除夕,早点回来,我和漫漫去接你。臭

丫头说想你想到嘴抽筋……诶,你刚刚是这么说的……诶,你丫属狗的,还咬人……”

“……就咬你,你属贱骨头的,咬死活该……”

漫漫清脆的笑闹声传来,让我也感染了一丝促狭的快意,“咬你哪了?赶明儿我替你咬回去。”

夏屿刻意呻吟了两声,然后邪气地压低声说:“你咬我得了。”

“去,皮痒欠揍是吧?”我佯怒,却压抑不住甜蜜,挂脸上的笑,自己都察觉得出来。

“嘿嘿,反正你明儿早点回来,我已经在海鲜楼订好了位子,年夜饭咱们在外面吃。”

“这哪成?你爸你妈,还有……那啥,怎么办?”我不愿意提“那啥”,口齿不清地含糊了过去。

“一起啊,还有漫漫一家,咱们一起在外面吃啊。”

我总算听明白了,“咱们”不是指咱们俩。

想到会和“那啥”撞面,我有些犹豫。

“航哥,”估计是漫漫抢走了手机,叫得倍儿亲昵倍儿甜,“你还没见过我嫂子吧?是个大美人……”

漫漫话音未尽,夏屿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急急地说:“耗子,别听她瞎掰,都跟水桶似的,还美个屁!再说,我老婆明儿不在…

…”

燃烬的烟蒂从指间滑落,我僵直地握着手机,没再说话。

第三十五章:位置

有人说,亲情代表着宽容,友情代表着包容,爱情却是容不得——容不得一粒沙尘。

看来,这说法不无道理,至少我现在已经有些神经质地“容不得”了……

容不得夏屿嘴里十分顺溜地唤她作“我老婆”!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自己会气得青筋暴跳,骂他个狗血淋头,结果,我不过僵直着攥紧了拳头,默不做声。

我很清楚夏屿的“日常”习惯:但凡跟他有过什么的女人,他统一亲昵地唤她们作“老婆”,口气如同叫嚷着“咱就是老子、你

丫个臭小子”般自然随意。倘若和谁头阵子好得蜜里调油的话,“老婆”更是成天挂嘴边上。

原本他的习惯都能被我所习惯,何况那些个“老婆”无非走走过场,最多成人游戏,然后一拍两散,未曾想过,这样一个称呼会

有一日令我如遭雷击,衍生罪恶感!

自夏屿结婚以来,我从没认真考虑过那个女人所处的位置,因为我相信我们的爱情,所谓的名分、契约与我无关。可夏屿偏偏这

会儿用一声“我老婆”敲醒我的良知:那个女人是夏屿合法的妻子,无可厚非的伴侣,而我在面对那个女人时的尴尬身份,竟是

个卑鄙无耻的插足者!

这,无异于狠狠扇了咱几锅贴!

眼下的季节,天总是亮得不干脆,灰蒙蒙的,让人无比压抑。

早上八点不到我便赶到了火车站。正值春运期间,大厅里早已人满为患;我挤到售票处遥遥搜寻了一遍大屏幕上的车次信息,手

里握着钱包,竟有些犹豫不决——说实话,我还没决定回不回县城。

才发觉,咳,其实咱挺怯场。上次“怯”的是夏屿的婚礼,这次却是一顿团年饭。

甫从密封罐头似的大厅挪到空旷透气的站前广场,呼吸一下子顺畅许多。

相对于别处飞雪的隆冬天气,K市此时的气候只够称作“秋”。

不过,偶尔一阵风过,绝对寒意袭人。我紧了紧羊毛外套的领子,目光散漫地望向眼前充满野性的铜塑。

——高高竖立在广场中央的铜牛,身躯庞大,四肢浑然有力,整个脊背绷紧弓起,仿佛正铆足了劲儿,眨眼的当子便会一跃腾空

从我的视角能清楚的看到那颗略低的牛脑袋上暴恹的神情……喷张得老大的鼻孔,好似在跟谁斗气。

呃,咋觉得这表情有点眼熟咧?……隐隐象极那只嚣张豹……

瞅着牛鼻子,我止不住摇头苦笑:这会儿,豹子也在闹性子吧?……昨儿晚上他小子肯定把漫漫吓得够呛,居然暴喝一声,就这

么摔烂了手机。

漫漫其实也是无心——听得出小丫头挺喜欢那个进门不到一星期的女人,单纯想着将她当作某种值得炫耀的资本向我推荐。夏屿

的阻扰令小丫头误以为他小子是在害臊,和自己闹着玩,丝毫没放心上,反而下狠劲地连珠发,抢着称赞那个女人如何才德兼备

,如何得家人喜欢,说夏屿如何配不上人家……还特意告诉我个惊人的巧合:孩子的预产期居然是情人节那天!真正的爱情结晶

……

就这句,让夏屿歇斯底里了。

我有些迟钝,却不是傻瓜。

和夏屿相处那么久了,他小子尾巴一翘,我都能分辨出他是拉屎还是放屁。以他的毛躁个性,怎会放任漫漫在我面前如此闹腾?

……或许,夏屿也有自己一番算计,寻思着凭借漫漫的有口无心,迫使我接受那个女人存在的事实,这才没有全力阻止——毕竟

,就算咱有心装鸵鸟,找堆沙子埋脑袋,可屁股还光在外面不是?除却自欺欺人,咱啥也逃避不了。

就长远考虑,尽早尽快去习惯那个女人的存在,对于我和夏屿都有利。只是,他做梦也没料到漫漫会扯上句“爱情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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