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 上——孓羽
孓羽  发于:2012年04月24日

关灯
护眼

又气喘吁吁地腻了半晌,我徒然一激灵,记起适才想打电话来着,被他小子一搅和,差点给忘了。

扯掉他缠在腰际的狼爪,我边爬起身,边怪叫:“你个色痞子,害得我差点耽搁了要紧事。”

他缩了缩脑袋,含笑咕哝:“妈的,自个儿色,还怪老子。”

半跪在床边去扯一旁椅子上搭着的外套,我懒得和他贫嘴,来回翻找外套口袋。

“干吗?”

“找手机。”

他瓮声瓮气地在我背后喷冷风:“睡糊涂了吧?就你家这破地儿,哪来信号?”

捏着外套的手停在半空。

是啊,移动公司标榜的“信号已覆盖”,压根没覆盖咱乡。找格信号,要举着手机绕乡里遛弯,运气好的话,还能与对方扯上两

句;运气不好的话,丫就一“丫”叉上面,摔了手机也没折。

等等,这么说来

“你昨儿给我打过手机?”我扭头,将他脑袋整个从被子里拖出来。

“恩,一听‘离开服务区,暂时无法接通’,就猜你回这地儿了。”难怪昨儿手机没折腾。

“那,我去喜子家打电话。”一筋斗翻下床,我麻溜地穿好衣服,“你也给我起来,我今儿要赶火车。”

“赶火车?大过年的赶啥火车?”他楞楞,随即明白过来,“你大他们不回来过年了?”

“恩,我过去看他们,随便给他们捎点东西。”我含糊回答,不敢告诉他,自己原打算过去找事做。

才晃出卧室,就听外面有人拍门板子:“耗子,耗子,你小子还在暖被窝?人家电话都打到乡政府了!”

一听是喜子那粗嗓门,我咂嘴:“你小子嚎就嚎呗,捶啥子门哦?拆了板子,你赔我新的?”

回头见夏屿已经在梳洗,我慢吞吞地拉开门,揉着两黑眼圈,问:“谁打电话找我?这大过年的,不会是你丫闹我穷开心吧?”

“没事闹你干啥?我窝屋里斗地主得了。”他凑近,递给我张纸条,“是个姓方的,他叫我记下这个给你。”

我看了看那纸条上几个写得比小学生好不了多少的圆珠笔字:

回K市路行风家

方手机:……

“啥意思?”夏屿突然从后面伸手,将纸条扯了过去,不解:“你不是已经辞职了吗?”

我点头,问喜子:“那姓方的没说别的?”

瞥了眼从里屋出来的夏屿,喜子没搭理我,却冲他笑:“你小子啥时候来的?一会儿去我家喝两盅。”

夏屿也笑,扬扬纸条,说:“先把这事了咯。”

问半天,喜子也没说上个所以然,不得已三人只好去他家借座机——反正他不来,我也正要去的。

“喂,方先生吗?”

“是我,”电话那头的男声有些可意放低,“你好!”

“你好,我是楚航。”他客气,咱也客气。

“哦……请稍等。”听见那边似乎换了个地方,他的声音大了些,“有点私事要麻烦你跑一趟。小路一时无法接电话,叫我替他

捎几句话……”

第二十九章:替罪羊

年关年关,这年就是个关口。

对方自称方泓的人,有些沉痛地告诉我:苏跃在上海出事了!

我握着电话筒,跟夏屿大眼瞪小眼。

呃,他苏跃出事了,跟咱有啥关系?!再说了,这大过年的,啥子不好玩,玩出事?!

接着,方泓又说了第二句:N江这边大雪,车子出入受阻,所以路行风没法及时赶去上海。

好象听出话音儿了。

我皱眉,夏屿皱紧眉。

最后,他说:路行风信任我这弟弟,想我代他跑一趟上海。

我抚额叹气:亏姓路的想得出来,大过年的,居然要他名义上的弟弟我帮他去找他的小情人?!

对着陌生人咱不好多说,提出让方泓把手机交给路行风。

——其实,试过联系路行风,可手机打不通。这个方泓我不认识,又没见过,单凭片面之词,不可全信。

方泓的解释勉强可接受:路行风正巧堵在路上,刚跟他交代完这事,手机就没电了。

我说:他知道我乡里的电话,要找我,可以直接打乡里来。后话是: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地经一陌生人转告。

方泓说:当时他手机快没电了,又没保存乡里的电话,所以只好委托他了。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没直接叫方泓去?却要兜一大圈硬来找我“麻烦”?

方泓没等我问,直接点题:他人此时就在N江。言下之意:和路行风一样,出行困难。

我颓败:那……要我去路行风家干吗?我又没他家钥匙。

方泓笑:不用去路行风家,他不过是找个借口想我知道是谁有事罢了。

最终,火车票没拿到手,让夏屿找我朋友帮忙卖掉了——没办法,谁叫我这人太有良心了?狠不下心拒绝路行风……咳,那个,

都怪夏屿那臭小子多嘴,替我摊了这破事。丫的,嫌咱不够劳心咋地?

刚想揍他个半死解解气,他小子就不怕死地贴上来贼笑:“咱俩正好那啥,顺便去上海补个蜜月。”

“补你个头!给我滚回去蹲着!”横了他两眼,我没好气,“就你家老爷子那脾气,说不定大年初一就一刀劈了我家大门!”拐

谁不好拐,拐夏屿?若是平常还好,今年可不一样,他小子新婚燕尔,昨儿又跑我这“娘家”蹭了一宿,这会儿,大概家里早闹

翻了天。要是图一时开心,就这么玩“失踪”,被他家老爷子知道了,往后想见面都难。

经结婚一事,我已经明白自己无法对抗的东西,夏屿比我更清楚。虽说千般别扭万般无奈亿般难受,可人要理智,我不能因为一

次“私奔”,毁了以后更多的机会,让夏屿在家难做。

何况,经过昨晚,我决定凡事多替他着想,只要他能平安快乐,再委屈再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尽量心平气和地去忍受。

夏屿一时心血来潮的甜蜜“计划”,在我一声晴天霹雳下,宣告流产。

趁着车站旁的吸烟区没人,他迅速在我唇上啄了几口,喃喃:“给我点时间,等孩子生下来满了周岁,我就离婚。”

我垂睫笑笑,刻意不去看他此时的表情,不置可否。

其实,我想说:离婚又怎样?我们依旧是一对见不得光的耗子,只要你心里有我,便足够了。但这样感性的话,确实不象我能说

出口的,而且,咱私心里,万分不乐意他床上躺着别的人。

二十九的傍晚,我一脸阴郁地出现在上海。

高兴得起来吗?先不说大过年的东奔西跑,不能和我大我弟、夏屿他们团聚,单说今年吧,长二十多岁,我就今年忒“人品”地

跟局子结了缘似的,连带着“二进宫”,真他妈晦气!

说起晦气,这人要倒霉了,不找事儿,事儿也上门。苏跃他小子昨儿晚上和彬彬去啥子地方泡吧,正碰上临检,被个贩药的混混

栽赃,将装有几颗摇头丸的塑料袋塞进了彬彬兜里。警察开搜的时候,彬彬才发现身上徒然多出的东西,吓傻了眼,苏跃眼明手

快地一把抓过药,塞入沙发垫里。结果,还是被搜了出来,两人一齐抓进局子。后来,好象是找出了卖药的家伙,承认药是栽赃

给苏跃他们的,可警察同志办事“认真”,硬是翻出啥子法规来,照样扣留了二人,要求担保和交纳处罚金才放人。

方泓当时说的时候,我本想问:苏跃怎么不找他家里人?非得找路行风去?可马上又想到,他俩是情侣,找路行风也合情合理。

再者,路行风的私事,方泓未必清楚,问多了反而让路行风难堪,便没开口。

等我两手空空的晃出机场,第一件事就是忍着仍有些不适的耳膜鸣响,给苏跃打手机。

响到忙音也没人听,我按下重拨,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搅耳朵替耳膜解压,就被人勾住了脖子。

“嘿,剪了头发,害我差点没认出来,”彬彬亲昵地把我半个身子都搂了过去,还一爪子搭我头顶上乱摸,“这样子倒有几分象

小夭了。”

我尴尬地推开他,抬头就见路边来往的人全跟苍蝇见了蜜似的望我俩瞅,那眼神就两个字:放光。

“怎么出来了?你哥呢?”退后两步,保持安全距离,我问面前戴着顶黑白绒线帽的彬彬。

彬彬笑眯眯地跨前一步,完全无视周围人对待两男人“过分”亲昵的敏感,抱住我一条胳膊蹭,“我们下午就被公司出面弄出来

了,我哥回屋里收拾收拾,晚上还有场演出。”

我无力地望了望天空,又望了望彬彬眨巴眼睛扮可爱的俏脸,再望了望被他小子抱住的胳膊,然后,压抑着想要惊天地、泣鬼神

地暴吼一声的冲动,深深深深呼吸了数次。

掰开某人那双讨厌的爪子,我尽量语气平静:“既然没事,我回去了。”转身,逃也似的往机场大厅走。

“那谁,”敢情他小子还没弄清我叫啥,“路大哥呢?”彬彬追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

“他有事不能来。”我对于某人的迟钝给予简易回答。

“他手机打不通……”

“恩,没电。”

“没电?他在哪里?你怎么知道……”

彬彬有眨眼睛的习惯,我确定——他说两句话,连眨了三次眼睛,比起上次在“地下仓库”时的样子,幼稚得多。

为防止他再次“贴”上来,我主动带他在门前找了块清净地儿,把方泓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方泓?”彬彬蹙眉,有些不高兴。

“恩。”

掏出烟,我递给他一根,他摇头,我便自个儿靠墙根叼上。结果,一摸兜,才想起飞机上不许带打火机,这会儿点不了火,只能

干叼着咽口水。

“找一堆子借口,还不是因为方泓?”彬彬这话明显是生气在,“要是我和我哥没被公司捞出来,今儿晚上可能就会被那些犯人

欺负了。他,他居然不来?!”

“没来,那啥,不是来不了吗?”听出彬彬对方泓的排斥,可想想路行风的性子,我此刻坚信方泓的说法是真的。

“路……我哥,咳,不是派我来了吗?”在人前这么称呼路行风,感觉怪怪的。

“派谁来也没用,”彬彬直瞪着我,把我这无辜替罪羊瞪得一阵青白,“我哥猜得没错,他去N江根本就是想方泓了。脚踏两船

,还信誓旦旦的谈什么真心,去他妈的骗子!”

这次换我瞪眼了:他小子骂骂人就算了,还把人家隐私扯出来……若咱是个外人,明儿路行风和方泓就等着舆论打击,跳黄浦江

得了。

“那个,你说的啥话我听不懂,你也甭跟我瞎说,我看你还是回去跟你哥解释解释,别闹误会的好。”我心虚地瞥瞥周围,发现

盯着我们看的人还是不少,不过没有靠近的趋势。唉,彬彬这小子长得比女人好看,身段也不错,加之,咳,两男的刚才拉拉扯

扯、勾来搭去(咱没搭去哈!),想低调也难。

“你想我去当炮灰啊?有种自己去解释!”他小子爆发了,竟给我吼了一嗓子,害得咱老脸没处儿藏,一下子丢精光。

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压火,我咬牙切齿地挤出几字:“给我带路。”

第三十章:毛病

彬彬打开两层防盗门时,一股子刺鼻的84消毒液气味熏得我倒退几步。

“你们这儿闹瘟疫怎么着?”站门边捂着鼻子扇了扇,我一眼瞥见玄关处的垃圾篓里堆满了84消毒液的空塑料瓶——起码有五六

只。

握住门把手的手不禁发抖,彬彬怔怔望着垃圾篓,原本瓷白的脸倏地惨白。

我奇怪的看向他,片刻后,他轻叹了一口气。

“或许,对我哥来说,就是一场瘟疫。”朝我无奈地摇头,彬彬有些伤感。

“我们都以为他已经好了。”

“什么?”我没听明白,回头望向屋里——冲洗过的空间,异常洁净。

“我哥有洁癖,相当严重的那种,还瞧过几年心理医生。”彬彬把我拉进来,埋头去锁门。

我呆楞楞地站在门内,努力消化这惊人的消息。

彬彬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地继续:“我哥喜欢音乐,也有这方面天赋,却因为无法忍受人多混杂的气味和接触而不能登台……风

哥那些年想尽办法帮他克服心理障碍,甚至为了激发他的音乐欲望,带他去日本看演唱会……后来,我哥的病在风哥悉心调理下

慢慢治愈,近几年一直没见有什么异常……”

我盯着屋内地板上尚未干透的水渍,试探问:“你是说苏跃那啥毛病复发了?”

咱农村人对于洁癖的理解就是特别注重个人卫生。夏屿曾说我有洁癖,原因是我坚持性爱前后要洗澡,没条件的话,至少要全身

擦拭干净,咳,特别是那地儿,倘若落下个啥毛病可有罪受。但,也没见过要用消毒液的啊!

那个,洁癖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吧?……象这样偶尔发一次,也算大扫除不是?咳咳,当然,这话说不得。

彬彬没理会我的问话,从空荡荡的鞋柜底层抽出鞋套递给我,自顾自嘀咕:“看样子,这次进拘留所刺激不小。”

卫生间水流声细碎,我和彬彬跟两木头桩子似的杠在客厅中央,默。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难闻的消毒水味,荧白的灯光下,洗刷过的客厅显得格外清冷。门扇淡淡泛着水光,布艺沙发露出亚麻色的内

衬,玻璃茶几上残留着微白的水迹。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全封闭式的外阳台,自动晾衣架上搭满了沙发套、床被套,

间隙勾着几条长长短短的毛巾;走廊地面排着一溜烟鞋子,拖鞋、布鞋、球鞋、皮鞋摆放整齐,不过,一眼就看得出被某人糟蹋

过,特别是那几双皮鞋,鞋面严重发胀变形。

我蓦地感觉有点发毛:呃,连皮鞋都放水里消毒?看来这毛病忒过火了。

睃了眼卫生间,见彬彬半晌没动静,我抬胳膊撞了撞他,“不进去瞧瞧?他……他不会拿84洗澡吧?”

彬彬漠无表情:“他会拿84洗墙砖、地砖、洗脸台、马桶、花洒,洗到没东西洗了,再洗自己。”

我舒了口气:这么说,已经到最后一步了?随即发觉彬彬根本就没说清楚问题。

“他……最后拿84洗自己?!”我的娘诶,那玩意能洗澡吗?就不会灼伤皮肤?

彬彬抛我个大白眼,“你往花洒里掺84给我瞧瞧!”

等苏跃一身清爽的走到客厅里时,我和彬彬已经足足站了一个多钟头,不过,两人嘴巴没闲着,边咬着热乎乎的三明治,边喝着

烫口的红茶。

苏跃此时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完全瞧不出异样。半干的长发用根黑色丝带系着,松松垮垮的垂在背后;穿着款式简洁的藕荷色

短风衣内衬件厚厚的奶油色高领毛衣,修长笔直的腿依旧套着深色牛仔裤,裹进裤脚的是双黑色带银制搭扣的皮靴。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