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四八强制爱 生子)下+番外——焦糖布丁
焦糖布丁  发于:2013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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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别把我葬在黄花山。”胤禩就像没听见皇帝越来越急迫的絮叨,自顾自地开口。

皇帝大宗抱怨之词瞬间凝涩喉间,短暂沉默之后再度开口嗤笑被废为庶人的弟弟:“你莫不是忘了,你已非宗室皇族,哪里还有资格随葬皇陵。从今往后,你若安稳度日,朕许你恩典,朕百年之后给你寻个安身立命之所,不让你做孤魂野鬼。”

胤禩面上流露一丝淡淡的开心,孩子般开口:“那就好,我没脸再见二伯,想必裕亲王他老人家亦不想认我这样背德逆伦的侄子。”

胤禛气得面色青青红红黑黑紫紫,五颜六色轮流着上,大有割掉老八舌头,让他少来气气自己的打算。但最终他只说:“不念皇考生养之恩只提老裕亲王,不怕气活先帝?”

胤禩想回一句“当真气活先帝看谁倒霉”,但他也察觉到了周遭陡然转浓的冷凝寒涩的气苦意味,这一刻他不想斗嘴,面上笑意更真切了些。只是笑过了,仍旧眼神空茫、心中空空荡荡。

又是短暂沉默。

“四哥,最后一件事,弟弟求你。”

“朕不会准!”

“罪臣还未说呐,四哥也太不讲理。”胤禩难得抱怨,欲笑不笑。

胤禛不由想起雍正三年十一月五日那一夜,老八也曾闭眼皱眉气息奄奄抱怨自己‘不讲理’,此时想起,只觉物是人非,不提也罢。

“有求于人才叫四哥。朕是不讲理,你又何曾听过朕的话?哪怕肯安分一分,又岂会有今日之祸?”

胤禩一声薄笑终于出口,他垂下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终于真的放下啦,听了老四这般颠倒是非的混账话也难生出一丝愤懑争执的念头。

“四哥认为弟弟有罪,那就是罢。只是那个……孩子,四哥打算如何安置?”

他在这两日间曾想过至死不相问,以免被老四拿来做了把柄,最终落得如自己一般的下场。只是事到临头话就这样出了口。

胤禩也想得通许多,他与老四本不是一路人。他王府中子嗣单薄并非本意,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从来不曾苛责慢待,对弘旺更是从小悉心教导,寄以厚望。

相比之下,老四后院生一个死一个,为了折辱亲弟更是能三年不入后宫。对待活下来的儿子也打骂冷遇随心。就因为弘时喜欢自作聪明做些小动作,为了同自己置气,竟将儿子过继给自己这个宿敌,听说现在也除了宗籍,塞给老好人十二去。若皇考亦像他这样,只怕如今只有五哥十二弟能做皇帝。

虽是违背天理之事,终归是怀胎十月挣命生下的。问清楚了,日后做鬼也才知道该去哪里寻他。

胤禛听他一再提及那个他千方百计回避的孩子,心下越发烦乱,张开就道:“总不会饿死。若不是你非要拉扯老十四,他本该是朕堂堂正正的皇子阿哥!”

胤禩听到此处似乎有话要说,但出口的却是一串剧烈到无法呼吸的剧烈咳嗽。

胤禛光是听也觉得胸口撕裂震颤的疼痛,他刚起身要去替这人顺顺气,忽然看见他嘴里喷出一汪紫黑的乌血来。

“老八!来人!”胤禛转身大叫。

一只枯燥干细的手撰着他的袖子,死死用力拖他,力气很大,只是手的主人没什么准头,为了拽他连人带被子一股脑儿地滚下床榻,跌落地上。

“胤禩?!”胤禛惊了一下,还没弄明白该做什么,自己已经抢过去将人从地上捞起来箍在怀里替他顺气:“朕让太医进来看看。”

胤禩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脸色白得厉害,因为太用力整个人都在发抖,等喘匀了,才拉着胤禛的袖子说:“四哥,让他们都出去。”

胤禛才看见身后呼啦一字排开站了不少人,都是听见他大叫进来的。只是一进门就看见皇上坐在地上抱着八爷,也不敢上前,只能僵在原地候旨。

相隔得近了,胤禛才看清楚胤禩的脸色竟然比先前更差更青。此刻才回过味儿来,光是身体虚弱呕疾发作,会随随便便就喷出血来么?

“你吃了什么!?”皇帝伸手要求胤禩嘴里掏动,被胤禩拽着袖子不放。

胤禩言语祈求:“四哥,让他们出去。”

“你听话,朕让刘声芳替你看看。”皇帝没察觉他说话时的声音亦在抖动,但胤禩却听出来了。

“四哥,我吃的药,是九弟给的。刘声芳看了也没用,呵呵。”他笑了,笑得啧啧有声,正是胤禛毕生最恨的那种得意。

“欺君之言随口就来,你登岛时全身都被搜过。老九的药如何进得来,你当朕三岁孩子?”皇帝心头空落落的,他从来拒绝去想的一幕就在眼前发生了,忽然恐惧起来,咬牙不肯承认:“刘声芳,滚过来!”

73、临渊作诀

胤禩确实没有力气,由着刘声芳对他翻眼皮探舌根也不恼。

刘声芳满头大汗几乎顺着腋窝脊背往下流,飞快地回话道:“八爷舌苔紫黑厚重,指甲紫钳无光……这、这的确是中毒之象啊皇上。”

胤禛此刻居然还能分析:老九给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八从他进门到现在并没什么太大动作,药是什么时候吃下。

继而皇帝瞬间顿悟:“你藏嘴里的?”

胤禩薄薄地笑,有些傻气,也有些勉强:“四哥凭什么,以为我会老实交代?”

胤禛看他转刻间吐字也开始吃力,将那一句“解药在哪里”咽回肚里。用前所未有尖刻暴躁的语气对刘声芳道:“去煎一碗解药来,朕即刻就要!”

刘声芳抖抖嘴唇,多一个字也不敢讲,几乎是贴着地爬出去内殿。一出殿门立刻让人去将所有牛乳羊乳绿豆大蒜蜂蜜茶叶生扁豆全部找来,他要煎药。

随安室里,皇帝亲手搜遍胤禩鞋袜,这次连嘴里也没放过。一无所获之后顿时暴怒:“你若死了,朕定然将你烧了化了装在翁里填入朕的棺材!还要让你儿子来认一认他阿玛给他生的新弟弟!”

胤禩被他掰着嘴看过又用手指抠过喉咙之后一直干呕,这才缓过气来,举重若轻笑:“我的菩萨保啊,倒是真想见见他。”

胤禛被堵得心口发闷,老毛病发作,大声迁怒:“解药怎么还没来?!”

胤禩再次拉一拉他的袖扣:“四哥,只当弟弟求你最后一件事。”

“朕说过了不会准。”胤禛想也没想打断他,自顾自说:“你背着朕耍小心眼害得朕有子不敢认,还想替他挣前程?真当朕不敢把他过继给老十三?”

胤禩笑得更厉害了些,连睫毛都在颤抖:“那更好,这样我们父子也能很快在下面团聚。”

若是往常,胤禛一定会替自己的贤王争一争。只是他如今心头也清楚保定的‘塞斯黑’这样快就死了老十三脱不了干系。为了让他安心,已经让弘昼称他‘王父’,总不能再无端端放一个阿哥过去让他养在名下,难保他不胡思乱想再下黑手。

这时刘声芳再次求见,也不等皇帝垂问便一股脑儿地说:“皇上,解毒汤剂正在熬制。若得宜,还请给八爷用些羊奶,此物最能洗去脏腑浮毒,若能催吐更好……”

“碗留下,滚出去!”

皇帝再次亲手上阵灌羊乳,胤禩咬紧牙关不松口,一碗羊乳大半尽洒在二人错身交贴的襟前。

“胤禩!张嘴,不许胡来!喝下去——”

胤禩真的听话张了嘴,只是却不是咽下能够聊以祛毒的羊乳,而是温和而断续地笑着背诵正月初五跪接的圣旨:“允禩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圣上,断不敢苟活于世……”话未尽,气再难继。嘴角有白中带粉的羊乳未及咽下,顺着腮角溢出,渐渐转作血色浓沫。

“老八!”

胤禩一只手死死抓着皇帝的腕子,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竟然让皇帝也觉生疼:“四哥,庶子有罪臣这样的生父何等不祥。若能念我半分好,将他交给弘旺,就说、就说…”

“刘声芳死在哪里了?!”皇帝只觉头上闷着麻袋一般闷痛,仰头大声喝责厨房怎么还没把救命的东西弄来,又不是炖御膳佛跳墙,等着救命的东西也拖拖拉拉。

在皇帝的暴躁喝问中,胤禩被震得耳朵嗡鸣,心口拥堵塞窒的东西一口气都喷了出来,染红皇帝半张脸。

胤禩咳完,觉得腹中空空难得胸口不似方才那么痛了,抬眼瞧见老四素来刻薄凝滞厌弃的脸上红红白白好不热闹,一口气憋不住,就要笑。可他刚张嘴就觉喉管中有绵绵密密沫子往外涌,咽都咽不及。

皇帝震惊看着弟弟嘴里耳朵里涌出黑色污血,头一次意识到老八真的不行了、要死了。

他低头看着往外涌动的暗色污血,只觉怎的这样碍眼?老八一张脸本就白得厉害,脸颊凹陷就像饿死鬼一样,被红黑的血色一染,就像地府里爬出来的索命小鬼一样。

胤禛想也没想,就抬手拿明黄袖袍大力去拭老八脸颊边上的血渍,袖子湿透了就那衣角服袂。

不能让老八死!

他死了去紫微星宫或是阎罗殿找皇考告朕一状该怎么好?这几年他明面儿上的打压可以说成为了宗庙社稷、为了朝政稳固,但私底下实为纠缠的事情让先贤知道了总规不妥。虽然老八自请不入皇陵宗庙,保不准他死后阳奉阴违,阴朕一把。

“皇上,绿豆解毒汤来了,可要微臣……”刘声芳连滚带爬得抢进来,话没说完就被皇帝一脸血的罗刹狠戾模样吓得说不出话,险些打翻捧来的药碗。

“拿过来!”皇帝一手将胤禩死死扣在自己胸前,不让他浑身乱颤打翻汤药,单手夺过刘声芳手里的药碗就往胤禩嘴里灌。

胤禩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牙齿打颤并非本意,却令皇帝无法顺利灌入药汁,只能顺着脖子往下淌。

“老八!不准咬舌头!”胤禛浑然不觉自己急怒中,声线已抖似冰凌相碰,牙齿咬磨几乎连根断裂。他想也不想就伸出手指头往胤禩嘴里撬过去,不让他自残断舌而死。只是胤禩痉挛得厉害,瞬间指节染红。

“皇上!”

“万岁爷——”苏培盛吓死了,谁都不晓得八爷用的什么毒,见血封喉的可怎么得了,今儿这里的人都该凌迟陪葬了。

刘声芳离得最近,忙拿药碗里的白瓷调羹替了皇帝的手指,趁着这个空当皇帝也立即将碗里的绿豆解毒汤往胤禩嘴里灌。

苏培盛更焦急自家正经主子的伤势,也顾不得御前失仪犯上,在旁边急急道:“刘太医,万岁手上也有伤口,您快也给弄些药来。”

刘声芳离得最近,自然也看见了,忙道:“皇上,还是让臣……”

“还有什么解毒的能拿来的都拿来,不是说人参能肉白骨吗?怎么不用?!”

刘声芳极少见到如此失控暴怒的皇帝,吓得伏在地上言简意赅道:“万岁,八爷呕血腹痛、口舌深红有金器之味,视物不清,四肢偶有痉挛,似是用了朱砂之毒。朱砂是大辛大热之物,人参性太热正相冲,是以臣不敢用。”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苏培盛一时不知道该滚还是该再度劝谏皇上兀自保重,只能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哭着反复叨念:“皇上、皇上当以龙体为重啊。”

皇帝早已没了耐性理会旁的,对着胤禩大声吼道:“你把荷包里的辟邪朱砂吃了?又何必诓朕说是老九的东西?欺君误导混淆视听,可还开心?”

胤禩听得直笑,胤禛趁他启唇张口的瞬间将整整一碗黑褐色解毒汤都灌进,也不管洒了多少,用手捂住胤禩的嘴不让他往外再咳呛喷出:“不许吐出来,吞下去——”

苏培盛还要再谏,却被刘声芳拉了一拉,回头正看见刘太医对他使眼色,又轻轻摇了摇头。

苏培盛权衡之下只能退至殿门口,刘声芳只来得及低声说了一句:“吐血半刻还未死,证明那里面没有鹤顶红也没有鸩毒,朱砂药性太烈灼伤了脾胃方才呕血不止。对于外伤这一丁点倒并不致命。”却来不及再细说,已经转身吩咐下去让人去再取牛乳羊乳来,里面加五枚生鸡卵,厨房里煎煮的药要用银花、紫草、土茯苓、熟地、红花与桃仁。想了想又提笔写下炙甘草防风与大量蜂蜜,命人即刻入药。

皇帝只觉掌中一阵阵温热,指缝中黑红色的液体不断溢出,漫延手背滑入腕间。一时间自己胸腹中仿佛也多了一团烈焰炙烤焚烧。先帝御驾殡天之前,他手握印信调兵包围圆明园时,也只不过运筹帷幄不动如山,纵使心中只有五六成算,也能条理清晰调兵布局,成就大业。就算到了先帝对着自己怒极反笑连说几个“好”字的时候,他心中虽有慌乱,终究面色未改。

这个当口,胤禛如何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固执不肯成全老八就死。他与自己至死不能心意相通,就算对他再好,他一心向着悖乱逆行的老九。他死了,再不用担心活着的人心生异志、再不要日日芒刺在背无法安枕。

可那又怎样?不过是想想这个人尸身冷透变硬,就觉无比寂寞,心口有柄大锤在来来回回的地滚碾。

他要老八活着。

给他添堵也罢,在背后阴谋算计也罢,身边总要有个人牵挂才不枉此生。

胤禛执了另一侧的衣角袍袂为胤禩擦拭腮边污迹,语气陡然转柔变缓,像早年哄着弘晖吃药那边整整他鬓边散发、理理散乱的襟口,轻声哄到:“别和朕犟,你把药喝了不吐,朕就让把孩子交给弘旺去养,连身份都安排妥当,绝不让你为难。”

皇帝没有等来老八一贯的明颂暗损,也没能等来哪怕一个谢恩的动作。

薄暮染尘的眼珠子,纵有火光煨着,也渐渐转淡。

胤禩已经说不出话了。

胤禛用力勒紧他,将身上热度透体匀些过去:“怕冷也别哆嗦,朕畏惧暑热一身是汗都不让他们放冰,这样的恩典也就你有。”

胤禩方才还急促的喘息渐渐缓了、浅了,似乎一口气只能道鼻子里再进不了肺,连带着面色也乌青发灰。

怀里的人不再痉挛般的搐动,皇帝心头空落落宛如大洞。他面上露出欣喜的慈色:“这才对,不闹朕不烦朕,睡到天亮也由着你。等你醒了,朕送你去找老九。”

怀里的人没了动静,一直扣住他手腕的手指头松了劲儿,整只垂落于地,指甲青黑。

皇帝自顾自用溢满柔意的话,继续说道:“算了,你这破败身子,还不到直隶就得买棺材运回京城。你还是安心呆在朕身边,朕把老九找来送给你作伴。你听话吃药用膳,朕许你们一旬见一次。”

守在殿门外的苏培盛听完整幕闹剧,很想适时提点一声“万岁,八爷已经走了”但又害怕失了奴才本分,只能将奴才们赶得更远。虽说这些人明日都是死人,但不该听的总不能听。

内殿里,皇帝觉得总是跟直接拧着干的人太过听话,让不哆嗦就真连动都不动一下,又有些不满:“别睡,朕整夜守着你困得睁不开眼还没睡呢,你不许先睡。老九去广东了,死性不改还想着银子。听说那里一年到头也穿不了几回棉袍熊皮。刘声芳说你该多走走晒晒太阳,等你好了,朕送你去那里养养。”

皇帝絮絮叨叨,前后不搭,随口胡乱许下自相矛盾的诺言,连刘声芳殿外求见也耳充不闻。

最后刘太医硬着头皮膝行进殿,在皇帝虎视眈眈的眼皮子低下抢出八爷的手腕号了,伏地叩头道:“皇上、皇上,八爷他已经……已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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