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四八强制爱 生子)下+番外——焦糖布丁
焦糖布丁  发于:2013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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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在温声软语许愿的皇帝登时换上暴怒烦躁的脸孔:“混账东西!胡说些什么?药呢?煎好了都给朕端上来。”

刘声芳与苏培盛对视一眼,都不敢说什么,只得将端过来的两只碗都往前面放下,头低低的埋在地上:“皇上,还是让微臣来侍候八爷吧。”

皇帝却因为这句话发了大脾气:“就是你们这群没用的奴才!他不吃不喝也由着他,乱吃东西也不知道拦着,让弄一碗药来也拖拖拉拉不知所谓。他不喝药你们就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劝着?都给朕滚出去——”

皇帝也不去处置刘声芳,端起一只碗来尝了一小口,又细心吹凉,凑到胤禩嘴边:“张嘴,喝药。”

棕色药汁顺着晃白的脖子往下流。

在刘声芳与苏培盛惊恐的注视中,他们看见皇帝仰头含下一大口药汤,低头将嘴唇覆在那个据说皇帝毕生最恨宿敌的唇上。

皇帝旁若无人地喂完一整碗,不理会胤禩嘴角溢出的水渍,又如法炮制了第二碗,终于搁下长舒一口气,替怀里的人擦去嘴角残液:“药都喝了,朕是天子,就算你一脚踏进了阎罗殿,朕也能抢回来。”

74、瑶台一炬

辰时到了,苏培盛不得不打断皇帝独自参禅般的絮絮叨念,请示道:“万岁,早膳的时辰到了。这里小厨房里没有备下万岁惯用的东西,皇上昨儿还命张中堂今日巳时澹泊宁静居议政,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回去?”

末了见自己主子毫无动静,只得面色诡异地又补了一句:“八爷身子还虚着,怕是也饿了,身子又虚,总该多歇息才对。”

这句话总算入了皇帝的耳,他恍然回神般笑道:“说了整晚,朕的嗓子都疼了,你倒是闭眼装睡躲清静。今日体恤你大病初愈,不与你计较。你爱睡到天黑朕也不让那群奴才来烦你,让他们把粥汤点心就放在案几上,饿了自己拿。”

苏培盛听了一个晚上,从震惊到一脸死相早已见惯不怪。他往日只知主子嬉笑嗔怒极近随性,对着怡王好时也是能掏心掏肺、千叮万嘱一个时辰的,却不知对着心心念念一意整垮的仇人也能这般磨叽,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帝抱着弟弟在地上坐了大半个晚上,腿脚早麻得无法动弹,却不许奴才上前,自己磕磕碰碰连拉带拽地将人移到榻上,又亲手拉过被褥掖好:“忙完了,朕再来看你。”

说罢转头又抓过刘声芳反复唠叨,让他留下尽心服侍,不可推搪。

刘声芳有苦难言,只能与苏培盛一道装聋作哑,顺着皇帝心思往下应答,只当里面的人还有一口气,当真需要静卧养病。

皇帝登船离岛之前,忧心兄长的面目随即隐去,对着苏大总管只一个眼神过去。

总管大人立即意会,且心中大安——万岁爷行事如常,并未魔怔,继而转身吩咐高无庸将蓬莱洲上所以服侍的奴才悉数灭口,再将那个顺嬷嬷带回去审问。

蓬莱洲上一时血肉横飞,不过三刻之后,又重归井然有序的逍遥冷寂,只有岸边巨石下的深洞的两壁余了暗褐色,一两场暴雨过后就什么也不剩了。

除了一个煮饭烧水的聋哑老太监,就只有刘声芳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岛上。天色稍晚的时候,刘声芳满面愁苦地看着八爷尸身变硬变僵,他不明白皇帝清理的时候独独漏了他,是皇上念着当日八爷一句求情之语,还是苏培盛刻意放水而为?

难道真要守着尸身一起死?

……

说了“忙完再来”的皇帝仿佛有忙不完的折子,议不完的政令。张廷玉马齐几个只觉皇帝行事越发跳脱,很有些“朕不想睡觉,尔等衷心臣子自当作陪”的论调。

皇帝一连三日不肯搁笔沾床,甚至在深夜因为废除贱籍一事传唤礼部主事入澹宁居训话议奏。

到了第四日,才放了几个将近虚脱的老臣子出园子。

世人只知死后能得皇帝磋朝三日是无上殊荣,却不知得帝王不眠不休笔耕不撮是个什么由头?

苏培盛想不明白,奴才本分趁机劝皇帝躺一躺、洗沐一番再用点膳。只是皇帝神情亢奋得很,纵使一双眼睛熬得血红也无一丝睡意,转身进后殿只饮了两口茶,便道:“黏杆处的人可有查出什么?”他本想查出老八与老九的途径,那药要么是一直随身带着的,要么是后来有人传递进去的。若是前者,那么贴身服侍的人不够尽心;若是后者,那曲通暗款人更该诛杀之。

苏培盛硬着头皮道:“那顺嬷嬷大字不识,又被剪了舌头,只被打得皮开肉绽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这药是何时被偷渡入岛的,至今也……”

“蠢才!没用!”皇帝用力搁下茶盅,呼得立身而起,即觉眼前一片红红黄黄的金花乱飞。

“皇上!”苏培盛吓死了,连忙上前也没来得及掺住往后仰倒的皇帝。

西暖阁里不迭地乱想起纷乱的“皇上”、“万岁”的呼声,很快都被总管大人给弹压住了。幸而因着皇帝行至失常,这几日太医一直随侍偏殿,当即入内侍候。

末了太医院左院判孙正清道:“苏公公莫急,万岁心火太盛一时闭了七窍,这是厥过去了。”

苏培盛一身荣辱皆系于帝王一人身上,算得上普天之下最希望皇帝长命百岁的人,当下忙道:“刘太医看可要施针用药?”

“不必。”孙正清劝道:“臣听闻万岁三日不合眼,好人也要熬坏了。趁这个机会好好睡一觉,再进些易克化的东西才是正经,药醒了再用。若是一连□个时辰还不醒,臣再施针不迟。”

苏大总管有苦难言。九月初的天气,圆明园四处环水也解不了暑热烦闷,蓬莱洲岛上的冰窖要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扔在蓬莱洲上不给水不给冰的也得脱一层皮,那躺着的一具尸身没有冰镇着,再等就要放坏了。

还有抱回来的小阿哥养在曲院风荷的偏殿里,偶有哭闹之声传出,这也快要瞒不住了?皇上您到底是让苏答应‘生’还是‘不生’?

前两日他不敢再刺激主子,等到今日主子直接晕倒了,等醒来了还来得及么?

皇帝这一次睡足了十个时辰,醒来几乎直接能看到早上初升的太阳。

苏培盛万事不提,安安静静服侍了主子用了五日来第一顿正经早膳,斟酌着开口敲边鼓:“今日本是与列为大臣们议事的日子,万岁身子不妥,要不要让奴才去传个话?”

皇帝足足的一觉醒来正神清气爽,先前心头萦绕不去的烦心事也有些记不得是哪桩哪件,心头某处虽然透着古怪,但提及政事,真是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每日多出十二个时辰,能得事无巨细一并总揽纤毫亦不放过,自然不能放松了去。他一日不议政,难保下面的人又要传出哪般事端来。

苏大总管无比愁苦地恭送主子去正殿挥洒精力,转头让高无庸跑一趟,悄悄弄些冰用稻草盖严实了送去蓬莱洲,最好能打探些消息出来也好。

做皇帝的奴才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自作主张,只盼着日后这事不要闹得太过难看才好。

……

巳时三刻刚过半,正在澹泊宁静居议事正酣的皇帝刚说到农民佃户抗租的处理应对,便听见外间有往来奔走的喧闹之声,思绪被打断异常不快。“苏培盛?滚进来!”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了?外面的总管都是死人吗?

很快,苏大总管就进来了,这次当真是用滚的。一进来不等皇帝发问,就磕头道:“皇上,蓬莱洲西岛上的走水啦。”

皇帝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他终于记起一件事情。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

蓬莱洲四面环水,虽有渡船但因为某些原因只留了一艘锁在岸边,解锁的钥匙据说在苏大总管身上。加之先前皇帝下过口谕,无旨不得妄动渡船登岛,是以周遭诸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浓烟渐渐滚起来,随风往岸边吹送。

“登岛灭火”的口谕下到岸边之后,才有高无庸带着一队太监拿了器具铺被上船。一来一去,风助火势也很难遏制。西岛上的随安室被烧成了架子,日日平安报好音也毁了大半,家具什物几乎尽毁。

许是烧得久,浓烟减滚,火势慢慢弱了,皇帝仪仗也到了渡头之上。只是遍寻之下找不到高无庸,不耐久候,罔顾劝阻亲自下令上岛。

御驾登岛之后,高无庸灰头土脸得自后殿奔出,对着皇帝叩头道:“万岁安慰要紧,里面只怕大梁亦不稳当,恐有坍塌之豫,皇上还是不要近前为好。”

“人呢?”皇帝心头隐隐有些期盼。他一连数日勤政议政,以期心无旁骛。一把大火燃起一丝侥幸:如今政和人通,他不相信这样一场蹊跷的火是天灾,事发如此突然,唯有‘人祸’二字可解。刘声芳没有这个胆子烧毁宫室,那就是老八了?真是一刻也不肯安生,才几日就想着同自己添堵。

高无庸明显迟疑了一下,才道:“皇上,人已经抬到外殿前。只是……”断续之后似乎完全不知该如何斟酌词句。

皇帝不耐至极,一脚掼开高无庸,几步就跨入前殿廊下灰烬处,不由一愣。

两具黑炭般焦黑难辨的尸身横卧眼前,一具仰面直卧,一具蜷缩扭曲,还有一个吓傻了的老太监拼命磕头。

高无庸也从地上爬过来,不住磕头道:“奴才来时,大火已经烧到了西二殿,随安室尽数焚毁进不去,之后抢进去能抢出来的已经是这样了。”他额头背上有大块焦黑,皮肉灼伤的痕迹十分明显。

皇帝面上讳莫如深,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从地上移开,冰锥子凿冰挖心一般的声音响起:“如何会突然走水?可查清楚了?四周水路都要严加细查,但有不妥皆来回奏。”

高无庸胆战心惊道:“渡船来得迟,只有这烧火太监跑出来。只是他又聋又哑,奴才问了半晌,才知这火……仿佛是刘太医自己燃的。从昨晚上开始,他就一个人将桐油桶子往内殿里搬。”

“糊涂!”皇帝大声斥道:“万事总有个理由,刘声芳疯了不成,私纵祝融烧毁宫室的事情他也敢干?”

这下连苏培盛都明白过来了。刘声芳只怕只身在岛上一连五日守着一具尸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又亲眼目睹了周遭太监具被灭口。自觉死到临头,提心吊胆又恐祸及族人,心力憔悴之下当真疯了。

可怜堂堂天潢贵胄,不仅寿年不永,倒头来居然只化作一段焦黑木炭,连个全尸装殓、入土为安都不能够了。也好,说不定夫妻同命,这下总算也同归一场。

皇帝不怒不笑不嗔不言,面色直逼隆冬霜雪。

75、墓门有梅

蓬莱洲一场大火烧毁三间西岛的宫室,清点后上报日日平安报好音被烧毁半座殿阁,随安室被烧得最厉害,只怕大火也是起自此处。

黏杆处的人上岛搜过三轮,除了北角驳岸处大石头下一个坑洞里发现腐臭尸身无数,未发现丝毫异端。想来也是,蓬莱洲三面临水,能有什么异状?

苏培盛当日亲见主子怀抱那一位尸身,耳畔私语直至天明,满以为一把大火定会引出压抑已久另一轮发作,谁知又了错了。

古人常说,大旱之后必有必有大涝,事既反常即为妖。

皇帝比所有知情人预期地更加镇定自持,到了几近冷漠无心的地步。胤禛听了奏报一个人枯坐高堂沉思良久,末了只说了一句:“宗人府里的人,不必留了。”

第二日,宗人府果然递了折子:阿其那九月初十因呕疾发作卒于监所。(注)

贴心侍候两日,苏培盛见主子也算恢复常态,略有心安。

这几年贴身侍候,深知两位爷行事倔强,脾气上来要对骂要动手都随性而为,特别是自家这位根本不知避着宫人。多少次他提心吊胆日以继夜替主子把风,愁白了辫子。

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以为那一位的升霞迁化于万岁来说决非坏事。就着一把火,总算能将这一段罔顾天罡伦常的诡异关系至此掐断。

只是他这个做奴才的不得不硬着头皮暗示:曲院风荷里养胎的那位小主子,怕是也该生了。

皇帝还是有些恍惚,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这件事,开口问的却是毫不相干的事:“老八有几个孙子?”

论理,苏培盛一个内侍总管,宗人府管的事情他碰都不能碰。只是事关那位,有些事经不得旁人的手,他才留心几分,因此立时答道:“原本有两个的,只是菩萨保的次子七月刚生的,满月刚过没多久,得了热症没几天就熬不住了。因为是夭折,没有大张旗鼓的办,连丧帖也没发,就自己埋了。”

皇帝缓缓点头,提笔沉思片刻,一面落笔一面道:“把曲院风荷的那个交给菩萨保,旁的不必多说,只说这是他阿玛留下的,伏诛前求朕恩准豁免。朕念稚子无辜,不予追究,准他尽心抚养。”

总管大人接过无数皇上心血来潮时颁下的离奇口谕,这一条堪称其中“最怪之一”。苏培盛几乎可以想象菩萨保接旨时的各种不解与憋屈:以当今圣上与他阿玛之间的恩怨,居然还拨了女人去监所侍候?没名没册的,随随便便就扔过一个来说这是你“阿玛”在监所留下的,准你抚养——这到底是当弟弟还是当儿子来养?

皇帝乾纲独断,连圈禁亲弟都是一句话的事,行事无需反复斟酌,当下指着墨迹未干的墨宝道:“连这一道送去,就说朕钦赐其名,以示其父之罪不延及子嗣。”

苏培盛认识几个字,得了空也时常跑一跑传传旨。他上前躬身接过洁白宣纸,只见上面三个好看提拔的字。

肃英额。

这样离经叛道的口谕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宣。

菩萨保一家在其父被圈禁夺爵宗室除名之后就迁出了廉亲王府旧址,同四个妻妾并长子永类住在一条老巷子的四合院里。

苏培盛带去的口谕里,还有一条是命菩萨保前去热河投军效命的。口谕称其既非宗室亦无官职,当依照国法像寻常八旗子弟一般投身沙场,以赎其父誖乱犯上、为祸朝纲之罪。

究其原因皇帝还是不放心,老八朝堂上的明线都被拔光了,可暗里留下外通江南的渠道并未全盘暴露出来。允禩统共一子,皇帝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这些人脉都到了谁的手里。

今年大凶,人死得太多,他不能再对老八唯一血脉下手,否则宗室难保不生出二心,日后再见老八也难自圆其说。

为今之计,只能将人远远驱逐离京,将他与手中资源尽数隔开。

再者,老八早前对朝中门人施恩太多手段隐蔽无法详述,并非一句“收受贿赂”便能一竿子打杀干净。单看菩萨保家财没入国库之后依然过得并不狼狈,私底下就少不了接济他们的人,至少他知道的就有老十二。

老十二大错未犯,又有超然世外的苏麻拉姑名头护航,在朝中自成一系,不能轻易动。

最后,只有先把弘旺弄走了,凭空多出一子的事情才不至引入注意。

苏培盛悄无声息地去了又回,带回的消息令皇帝还算满意。

唯有一事令帝王不快:这大逆罪人之子居然向他索要其父骸骨遗体,说要入殓安葬,以尽为子纯孝之道。

皇帝当然不愿给,可他也骤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无法回避,只怕宗人府很快也会请旨询问如何处置阿其那尸首。这个当口可不能再生波折。

胤禛伸出手,轻抚密封严实的青瓷描翠海水龙纹梅瓶,他将头顶抵在瓶口之上,对着瓶子说话:“你总是诈,兄弟里面就数你最佛口蛇心。说好了你替朕生一个儿子,朕赦了老九,你偏不肯,非要走歪门邪道。朕本想着你子嗣少,朕弄没了一个,就还你一个。弘时素来爱在朕面前替你说话,又爱自作聪明,把他过继给你正好两不相欠。可你倒算得精、算得细,分毫亏都不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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