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夜凛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郁闷地闭了嘴。

白皎故意大声笑了好一会儿，“别担心，她会撑过去的。”

夜凛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一点。”夜凛笑了笑，“她非要挑这么个怪异的时间。”

“小梦总是这样。”白皎想起以前那个古灵精怪的夜梦也有些无奈，“她醒过来了？”

“今天早上醒了五分钟左右，时间很短也没来得及通知你。”

“没关系，我明天和你一起过去的。”白皎侧过身子看着旁边的夜凛，“我和你一起陪着她。”不论成功亦或是失败，他都会陪着她走过这一生中最难过的坎。

成功率只有1%的手术，可是就像书里说的，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们都要把它当成百分之一百去努力。

第六十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白皎就和夜凛一起赶到了医院，可是直到下午做手术之前，夜梦始终都没有醒过来。

她静静的躺在白色的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白皎坐在她的旁边。

夜梦的脸色很苍白，就像一个洋娃娃一般，尽管美丽却只是一个娃娃。

紧紧闭着的眼睛仿佛没有生命。

夜凛在一边紧紧握紧她的手。

直到夜梦被推进去手术室之前，梁司允都没有出现。

当那扇大门关闭后，随即红色的手术灯便刺目的亮了起来，白皎和夜凛一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两人都缄默着，看着那盏红色的灯。

气氛陷入长长的死寂中。

走廊上偶尔有人走过，脚步很轻，两人还是这样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灯突然灭了，门终于被医生推开。

两人仿佛被同时惊醒了一样，从椅子上立刻站了起来。

“小梦怎么样了？”夜凛连忙迎了上去。

凌辰轩摘下口罩，看着两人期待的目光缓慢而遗憾地摇了摇头。

夜凛无力地后退了很多很多步，直到抵住了白色墙才停住。

“怎么……怎么可能……”白皎不敢置信地看着凌辰轩。

她怎么会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这样离开自己。

她怎么会舍得……

“你们，去送送她吧。”凌辰轩拍了拍白皎和夜凛的肩膀，转头看着被护士推出来的那个担架车，白色的布下盖住了那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夜凛的身子晃了晃，终于忍不住扑到担架车旁，一把拉开白布，夜梦静静地闭着眼睛躺着，却再也没有了呼吸。

夜凛按捺不住内心的痛苦，撕心裂肺地怒吼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

白皎同样没有反应，痴痴地看着夜梦，凌辰轩看着他们，不可制止地叹息了一声，便转头离开。

走廊外的天空，万里无云，金色的光散花一般的铺陈一地。

白皎突然想起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在梦中曾经有人对自己这么说过，“白皎……你睁开眼睛……”那个人的语气柔的让人心酸，“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会全部一件不落的告诉你，好不好？好不好？”

白皎用手捂着脑袋，此刻不知道是为什么，脑袋痛得仿佛要裂开一般。

“不要离开我，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我不相信……”

……

梦里的那个人如此的悲伤，仿佛快要溺死在绝望的河流之中一样。

而自己的脑袋却也快要疼得呼吸不过来，要痛死过去一般。

“砰……”

“白皎！”夜凛看着白皎直直地倒在了地上，不由得失声叫道。

再醒过来，又是熟悉的病房。

白皎看着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夜凛，还有听见自己昏倒特意赶过来的父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好像饿晕了。”

可是剩下的三个人却笑不出来，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怎么了，你们的表情跟送葬……”白皎的话音突然停住，想起不久前才刚刚得知夜梦手术失败……“夜凛……小梦她……”

夜凛冲他摇头，故作轻松地道：“怎么，你又失忆了？”

“不……”白皎痛苦地闭上眼睛，“怎么会。”

“饺子。”夜凛强忍悲痛：“我早就料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只不过……它比我想的要提前了一些而已。”

“夜凛，我知道你一点都不好受。”白皎苦笑道：“你跟我装什么洒脱。”

“靠！”夜凛一拳打在白皎的身上，却没有使劲，眼眶通红：“要不是你刚刚晕倒，我才懒得编排借口！”

白森拦住担心的李妍芝，“儿子，你感觉还好吗？”

白皎微微点了点头，他还记得刚刚那一会儿，好像有很多事情很多记忆一闪而过，可是现在却硬生生地一点都想不起来，可是他直觉，他忘记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不该忘记的。”

白森他们面面相觑，最后是夜凛开了口：“你想起来了什么？”

白皎摇了摇头，三个人却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重要的，你好好养好身体。”白森抢道：“小梦的事情，我和你妈会和小凛一起处理的，别担心。”

说着便拖着两个人走出去。

李妍芝担心地回头道：“宝贝，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门被他们轻轻地关上。

白皎出神地望着窗外，窗外有一群孩子在玩三个字，笑声如银铃一般悦耳。

“原来是你忘记了。”

“不过是些老毛病，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又说明了什么？不过是小题大做，太多担心我罢了。”

“我是在做梦吧。”

“我知道，等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你一定会消失，就跟过去多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如果这是梦，我宁可在梦里沉睡不醒。”

……

“小梦……”白皎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喊道……

为什么他一觉起来，这个梦却是这么的残酷。

“你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

“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白皎拽着被子的手青筋暴起，“你怎么舍得……”

第六十三章

夜梦葬礼那天非常的冷清，除了来回呼啸的秋风以及漫山墨绿色的松柏，就只有四个人，白皎、夜凛还有白皎的父母。

因为夜凛的父母早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在火灾里去世了，亲戚往来也只是做做样子，夜凛宁愿没有只有他们几个送送她，所以把所有人都谢绝了。

夜梦的遗像是一年前在花圃里拍的，里面的她笑得异常灿烂，而棺木的周围则是一圈一圈放满了蓝紫色的鸢尾花。

鸢尾花是夜梦最喜欢的花，白皎和夜凛一直对于她各种爱好都处于无能为力的境地，可是，最后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决定，用无数开得浓烈的蓝紫色鸢尾花送走他们最爱的她。

“鸢尾”的名字来源于希腊语，意思是彩虹，仿佛在说，只要是彩虹的颜色都可以在这朵花上找到，夜梦曾经和他们说过在神话中，鸢尾花是一种开在通往天堂路上的花，而且它的花语在传说中是，相信者的幸福。

白皎和夜凛趴在棺木边，看着棺木里笑得恬静的夜梦。

看着对方都有些泛红的眼眶，他们都明白，此刻即是永别，唯愿她一路走得安详。

送走棺木的时候，白皎用力搂着夜凛的肩膀，夜凛不知道有多克制自己几近崩溃的感情才不至于失声痛哭。

夜梦曾经说过，她走的时候，不希望有人因为她而哭。

最后夜凛捧着那一盒还有些温烫的骨灰走下那长长的白玉石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冰冷的石梯上大哭了起来。

泪水一点一点沾湿了石梯，白皎看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一次又一次用手敲打着石梯，另外一只手却死死地抱着那个骨灰盒。

几天前，她还在自己的怀中。

几天后，她与他们却已经天人永隔。

变成那一堆没有任何生命的灰白色的灰烬。

她是这样残忍，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曾留下。

白皎看着晴明的天空，眼泪在眼眶中晃动着，却倔强的不肯掉下。

你说过不哭，他便不哭，因为你会永远活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从不曾随时间远去。

白皎伸手碰了碰夜凛手中的那个骨灰瓷，看着远方林子里飞起的那一大群白鸟。

小梦，再见了。

还有，请你记得，我曾经，很爱很爱你。

等他和夜凛几天后回到Y大，经过学术大讲堂的时候却发现很多学生都朝学术大讲堂里面涌去，觉得好生奇怪。

白皎拉过一个步履匆匆的男生问道：“学术大讲堂今天有什么讲座吗？”

男生仿佛看着外星人一般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宣传栏，白皎和夜凛同时回头，上面其它宣传海报都被撕掉了，整齐的贴着一排海报，海报上是同一个人，那样英气逼人自信满满。

上面用黑色的加粗体写着，IT界神话徐子言亲临Y大，讲述传奇奋斗史。

海报上的人唇角带着优雅的笑，似有魔力一般的让人不自禁的被吸引，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徐子言被Romes校长邀请来学校演讲，你们居然不知道？这两天学校里的人都快疯了，特别是……”男人指了指一大群一大群装扮得跟去参加选美比赛一样的女生，有些羡慕嫉妒恨一般地道：“Y大的女生。”说着又感慨一般道：“也难怪，这么一个近距离接触钻石级别单身贵族大神的机会，任是谁都想上演一次灰姑娘的故事吧。”

夜凛看着盯着海报出神的白皎，想起白皎父母的交待，顿时有些慌乱。

“饺子，我饿了，我们赶紧去吃饭吧。”夜凛走到白皎面前，挡住海报，说道。

“啊？”白皎回过神，看着一脸我要饿死饿死了我们赶紧吃饭去吧的夜凛就一阵好笑，“夜凛，我们不是刚吃完……”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凛死拽着离开。

“我又饿了行不行。”夜凛没好气地道：“讲座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吃饭拉。”

“好好好。”白皎答应着，“你这样扯着我像什么话。”

突然身后传来女生们声量巨大的尖叫声，白皎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只见在黑色西装的保镖群绕中间，有一个俊美异常的男人慢慢走来。

女生们站在台阶上举着手机死命地朝他拍照，男人勾了勾唇，随意地冲人群微微挥动了手，结果又引发新一轮的尖叫。

白皎透过人群，只能隐约看见他的侧脸。

那样陌生而熟悉，连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饺子……”夜凛见白皎站着不懂又开始拽着他的手往前面走去，发觉自己没有拉动他不由得提高音量道：“白皎！快点滚啦！！”

白皎收回目光，看着一脸不爽的夜凛，摸了摸脑袋，哈哈一笑：“不好意思，我好奇嘛。”

“不就是一个人吗？也值得好奇？”

“为什么我感觉你对徐子言有种莫名的敌意？”

一句话说出来，两个人却同时呆住。

白皎在说出那个名字的瞬间，脑袋有一刹那的空白，伴随着微微的刺痛，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任何东西，但是，那个名字如此的熟悉，就像曾经呼唤过千万次一般。

夜凛也不知道想着什么，好一会儿才道：“身为一个以IT界为奋斗目标的男人的嫉妒，这样的解释OK？”

白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还能再扯一点吗？”

“哼，一句话，你到底走不走？”

“好好好，我走。我陪你这嫉妒心暴强的大爷去吃饭。”

“你找死！”夜凛和白皎一路打打骂骂地朝饭堂走去。

人群中的徐子言隐约听见自己的不远处似有人在叫那个熟悉的名字，但是稍微一想，却又觉得不可能，不由得自嘲自己想得太多了，居然会出现了幻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子言在保镖的簇拥下慢慢朝学术大讲堂里面走去，可是在走到楼梯最高处却看见有一抹身影在树影之间极快地闪过。

脚步瞬间顿住，身边的保镖有些不解地看着徐子言震惊地扶着栏杆，看着树影覆盖住小路。

“白皎……”徐子言不敢置信地呢喃道。

那个身影，徐子言知道自己就算死，也不会忘记。

那样的熟悉，在多少午夜里在脑海里徘徊，自己心心念念了那么那么久。

“徐先生……”

徐子言突然推开身边的保镖，朝楼下飞奔而去，却在抵达平地的时候被人群团团围住，女生们兴奋的交谈，各种闪光灯挡住了他的路，徐子言拼命地想朝前面挤出去，却被越来越多的人群围住。

人声鼎沸，他却听不见。

多少面庞在他眼前晃动，他的眼里却只剩下那个背影，慢慢地远去，仿佛在逃离有自己的世界一般。

“不……”徐子言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拐角，无力地喊道。

保镖努力把骚动的人群从徐子言身边隔开，可是所有人都看见徐子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样失魂落魄的看着远方。

眼神悲伤得仿佛沉浸在死水中挣扎却再也接触不到氧气一般。

第六十四章

整个下午，徐子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掉演讲，整个人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只有那一抹不甚清晰的身影。

拍照的时候，他甚至都忘记了微笑，直到摄影师善意的提醒，他才勉强勾起一记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拒绝掉所有人的邀约，跑到停车场，疯了一般的开着车飞驰回酒店，打开手提电脑调出Y大的数据库，在学生数据那里打下那个名字的时候，徐子言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着。

等待结果的过程是那样的漫长而忐忑不安，徐子言的手交握着，当电脑叮咚一声的时候，他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

可是当看见电脑屏幕上跳出那个红色的信息框，他又无力地跌回座椅中。

那排黑色的字体那样无情的破灭了他内心所有的期待，没有与搜索条件匹配的项。

徐子言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换着条件搜索着，甚至连教职员工，或者清洁人员都不放过。可是却又一次次的失望。

他无力地闭着眼睛靠着椅背。

怎么会这样，莫非自己真的是魔障了。

因为太过思念他，出现了幻觉？

可是……他不可能看错的。

那个人一定是他，绝对是他，他怎么可能认错。

但是，现实却是这样的残酷无情。

想起自己刚刚的一举一动，徐子言不由得苦笑，原来自己已经这么离不开他，甚至只要看见他的背影都可以这样的疯狂。

就像曾经看到过的那句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