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白皎飞快地看了夜梦一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梁司允，“我要你告诉我全部。”

“我就是她要离开你的原因。”一个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白皎诧异的转过头，看着一身黑色笔挺西装的徐华生。

他朝他们缓缓走了过来，眼带笑意。

“我好像又赶上了一场好戏。”徐华生声音带着些中年男人特有的磁性，“是吧，夜小姐？”

夜梦死死地看着这个男人，眼神倔强而愤怒，“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兑现。”过了好一会儿，才自嘲般地笑了起来，“可是我却这么傻相信你！”

“不对。”徐华生微微摇晃了一下食指，“夜小姐这话说得就过分了，你说我哪一件没有兑现呢？”

夜梦的脸一片死白。

白皎看着徐华生，脑海里隐隐好像有些印象，好多东西几乎要呼之欲出一般却硬生生被阻隔，好像在拼着一副完整的拼图却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块，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模糊，有种陌生的疼痛。

“你离开他，我答应不伤害他。你回到这里不告诉他任何事情，我答应不拆散他们。”徐华生一字一句道，“我都做到了不是吗？”

“你骗人，如果不是你，白皎怎么会出车祸！”夜梦质问道。

“再错。”徐华生有些遗憾地摇头，“那些事情只是手下的人揣摩着我的意思做的，我也无能无力不是吗？”

“你！”夜梦恨极，“无耻！”

“夜小姐你确定要这么说我？”徐华生好生无辜地望着她，“我为你找来了最好的医生，我为他提供了最好的治疗，还为他安排好了未来的一切。”徐华生把手中那个牛皮纸袋扔给了一旁的白皎，白皎愣了愣接住，有些惊异地看着他。

徐华生半弯着膝盖，与夜梦维持在同一个高度，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她，可是里面却毫无笑意，“而你，在刚刚却破坏了我们的约定，夜小姐还有什么抱怨的呢？”

“徐华生……”梁司允突然开口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梁先生。”徐华生站了起来，笑睨着他，“你认为你有资格指责我吗？”

“你……”

“你不过是我当年派来监视她的一个棋子。”徐华生摇头，“任务结束不舍得离开她就算了，居然爱上了她不止，甚至现在还以为自己可以对抗我。”

夜梦和夜凛还有白皎三个人同时望着梁司允。

梁司允词穷：“你……”

“你是太傻，还是该说你太天真了呢？”徐华生慢慢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好好珍惜你们这戏剧化的生活吧。”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她离开我都是因为你的逼迫？”白皎忽然开口问道，看着徐华生的眼神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先生，失忆可不能当成无辜的借口。”徐华生眼慢慢眯成一条缝，危险而锐利。

“我实在是……”

徐华生微微侧过身子，正对着白皎，唇带着些上扬的弧度，低头假装认真的思索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的脸上却已经是冰冷一片的毫无笑意：“我恨你，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吗？”

白皎闻言呆住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徐华生低低地笑声在四周荡漾开来：“看你的样子，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语毕，干净利落的转身，只留下他们三个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的人。

徐华生快步走到车子旁，保镖为他打开了车门，“老板，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国。”徐华生坐进车子里，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椅背上，耳边是音响里放着的轻柔的音乐。

我恨你，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你的一言一行都左右着他的选择，而他却是他最重视的人，为了他，他宁愿背叛全世界。

即使堕入地狱，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你，信不信？

第五十七章

梁司允看着徐华生的离开，心中最后一丝勇气好像都被抽走了，他的口开开合合了好多次，才终于侧着头望着出神的夜梦涩着调子挤出几个字：“对不起。”语毕，再也等不及回答便匆匆地离开。

阳光倾城，温柔的笼罩着世界，却带着一种隐隐的冰冷。

“这都是……真的？”白皎走到夜梦旁边，坐在她的旁边，手却有些颤抖。

夜梦歪过头望着他，眼光似有中万语千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像是认命了一样，闭着眼睛抱着腿道：“是。”

“会有人比你更傻吗？”白皎无奈的笑了笑，眼底有柔光闪现，伸手揉了揉夜梦的脑袋。

夜梦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他。心口不停大幅度起伏，她就这样直直的望着眼前的他。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沉寂了下来。整个世界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白皎把头轻轻地靠着她有些瘦削的肩膀，“小梦……”

夜梦再也无法冷静，唇哆嗦着，眼中似有泪光闪烁，有些不敢置信地伸手想握住旁边这个人的手，刚伸出手就被他紧紧地握紧，温暖从他的手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

“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白皎看着她，暖暖的微笑。

夜梦忍不住扑进他的怀抱中，强忍了多年的苦痛和思念终于决堤而出，失声痛苦。

“饺子……饺子……”

白皎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以后有我陪着你。”

夜梦拽紧他的衣服，眼睛通红得如兔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是在做梦吧。”过了一会儿，推开了白皎，又自言自语般自嘲道：“我知道，等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你一定会消失，就跟过去多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不，不会了。”白皎笑睨着她，“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

他笑着看着她因为他的话而越张越大的嘴巴，先是用修长的手指拂落她那些晶莹的泪珠，然后轻轻的温柔的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他听见她正在自己的怀中失声的痛哭，全身在不住的颤抖着，她的眼泪慢慢浸湿他的衣服。

“如果这是梦，我宁可在梦里沉睡不醒。”

夜梦的眼皮变得有些沉重，慢慢地合上，白皎有些震惊地抬头看着一旁的夜凛，夜凛无力地摇了摇头。夜梦窝在他的怀里，唇角带着一抹轻柔的笑，如满树绽开的樱花般美丽，带着穿破迷茫的希望与光彩。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白皎的话在她的耳边响起，她却听不见。

“不过没有关系，因为以后我会陪着你。”

她美丽的黑色长发有些凌乱，脸上隐约有些泪痕。

白皎看着怀里的她，唇角扬起一抹奇异的微笑，身上散发着温婉的气息。

白皎和夜凛一起合力把夜梦放回轮椅上，慢慢地推回病房里。

“夜凛，小梦她得了什么病？”

夜凛知道再也不需要隐瞒，叹了一口气道：“以前看过的医生说小梦这种病症从未见过，但是按照这种情况，她每一次的沉睡都会比上一次更长，然后身体的机能会越来越差，最终再也醒不过来。”

白皎推着轮椅的手指突然收缩，“她还能有多久。”

“来A国之前，医生最乐观的估计是一个月。”

白皎看着轮椅里歪着脑袋，仿佛只是累极睡着的夜梦：“难道没有任何办法吗？”

夜凛摇头，“没有。但是来到A国之后，现在负责治疗小梦的主治医生凌辰轩以前也曾碰到过一个类似的病症，最后他冒险的为他动了手术，据说成功率只有1%，但是那次他成功了。”

白皎沉默了。

“凌医生的建议说最好在这周就动手术，但是……”夜凛慢慢道：“可小梦她却不愿意，她守着最后的那些日子就这样过去。”

尔后，夜凛脚步顿了顿，“但是，我想她现在，或许会为了你而赌一回。”

白皎伸出右手，用力地拍了拍夜凛的肩膀，“我们都来赌一次吧。”

夜凛望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推开病房的门，推着夜梦走了进去，“你爸妈不还在等你吗？赶紧回去吧，小梦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行。”白皎冲他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路上他把夹在腋窝下的牛皮纸袋打开，里面只有几个证件样子的东西，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粗硬的黑色字体写着一句话，你的过去不再是你。

第五十八章

顾君浩看着哭丧着一张脸从董事长办公室走出来的小助理，伸手安慰似得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助理看着顾君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犹豫着道：“副董，若您没有急事就不要打扰董事长了。”其实她更想说得是，就算下一秒世界要毁灭了，你走进去之前也要想清楚了。

顾君浩见状格外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比了个放心，我知道的手势就敲门，里面传出一个简单的‘进’字。

顾君浩看着小助理仿佛送别英雄一样的眼神，有些无奈。

推开门，就看见徐子言坐在那张大的过分的红木办公桌后，手边堆着一沓前段时间拉下来的文件，徐子言正低着头，皱着眉毛的看着手头的文件。

顾君浩看着他好半天突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明明进来之前想好了一大堆想说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进来之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样看起来其实徐子言和以前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工作起来就是一个机器打造的不知疲惫的狂人，在公司的形象永远都是那种商界精英的样子，脸上永远都是完美却疏离的笑。

自从那个人走后，顾君浩知道他变了，连以前那些偶尔露出的笑都不见了，徐子言那张脸就变成了宛如雕塑一样好看却毫无生命力的冰山脸。

“没事的话就出去。”徐子言翻过文件的一页，连抬头都没有，“出去关门。”

“我……”顾君浩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现在好像全无用武之地。

徐子言只是坐在那里，没有动作甚至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可是围绕着他几米的范围之内连空气都似乎打上了一个拒绝接触的隔离层标签。

明明很近，却像是硬生生被分割成两个世界的空间。

顾君浩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跑到了徐子言的面前把他眼前的文件夺走，‘啪’地一声放到了一边，然后道：“你这是什么样子？”

徐子言抬起头，漆黑的星眸毫无笑意，幽深漩涡一般引着别人在他黑色的世界中堕落，那双眼睛静静地盯着顾君浩，尚未开口，顾君浩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到一阵心惊。

好半天，徐子言才慢道：“你想我是什么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天天痛哭流泪然后借酒浇愁醉生梦死的抱怨命运，从此一蹶不振？”

“你觉得你现在跟那样有什么本质区别吗？”顾君浩压住内心的不安，有些愤怒地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天天跟个死人一样，拿一大堆工作压迫自己。我怕你最后伤心死不去就变成报纸头条了，IT新贵徐子言过劳死，多么轰动！多么有噱头！”

徐子言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指微微收缩了一下，“不劳你费心。”

顾君浩跑到一旁的休息室拿来一面镜子，放在了徐子言面前，“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然后想想你到底在干什么！”说完便迈开步子往外面走去，临门的时候背着徐子言低声说了一句话，然后用力地关上门。

徐子言看着镜子明显憔悴了不少的自己，不由得疲惫地闭上眼睛靠着真皮椅背，用手背挡在额前阻隔了落地窗折射进来有些耀眼的光芒，长长的黑色浓密的睫毛有些微颤。

“我认识的徐子言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顾君浩临出门前的那句话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响起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变得面目全非，

每一天开着车在这个城市兜着，频繁地换着不同的酒店入住，一家比一家奢华，却一天比一天茫然，心也越来越空。

再也没有回过和他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再也没有去过和他一起去过的地方，连曾经和他一起看过的风景都不敢再看。

这样小心翼翼地远离有他的记忆，把他封存在记忆的深处，似是拉了一条红色的警戒线，不敢轻易触碰。

是了，自从白皎不在后，他居然连梦一梦他都不敢。

每一天的梦都一样，他的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巨大的黑暗，而他每一次都独自一人穿越这庞大而可惧的黑色遗迹。

徐子言轻叹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拿过被顾君浩放到一边的报表，一项接一项地认真检阅着。

原谅他的懦弱，因为唯有这样，他才不会在对他的思念中崩溃。

也唯有这样，徐子言突然放下笔，摸了摸桌子旁那个密码锁锁着的抽屉，他才能全力以赴，让每一个该付出代价的人……瞳孔倏然收缩，付出应付的代价。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叮咚了一声，徐子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显示屏的提示，一条新短信。

徐子言打开短信，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黎叔……”

“对，我今天中午回去吃饭。”

“是的，大概十二点半左右的样子，嗯，好，到时候见。”

徐子言挂了电话闭着眼睛靠着椅子，握紧手中的电话。

准备了这么这么久，终于，要开始了。

第五十九章

徐子言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给温岚之打了个电话，看了一眼挂钟，时间正巧十二点，他拿上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便出门了。

到竹卿苑的时候还没有到十二点半，徐子言刚把车子停好，就看见黎叔推着莫丽华从里面出来，莫丽华似乎是听见了徐子言的脚步声，便转头催促黎叔快一些。

直到轮椅停在了徐子言的面前，徐子言看着莫丽华因为高兴而微微有了些血色的脸蛋，不由得皱了皱眉。

莫丽华伸出手，在空中抓了好一会儿才抓住了徐子言的手，一边抚着徐子言的手，一边开心地道：“言言，你终于肯回家吃饭了？我让黎叔准备了好多你喜欢的菜呢，你最喜欢蒜蓉鸡翅对不对？我还记得你以前因为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个还不高兴了好久，非要我们给你再做一盘你才高兴起来呢。”

徐子言闻言有霎那的失神，仿佛也回到了当年一般，但是那之后很快又把手从莫丽华的手中抽了出来，莫丽华的脸上有一丝失落闪过，很快又掩饰起来，“言言工作了这么久一定又累又累了吧？我们赶紧去吃饭吧。”说着便让黎叔推着自己和徐子言一起进屋子里。

徐子言的脚步没有动，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半晌才道：“你记错了。”

“什么？”莫丽华有些惊讶地开口，“什么记错了。”

徐子言盯着她：“我现在只喜欢吃加了鸡蛋的面条。”

莫丽华松了一口气般，“言言转口味了？没有关系，我立刻让黎叔去叫厨师再做鸡蛋面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