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殷尘曾经提起过此人,一脸急切的问道:“他长什么样?从哪里来?”
厉子辛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问道:“殿下何以对此人如此感兴趣?”
对方连皱眉都可以皱得这么好看,李然就被他给晃了神,直至厉子辛再次喊了声殿下,他才回过神来,讪讪说道:“哦,没什么
!你把他说得这么神,我对他有些好奇罢了。”
他刚说完,厉子辛的另一个问题就来了,他是这么问的:“殿下,神是何意?”
李然暗叫一声不好,暗忖再这么说下去,他铁定会穿帮,遂草草跟他解释了一番,继而找了个话题带了过去。
好在厉子辛向来对他极为包容,神色间并没有追究的意思,李然问他对方的情况,他便如实相告了:“此人是殷尘的师兄,听说
颇有些能耐。他只提点了一句,南琉常年的水灾就被彻底化解了。之后,乌沙江上还做起了名为‘旅游’的生意,听说他还做起
了一种名为‘银行’的买卖,但凡有人将钱存进去,一段时日之后便能获得更多的回报。此人如今已经成了南琉家喻户晓的人物
,人我没有见过,只是德王会在信中经常提起他……”
李然在听到“旅游”和“银行”这两个词的时候,就被惊得目瞪口呆了,暗忖这算不算他乡遇故知呢?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兴奋之情自然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厉子辛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自然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继而开口问道:“殿下何故如此兴奋?”
“呵呵,没什么,这事我以后再告诉你。”
李然笑着找弓个托辞,想了片刻,问道:“从这儿到樊城大概要几天?”
厉子辛眼中闪过一阵惊讶之色,说道:“日夜赶路至少也要五日,殿下问这个做什么?莫非您想去樊城?”
李然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得等战事结束之后。”
厉子辛听他这么一说,神色顿时变得复杂无比,幽幽说道:“殿下离开南琉多年,的确应该回去看看了。
李然见对方神色间满是伤感,讪讪地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正当他二人尴尬之时,小太子江逸从帐外走了进来。
进了帅营,这小子居然破天荒地没有缠上李然,而是挑了张他身边的椅子爬了上去。
李然一脸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小子,你怎么了?”
江逸小脸一红,一本正经地说道:“逸儿不是小子,是男子汉!”
他这么一说,还一脸颇为介怀地瞥了眼正对面的厉子辛。
李然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失笑着说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方的态度如此敷衍,江逸立马就不高兴了,继而小脸一沉,瘪嘴抱怨般喊了声爸爸。
他这还是第一次当着旁人的面喊李然爸爸,厉子辛一脸不解地望向李然,问道:“爸爸是北烨的方言么?”
孰料李然还未开口解释,江逸这小子就抢着开了口。
他指了指李然,说道:“爸爸就是爸爸!”
他到底还小,说了也等于没说,厉子辛一时被他搞得有些糊涂,然后未等他再问,江逸这小子再次开了口:“爸爸叫你子辛,我
以后也喊你子辛,可好?”
说起来,江逸这小子的气质虽然更偏向江诀一些,但那模样却像足了李然,厉子辛本就很喜欢他,如今他又摆出一副如此天真可
爱的模样,厉子辛怎能拒绝。
只见他一脸温情地笑着点了点头,李然却在一旁一个劲地犯嘀咕,暗忖江逸你小子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从前可没见他对厉子辛你
么友好啊?
这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江逸在主动跟厉子辛说话。
李然在一旁瞧着,越发觉得你小子别有所图。
……
李然抱着江逸回到营帐,将他放在床上,摆出一副双手抱胸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一脸怀疑地问道:“小子,你究竟
想干什么?”
江逸被他这么一问,小脸再次一红,硬是抿着嘴不肯说一个字。
李然暗忖你小子现在毛都没长齐,就跟我玩心思了?
他心中虽然么想,脸上却扯出一个无比亲切的笑容,一脸温情地问道:“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呢?你也
知道,爸爸很厉害,能解决很多人不能解决的问题。”
江逸被他么一“开导”,神色间就有些犹豫。
李然乘热打铁,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想说什么尽管说,爸爸是很开明的。”
江逸想了片刻,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爸爸,子辛会跟们回宫吗?”
李然心中一咯噔,隐隐觉得江逸话问得有点蹊跷,脸上却依旧保持着亲切的笑容,问道:“你想让他跟我们回去?”
江逸坚定地点了点头,李然心中再一咯噔,问道:“你不讨厌他了?”
他么一问,江逸的小脸上立马露出一个严肃无比的神色,摇了摇头,说道:“逸儿长大了,就娶他做太子妃!”
李然一听,一脸无语地揉了揉眉眼,暗恼屁大点的孩子,居然还懂得要给自己娶太子妃了?
“你还小,事等你长大了再说。再说了,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他吗?”
他么一说,江逸竟然摇了摇头,神色再认真不过,说道:“可是除了爸爸和父皇,他是唯一一个那样笑着望着逸儿的人,而且,
他笑起来真好看……”
李然颇为懊恼地看着他,说道:“江逸……”
他很少么连名带姓地喊小太子,而大凡种情况下,就说明问题比较严重了。
所以江逸被他么一喊,立刻一脸郑重地回望过去,等着对方的训话。
“你要知道,子辛是男人,男人是不能做你的太子妃的。你现在还小,事等你长大后,自然就明白了。”
江逸歪着小脑袋想了片刻,居然了然地点了点头。
李然正欲松一口气,江逸的重磅炸弹却来了,只见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脸颇为不解地问道:“可爸爸也是男人,为
什么能做父皇的皇后呢?”
李然在那个一瞬间,脆弱的神经终于不堪负荷——断了!
第五十七章:误打误撞
江逸的惊人之语,李然倒没有放在心上,全当他是小孩心性,训了他一番,就把这事丢一边了。
眼下他所关注的,还是林瓒所说的烧粮草一事。
他在营帐中默想片刻,喊了声江云,继而就见一身黑衣的江云不知从哪里隐了出来。
江云单膝跪地,问道:“主人有何事吩咐?”
李然围着他转了一圈,眼中满是盘算。
江云隐隐觉得他将要说的事,必定大大不妙。
不消一会,李然沉声开口问道:“以你的身手,可以闪过敌军的守卫,进入对方营帐吗?”
江云剑眉一拧,问道:“闪过?”
“就是躲过。”
江云刀眸光一凝,不答反问:“躲过敌军守卫自然不是问题,殿下为何有如此疑问?”
他这一问,对方沉默片刻,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去探一探敌营!”
李然说得并不如何掷地有声,也不如何铿锵有力,江云却觉得心头一跳。
这位殿下向来有惊人之举,鬼点子也多得很。
但瞧他那满是算计的眼神,就知道此人又要乱来了。
而李然若是出了任何闪失,他该如何跟上头那位交待?
江云沉默片刻,单膝跪地,低头朝李然又行了一礼,一脸肃容地说道:“请主人打消此主意!”
李然五指在桌上敲了一轮,叹一口气,说道:“你既然不愿意帮我,那就当我没说过。”
江云心中一咯噔,对方这种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的态度,如何能让他放心?
这之后,室内再次陷入平静,静得似乎只剩下他二人的呼吸声。
李然不说话,江云则在做着思想斗争,更何况他这人向来话少,三脚也踹不出个闷屁来。
说好听了那叫沉默寡言,说不好听那叫孤僻古怪。
李然正眼也不瞧他,手上拿着纸笔,也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个什么东西。
片刻后,江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平生最难的抉择。
他朝李然点了点头,一板一眼地说道:“属下愿随殿下一行!但是请殿下切记,务必以自身安危为重,只能探营,不可轻举妄动
!”
他虽然是同意了,但脸色却比韭菜还要臭,眼底满满都是不敢苟同,墨色双眸中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李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心中暗自失笑,继而喊了声六子,然后就见小六子那厮跐溜一下窜了进来,一脸谄媚地问道:“殿下找
奴才有何事呀?”
“去帮我找些布和绳子来,要够结实的。”
小六子一脸不解地问道:“殿下,您要布做什么呢?”
“让你去就去,问这么多干什么?”
小六子这厮多会看人脸色,见他们殿下似乎并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遂不再多问,立马出去办事了。
这小子虽然长得有些娘娘腔,办起事来倒一点也不含糊。
不消一会,李然需要的那堆东西便让他给搜集来了。
接下来的三日,敌军的攻势依旧不减。
北烨这边则是严防死守,依旧未曾让对方有任何可乘之机。
就在小六子已经忘了之前那茬事的时候,这日晚膳后,李然竟然带了个包裹回来。
“殿下,您用布和绳子就是做这个东西吗?”
小六子正欲去碰那个包裹,李然喝了一声,一脸严肃地说道:“别碰,这东西我有大用处。对了,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睡下了
,知道吗?”
“可是殿下……”
李然瞪了他一眼,就那一眼,已经足以让小六子的小心肝颤了颤。
“放心,有江云跟着我,不会出事。如果被人发现我不在,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
小六子这回居然没有听话,而是摇了摇头,瘪着脸说道:“殿下,奴才也要去……”
李然原本不想理他,结果这小子还真绝,竟然一把抱住他的一条腿,一脸无赖模样。
李然低头一瞧,对方那种可怜的模样,让他唯一一丝想要踹他一脚的动力都没有了。
“你连爬个墙都会腿软,怎么跟我去?好好看着江逸就算是帮我大忙了!”
小六子忍着泪摇了摇头,一副死也不肯松手的样子。
李然咬了咬牙,暗忖这回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其实仔细想想,他还真拿这小子没办法。
骂又没有用,打也不是办法!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派他去找那些材料!
“保护殿下乃是奴才之职责所在,殿下若是不答应,奴才只好一死,以谢娘娘栽培之恩!”
李然一脸懊恼地拧了拧眉眼,他倒不是嫌恶这厮,只不过带上这么个废柴,怎么看怎么会拖他后腿!
更何况,这小子的大嗓门和啰嗦劲,实在让他吃不消!
李然灵机一动,盯着这厮看了片刻,继而弯下腰去,接着就听见帐内传来哎呦一声恸喊。
营帐内,小六子睁着一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抖抖索索地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奴才又有哪里惹您生气了么?”
李然一脸轻佻地捏着他的下巴,说道:“六子,本殿下今天才发现,原来你小子长得挺不错的嘛,瞧这脸蛋嫩的,活像可以掐出
水来似的,要不……”
他这般无赖似的模样,小六子哪里见过?
所以这厮初时还能扛着,眼看着李然的脸压得越来越近,怎么看对方都不像在开玩笑了,继而就见他霍得一把松开抱着李然手,
一屁股跌在地上,连连向后挪了几步,脸上的表情活像吞了一把绿头苍蝇。
“殿、殿下,您……”
“就你这样的软脚虾,还保护我?”
李然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一脸好笑地说道:“殿下我今晚有大事要办,你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烦我!”
“可是,殿下……”
“没有可是!你要真忠心,就替我好好看着太子和那两样东西!”
那两样东西,自然就是帅印和玉玺!
不过李然这么说,也纯粹是被这小子给闹得烦了。
那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只交给小六子这个废柴来看管?
自然是有暗卫暗中保护的,只不过小六子不知道而已。
未曾想小六子听他这么一说,竟然浑身一怔,接着眼眶里就含了泪。
只见他一把抱住李然的腰,哽咽着万分郑重地说道:“奴才定然不负殿下所托,看顾好小殿下和物件!若是有任何闪失,小六子
必定一死以谢罪!”
李然瞧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暗自翻了个白眼,暗忖老子我去敌营都没你这么夸张的。
再说了,这厮整天把“以死谢罪”这四个字挂在嘴边,完全没有含金量啊!
……
入夜时分,李然与江云骑马从后城门出了城。
他二人一路朝西狂奔,直至到了悬崖处再无路可走。
李然率先下了马,继而朝着悬崖边的草堆走了过去,只见他拨开草丛,扒来扒去地找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在摸索些什么?
这晚是初四,天色非产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二人又是一身黑衣,甚至连脸上都涂了黑炭。
江云初时非常不解,是这么问他的:“殿下,为何要在脸上涂上黑炭?”
这么一问,李然一脸神秘地望了他一眼,说道:“这叫保护色,懂不懂?”
江云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懂!
李然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说你是乡下人还真没错,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算了算了,跟你解释也没用
,你又没见过黑人……”
江云见他脸上全是自我标榜的神色,撇了撇嘴,暗自翻了个白眼!
李然将草堆中的东西翻出来,继而拿出火折子,也不知道是点燃了什么,接着就闻到了一股炭焦味。
与此同时,江云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头顶上方有什么东西霍地一下展开了。
抬头一看,视线里那个巨大的囊袋状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当他二人搭上这个奇怪的东西往上飞升之时,江云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殿下,为何会……”
剩下的话,他还真不知道怎么问才好?
为何这个东西能往上飞,还带着两个大活人?
江云不明白!
他当然不会明白!
热气球的理念,孔明灯的原理,他又不是李然这个现代人,怎么可能明白?
李然也懒得费唇舌跟他解释,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江云这一生中,还是头一次如此接近夜空。
视线里,星辰变得如此璀璨,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
江云的心中,充满了惊奇、错愕、兴奋以及一丝淡淡的欣喜。
今晚,或许会成为他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经历之一。
身旁的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江云望着他的侧脸,心中越发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