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提莱特说：“那名少女有很强的魔法天赋，在她母亲的掩护下逃到了小巷子里，并在老鼠洞里留下了一张纸条，她用魔法为这条巷子做了一个掩护让凶手发现不了她到过那里，然后她在逃到另一条巷子时被杀死了。”

荷伦安扶住额头，“太……太残酷了，你们怎样发现那张纸条的。”“掩护失效了，凶手没有回头检查的习惯。”

隐匿的魔法并不算很复杂，类似于在充满甜美花香的房间里摆放了一盆臭气熏天的垃圾，花香还在，只是被覆盖了而已。这种小魔法有不同的距离限制，权看魔法师的能力。

听完简短的解释，荷伦安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糖果店的二楼，而且再也没办法转移。他说：“米提莱特，如果我说二楼有问题，你信不信？”

“信。”米提莱特说。

“好，我们上去。”

糖果店的后门也是有人看守的，米提莱特打算冲上去以最快的速度击倒那三个人，荷伦安阻止他这么做，“你转过身去，我可以解决他们。”米提莱特顺从把背部交给了他，他集中精神，在心里召唤小莉芙花，没等多久一朵幼嫩的小紫花从空中飘了下来，三个守卫立刻就发现了它，紧接着空中又出现了五朵，他们开始念咒文，发出一道道攻击，但亡灵魔法师的攻击对小莉芙花毫无作用，荷伦安觉得自己的腹部的空虚感渐渐被填满了。

守卫们不敢声张，莉芙花是不可以公开的生物，结果他们就在安静之中被莉芙花入侵了。三个人倒下在地，不省人事。

“可以了，我们要快点。”荷伦安抢先一步打开了后门，米提莱特小跑跟上。

进门后他们的位置在一个小小的储物间里，荷伦安猜就是在前厅楼梯的后面，储物间的侧面有一个绳梯直通上二楼，看样子是后来人改的。他们顺着绳梯爬上去，快要到顶的时候，开路的米提莱特停下来，把掌心贴到了屋顶上，他可以根据地面细微的震动判断附近有没有人。他收回手继续爬上去，意味着上面暂时是安全的，荷伦安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爬出去后是一个小阳台，米提莱特用小刀开了窗的锁，两人从狭窄的小窗口爬进了房间内。这是一间混乱的卧室，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分头翻找了一会儿，什么线索都没有，唯一能确定的是住在这里的人精力很好，被单上不乏激情的遗留物——荷伦安烧红了一张脸。房门也是锁上的，还有魔法加持，强行破坏一定会被人发现。米提莱特把手贴到与隔壁房间共用的那堵墙上，他的金发微微飘起，淡紫色的光笼罩在手掌上，墙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沙子，从中心巴掌大的区域开始，逐渐扩大，最后足够一个成年男人穿过。

隔壁房间的景象是两人都始料未及的，本来不大的房间打通了卧室以外的全部房间，像贵族吃饭的大饭厅。窗帘紧闭，阴暗的房间，许多半透明的灵魂被黑色的细链子吊在天花板上，像上吊而死的尸体，但漏进来的微弱光线透过他们灰白色的躯体，落到墙上，显得他们没有一点重量。走近看，每一个灵魂脚下都有一朵盛放的莉芙花，它们被插在铁罐子里。

这是什么意思？两个人走进这个房间，头能直接从灵魂的脚中穿过，米提莱特看似无所谓，荷伦安却没办法克服这种违和感，不得不弯腰或侧身穿行。他走到窗边想拉开窗帘，被米提莱特制止，“阳光会让灵魂尖叫，会引来守卫。”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荷伦安问：“这一层楼也有守卫？”

“当然有，他们在走廊外面，可能在打瞌睡。”

“我明白了……那个是什么？”荷伦安在半开的衣柜缝隙里看到某种折射的光芒，拉开衣柜，赫然是成对的腿甲膝盖甲和钢鞋，护甲旁边都有铁罐装着的莉芙花，每一件护甲上都有模糊的灰团在游动。

“矮人兄弟的武器。”米提莱特拿起一只钢鞋，“里面有灵魂，这个重量太不寻常了。”

灵魂，荷伦安立刻想到了矮人兄弟，上一辈子他没见过传说中的亡灵，这是比傀儡更难得到的东西，亡灵魔法师趋之若鹜的珍品，恐怕没人能想象到这个房间里的景象，灵魂的数量和完整度太惊人。只差一步，她们就会成为最可怕的高级傀儡。

灵魂的抽取和束缚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现在却被轻易办到了……荷伦安尝试呼唤地面上的那些莉芙花，却没有一朵回应他。它们不受莉芙花后的力量控制，那么，它们是被谁操控的？

“看来矮人兄弟的死和斯威特城的事是脱了不了关系了，”米提莱特把鞋子放回柜子里，“我们先撤退。”

“不，我们要做点什么。”荷伦安心里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

“不是现在，”米提莱特开始原路折返，“你不觉得我们进来得太容易了吗？”

因为有莉芙花的力量，荷伦安心里答道，但仔细一想，只要门口的三个守卫是他放倒的，之后的一路的确很顺利。

“卧室的门有魔法加持，但其它部分却没有任何防备，关有这么多灵魂的房间应该有更严密的守卫。”米提莱特到了阳台，“我们先离开，商量好办法再来。”

荷伦安觉得他说得在理，跟着迅速离开了这里。

“天啊！我遗漏了多少事情！刚才让三个守卫倒在后门，墙上还留着一个洞！被他们发现了可就糟糕透了啊！”荷伦安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米提莱特歪着嘴角笑了一声，“我刻意留下的，看他们怎么应对。”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41.一城两案（5）

米提莱特和荷伦安离开糖果店后没多久，亚瑟就依照事先约好的时间也撤退了，在旅店碰头之后他们却发现哈伦、伊佛力和小霍尔还没有回来，二人组带着小霍尔原定前往前一天死者掩藏过的巷子里查探以期得到更多信息。

巷子里，正被同伴讨论着的三个人遇到了大麻烦，两个蒙脸包头巾的男人堵住了出口。对峙了三刻钟，他们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小家伙躲后面去！”伊佛力和哈伦背靠背，一边用“火蛇”应付难缠的对手，一边不忘提醒战斗力最低的巫师保护好自己，“你们现在才来杀人灭口会不会太迟了？”他嘲讽蒙脸人道。

对方不为所动，哈伦挡下一击后用肩膀撞了撞伊佛力，“亲爱的伊佛力，你要是想聊天就来找我，和这些傀儡有什么好说的呢。”

“天天都对着你我腻了，怎样？”两人交换位置，换了对手，或许是后面控制着傀儡的人不耐烦了，对抗逐渐剧烈起来，哈伦和伊佛力也不得不拉开了距离，攻击对蒙脸人的伤害也不如前几次攻击那么奏效了。

小霍尔安静地看着双方纠缠不清，太阳下落了几个台阶，光线中也有了温和的颜色，小巷的打斗开始吸引许多路过且听到动静的路人，他突然开口道：“你们还要玩到什么时候，在这种游戏上浪费时间太不值得了。”

“喂，拖太久烦死人了，”伊佛力撞到了哈伦的身上，哈伦正好制住蒙脸人的手腕还能对巷口的小女孩露出温柔的微笑，伊佛力更不耐烦了，“参谋都看不下去了，赶紧来个了结可以吗！”

“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在这种地方露那一手。”哈伦的语气中透露出轻微的不满，但他还是顺从伊佛力的引领和两个蒙脸人拉开了几十码的距离。

如果荷伦安在现场，他就能知道哈伦和伊佛力形影不离的原因了，这两个冰火魔法师是艾斯蒂大陆上唯一一对能让对立的两种属性合为一体的魔法师组合。在他们之前，没人想过冰与火能这样融合成为一个攻击，先是伊佛力浓缩出最炙热的火之箭，箭的内部是鲜艳的血红色，外面却有一层若隐若现的蓝色微光，哈伦同步挥舞修长的手，在空气中捕捉到无数花瓣似的冰雪碎片，他的嘴一直微微翕动，冰雪的碎片打着旋卷起了伊佛力的火之箭。

一些胆子大的路人走进了巷子里，见到冰与火组合为一体的瞬间，一众人发出了小声的惊呼，既然是窃窃私语似的讨论。小霍尔站累了顺着墙角滑坐下去，对于路人们的讨论不以为然——这一对冰火魔法师的组合攻击他不是第一次见了，初见时他也有惊讶过，但很快就知道了其中的妙处。伊佛力的火之箭看似炙热难当，其实可以用手直接摸上去，因为伊佛力让那支箭拥有足以取人性命的滚烫内心，同时又能削弱箭最外面一层的温度，薄薄的一层蓝色微光就是防止冰雪碎片融解的重点之一。

哈伦的厉害之处不像伊佛力那样在于高度浓缩与分层控制力量，他擅长的是用最普通的冰片拼出最严丝密缝的武器或者护具，刚才他就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让漫天飞舞的碎片得到足以包裹火之箭的坚固。冰火一拼合，最不能想象的杀伤力会让敌人闻风丧胆。冰包裹火或火包裹冰都可以，两者不同的咒文相互组合还能有更多的攻击方式，使得攻击越发难以琢磨。

哈伦和伊佛力单独作战的能力还不错，是以他们很少动用到这个合作的招式，见过的人也不多，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傀儡明显停顿了一下。背后操纵者一定是不甘心被这种把戏糊弄了，傀儡突然变得很凶暴，冲上去要把哈伦和伊佛力分开，第一个傀儡扑上去，正好中了他们共同的一箭——看似脆弱的冰箭埋入身体的时候爆开，时间像放慢了速度一般，让人能看清楚箭外层的冰逐层裂开散射，到了某个时刻它们又猛地收拢回来，一片片彻底扎进了傀儡的肌肉下。散布在全身各处的冰的碎片破坏了来者的行动力，火之箭乘机从傀儡的伤口处开始燃烧，箭的形状消失，火的化身为流动的液体入侵血液，继而蔓延全身。

这就是冰与火各自的效果，当然不仅仅只有这样，火焰流动在傀儡全身的同时瞬间融化冰的碎片，那处小伤口被突然多出来的那股液体撑开撕裂成大伤口，这种大伤口遍布全身，血液因火之箭而沸腾加快流出体内的速度。

就这样只射了一箭，傀儡就被毁了一个彻底，成为一团黑炭在地上碎成了粉。还剩一个，冰火魔法师两人又放出了一箭，同样是瞬间灭掉了敌人。哈伦不等傀儡成灰就纵身一跳，沿着墙壁几步弹跳出了巷口，他站在一处住家的阳台栏杆上，姿态优雅地张开了冰凝结而成的弓，“噔”地一下弦鸣，他笑出了嘲讽的意味。

哈伦跃下阳台，飞驰在大路上，赶在更多人围观前拎起了猎物的身体，一个瘦弱的老头子。城主的卫兵们已经闻讯赶至，接过了老头子的尸体。

卫兵的队长对哈伦和伊佛力施了一礼，当着所有路人的面赞扬了他们的英雄行为。小霍尔看得出来这么做的意思是告诉斯威特城里这些有背景的人，他们是安全的，他们帮助了这个城市，他们是……正义的一方。先不管这是不是事实，大家都很受用，人群中自动分成两列，喝彩鼓掌恭送他们离开这条小巷子。

伊佛力问：“那个黑魔法师也太弱了。”竟然就这么死了。

哈伦回答：“不知道是他过于瘦弱连一箭都受不起还是任务失败自行了断了，我还来不及确认，被人打断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对话结束，小霍尔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

他们回到旅馆，集中在克雷兹的房间把各自遇到的事复述了一遍。得到的一个共同结论是：对手太弱，行踪太容易被发现。就像是有人刻意放出消息，主动让追踪的人跟上来似的。

“我今天去见了城主，”克雷兹说，“其它追查的人也遇到类似的事情，明目张胆的敌人，出乎意料之外的弱，他们都被引到了街角那个糖果店的门前。”

荷伦安独自思考了很久才把各种内容理顺，他完全没有料到其它追查凶手的人都会被引诱到糖果店那里。他原以为那里是对凶手真正身份的掩护，是被重点保护的场所，他之所以会察觉异样也是多亏了莉芙花的帮助，但现在，他却被告知凶手可能正恨不得让全个斯威特城的人都知道“凶手在糖果店里”。

米提莱特说：“我和荷伦安的经历你们也知道了，我在那里留下了不少痕迹，他们是不是会很感谢我的主动？”

伊佛力说：“他们可能正等着你把见到的东西告诉整个斯威特城，真恶心，像被什么阴谋逮住了，我真的觉得这种感觉太恶心了。”说着说着他搓起了手臂。

克雷兹问米提莱特：“你是要遂他们的愿还是……”

“我不会那么做，”米提莱特笑了一下，“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能做到何种地步。”

荷伦安很久没见过米提莱特这种神情了，小孩子将要去捉弄别人似的。接下来的几天，斯威特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都是糖果店相关的传闻，荷伦安和米提莱特在那个房间留下的痕迹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两天之后，“囚禁灵魂的房间”这件事却被另一个佣兵队公诸于众了。

所有被城主邀请过的、要追查真凶的人原来都只是棋子，克雷兹佣兵小队的所有人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他们不知道其他受雇的人们当中有没有发现这个真相的，事实上，知道了这个除了不爽以外，他们也只能见机行事。此前的举动都正中凶手下怀，贸然突击说不定只是中了另一个圈套。

然而那么多受雇者中却未必人人都能这么谨慎且深思熟虑，囚禁灵魂的房间这个消息才刚传出来不到半天，就有莽撞的人对糖果店发起了攻击，据说是一群乌合之众，临时组建的队伍。他们的这个举动彻底打破了斯威特城勉强维持的平静，也让所有伺机而动的人都失去了谋划的时机。克雷兹佣兵小队也只得赶到现场等待事态的发展。

糖果店前围满了人，最里面的一圈是有战斗力的人，外面的一圈和从各种窗台阳台看出来的则是普通民众。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斗，最后再出现某一群勇士把杀了那么多人的凶手绳之于法，让那些恶毒的家伙得到最应分的惩罚。

糖果店门后不时有人影掠过，里外两拨人对峙了很久。本来还鼎沸的人声渐渐安静了下来，窃窃私语的内容尽是“为什么不攻进去？”“那些恶人怕了？”种种。

突然，糖果店正门被炸飞，门连同一整面墙都被掀了开来，轰然巨响与乱飞的尘土石块吓得不少人尖叫四散，哪怕是人们口中的那些勇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连退了好几码的距离。十个伙计，五个黑魔法师整齐划一地站在了门前，他们都像荷伦安那样戴着头巾甚至还蒙住了脸，所有受雇者都停窒了半刻钟，“宰了他们！赏金是我们的了！”某个人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回过了神，抄起武器碾压了上去。

荷伦安少见这么大的打杀场面，不确定是不是要上去参上一脚，克雷兹及时阻止了他，或者说，他们，“镇静点，看准了再说。”

战斗很混乱，那十五个人中只有五个是黑魔法师，其余十个伙计用的竟然是光明魔法，光明魔法只对黑暗世界的生物有攻击效果，对待普通人是不能产生伤害的，所以那十个人都是凭借过人的体术和身手与众人周旋的。

有人扯开了嗓子问：“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杀那么多无辜的女人和孩子！”

黑魔法师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其中一名伙计扯开了面罩，“我们是被命令这么做的！”漂亮的面容让不少人都怔住了。

“你们是被这几个黑魔法师要挟的吗？别担心！我们会救你们！”角落里又有人喊话。

依旧是那个伙计，回答：“不！我们不是被黑暗生物操控的，我们只是必须接受这样的使命！”话音落下，黑魔法师们突然杀出了一条血路，逃了。留话的伙计神色焦急地紧随其后，另外九个人也一边抗击一边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