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耳精灵——吾无知
吾无知  发于:2013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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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格塞了一把糖果进嘴里,用力地咀嚼,发出清脆的咯嘣声。感觉气氛缓和了,荷伦安连忙掏出布包,试探着递到对方面前,“其实,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他掀开遮掩,“这是一把很好的匕首,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斯格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荷伦安欣喜地凑近他,“请收下吧!”但突变就在瞬息之间,锋利的斧头突然从侧面砍了过来,荷伦安心跳骤停,左膝失去力气,他的头发擦着斧头掠过,整个人摔到了一边。“骗子!下地狱!”斯格把匕首扔出窗外,怒气冲冲地来回踱步,最后停在了荷伦安面前,斧头寒芒毕现,“去死!”

荷伦安全身紧绷,在斧刃落下的瞬间听到了稚嫩而僵硬的笑声,斯格的动作骤然停止,他瞪着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荷伦安甩了甩头,站起来,在斯格的肩膀上看到了熟悉的紫花,幼嫩的根系扎进了斯格的脖子里,然后缓慢地挪移,花朵紧贴在脖子的皮肤上,化成烟雾彻底融入了斯格的身体里。斯格轰然倒地,双手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怀中的物件滚落到了地上。

荷伦安蹲下身去,手轻轻撩开了布料的一角,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猛地弹开了,“荷伦安!”

荷伦安手下一顿抬起头来,看到了反手握着长刀的米提莱特,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那把刚才被扔出窗户的匕首。

“我、我没事。”他余惊未消地说,米提莱特的神情肃穆得骇人。

米提莱特走近来看了一眼昏迷的斯格,收起了长刀,同时也把匕首插回了自己的腰带上,“你以后和温蒂两个人一起行动比较好。”

荷伦安看着对方把匕首收回,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已经没事了,我确定。”

米提莱特把斯格扛到了床上,也不多问,他的神色还是阴沉着,兀自把斯格一直死守的东西甩到桌面上。荷伦安连忙阻止,“不,我们擅自打开他的秘密,要套他的话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他们大费周章要和斯格交谈,就是为了从他嘴里得到更多信息,而不仅仅只是要知道物件的真实面目。

米提莱特一拳砸到桌子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荷伦安瘫坐在凳子上,看着时不时抽搐几下的斯格,脑袋中一片混乱。

39.一城两案(3)

米提莱特来到水井边,打了一桶水,把脑袋塞了进去。呼吸被堵塞,声音被阻隔,思考归于清净。

他猛抬头吸入大口的空气,满腔的怒气仿佛也因此冷却了。他撑着井口垂下头,晶莹的水珠顺着金色的发梢滴落,落入被阴影笼罩的井水里,细微的回声清脆而空灵。米提莱特冷静下来了,他拿出匕首,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拔出刀身,锋利依旧。为什么因此生气?他当然知道荷伦安不是要扔掉它,但当时他确实是认定这个可能性了。

他到街上买了水果,再次回到斯格的房间。

“我为我刚才的态度道歉。”

荷伦安猛然回神,只见米提莱特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提着一布袋的水果,“给、给我的?”

米提莱特走到床边坐下,把水果放进了他的怀里,“我郑重道歉。”

荷伦安连忙摇头,“没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很好……”后半句话他咽回了肚子里,他想要回那把匕首,可转念一想,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早点还回去早点少一份牵挂,不是吗?

斯格已经被安置在床上了,双目紧闭。

米提莱特问:“……还没醒?”他本来想问荷伦安的是为什么匕首会从窗口飞出去,是不是遇到了危险。可是,对方安然无恙,匕首已经被气在头上的他收走了,在这个气氛之下硬是无法开口。

荷伦安犹豫了一会儿,“醒过一次。”

“问到什么吗?”

“嗯,”荷伦安一说谎就容易结巴,所以他刻意放慢了陈述的语速,“他说,他们两兄弟接到一个神秘客人的订单,做了两件武器,带它们来这里。”

“然后?”

“塔林的死和巫师没关系,塔林是……自杀的。”

“自杀?”米提莱特吃了一惊,“确定?”

“这是斯格说的,我确定我没听错。”荷伦安松了一口气,这些信息是从斯格口中说出来的,却并非在清醒的状态下——小莉芙花控制了斯格。

“听上去更复杂了,你觉得呢。”米提莱特站起身。荷伦安摇头,“说不准,我去通知克雷兹。”

米提莱特回头看了一眼斯格,将床单撕成布条把他牢牢捆在了床上,确保对方不能挣脱,他抱起还放在地上被布块包裹的武器,尾随荷伦安而去。到了克雷兹的房间,米提莱特把布包抛给了克雷兹,“哈伦那边有眉目了,我们需要找人假扮女人。”

克雷兹不解,“你和哈伦还不够?”

米提莱特说:“死者都和街角那间斯威特最大糖果店有关系,我们露过脸了,那个店的伙计们记性不是一般的好,我们进城那一刻他们就记住了我们每一个人的长相细节。”

荷伦安听到街角的糖果店几个字就想起了小莉芙花的不久前的指示,那里真的有问题。“我可以吗?进城的时候我很低调,可能他们没注意到我。”

“不行,”米提莱特立刻否决,“你忘了我刚才的话?进城那一刻他们就记下了一切。”

克雷兹放下布包,拍了两下手掌,三个黑影凭空出现了,“你们怎么忘记了我们还有没露过脸的队员?”

荷伦安脸一热,他真的忘记了这三名刺客。为首一个说道:“仅供差遣。”

米提莱特走过去绕了三圈,“阿瑟?就你了,跟我来。”

为首的人对克雷兹点了一下头,重新隐匿身形,应该是从暗处跟上去了。荷伦安收回视线的时候另外两名刺客也消失不见了,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克雷兹。

“需要等其他人回来再检查这件东西吗?”他问。

克雷兹把布包搁到桌子上,“你做得很好,去把温蒂叫来,让我们先看看这玩意是个什么鬼东西。”

……

布包一层一层减少,一对腿甲和两小块护膝甲暴露在阳光下。“这算什么武器?”温蒂哈了几下,大笑起来。荷伦安也觉得这不对,“被人掉包了吗?”克雷兹显然不这么想,他摩挲着腿甲,来回地看且敲敲打打,最后他得出了结论,“这几件东西不简单,一般人拿到顶多用来换几颗宝石,但真正有眼力的人绝不敢小看它。”温蒂的笑声半路弱了下去,像被人掐着脖子逐渐用力。

克雷兹把腿甲轻轻一抛,里外掉了个头,让其余两人得以看到边沿处细小得几乎无法用肉眼看清的咒文。荷伦安还看到了很像魔法阵的纹样,但实在太细小他看不清楚,要找个类似的东西比喻的话,他会用“米雕”,第一辈子见过那种名为米雕的东西,在极其纤小的米粒上雕刻,和眼前看到的雕刻很像。温蒂再没了戏谑的心情,她说,这些咒文是古咒文,隐约可以看出一些“禁锢”和“吞噬”的效果。

斯格死守的是腿甲和护膝甲,是不是可以猜测塔林带着的是一件盔甲的其它部分?禁锢,吞噬,自杀,连不算十分聪明的荷伦安都能肯定,如果塔林是自杀,跟这些所谓武器肯定有关系。

克雷兹带着东西和他们来到了斯格的房间,斯格醒了剧烈挣扎,旅店一个伙计正给他解开布条。荷伦安他们进门的时候他正好挣开所有束缚,跑到了窗边,“斯格先生请您冷静下来!”他是要自杀吗?荷伦安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处。

克雷兹把布包扔到地上,四件护甲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音。斯格神情一变,惊恐不已地躲到了窗帘背后。荷伦安不懂他的举动,然后很快地,斯格又换了一个表情,他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到了腿甲和膝甲上。他趴在护甲上一动不动,鲜红色的液体渐渐地从他的身下流了出来,荷伦安和温蒂忙把人翻转过来,斯格只剩下一口气了。他胸上有一个深可见骨的血口子,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把染血的锋利小刀。

“斯格先生!”荷伦安把人扶起来,温蒂捡起地上的布条堵住血口。就在这个时候,克雷兹喊了一声“好家伙!”荷伦安和温蒂都转过头去,四件护甲熊熊燃起了蓝色的火光,刺骨的冰寒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斯格抽搐了起来,“我、我……”

“温蒂你扶着斯格先生,我去找巫师回来!”

斯格一把抓住了荷伦安的衣摆,迟缓地摇头,“没用……”

温蒂定睛打量了半刻钟,“噢,噢噢,我的天……荷伦安!你拉上窗帘,快!”

荷伦安慌张地跟着指示做了,终于他也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人形的灵魂虚虚地浮在斯格的半寸之上,几乎与斯格的身体彻底重叠,但它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撕裂着,分解成了一缕缕的布条状的东西。循着引力的方向看去,终处竟然是那四件护甲,细小的咒文发出微微的灰光,只有一朵小小的类似花形状的图纹还保持原状。

荷伦安第一反应就是攻击护甲阻止这个过程,被温蒂厉声打断,“太迟了,古咒文也不是你和我能对抗的,看来这是以灵魂打造的盔甲,多么歹毒!”

克雷兹挥退温蒂,托起斯格的后颈,“你的兄弟塔林也是这么死的,是不是。”

斯格闭眼,再张开,算是同意了这个说法。

“你们到底为谁服务,把灵魂都赔上,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像矮人会接受的。”克雷兹接着套话。

斯格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蓬松的胡子乱糟糟的,末端还沾染了血液粘成了一团,他勉强开口嘴唇,“迫于……无奈,我们死了,救、救……家族。”

“竟然能威胁一整个矮人家族?到底是谁。”

斯格咳了几声,“我不能……抱歉……”

“喂,先别死!”克雷兹用力摇了几把,看得荷伦安一阵心惊,连忙把人拉住,“再摇他真的会死的!”

克雷兹重重叹了一口气,把人随手一抛,“少废话,他已经死了。”

“什么?”荷伦安赶上前查看,虚渺的灵魂还剩下一半,但矮人斯格的呼吸和心跳的确都停止了。他无力地坐倒在地,“我们难道就没办法了?”

温蒂甩出一个风刃,距离护甲一英尺处,球形的护罩因碰撞的火花显露了影迹,“古咒文的防御也不是我们能打破的。”

四件护甲最终把斯格的灵魂吞噬殆尽,然后紫色的光芒一闪,它们也凭空失去了踪影。这极其短暂的一瞬间里,荷伦安的腹部毫无征兆地天翻地覆了起来,他觉得那个紫芒中央有一个入口,里头有什么召唤着他,吸引他,也同样扰乱了他。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他体内却变本加厉地暴动起来,他扶着墙就狠狠地吐了很久,把所有东西甚至连水都吐了个干净,他摇摇晃晃地退离脏污之处,最后在床脚旁的地毯上彻底昏了过去。

‘这里。’

‘这里。’

‘这里……’

半梦半醒之间,荷伦安听到小莉芙花们絮絮叨叨的声音,“这里”指的就是那个糖果店了。他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刚才护甲上的花朵图纹,闪现的紫光,是莉芙花!护甲里有小莉芙花的灵魂!

40.一城两案(4)

荷伦安跳下床,跑出房间。到了大街上,他发现自己两手空无一物,于是用最短的时间跑进杂货商铺买了一把短剑,继续跑向街角。

他冲进糖果店,像一个莽撞的孩子四处寻找他想要的东西。伙计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把他拦了下来,“你好,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我,我……我在找同伴。”荷伦安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显得措手不及。

“找谁?我们很乐意为你服务。”

“我可以自己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要警惕了,尽力挤出了一个笑容,“你们去招呼别的客人就好了。”

伙计们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他们的视线一直在暗中打量着他,从陈旧的碎花头巾到紧绷的手臂,似乎没什么人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开。荷伦安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杀掉了,一对戴着纯白色缀花边手套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精致面容,瀑布似的金发沿着纤细的肩线滑落。荷伦安很肯定自己不认识她,但对方的手抓得相当紧,有着与外表截然相反的力气。

漂亮的女人对伙计们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轻轻拍了一下荷伦安的前胸,动了动嘴唇。荷伦安没听到说话的声音,但看懂了唇语——“弟弟”,女人要表达的意思是,这个少年是我的弟弟。糖果店的伙计们回到了他们各自的位置,招呼络绎不绝的客人,刚才那么一耽搁,各个柜台前都挤满了人,可能是因为厨房里糕点的香味飘到了街道上,人越来越多,荷伦安被挤得一直往后退,那个漂亮的女人佯作柔弱,跟着他一起往旁边移动。最后他们停在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旁边,木制的楼梯紧靠着墙壁,楼梯底下形成一个可放置杂物的三角形空间。

女人忽然缩到荷伦安的背后,荷伦安愣了一下,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话,“荷伦安,你来这里想做什么?”“你是谁?”“男扮女装,你觉得还会有谁?”

荷伦安惊讶地回头,仔细地上下打量,“你是亚瑟?”“嘘,小声,你也不想我们被那些人发现吧?”荷伦安连忙转回身去,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些看似清秀温和的青年们,“其他人呢?”

“在外面,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亚瑟显然不打算放过荷伦安。

荷伦安自然不可能把莉芙花的预感说出来,他一再犹豫,“直觉,嗯,直觉告诉我的。”“……我不信。”“好吧,那我也没办法了。”

亚瑟抓着荷伦安的手臂拖到门外,出门后朝右拐了一个弯,卖木桶的摊子就在一百多码外,“过去,有人在那个摊子里。”“不——”“闭嘴!去。”亚瑟用力一推,荷伦安踉跄着跌了出去,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然后感觉脚下一轻,眨眼间他就站在一个大木桶的背后了。米提莱特就站在前面,看着不远处糖果店的窗口。

荷伦安浑身一颤,小莉芙花们在他脑袋里哭了起来,细小而密集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得他寒毛直竖。他捂住耳朵,四处张望,最后视线定格在糖果店二楼紧闭的窗台上。他的脚不自觉地走过去,米提莱特挡在他面前,“别乱跑,这里有问题。”哭声戛然而止,荷伦安喘了几口气,“为什么你知道这个糖果店有问题?”

“为什么?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先回答我,快!”

米提莱特皱起了凌厉的眉头,“我们去了死者的家里,得到的唯一共同点是她们都喜欢这个糖果店的点心,确定这里不对劲的最重要的线索则是昨天那个死者提供的。”

荷伦安瞪大眼睛,“新的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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