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 上——植树
植树  发于:2012年05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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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空笑看着她:“我很喜欢他,我为什么要捉弄他?”

凌落雪瞪大眼睛:“你喜欢他?”

“是。”

“为什么?”

“人世间情爱,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司马空笑:“我一见他,就喜欢他。”

第九章:一夜

“回禀大人,朱嬷嬷来说小王爷病了。”

天刚亮,郑武来敲晏敏的门。晏敏一惊,拉开门走到郦颖浩的房间,朱嬷嬷正在低声哭泣。晏敏坐到床边摁住郦颖浩的脉博,脉

相有点乱,额头有些发热。想来是夜里受了风寒。

“叫大夫了吗?”

“孟俊已经去了。”

“晏少保。”郦颖浩睁开眼。

“王爷,哪里不舒服?”晏敏握着郦颖浩的手柔声问:“喝水吗?想不想吃东西?”

“我想吃蒸糖糕。”郦颖浩咳嗽了几声,点出京城的路边小食。

“去找,把扬州城翻个遍也给我找来。”晏敏吩咐郑武。

“是。”郑武转身出去。

“我想回京里去。”郦颖浩弱弱的说,鼻子里发出抽泣声。晏敏伸手到他的脸上,拭到温热的眼泪。

“王爷现在这样哪儿都去不了。”晏敏宽慰他:“先睡会儿,一会儿大夫来给王爷看病。吃两幅药先把身子养好。”

“如果我病得重了,父皇是不是就会接我回京里养病去。”郦颖浩低声喃喃。

晏敏眉心紧了紧,心里浮起一抹凄凉。才八岁的孩子,把他一个人送到离京城千里迢迢的地方。以后的日子都只能靠他自己自求

多福。

“为什么颖瀚、颖洪不来,非要我来?”郦颖浩眼圈红红的蓄满眼泪,小孩心性又冒出来。

“你是皇长子,是他们的大哥。也是皇子里唯一被陛下赐了爵位的。你有他们没有的荣耀。”晏敏拿出这些虚招子哄他。

郦颖浩抹了一把眼泪:“我不要爵位了,我想回京城,想见父皇。”

“陛下也想见你,但是颖瀚和颖洪太小,帮不了陛下的忙。陛下只能找小王爷帮忙。陛下日夜都在操劳国事,王爷是不是也应该

帮一帮陛下?”

郦颖浩无奈的点点头。

晏敏笑着牵起他的手:“等王爷回京城的时候,陛下一定会到城外摆三十里仪仗迎接你的。到时候王爷会长成一个英俊的少年,

可以跟陛下一起骑马围猎,上阵打仗。”

郦颖浩不再出声。不多时,孟俊领着扬州知府的大夫走进郦颖浩的房间。

知府看到晏敏,擦了把汗:“大人,小王爷……”

“快给王爷诊脉。”晏敏起身把床前的位置让开。

果然只是风寒症,大夫写了药方,一干人等抓药煎药,服伺郦颖浩吃完药,驿馆里一上午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晏敏刚坐下吁了

口气,郑武来报:“南宫管家来了。”

晏敏蹙眉,驿馆里因郦颖浩的病忙了一上午,传到南宫秀的耳朵里也是正常。他起身走到客厅,便听到南宫秀关切的声音:“晏

大人,在下听说小王爷病了,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偶感风寒。大概是昨天带他出去玩,出了汗,夜里回来又吹了些凉风。”

“王爷终究年纪尚幼,这病来如山倒,还是小心些的好。”南宫秀从随从小厮手里接过一只羊胎细瓷瓶给晏敏:“我这有些丸药

,也是我家公子们常吃的,大人若不忌讳让王爷也吃些,虽不治病却可以增加疗效。无病也可强身。”

“有劳南宫管家。”

“大人何出此言。”南宫秀轻笑:“王爷来扬州,所有的一切,南宫家都不敢有半点闪失。我看这驿馆,终究还是简陋了些,不

如早些住到府里来,府中的人手也多,帮忙照应什么的也方便。”

“说的也是……”晏敏浅笑。

“对了,昨天说过的事,不知道晏大人筹备的如何,时间可不宜太久。”南宫秀斜看晏敏。

“南宫管家放心,很快必有答复。”晏敏不露声色。

“那便好。”南宫秀拱了拱手:“在下先行告辞。”

南宫秀一行人走了,晏敏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兀自怔忡。打赌打了个骑虎难下,但若不这样,那就是直接把全国港口的通关文

牒送给南宫家。记得出京之前,他还对郦宸风说过,若是赌,还有胜算。不赌半分也无。没想到这话这么快就应验到自己身上。

揉搓着纠在一起的眉头,孟俊走出来:“王爷退烧了。”

“哦。”晏敏应着声,一想到早上郦颖浩的哭泣清冷的笑了笑。这就是大郢朝皇长子的处境,皇帝都迂尊降贵到这个田地,他晏

敏还在矜持什么。若非先皇恩赦,他也早就跟父母一样,死在岭南的穷山恶水间了。

……

酒是陈年花雕,肉还是烤羊腿。凌落放到在司马空的跟前,看着司马空嗅了嗅酒的气味,喝了一口,问:“怎么样?”

“不错。”

“跟你喜欢的那种比……,如何?”

司马空看了凌落雪一眼:“不如。”

凌落雪皱起脸,将酒坛从他手里夺了回来:“不好喝就不要喝了。”

司马空无所谓的抓着羊腿大口撕咬。

凌落雪无趣的又把酒还给他:“你既不肯帮他,又何必坐在这里等他?”

司马空只顾吃肉喝酒,不理她。凌落雪玩着手里的匕首:“你是想帮他,还是想占有他?你已经惹怒了他,无论你帮与不帮,他

日必定没有你的好果子吃。不如趁早走了,免得以后的事麻烦。”

“哦?”司马空谑笑:“凌姑娘不是晏大人的下属么,怎么你不站在他那边说话?”

“能求到你这里来的事,其中的凶险你肯定猜得到。帮也好不帮也好,都是性命犹关。”

“你关心我?”司马空笑着啃光了羊腿。

凌落雪恶狠狠的剐了他一眼:“只是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

“那就好,我也不会喜欢你。不过,还是谢谢凌姑娘的酒肉。”司马空吃饱喝足,又眯起了眼睛。凌落雪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

晌,才起身提着空空的竹篮离去。

晏敏喝了些酒,司马空微微睁眼,看到他站在面前,皎白月色印得他的脸玉一样的光洁。

司马空唇角浮着笑,看着他撑着伞慢慢走过来,他隐在伞柄里的剑也几乎同时到了面前。司马空避过锋芒,握住他的手,将他扯

到面前。晏敏的脸距他的脸不盈一寸。晏敏空洞的眼,眼珠一动也不动,看不出想法,却又似心如死了一般,一团死寂。

“帮我赢一局比武,对方是江湖上排名第三的白宗甫。”隔了良久,晏敏才幽幽的说。

“好。”

“条件,就依所说的。”晏敏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却从喉管里发出呵呵的笑声。他扯下衣服的袍带,衣衫松散开,露出清瘦锁骨

。司马空凝着眉勾起他的下巴。细看,也不知他喝过多少酒,脸上浮着薄薄的粉色,混着月色有种迷离的美艳。司马空的手指轻

轻的滑过他的脸颊。

“司马空,你记住,今日我付出多少,明日必要你还回多少。”

司马空伸手扯住他的衣服,晏敏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绷得僵直。司马空捡起腰带,将他的衣服重新束好。晏敏不解何意,司马空

拉起他的手:“那好,请借大人一用。”

是往出城的方向。晏敏吃了一惊,跟司马空共乘着一匹马,老马在露水湿重的荒道上发足狂奔。

约摸跑了一个时辰,远处听到了人声。女人的哭喊,男人的嘶吼,还有看门狗的狂吠交织在一起。

“这是哪里?”

司马空拿起两副斗笠,一副带在晏敏头上,一副带在自己头上。遮好了脸,他牵着晏敏的走慢慢的向那个人声密集的地方走去。

似乎是个村寨,大半夜也热闹的很。走不出几步从树林里窜出十来个人围住了司马空。司马空笑着握紧晏敏的手对那些人说:“

这位是我娘子,让各位久等。”

晏敏蹙起脸想挣脱司马空的手,司马空紧握不放。那些人看他身材单薄也不疑有他。只是疑惑的看着司马空和晏敏:“你们也就

两个人,加上我们一共才十五人,能助我们毁了这个村寨?”

“能不能,一试便知。”司马空拉着晏敏往村寨走去。

“南宫家的产业多且杂。不过却是靠着拐卖好人家的女儿卖到各地的勾栏院发家的。饶是现在南宫家风生水起,生意越做越大,

南宫主人念旧,这微不足道的发家产业也从来都不曾放手。刚才那十几个人是我偶然遇见的几个绿林好汉,想做些好事。不知道

晏大人有没有兴趣足他们一助之力?”

晏敏将伞挂在司马空那匹老马的鞍上,拔出细剑朝着那座村寨不急不徐的走去。

“什么人?”站在寨口放哨的护院厉吼。晏敏细剑一挥,挑破他的咽喉。

“有刺客。”另一名护院见势大声呼喊。晏敏回手又挑了一副咽喉。眨眼间十几个护院围过来。晏敏胸中有股怒火,在朝中要忍

总揽大权的奸臣,在边关要去讨好拥兵自重的大将军。来扬州都受一个区区商人制肘,还要被一个无赖混混要挟。纵是最微不足

道的产业也好,横竖都是喝人血的营生,正好拿他大开杀戒,也算是替天行道,压压胸中的恶气。

晏敏挽剑如花,寒光闪耀。司马空抄手站在一边,衔着笑。那十多个绿林英雄,看到晏敏那一手功夫惊得目瞪口呆。瞧着那身子

还当他弱不禁风,却不料这一身功夫的底子煞是浑厚,剑气狠戾萧杀。绝对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一盏茶的功夫,那些护院没有抓住闯进入者,反倒是折损大半。村寨的管事领着所有的护院和弓箭手把晏敏和一众绿林围住,飞

簧流矢齐发。司马空拿出口袋里一把泥丸飞掷向那些守在村寨墙头的弓箭手,弓箭未发,弓箭手也损失了大半,余下的人见情形

,都心惶惶的不太敢恋战。晏敏和那十多个绿林好汉在这群乱套的护院中越战越勇。

不到一个时辰,村寨中那些护院管事死得死逃得逃,逃不动的也躺在地上装死。那些绿林好汉走到院子里劈开所有房门,把那些

拐来的女娃儿放出来。全都是十多岁的女娃,门一开都涌到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的人又惊骇得不知究竟。那些绿林草草解释了几

句,领着她们逃出村寨。

晏敏坐在门前的石墩上,听着这本来热热闹闹的村寨转瞬间寂寂无声,成了一座死寨,心里痛快之极。司马空捋捋他额前的乱发

笑问:“如何?”

“有酒吗?”

司马空拿出酒壶,这是他昨天沽的烧刀子,虽没有熏风的回味,却也有割喉的酣畅。晏敏大口喝着,然后开怀大笑。

司马空看着他,眯缝着眼里溢出淡淡的笑。

鸡啼三声,只顾着泄愤,没顾着时辰已经不早。司马空在这座寨子里里外外外浇了好些火油,把一支火把递给晏敏。晏敏奋力把

火把扔到寨子里。片刻间,整个村寨都烧了起来。满耳都是毕毕剥剥的声音,满身都是火焰肆虐的温度。

“要回去了。”司马空低语了一声,夹着晏敏跃到老马的背上策马回扬州城。

到驿馆刚刚五更天。晏敏摸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替换,将那件染血的白裥衫扔在地上:“你等会儿出去,帮我把这件衣服扔了。”

司马空从晏敏的身后勾住他腰,下巴贴在他肩膀上。晏敏微微一怔,脸又僵硬起来。

“大人记得,还欠我两个晚上。”司马空低声说着,轻轻捏了捏晏敏的下巴,声音在窗前消失。

晏敏眉心微紧了一刹,转瞬间释然,轻吁了口气。

第十章:尸心草

郦宸风打了个寒噤,坐起身,搭在肩上的斗蓬落到地上。田福安走过来,捡起斗蓬。

“几更了?”郦宸风揉着酸涨的太阳穴。

“三更了,陛下歇息吧。”

郦宸风嗯了一声站起来,才走出御书房,又转身看田福安:“敏之有信来吗?”

“昨天没有,也许天亮了会有。”

郦宸风又哦了一声。白夷囤兵在玉门关外已经三天,给晏敏飞鸽传书,还没有回音。之前曾经听他提起过想动严淮良的盐船,不

知道这些天是不是正在筹备。但那几船盐也只是杯水车薪。三十万两,这么重的担子落在他的肩上,也真是难为他了。不过,不

管那些盐管不管用,锉锉严淮良的气焰也好。

严淮良位居丞相总领朝政,并亲自督管三司,为的就是盐铁司。用官船替自己运私盐,从盐户那里收上的来十来文钱一斗的盐他

堂而皇之的运到北方卖到近百文一斗,将大把的银钱流入自己的囊中。边关要粮要饷,郦宸风这个挂名的天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曾想将盐税提高一点。严淮良在大殿之上一副犯言死谏的表情,说盐乃民生大计,提高盐税,只怕会官逼民反。于是堂堂天子

说过的话,就跟一阵风似的,从朝堂上穿过,连一页书都没有翻动。

眼下最值得信任,也只有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十五岁,看似瘦弱无比,下巴尖的像个锥子。五官清秀得像个女娃娃,孰

料那一身武艺尽得他父亲晏大将军的真传。要不是细看,谁都想不到,他一双眼那时已经瞎了十年。

“晏家的人,身就是忠肝义胆。今日滴水之恩,他日必会肝脑涂地来相报。”先皇病榻上曾细声跟郦宸风嘱咐。

坐上天子大位的这几年,若非晏敏在处处替了周旋谋划,这个天子可能早就已经被废弃了。

郦宸风在脑子里描摩着晏敏的脸。他的脸较之他十六岁时,成熟了一些,眉梢眼角似乎也更好看了。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对他

的倚重,如果能够清除朝庭中内忧外患,不知能不能对他一直那样倚重下去。

“父皇,颖洪见过父皇!”

郦宸风正走着,蓦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抬眼看前方,三岁的颖洪由乳娘和侍卫宫娥们包围着飞奔到他面前。

郦宸风轻挑着眉尖,矮身把颖洪抱起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儿臣听说父皇在操劳国事,儿臣来看望父皇。望父皇保重龙体。等儿臣长大了,要替父皇分忧。”

“呵,洪儿孝顺。”郦宸风轻笑,往远处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冒贵妃的影子。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往那边走去。

……

晏敏整了整衣襟,还没出门便听到郦颖浩在院子里边跑边喊的声音:“我才不去什么南宫家,我要回京城去,我讨厌死这里了。

朱嬷嬷跟在后边急急追赶:“小王爷,当心些,别摔着了。”

“摔死好了,摔死我就不用去南宫家。”

郦颖浩跑着,一头撞到晏敏身上。晏敏扶住他,郦颖浩看到晏敏,皱着脸推开他:“晏少保,我不去南宫家,我要回京城去。我

不要他们南宫家的风筝了。”

“前几天不都还说得好好的嘛,你可是堂堂的汝南王,要一诺千金。”晏敏衔着笑蹲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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