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为数众多的大臣们,不管是帝党的还是哪位皇子的党派的人物,此刻都连成了一个整体,而他们共同的目标,就是逼眼前的正要登基的太子下位!!!
“你们,如此胆大妄为,目无君主,不怕朕诛你们九族吗?!!!!”朱棣看似平稳的语调中酝酿着狂风暴雨,如果大臣们有透视的能力,此刻便可以看到,他的左右手已在剧烈地颤动着。
“逆贼,必将众叛亲离,我们又何惧之有?”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终于……
“太子,终究是老朽看错了人。老朽自昨日起便寝食难安,只要一闭眼,众位大人血淋淋的头颅就出现在脑海中……不知日后您可有何面目去见那些国之栋梁与忠臣!”
昨日,一直等在宫外递牌子请求面见康熙的,正是面前之人,王掞。自己所一直拥护的‘圣仁’太子竟然做下这等大不义之事,王掞在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
此刻只见他上前,扬声,忽地声音便扩大了数倍:“只要您问心无愧,莫说是九族,便是诛了我等的十族,又有什么要紧?!!!!!!”
朱棣阴冷的眼神犹如死神的目光般缓缓地扫过,对面前的王掞带着极深极深的审视,回应他的,是读书人毫无畏惧的眼神。
“是吗?那就诛你十族吧。”
淡漠的语调,宛如面对的不是数量庞大的人的生死。
王掞秉持着读书人的气结,用自以为的正义与朱棣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然而,一切的一切,终于在此刻,光荣败北。
代价则是王家上上下下包括与王家往来密切的门生 友人 亲属的性命。
王家,不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却由明朝延续到了清朝,祖上做过明朝首辅,子孙又在清廷为官,历经两朝而不倒,然而,却在此刻,以这般出乎意料的悲惨形势,迎来了最后的终结……
朱棣环顾四周,第一次,漆黑的眸中漫溢出狮鹫般的光,以及毫不掩饰的嗜血,“还有谁?还有谁反对朕?今日,只管一并站出来吧!”
几名精于武艺的大臣暗中对视了一眼,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便想将朱棣缚住。岂料宫门口忽地涌入了大批大批的侍卫,人数还在。大臣们之上,只是一个回合间,便仗着人数的优势,将一众大臣死死地压制住。
下一秒,血腥的场面在眼前展现,几名数月来一直给朱棣下绊子的官员,刹那间被斩掉了鼻子或耳朵,登时血肉模糊,带着强烈刺激味儿的绯色如同曼珠沙华般,开满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道路。
朱棣做了个手势,一些侍卫便上前,将那些残碎之物塞入尚未断气的官员口中,看得一旁的大臣们几欲作呕!
惨无人道!简直是惨无人道啊!
一时间,底下的大臣们脸色变得惨败,皆惊恐地瞪大了眼,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高悬于座椅上的朱棣仿佛是见惯了如此场景般,表情恬静而淡然。他微微扬起下颚,笑得一脸轻蔑与冰冷。
顺我者,昌;逆我者,死。
乾清宫的侧殿,一个不起眼的屋子前,簇拥了众多的侍卫,他们戒备森严,便是一只小苍蝇,也未必飞得过。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款步而入,那守得如铁桶般的人群却呼呼拉拉地向两旁散了开,显而易见的训练有素,队伍极是齐整。
两旁的侍卫们恭恭敬敬地对着站在道路中央的男子见了礼,待到见那男子完全进了门,才又重新回复阵型,守在了房屋门口。
朱棣一路走进打量着这个侧殿,这儿刚入住了一位重要的住客,却因着时间紧急未来得及布置妥帖,此刻这里的景就像是那个站在窗前茕茕孑立的人一样,无力地失去一切生机。
这人又清减了,朱棣想。
那个孤寂的背影,遥遥地站在窗边,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便失去了从前那最后的意气,面庞憔悴,与一个普通的老人没什么不同。
“你来了,屠戮者。”康熙的身子轻微地颤了颤,随即转过身,一脸冷凝地望着朱棣。朱棣可以肯定,他一定已经知道了前边儿的消息,因为那是他刻意派人“不经意”间透露给康熙的,为此,他几乎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愤怒 指责 痛骂 甚至是动手殴打……然而,康熙却没有采取他所预料的这些行动中任何一个。
他只是这样站得远远地望着朱棣,无形中拉开一段无法弥补的距离。
他只是这样冷漠地望着朱棣,仿佛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无须在意的陌生人。
是的,他们本是不应相见的,不同时空的人。
康熙不愿在朱棣面前示弱,故而挺直了身子,面上那属于帝王的最后的骄傲犹存。
朱棣听着那三个字,嘴角扯动着一个细微的嘲讽的弧度,“屠戮者?彼此彼此!”
瞬间,数十年前那天崩地裂的画面又映入了他的脑海,红色的大街,红色的河流,就连天空,也仿佛染成了一片殷红……
他一手建立的紫禁在纷迭的战火中被蚕食,仿佛一个不堪重负的老人。
殍尸遍野,后金队伍中那肆意的笑声印满了北京的绝望。
无法原谅,也不打算原谅。
每个成功的帝王都是一个侩子手,问题只在于屠戮的对象以及数目的多少罢了,本质是一样的。
“告诉朕,究竟为何……”
朱棣笑得冰冷而嘲讽,“我不是你的儿子啊,女真人。不过过了这么些年的岁月,你们这些人只为朱三太子而头疼,大约早就忘了惨死在那场宫变中的人了吧,死去的李自成,还有活着的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的后裔。”
康熙惊异地瞪大了眼,眼瞳中是难以掩饰的惶恐以及无措,他几乎是颤抖地翕动着唇,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鬼神之说,向来最为他们这些帝王所忌惮。可是面前这个人的话语中的那些话,却几乎由不得他不信。
是他们,那个家族的人来复仇了吗?
那一瞬间,康熙的脑中闪过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什么意思。凭借你的头脑,大概已经想到些什么了吧?”他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记住朕的名字。朕是……朱棣……”
“不过,朕不是复仇者。你们欠下的血债,你也还不起。从此,这个江山由朕来接手,任何阻拦朕的人,都会不得好死。”他的手死死地捏住了康熙的下巴,前些日子的温顺模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混账!”
康熙被气得连连咳喘。
朱棣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捏着他的手,淡漠地道:“来人,太上皇贵体不适,即日起,前往瀛台静养,任何人不得前往打扰。”
“皇上,李德全现在在外面嚷嚷着要见太上皇,还说若是见不到他便将皇上您的事迹全部抖露。”
“哦?李德全,他还在吗?”朱棣意味深长地道。
底下的人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新皇这么说,看来那个人果真是留不得了。原本以为皇上至少会因为太上皇的缘故留他一命的。
至此,我们,再无任何干系。朱棣回眸望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康熙,再无犹豫地向外走去。
“等等,告诉我……”这时,他却叫住了他,他背对着他,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从一开始,就是你……”
“不错。”
“你是……怎样成为朕的儿子的?”
“你没有必要知道。”
第四十三章
南海瀛台,又名趯台,始建于明朝,清朝顺治 康熙年间曾两次修建,是帝王 后妃的避暑和游览地。因其三面临水,衬以亭台楼阁,像座海中仙岛,故名瀛台。
一百年后,瀛台仍旧是皇家的避暑胜地;一百八十七年后,瀛台会是维新梦断的场所,光绪帝余生的囚笼;二百四十多年后,瀛台会是一群名为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等的自称共产党人的临时住地。
朱棣驻足于城门之上,望着那辘辘远去的马车,思绪不受控制地散逸开来。
可是,不管怎样,现在,它不过提早成为了另一个帝王的囚笼。
用囚笼这一次或许并不准确,因为比起被拘于此的光绪,康熙显然有着极大的自主权,他可以随意的支配自己的时间,不必时时处于监视之下,可以任意地踏足岛上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如果他希望,偶尔还可以在士卒的陪同下上街走走;然而却也没有比囚笼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康熙的现状,他被赋予一切权力,除了结交大臣和离开。
负责看守康熙的侍卫们很多都是朱棣新近提拔上来的,原以为这会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不想,如今的康熙却极是安静,成日里在屋中读读书,练练字,偶尔还会在小范围内走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想着新皇吩咐的“若他想要知道什么消息,但凡你们知道的,告诉他便是;若是他什么也不问,那你们亦什么都不可说”,侍卫头领脑中又是一阵疑惑:皇上对太上皇,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若说是敬爱,又何至于把他逐出宫外,看押于此;若说是憎恶,何不一杯牵机,令他魂归九幽?即便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生之口而不得以留了他的性命,又何必命他们以这般恭敬的态度对待此人?甚至仍在吃穿用度上让他享受所能做到的最好的待遇?
罢了,君王心,从来不是他们能够猜测的。
望着被乌云笼上的天似涂鸦似的遍布眼前,逐渐燥热的空气中传来阵阵压抑之感,他猛地摆了摆头,扯开嗓子下令:“换班!”
一群早已疲惫不堪的侍卫们如释重负,皆欣喜地耸下了肩,结伴去用饭。另一批身着同样制服的侍卫们则悄无声息地填补了他们留下来的空缺,百年如一日般的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海上泛舟,太上皇可真是好兴致!”
这是一只极简单的小船,康熙此刻便坐在船上,一手穿着船桨,一边缓慢地划着船,动作略显生疏。
“是你?”
乍闻冷嘲声,康熙手下动作一顿,微微侧目,对上了来人饶有趣味的目光,随即别过头,冷笑道:“哼,朕倒是低估了你!事到如今,你竟还有那个能耐绕过‘那个人’的势力侵入到这里!”
“我希望,您把它称之为‘坚毅’,为了反抗暴君,我们不得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来到了这座岛上,请求太上皇再度返朝,主持公道!——您不会不晓得,新皇的手段有多残暴吧?”
“哼,恐怕,你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让朕为你所利用吧?何必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康熙撑着船向与来人相反的对岸划去,他的背影忽地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似的道:“胤褆,朕从来不后悔将你宗籍除名。那是因为朕以为你利欲熏心,毫无父子手足之情。不过现在看来,朕仍是没有彻底地看透你。如今,你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并不相信,这个人来到这座岛上,远在紫禁城的朱棣便会一无所知。他们都是控制欲极强的人,所以,康熙明白,即便是一个小岛上的动向,也躲不过朱棣的耳目。
他现在关注的不是朱棣为何会放任他来到此地,而是,这个人,他到底要做什么?
控制之外 甚至意料之外的事,让他浑身不舒服。
“猜猜吧,太上皇,用您那善于权谋的头脑。”
来人的唇畔划过一丝冷笑,眼神中更显阴翳。
朱棣的日子近日来不太好过,可以说是有他公开露面的地方便有犀利的骂词尾随而至,隐隐夹杂着人身攻击。
朱棣也从最初的暴怒开始转为淡定,毕竟,明朝的皇帝,谁不是这么被骂过来的?强势如朱棣和他父亲,也不过是少被当面骂了几句。
在明朝,但凡“忠君爱国”的言官,总是要骂上那么几句以显示自己“忧国忧民”的,处于维护言官这一职务的必要性,以及为了显示自己“善于纳谏”,统治者们对此也是表示理解的。所以只要不犯了他们的忌讳,倒也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让朱棣颇感棘手的,却是他如今的那几个兄弟们。
身在京城,他们的势力渗透到各处,又没有地域的限制,放在身边便是明晃晃的几颗定时炸弹。
对于这些目前尚在观望中的兄弟们,朱棣心下明白,若是不能够拉拢,便只有将他们羽翼一次性全部裁剪,否则,反噬的后果,便是他也不想去尝试。
如果可以,他会找个理由,将他们全部诛杀或者囚禁。暴力虽然不是获得权力的唯一方式,却是最为快捷的方法。
朱棣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漆黑的眼中透露出一片杀机。
他看着镜中的那个“自己”无声地说着,隐藏的威胁,要扼杀在摇篮里。
胤褆的倒戈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但他加入“反新皇联盟”无疑进一步加剧了皇室内部成员之间的矛盾与冲突。
太子胤礽原来在宗室中没有什么人望,后来即便是朱棣刻意拉拢,肯站在太子党这边支持他的人也仅寥寥数个。
如今,他几乎面对着整个皇族的指责!
在文官无法胜任骂人这项工作的时候,皇族宗室们便主动接过了这个担子,他们骂起来更加畅快与大胆,少了许多顾忌,且他们对这个昔日的太子 今日的新皇足够了解,可攻击的地方又增加了很多。
真正让朱棣烦躁的,不在于他们骂得有多难听,而是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若是留着他们,将来必定是统治中的一大隐患,而面对改革这等大事,只要有少许的掣肘,便足以导致满盘皆输的结局!
将他们全部杀掉,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朱棣虽为朱元璋亲子,且杀起人来也不含糊,到底没有他父亲那般一场血案牵连数万官员的觉悟。
“皇祖父,您交代的事已办妥。”朱瞻基轻扣着门缓步而入,便见朱棣一手揉着太阳穴,面上似有疲惫之意。
“一连接了那么多次肃清任务,难为你这孩子了。只是,你需得知道,目前是非常时期。”朱棣淡淡地道。
“啊,我明白。”朱瞻基上前,面对着满身戾气的朱棣,终是一把伸手扶住了他,一句低微得形似耳语的话轻轻地飘散在空气中。
“呐,皇祖父,我会一直站在您身边的,即使……与全世界为敌……”
第四十四章
盟友是什么?就是一群为了利益而凝结起来的伙伴,在有了新的利益之后,随时可能背叛的一群人。
当初靖难的时候被朱棣绑票做盟友的朱权也好,如今的大阿哥胤褆也罢,都不过如此。
虽然胤褆现如今算是背叛了朱棣,但朱棣也不过是利用他罢了,比起当初朱权手下凶悍善战的朵颜三卫,胤褆手下的那么点子人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之前制造出手下无人可用的假象不过是为了保留底牌罢了。
尽管文官凶悍,但武将,就要用武将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他那些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把他拖下马的好兄弟们 以及那些自作聪明的朝中官员,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打小时候起,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敢自己送上门儿来找茬,对不起,成为第二个方孝孺吧!
如果是之前那个世界,了解朱棣禀性的人一定不会愿意得罪这个恶魔,但现在的这个外壳,以及朱棣听之任之的态度,给了下边儿的官员们一个错误的信号,使得他们更加的猖獗,殊不知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那群人,应该已经到了吧?”敲击着手下的窗檐,朱棣倚在窗边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