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游——闲相饮
闲相饮  发于:2012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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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水渗进污泥里。

梦境依然没有结束。虚幻回忆中的痛楚仿佛重新身受,真实无比。

瘦弱的少年人的身躯,在床上滚动挣扎,遍身的衣料都被汗水浸透了。颈上、脚踝的鳞片在逐渐褪去,一点点消隐在皮肤下。肌

骨却好似受了一场活剐,从头到脚都被利刃寸寸剖开,从内到外,然后滚沸的热油浇进去,嗞嗞煎着骨髓血肉,炙着五脏六腑,

如同有火焰随着筋络延烧开来。柳白泽抓住坐在床沿的人,手指痉挛着扯住衣服,已经说不清话:“我不学了……不要了……师

父,疼……”

清凉的浸了水的布巾,落在额上慢慢擦拭,温柔却又残酷。一只手仍未离开他的小腹,真气源源灌入,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

为延续痛苦而柔声抚慰:“乖孩子。忍一忍,总会过去的。”柳白泽梗住脖子不动,咬紧了牙再不做声,任由湿凉的巾帕擦过脸

颊、颈间。

火辣辣的痛感逐渐消失,他换了个站立的姿势,忐忑着等待即将到来的责罚。坐在身前的人严厉道:“偷跑出去打架,不怕被它

们伤了性命!知错了么!”于是老实垂下头去:“知错了。”“知错了就把手拿出来。”

犹豫了一下,默默伸出手去,手上、臂上横着几道尖牙利爪撕咬的痕迹。却是竹片轻飘飘地在手掌心拍了一下。忍不住疑惑地抬

头看去,恰见一条朱红的丝绳被仔细系在了手腕上,打了个死结,细绳上拴了粒小银铃,颤巍巍地响。师父拿住他胳膊道:“这

东西带着,你跑去哪里,做了甚么,我便知晓,以后不许去犯险。”又道:“还伤到了哪里?解开我看看。”抬起他手臂查验伤

口,贴近了轻轻吹气。

后来,当真没有再偷偷跑出去过。只是又过了许多年,久到绳子一点点褪色裂开,直至彻底断开,才渐渐明白,那不过是粒普通

的银铃。

那一点银白的微光在视线的模糊中慢慢消隐。流年逆转,终于回到最初的起点。

风在流动,光也在流动,淡淡的炊烟抹在遥远的天边,深深浅浅的斑驳青绿从天地之际铺展开来,星星点点的野草花摇摆着,簌

簌轻响。

丰茂的草叶间有了些动静。一条细长的小蛇游出来,碧色鲜润,轻敏韧滑,在光秃的田埂边绕成一个卷儿,仰起拇指大的脑袋远

望,吐出细软嫣红的舌信来,分岔的尖端不住颤动,探着遥遥飘来的乡里人家的烟火气。

身后忽然有了动静,尚未来得及逃遁,便被拈住了尾巴尖儿,轻飘飘倒提起来。蓦地吓了一跳,却也并不如何慌张。弯扭着身体

朝后瞧,看见一袭黛蓝的宽袍广袖,在风中荡漾飘拂,仿佛透过的微波摇动的水面望到的沉静夜空。

柳白泽心中突然急促鼓动起来。他想将身体抬高一点,再看看那人的脸长得甚么样子。数百载光阴已过,即使记忆深如刀刻,也

经不起流光日日磨洗。如今才发现,他竟有些记不得那人的样子。

捏住他的手慢慢提起来,视线就如愿地从摇荡的衣摆升到系了丝绦的腰身,然后是衣领交叠的前襟,一直向上。周遭的绿野却开

始迅速融化消失,坚实平整的泥地,稀疏的缠了枯藤败叶的篱墙渗透出来,逐渐清晰。

天高云淡,碧空如洗,一行秋雁斜斜横过天边。他终于看到了那人的眼睛。

第十三章:心曲乱

张翼垂眼看着他,那么细细长长的一条,扭着弯悬在半空。

时间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下一瞬,沉甸甸的躯体蓦地抱上来,将他撞倒到地上,紧紧压住。

张翼低头看了一眼,柳白泽就埋首在他颈间,耳边尽是湿重的呼吸声。胸骨紧紧贴合,心跳在两具身体里重叠呼应着。过了半晌

,张翼轻声道:“起来。”

柳白泽也不抬头,低低笑起来,笑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轻促的气息吹在颈窝,有些发痒,“真的是你。”

张翼由他紧紧匝着,“嗯,是我。”

柳白泽连声音都发颤了:“你那么走了,怎的不同我说一声。”

张翼无话可说了。默然片刻,悄无声息地抬起一只手,搭在柳白泽背上,低声道:“事来得急。我回了趟师门。”

又是无话。两人默默拥了一晌,柳白泽终于抽出了手臂,爬起身,又俯身将张翼拉起来。忽然又在地上找了找,将那只镯子捡了

回来揣进袖里。俯身时看见满地残灰焦土,想着身后却是活生生的人,顿觉恍如隔世。

柳白泽这几日混沌着不清,浇了满身雨水,又被晒干了。牵了张翼进屋,接着跑到灶房去敲细腰,不多时便脱光了舒舒服服泡进

桶里。

张翼坐在床沿慢慢环顾。茅檐低矮,四壁灰黄,可不管躺着坐着,只觉闲适自在。一转头,正见柳白泽将一只手架在桶沿,手心

一溜紫红燎泡夹着血痂,左手颇别扭地舀了水往身上浇。张翼看着,又垂眼想了想,慢慢站起身,动作一滞,却又坐下了。

柳白泽拿余光瞧着,笑眯眯停了动作,伏在桶沿上朝他招手,“过来帮把手么?外袍先脱了吧,碍事。”

张翼蹙了蹙眉,摇头道:“我不会。”话虽如此,还是解了鹤麾,缓缓起身走过去。

柳白泽眼巴巴看他靠近,捞过他的手,将袍袖慢慢卷上去,道:“这样甚么难的,舀舀水便是。你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出

了山门可怎么过活?”边念叨些闲话,边就着水擦洗。

张翼也不反驳,只接了瓠勺浇下去。不多时,柳白泽拆了发髻,一头乌发披垂下来,仰了脸,顺着水流划拉。

右鬓忽然传来轻缓的触感,柳白泽一愣,睁开眼,恰见张翼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投过来,手上也滞住了,有丝询问的意思。禁不住

咧开嘴,重又闭上眼,朝前倾了倾。

鬓边的手又慢慢动起来,学着方才柳白泽的样子,细长的手指贴着发根滑动,将湿漉漉的头发顺到脑后去。

柳白泽眯着眼,瞧着张翼颇为认真的神色,沉下心来细细享受。待张翼甫一收手,便蓦地伸出双臂将他拦腰圈住了。张翼垂眼看

他:“湿的,放手。”

柳白泽恬着脸朝他笑:“大老远赶回来,风尘仆仆的,也来洗洗罢,权当解乏。”说着便去解他衣结。

张翼皱眉看了他半晌,忽而默然垂下头去,抬手将剩下的衣带解开。柳白泽一时呆愣,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跌落下去,玉白

修长的身躯裸裎在面前。转瞬间回过神,起身一把将他抱起来。张翼身量不矮,却是瘦削,骨架也轻,使把力便被抱进了桶里。

木桶做得虽大,两个男人挤进来也是局促了。张翼坐在他腿上,倚着桶壁默然闭了眼,脸上果真现出疲态来。柳白泽看他倦怠神

色,叹了口气,撩了水帮他冲洗,又拔掉发簪,将头发放下来,浸湿了慢慢梳理揉按。

张翼安然受着服侍,忽听他道:“这回雷劫,你为何……替我受了?”过了一会,见没应答,只得道:“那你做甚么还又回来。

”还是没动静。柳白泽无奈道:“算了……你这回,是回了哪里?”张翼缓缓睁了眼,道:“朱明山,真火观。”

柳白泽哦了一声,道:“这山倒是听过,挺出名。你这样坐着,挤不挤?”张翼瞥了他一眼,略微摇了摇头,还未作答,身下蓦

地一空,已坐到了凳子上。身上一凉,已见一条足有丈余的碧色长蛇,自大腿团团缠上来,在腰间松垮着绕了数圈,横过胸前,

将头颈搭到他肩上来,懒洋洋挂着。这回倒是不挤了。

张翼也不在意,动了动身体靠着,闭目养神。

天黑透的时候,两人爬到屋顶上来,吹吹夜风晾头发。

头顶天穹阔远,无数星辰晦明闪烁,璀璨清冷。大约被云翳遮住了,并不见月亮。

柳白泽将干了的头发盘好,扎起来,一仰身躺倒了。屋顶上不知铺了多少层茅草,松软厚实,压下去便有枯杆摩擦的轻响。他叠

了双手在脑后,偏着头看张翼。

张翼撑着手臂,仰了头,木然望着空寒的夜空,不知神游何处,眉宇间含着一股寂寥怅然。

柳白泽拍拍旁边,唤他道:“你难得上来一回,躺躺罢,比坐着舒坦。”

张翼从远处抽回神思,转头看着他,居然换了副安宁自适的神色,放松了肩背躺下来。再睁眼时,整个苍穹便堪堪悬在自己面前

,天幕低垂,星云虚缀,仿佛随时都会整个坍塌下来,将人扣死在里面。

正神驰间,眼前的天穹忽地被挡住了,柳白泽趴过来,定定看着他。墨发铺在枯草间,恣意蜿蜒,表情是空的,眼中却是满的。

他漆黑的眼瞳里盛着细碎闪烁的星光,却远不及眸光空明流溢。

柳白泽将身体俯低了些,悄声道:“能亲亲你么?”他眼里沉沉翻涌着暗色的波涛,声音却似春风拂水。

张翼现出些惑然的神色,“嗯?”

柳白泽无声地笑了笑,抬手扶住他一边头颅,耳语道:“别动啊,先别动。”嘴唇碰了碰他耳垂,从脸颊游移过来,终于轻轻覆

在唇上。

张翼几不可闻地叹了一下,微微张了口,以为他心血来潮要渡气。

滑进来的却是软烫的舌。轻轻舔过他的嘴唇,从齿间探进来,抵着舌尖绕了个圈,滑到舌下摩挲,又勾着敏感的上颚,柔柔舔弄

。张翼唔了一声,手抵住他胸口。从未经过的情事挑动着他脆弱的内里,血热气促,已经有些招架不住。刚艰难地抬起上身,却

被扣住了后脑,向前托着,口中吻得更深。

柳白泽的舌几乎就抵在他喉间舔舐,引来阵阵入骨的麻痒,忍不住用自己的舌去挡,却被缠住了辗转吮吸。

张翼腰脊都软了,吐吸渐急。醉酒似的晕红从耳垂热辣辣地漫到颈下去,嘴角承不住,溢出一道银丝。终于硬拉回一丝神智,将

头转开。柳白泽犹不停口,在他嘴角流连,一路移到颈侧,细碎吮着。张翼喘息着抬起一条胳膊,摸索到他的头发揪住,一把从

自己颈间扯开。

柳白泽顺着他的力道仰起头,嘴角带笑盯着他,也是气息不稳。待张翼松开手,方才绑好的发髻也扯开了。半晌,又趴过去道:

“还舒服么?……咱继续?”见张翼只闭了眼顺气,并不理会,又道:“不然,这处……如何是好?”说着朝他胯下揉了揉,张

翼弹动了一下,呻吟出声,下面早已挺着了。

手上不紧不慢地摩挲,无声地逼迫着。张翼痉挛地抓住身下的枯草,咬牙道:“你快些。”柳白泽咧嘴一笑,重又凑近,解了他

下衣,探手进去。却只在他腰间大腿抚摸,不去碰中间那处。张翼拧了一下腰,鬓边已经汗湿,又被他从下摆摸进去,沿着腰腹

滑到胸口,指尖在那一点凸起上轻挠缓揉。那双手在衣下不住游动,逼得指下的身体也蛇一般扭起来。

柳白泽额上的汗慢慢滴下来,专心看着张翼。他眼神都有些溃散了,眼中覆了薄薄一层泪,朦胧里又浸着旖旎,唇色湿润鲜妍,

微微张阖着,露出齿间嫣红的舌。不由便想,上一回那么囫囵吞了,简直是暴殄天物。忍不住又凑上去,深深吮吻。张翼勾住他

脖子,仰颈迎合。

吻毕了,柳白泽抽身回来,将他亵衣扯下一些,露出胀挺的下身来。然后伸出一根手指,从根部轻轻划上去,直滑到已经湿透的

顶端,用指尖细细研磨。

张翼的嗓音蓦地变了调,重重挺了一下腰,下身颤了颤,滴出晶亮的汁液来。耐不住伸手过来紧紧握住,却不知如何动作,被欲

火煎得更是焦急。柳白泽低笑了一声,将他的手掰开握在手里,调笑道:“急甚么。”张翼从湿红的眼角瞥过来,却见他埋下头

去。

霎时间就失了神智,魂魄都要被抽出来。舌尖抵弄舔舐间,湿热的口腔不时收紧,吮着鼓胀的顶端。还有无数细韧微凉的发丝流

泻在腹上腿间,随着动作轻骚滑动。柳白泽摩挲着他的腰腿胸口,由着张翼一下下失控地挺腰,吟声渐急,抑不住扬得破了音。

好似一根琴丝,被一点点绞紧绷直,弦声就愈发高昂尖利,弹拨也愈发急促,终于一曲奏到了极致处,骤然崩断。

张翼颓然塌下腰身,抬臂掩住眼,剧烈地喘息。

手臂忽然被拉开,腕间一凉,熟悉的清越铃声飘过来。柳白泽抹净了嘴角的浊液,在旁边侧身躺下,用手指帮他梳理散乱的头发

。张翼半睁开眼,看了看他,又闭上。半晌,终于爬起身来,哑声道:“怎么做,告诉我。”

柳白泽一呆,心口猛然撞起来,僵着舌头道:“你方才说……做甚么。”

张翼眼中情潮未退,蹙眉道:“换我了。”说着用膝盖碰了碰他贲张已久的腿间。

柳白泽觉得滚烫的血统统涌上来,眼前微微眩晕。张着嘴还未接话,便见张翼倾身过来,扶住他的腰胯。一只手带着清泠铃声,

解开了鼓胀的亵衣,慢慢俯首下去。

夜风拂过,野火燎原。

第十四章:离故地

柳白泽忙不迭爬过去拍着背顺气,好容易让张翼止住了咳嗽,又帮他将嘴角脸上的稠液细细抹去。张翼被呛得喘不过气,颊上红

得要滴出血来,任由他揽在怀里摆弄。

待汗渐凉了,柳白泽从背后伸出手来,把他的衣服层层阖上,却不系带,只拿手臂拢着,将下巴垫在他肩上道:“如今十里八乡

的怕是都听闻咱家遭雷了,又见着了尸首……这一处,恐怕住不得了。”想了想,张开嘴又没音。

张翼扭头看他梗着不说,哑声道:“想问甚么。”

柳白泽看着他眼神,断不出有几分把握,仍是道:“那天……院里的,真是你?”

张翼眼中隐约闪了闪,思索了片刻,才道:“是我。”视线落在脚边的茅草上,“用了些术法,脱魂回了朱明山。重附了肉身回

来。”

柳白泽朝将头他脖子挨了挨,应道:“哦。”其实,便是简疏那样得道的神仙,实打实和火雷撞上了,也是铁定要魂飞魄散。这

句在心底只在转了转,不知沉埋到哪个旮旯去了。又道:“回来就好。外头有好些地方可去呢,从前我在这住上些年月,便出去

逛个几十年,待乡里人多是生面孔了,再搬回来。免得被人见着,几百年都一个模样,怪吓人的。”

张翼垮下肩背,顺势靠着,“你倒是不嫌麻烦。”

柳白泽缓吐了口气,笑道:“那是那是。不过咱们这回走,说不准就不回来了。从前我想着,倘若我就守着这处住下去,万一,

师父他老人家又云游回来了,可巧再见上了呢?”

银铃忽地响了一下,声音极细极小,远天寒星般闪了一下,倏忽消失在夜风里。

柳白泽听见了,把他那只手捞在手里,将两人手指插在一起,一紧一松地抓捏,“这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春秋倒换了几百轮,

哪有恁巧的。犯傻了这些年,再不悟,也忒痴妄了。”

一段寂静却并不寂寞的沉默。张翼突然开了口,头一次,柳白泽听到了他话语中的动荡,好像那层硬壳裂了缝,露出了一条长久

不见天光的内里。他说:“柳白泽,我恐怕,要失约了。”

狭窄的隙缝中还未窥到多少,柳白泽忽然有些眼前发懵。他朝前探身,看到的却是张翼惨白的脸色,那是被严寒冻到麻木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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