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丘——糖小川
糖小川  发于:2012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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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调查数据说,

爱情只有三个月的保险期,

忘记一个人,也不会超过两年,

我曾经相信,

也希望这些可以应验,

最后才知道,那不过是调查数据而已。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泽丰,孟波 ┃ 配角: ┃ 其它:清水

第一章:风之丘

人的记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我们对文字的记忆最容易遗忘,看过的小说,背诵过的诗歌,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其次是画面,

即使你深爱一个人,离开他以后只需要一两年的时间他的脸就会变得模糊。然后是气味,每次闻到芒果,我就想起插卡式游戏《

超级玛丽》,因为小学毕业那个暑假,有三天我都在表兄家里打这个游戏,拇指按得生疼,期间他不断将削好的芒果送到我嘴巴

里。而对于音乐,我们的记忆可以保留很久很久,据说胎儿时期听到熟悉的曲子,在婴儿诞生以后,一旦再听到这曲子,即使刚

刚还在哭泣他都会侧耳聆听,并且安静下来。

那天我经过医院绿化带的草坪,突然就听到《风之丘》很熟悉的旋律,用普通的吉他弹奏,木质的乐器,朴实的音色,甚至还有

弹错的音节,我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然后眼泪就猝不及防地滑过面颊。

那些与音乐捆绑在一起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我想起那天下午,孟波抱着吉他坐在草地上弹奏这首《风之丘》,仿佛阳光在草尖

上跳跃出的音符,风吹过他的发梢,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角都含着浅浅的笑意。他还不是很熟悉指法,以至于要不停探过头去看

着,直到副歌的部分,他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又抬起头来,看住我,抿嘴一笑。

我的确遗忘了很多东西,甚至于他的脸都已经变得模糊,我记得他的眼睛很亮,很深邃,鼻梁高挺,左边下巴抬起来的时候有个

小小的褐色的痣,可是这些标志性的东西具体起来如何拼凑出他的脸,却有些勉强了。

那时候我曾刻意地去忘记他,成天成夜的用工作去填满自己,结果还是蹲在实验室的水槽前难过到呕吐。今天我觉得自己终于走

出来了,我会生活得很好,很幸福,像他期望地那样,到计划要去却始终没有去过的地方旅行,在各种偶然或不偶然的场合认识

有趣的人,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然后有一天坐在轮椅里,头发和牙齿统统掉光,一个彩色的皮球滚到脚边,我就死了。

现在是2010年九月的一天,傍晚六点十分,暮色渐浓,晚风吹过我的衣角,因为一首《风之丘》,我又想起了他。记忆早已经模

糊得如同剥蚀了字迹的墓碑,我曾经那样爱他,也终究淡忘了么?

时间真是最强大的神祗,再深刻的痛苦都会一点一点流逝,最后我们可以站在彼岸,冷静地看着当年痛苦挣扎的自己,并且庆幸

自己做到了。

可是,他从来不是那么大度那么豁达的人,这真是他期望的吗?我设身处地想一想,就忍不住替他委屈。你看,这个曾经流着眼

泪说“我爱你!”的人,终于和别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并且一点一点把你遗忘殆尽。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还会把硬盘里的视频和照片全部删除吗?还会把宿舍里的衣服统统打包丢到垃圾桶里?还会把那些看过的

书,听过的CD,用过的打火机邮寄给不认识的网友?他希望全世界记得他,却惟独希望我忘记他。

那天他们把他的照片从办公大楼的职员表里取了下来,我不清楚后来那张照片被丢到了哪里,跟琪文提起来的时候,我说我连他

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你看电影里演的故事,一段感情的最后总会留下一点纪念品,一支钢笔,一盆植物,一条手链,一枚戒指,

一件衬衫,一个幸运符挂件,一封情书,总之,随便什么,留下来,总是个念想。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要不,我去问问他们把照片放哪里了?”

我想,我不是真的要那张照片,不然我会自己去找。

我似乎总是这样,对一件事情丢不下,放不开,却又没有不顾一切去争取的劲头,说好听了是优柔寡断拖泥带水,说难听了是胆

小懦弱没有担当。

我不清楚这样一个我,他为什么还会喜欢,也许他只是可怜我吧,如果不是遇见他,我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到了一定的年龄,按部就班地找寻另一半,也许并没有爱情,只是需要这样做。人们愿意相信的爱情只在小说和电影里,在现实

生活中务必要保持清醒,坐在咖啡馆里,从头到脚审视对方,家世、学历、工作单位、房产汽车、容貌身高,在人海中寻找合适

的基因配对。

否则,多奇怪!那个人一把年纪了还没有结婚。

和一个陌生人住一个屋,睡一张床,生儿育女,可以是这个人,也可以是那个人。

琪文说:可是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没有爱情,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你也可以。

的确是。

所以我还是穿着体面地坐到咖啡馆里,和陌生女人艰难地对话。

茶叶舒展开,一片片沉到玻璃杯底部,在介绍人离去以后,我深吸一口气,在氤氲的雾气中淡淡地说道:“我父母希望我来相亲

,其实我还不想结婚,我倒希望一辈子单身,另外,我是一个GAY。”

十有八九的女孩子听了这样的开场白会找借口落荒而逃。

苏烨冷静地听完,然后点点头,“你怎么确定你是GAY?”

她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但是并没有给人一种侵犯性,她很温和,也很真诚,仿佛惯于给人做心理辅导。

“我曾经爱上一个人,他是个男人。”

“和女人接触过吗?”

“有过女朋友,但是连分手都没有说,就渐渐不联系了。”

“你现在呢?会去酒吧勾搭男人吗?会在网上发交友信息吗?”她看我回答不出来,淡淡地笑了,“我们交往吧。”

我看见她的手腕上有一些划痕,很狰狞的猩红色,用一些银镯子遮掩着。

她也发现我在注意那里,拨开手镯看了看,“我没有真的想要死,如果要死就不会割手腕了。”然后她抬头看着我,“可是你知

道,对于要死要活的女人,在那些电影里,她们总可以挽回爱情,至少表面上是可以的。不过现实生活里,我喜欢的那个人吓死

了,他从此不想再见我。”

窗外有一辆红色的豪华跑车停了下来,一个女孩子,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打扮入时,正一边流着眼泪打电话一边东张西望。

苏烨指指那个女孩子,“你看,只有那样的人,才有资格自杀。我们这样的,再难过,也只能打落牙齿往里吞,该干嘛还干嘛。

不然我们的父母会很难过,不只难过,整个家都会散了,他们老的时候谁来照顾?我还有一个弟弟,我爸妈觉得他很没有出息,

总希望我在这个城市给他安排好工作。如果我死了,我弟弟也会很难过,在他眼里姐姐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不能自私地选择去死

,为着我的家人我也必须活着。”

她顿了顿,看了看我的反应,“所以,我们交往吧?”

作者:不会嵌入音乐,给地址大家自己听吧,http://www.hurry8.net/mp3/38.mp3

吉他弹奏,没有那曲《风之谷》有名,

但是淡淡舒缓的调子,

很像可以一把普通木质吉他弹奏的,

听到我一个同事弹了,

听完觉得很心碎的感觉。

第二章:孟波

算起来,我和孟波从认识到分开的时间有五年两个月零三天,比起很多情侣在一起的时间都要来得长久。可是回头看看这段日子

,只觉得我们浪费了太多生命,然后那些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一句很简单的问候,甚至感冒时特意冲泡的一杯板蓝根都让人感到

心暖同时心碎。

认识他以前,我们在同一个医学院呆了三年,也许经常在同一个教学楼进出,在相邻的餐桌上吃饭,还在一个大教室里上过公共

课。那三年我们彼此擦肩而过,有各自的生活和似是而非的恋情。

在他考到医学院的研究生部以前,我们曾经在同一个城市各自生活了四年,他在三条街外的师范大学念生物学,之所以选择师范

,是因为那是当时可以免费上大学的地方。当他图书馆、宿舍、食堂三点一线拼命的时候,我们学校正因为扩建把球场围了起来

,几乎有一年的时间,我在师范大学图书馆对面踢球,我和他最近的距离经常只有两百米,而我对他一无所知。

一想起曾经错过那么多美好的时光,我就有一种造物弄人的感觉。

当然,更早以前,他在离我上千公里的山村里,如同谪仙般生活了二十年。我常常想那片山坡上应当有一株高大的老榆树,他躺

在树下的草地上,书本盖在他脸上,风吹过来,那些摇摇摆摆的野菊花散发出悠远的香气,一缕缕略过他的鼻尖。

我幻想少年的自己走过去,轻轻拿掉他脸上的那本书,在他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吻住他。

他的嘴唇,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柔软而甜蜜的,是某种水果或者糖类,我试图用很多种滋味去比喻,可是形容不出来,因为我的确不知道。

那时候小小的孟波看着远方的车道,最纠结的问题是,如果两列火车在相反的方向遇上了,应该怎么会车。为此他真的曾经沿着

火车道走了十几公里路,最终在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前望而却步。

当他跟我描述小时候这傻气的举动时,我都有种抱住他的冲动,“嘿,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要是你进了山洞,这个时候刚好一

列火车开过来,啧啧,血肉模糊啊……”

他一边笑一边捶我,“嗯,果然没有为科学献身的精神,要不我可能是医学泰斗了。”

孟波的父亲死于没有及时抢救的阑尾炎,也或者是别的疾病,总之他捂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整整两天,最后连被单里的棉花都

扯出来咬碎了。那是五岁的他对死亡的第一次正面接触,基于这个目的有学医的志向并不奇怪,不过后来他学医,仅仅因为他喜

欢在安静的环境里看书,等待培养皿里的细菌慢慢分裂。一个细胞就是一个世界,这是他的名言。

我们爱上一个人,爱到极致,总希望了解他的一切,看着他幼时的照片惊叹不已,恨不能在他出生的时候就认识他,做他的玩伴

,陪他钓鱼逮鸟,陪他在学堂里和敌对的小帮派斗智斗勇,在一旁出谋划策。最重要的,在他哭泣无助的时候安慰他,而不是让

他在漆黑的深夜惊醒,不断重复一个迷路的噩梦。

“我老是重复一个梦,我在荒野上赶路,太阳要落山了,我急着赶回家,翻过一座山,前面却是陌生的风景陌生的房屋,整条村

子屋舍俨然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所有的房子都是空的。而我的家,没有窗,没有门,只从破败的墙洞里可以望进去一道缝。”

他描述的风景一度让我觉得,他的内心像一座荒原。

“人家说梦应该是彩色的,可是我的梦都是黑白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梦到我家门前的柳树,树上有一种毛虫,

是圆圆的,跟乌龟那样,当然只有纽扣那么大小。它倒是彩色的,非常显眼的绿底黄褐色斑点。”

我翻着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犹豫着说道,“按你的梦境,应该是一种焦虑的表现,生活压力太大吧。”

“可不是,找工作,买房子,娶媳妇,什么都还没着落,压力能不大嘛!”

“急什么,男人三十而立,四十还一枝花,按你这拼劲,三十五岁没准就能考上副教授,到时候医学院里的小姑娘还不是随便勾

勾小手指头就有了,师生恋,多浪漫!”

他白我一眼,“那我妈可要急死了!她现在眼睛已经不好使了,耳朵也聋了,等我结婚,她连媳妇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楚了。”

“看不清楚也没啥,你要是找个很丑的,她就不会太难过了。”

他气得跳起来,“小梅很丑吗?”

小梅不丑,不过她不爱孟波,她在孟波毕业那年提出了分手,原因就是当他提着行李跟孟波住到医学院分配给助教的宿舍时,整

张脸都是黑的。

她一个晚上也没有住,几个月以后听说她住进了新男友的家,那是本城非常高档的小区,出入若非名车,必要被保安拦下盘问。

孟波没有痛不欲生,现实一早教会他默默承受。那天下午他在草地上弹吉他,伤感的调子,美丽的哀伤,那些属于学生时代的浪

漫一去不返。小姑娘们会被宿舍楼下的吉他打动,可是她们总会变成大姑娘。

孟波是在美女如云的师范大学里跟着吉他班学的这一手,初恋早就不知去向,吉他倒成了他最忠诚的伴侣。

“为什么学吉他?”

“因为这个乐器便宜啊,便宜的吉他也能弹出不错的声音来。”他哈哈笑道。

“说廉价,口琴更廉价吧?”

“那个好听,我也喜欢,不过吹的时候不够美感。”

即使贫穷如他,也有权利追求美感。

弹吉他的孟波,谁见了都会心动,他自有一种超然出尘的气质。那些被物质蒙蔽的女孩子们自然不懂得欣赏,有时候我觉得这样

也挺好,抛开世俗的婚姻不谈,孟波可以活得很潇洒。

而他对于追求女孩子的初衷,更多的是为了他那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我跟他将,你这样是找不到真心的女孩子的,一来单亲家庭容易让女孩子心里膈应,二来今后婆媳关系会让你想找根绳子上吊。

你为自己活,你妈应该会更高兴。

他低头,“其实她也没逼我,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也觉得让一个女孩子跟着我受苦挺不应该的,所以目前来讲,还是单身比较好

,等有些经济基础再谈这个事。”

他把吉他收好,习惯性地擦擦盖子上面的浮灰,“话说,好久没看见你和刘岚出去玩了。”

“哪个刘岚?”

他愕然,“就是解剖课上的那个助教,帮忙放PPT的那个。”

“她啊?我们就吃过一次饭,吃的时候她非要一个四人餐桌,还跟服务员吵起来。我觉得女孩子这样不宽容,以后很难相处吧,

所以就……”我耸耸肩膀。

我们两个在宿舍里一起煮火锅吃,谈论着这个或者那个女孩子,那时候全国的房价还没有涨上来,70多平米的二手房不过十来万

,他老说要买一套,接他妈妈到城里住。

后来这些坦诚的打算都让他羞愧万分,他觉得自己在一个城市人跟前暴露了最卑微可笑的乡下男孩才有的想法,以至于有很长时

间他都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也不想跟我说话。

每个人都有自尊心,孟波的自尊心在后来让他恍惚觉得,即便没有女人要他,他也不可能和我好上——难道仅仅因为没有女人要

他?

现在想想,当时我们为着这个那个烦恼,顾虑的东西无非一些鸡毛蒜皮,与我们的幸福比起来,多么可笑而不值一提。

第三章:遇见

孟波没有那种能让人一见钟情的帅气,不过说实在的,每天我们挤地铁上班,能让你留下深刻印象的路人的脸,一年也不会超过

一张。即便是电视机上唱唱跳跳的明星,要人记住他的脸也很不容易,我们生活的世界太小,同时也太大,这个城市一千多万的

人口,每个窗户后面都有陌生的脸孔,谁是你有心记住的?

我和孟波第一次见面在何时已经无从知晓,过去他在我眼里是流动的风景,如一棵树,一朵花,他安静地生长着,不曾来打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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