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点,江海简直是出离愤怒了,还敢对着金重言笑,还敢对着金重言卖萌,被金重言戳了戳脑门还在那儿傻乎乎的乐,明明说过什么穿衣带帽,男人的脑袋是权力和尊严的象征,不能碰不能摸,摸摸碰碰发不了财。结果被戳的那么开心,自己跟变态一样特地换辆车尾随这么久,就落个这么个结果,还不如去找那个山寨版余生快活一下呢。
求他办事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了江海的性取向,便为江海寻了这么个人,江海乍看之下,本以为那人将自己摸了个底掉,连自己的口味都调查清楚了,几次试探才发现挑中这个人纯属偶然,不过那人的壳子确实颇像余生,虽然山寨版毕竟不如原装货,比之周从仕那个修订版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毕竟有那样一张脸,好似看着看着,那些过去的分不清界限的甜蜜并未走远,只是“像”毕竟不是“是”,于是也就是出来见一面,吃个饭,对着那张脸怀念描摹一番,便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没了再继续腻在一起的心思。
要说神韵这一条,江海亦不由的在心里承认,不管是山寨还是原版,都不如这位古代来的周少爷,眉眼神态之间的意态风流,气度光华。怪不得空望大师说,余生“面相平平”,却又“神采天然”、“心大的很,却又不带相”呢,壳子里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带的哪门子相。哪怕自己对以前的余生再多一点点关心,就能很快的看出两者的截然不同来,以前的余生木讷而老实,因为胖,小眼睛挤在一起,看不出神情,又因为笑起来有点儿蠢故而很少笑,更别说露出虎牙。这位周少爷则常常面带笑容,温顺乖巧,小虎牙配着一双虽然不大但绝对会说话的眼睛——
——也不知道他古代究竟是个什么德行,又靠着怎样的一副皮相和这明媚的神态勾了多少人!
第卅一章:过往
江海办公室的秘书离职了,今天会有新秘书被派过来,江海正想着该如何跟新秘书磨合,却见大白天的,而且是上班时间,山寨版余生竞施施然的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江海是很不喜欢自己的枕边人过多的介入自己的工作,于是板着张脸,低声呵斥道:“你跑过来干嘛?回去。”心里在想这人真他妈不懂事,不管是余生还是周从仕,一个是乖巧的从不干涉自己的工作,一个是忙着创业压根就不理会自己的工作,谁也没干过这么不靠谱的事儿,居然腆着脸找上门,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江主任您好,我是过往,您的新秘书。”面前这人不动声色,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
江海这下整个人都凌乱了,这人前些天还跟自己勾肩搭背暧昧不清,如今竞成了自己的秘书,而且当时觉得这人一看就是见惯了欢场的角色,如今西装领带的如此一穿,又颇有几分马仔本色,江海仔细过了一遍将山寨版余生介绍给自己的那个人,就是一个寻常的项目审批,想了想或许真的没什么问题,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已经成了定局,自己一不贪污二不违规的,能翻出什么浪来。
江海只好咳嗽了一声,把前任秘书的工作未处理完的移交给他,过往倒是很认真的听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丝毫没有跟自己起腻的行为出现,反倒是江海颇有些不自在,略微交代了几句就把过往赶出去,处理了一会儿工作,又发了会呆,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恍若过往的脸变成了余生的,傻乎乎的冲自己乐,又一下子变成了小虎牙一闪一闪贼笑着的周从仕,自己本能的想伸出手去捏捏他的脸,却看着人家压根就不是冲自己笑,拽着金重言那个王八蛋,欢欢乐乐的往漂亮城堡里走去,留给自己一个勾人背影。自己又急又气却发不出声音来,穿过重重烟雾想拽住周从仕这个花心大萝卜,结果一下子给醒了——自己竟这样保持着点着烟的姿势睡着了。
“江主任太累了,还有十几分钟就下班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过往体贴的将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递给江海。
江海摸着这件外套,这外套还是上次周从仕给自己洗的,这点周从仕比余生强,江海在心里品评道。余生懒得出奇,两人的衣服都是随手往洗衣机里一扔,然后呼啦呼啦的一通搅,而周从仕则很少机洗,总觉得费电不说,还会影响衣物的质量。仔细的按颜色和质地把手洗的,干洗的衣服分开,然后一件一件的洗净,熨好。平整而清香,穿在身上都仿佛无时无刻不被那双修长温润的手爱护抚摸着。
“咳咳……那行,辛苦你了小过,我不舒服,就先回去了。”江海这才发现自己又愣神了,穿上衣服匆匆的走出办公室。
过往无所谓的笑了笑,将江海还未批复的一堆文件里,抽走了一部分。
进宝最近觉得自己的主人状态好了很多,具体表现在自己基本顿顿有饱饭吃。而且伙食相当不错,于是周从仕每次回家时摇尾巴的频率就又高了些。虽然主人仍然很瘦,但是毕竟又会跟自己聊天说话了,进宝对此表示满意,狗对颜色分辨的能力较差,自然看不出周从仕日渐苍白的脸色。反而是金重言,每见周从仕一次,就忧心忡忡跟看绝症病人似的,还非要绑着自己去医院,现在的医院多贵他又不是不知道,何况自己这么忙,哪有功夫去医院听医生危言耸听的浪费时间。
“行了行了,重言,我不去,你现在可越来越婆婆妈妈了,连魏姐都嫌你烦。”
“你自己看看你的脸色,还有人色嘛?大晚上的还以为白无常单独行动出来执行勾魂任务了呢。”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就是时不时的胃疼,而且最近也很注意,你不是忙着你们集团一个农药厂的选址嘛,忙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农药嘛,你知道的,选址很麻烦,周边的老百姓总会有意见,涉及到污染啊什么的。还是你有远见,收购了一些中小企业,那些厂房都在偏远的地方,远离居民区,哎。你这家伙做生意,真是没的说。”
“哈哈,过誉啦过誉啦,不过你们拜X集团的农药子公司不是所谓的‘生物制剂,无农药残留’嘛?又不是有机磷有机苯,能有多大的危害?”
“关键就是这里啊,那些官员又不懂这些,一看农药厂就谈虎色变,什么环境局,质监局,土地局,发改委,一堆部门都要审批。”
“这些地方发改委是大头吧,毕竟是所谓的‘小国务院’嘛。”
“是啊,现在审批材料还压在省发改委分管这部分的副主任案头上等待批复呢。前几天着人问了,还没结果。这里批不下来,其他的想都别想。”
周从仕猛然想起江海不就是省发改委的副主任嘛?只是不知道他是分管哪方面的,但自己又不打算为了这个事儿去求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再想想办法吧,魏姐人脉这么广,想必应该有办法?”
“我妈不管我的事儿,他疼你可比疼我厉害多了,你说你是不是我妈年轻时候对不起我爸在外头留下来的异父弟弟啊,老太太怎么就对你这么慈眉善目呢?”
“去去去”周从仕白他一眼,端起桌上的水杯就准备喝,却又被金重言夺过杯子:“几次了,都嘱咐你了让你不要喝半温不开的水,老是不听。”转身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要说对付官员,其实还是余老板最有本事,我可听我妈说,你那时候批化妆品公司的时候可是又快又及时。手眼通天,余老板不传授点儿经验?”
周从仕总不能说这都是我把你妈哄好了,你们家老太太一高兴,先提前给各方面都打了招呼吧。
“嗨,我那时候就一民营小作坊,能兴起多大的风浪来,你可不一样,外企虽然诸多优惠政策,引进外资的多少也是政绩之一,但也诸多条条框框,而且化妆品这东西,确实不比农药,农药这玩意儿什么都敢往里掺。要是真有什么问题,把居民区的老百姓给影响了也是个作孽的事儿。把该打点的官员给打点好了,剩下的就安心等着批文吧。”
金重言自然不会说我需要打点的就是江小狗,这家伙油盐不进的什么都得按规矩办事儿,要是真知道有个农药厂建在居民区附近,江小狗就真会去实地考察。自己把审批材料做好,余下的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办,生怕江小狗知道这事儿给自己小鞋穿。但看着周从仕丝毫不松口,没有为了自己去求江海的意思,便只能呵呵笑着把这事儿给揭过去。
年关将近,骆氏举办了年度客户答谢会,作为被答谢的大客户之一,周从仕自然收到了请柬,年会一如既往办的风光体面,骆城东风度翩翩,常伴身侧的,自然是越发清逸的杨老师。只是杨老师好久不见周老板,乍看之下,脱口而出:“你怎么小脸儿白成这样?!”
“往小白脸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呗。”骆城东调侃道,不过仔细看看确实发现余老板的脸色不太好,居然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吐槽,而是正色关心道:“你的状态确实挺差,江海养不活你?”
周从仕满不在乎的笑笑:“我跟江海很久没联系啦,现在就我跟进宝,一人一狗相依为命。”
骆城东跟杨子墨对望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话间,已经轮到了上级领导发言,江海自然在发言领导之列,依然是侃侃而谈,套话一说一箩筐,秘书体贴的站在其身侧,仔细看看,骆城东,杨子墨俱是一愣——
——这秘书要不要这么像余老板啊!
周从仕看着这山寨货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这他妈都什么东西。上次勾肩搭背的搂着,一转眼直接成了秘书了,还真是“有事儿秘书干没事儿干秘书。”
江海于饭厅搭建的舞台上,站得高看得远,自然看见了脸色越发苍白的周从仕,下意识的想法便是:怎么越发的瘦了,是不是想自己想的?再一想明明上次冲金重言傻乐乐的那么开心,余下的时间估计就去挣钱了,哪儿来的功夫想自己。便赌气般的在结束发言后一手圈住秘书的肩膀,哥俩好的走下舞台。
周从仕自从看见江海,这顿饭还没开始吃呢就开始憋闷,在看到人家上下级那亲密的关系,气的端着酒杯猛的喝了一杯,然后又倒了一杯端着踱出去透气儿。冷夜冷风送冷酒,大半杯下肚,胃又开始隐隐作痛。脑海里一直闪着刚才江海亲昵的圈着那人的肩膀,还有前几个月在大街上的偶遇,也是这样亲密的搂抱,江海宁可去找山寨货,也不会再来找自己。心中或许恨死自己为什么要抢夺余生的这具壳子。
“哟,余……对了,是周老板——周老板事业有成,春风得意,跑这儿来月下独酌喝酒庆祝?”这个声音,生活点滴处听过,说不完的宠溺温柔。楚梦巫山时听过,道不尽的缠绵情动。却又在此时响起,如同一把利刃,割开了过往的缠绵悱恻,留给自己一地琐碎密实的痛楚。
周从仕不想理他不敢看他,害怕自己一出口便是示弱,一个眼神传递的都是不舍。低着头打算进去,却被江海一把拽住,用双臂将周从仕的身子圈住:“周老板最近清减了不少,不知是事业太忙?还是夜生活太丰富?”
“就算再丰富,也是夜生活,哪儿有江主任这么本事,把自己的床伴公然纳入体制,方便随时随地在办公室发情。”周从仕深呼吸一口气,压住一阵一阵的憋闷和不知哪里涌上来的呕吐感,冷冷的回讽道。
“咱俩彼此彼此,金先生也不光是周老板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吧,偶尔不也跟周老板在床上联谊一下嘛?”
“你……”周从仕气的发抖,却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我怎么了,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把我的余生还给我!!”
周从仕整个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太佩服江海的逻辑了:“江主任,如果不是你逼的余生了无生望,喝药自杀,你说我哪儿有机会过来呢?”
“他明明洗胃被抢救过来了,呼吸平稳,体征正常,怎么醒了就变成你了?一定是你搞的鬼,你们古代人总有些歪门邪道奇技淫巧,连签词都他妈说,说我会怅惘叹余生。我当时还以为会失去你。谁知道早他妈的就失去了,没了,都没了!!”
“签词这东西你他妈也信,你脑子可坏的真够彻底的,我一千多年前就这个签词,为君零落为君……咳咳咳咳”周从仕实在是撑不住了,这么长时间来没有好好吃饭,安眠药的剂量日益加大,公司的琐事,江海……江海……想到此处,眼前竟突然一黑,江海就看着周从仕张口吐出滩东西来,便直挺挺的倒下去不省人事。也顾不得脏,一手扶住昏过去的周从仕,再无意识的将吐在自己胸前的东西随手一抹,满手的粘腻腥气,借着灯光一看,竟是鲜红色的血。
“从从……从从……从从你怎么样了?喂……从……”
江海拍着周从仕的脸,一手握住周从仕的手,入手的冰凉和冷意,好似直扎进人心窝里去。正赶上骆城东跟杨子墨出来借着月色谈情说爱偷汉子,猛地看到昏倒在江海怀里的余生,俱是吓了一跳:“你还愣着干嘛,赶紧送医院啊!!”杨子墨一改平时的恬静淡然,高声提醒道。
江海这才反应过来,一路驱车直奔医院,刚才脑海里乱哄哄响成一片,竞满满的都是周从仕跟自己相处的细枝末节,给自己洗的衣服,给自己包的饺子,过节时给江妈妈送的护手霜给江爸爸送的泡足片。含嗔似怒的眼神,神气伶俐的虎牙,甚至床上勾人的无边诱惑……似放电影一般一一回放,这里面每一个转身,每一个笑脸,都是周从仕的样子,仿佛可以透过这具躯壳,看到他广袖直裾,朱子深衣,牡丹丛中冲自己灿然一笑,妩媚三分,聊剩一分,付与牡丹流水,以衬托周赐那二分绝色。
到了医院,医生漫不经心的检查过后,冷冰冰的对一脸焦急的江海说:“初步诊断是急性出血性胃炎,另外,病人有长期不间断服用苯巴比妥类镇定药物的服药史。”
“苯巴比妥?!安眠药的一种?从从以前是……是误食过安眠药,不过已经洗……”
“我说的是长期不间断,就是发病之前,这段时间里,病人不间断的服用过此类镇定助眠药物。”医生不耐烦的打断他,“具体的程度要等明天做过纤维胃镜检查后才能确诊,建议住院。”
“住,住院,肯定要住,医生……”江海的尾音甚至都带了点哭腔,越想越后怕,这样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竞在自己面前吐血,视觉震撼太过猛烈,江海一时间的念头竞绝望起来。
“病人没什么不良嗜好吧?比方酗酒抽烟之类的。”
“没。没有,从从可乖了,他嫌抽烟喝酒浪费钱。他说他才不会花钱买短命……”
医生扔了白眼给他,“那估计没什么大问题,饮食不规律心情不舒畅积劳成疾,再加上苯巴比妥类药物的刺激,都有可能造成今天这种情况,你们这些年轻人,哎。工作起来不要命的。”
江海这才放下心来,打个电话给骆城东说明情况,好让杨子墨放心,转而蹑手蹑脚的进了病房,拽住余生的手,腕关节的骨头骇人的突起,瘦骨嶙峋的让人心疼。江海将手举至自己的脸部,一点一点细细密密的吻着。
我怜牡丹佳颜色,为君零落为君开。
江海又回想起那句签词,本以为是个别人都围着周公子转的吉祥话,却不曾想过或许是周从仕去为了别人开和落。他在前世,定是陌上人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或许他心本无意,但结果就是为了自己凋落于前世,又复开于今生。江海被自己这个自恋到逆天的想法吓到,但却越想越觉得靠谱,又似乎只有抓住这点想法,才能让自己把思念凝聚成实质,化成天长地久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