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江海回到他跟周从仕的家,做了几个老婆爱吃的菜,等到周从仕回到家,就赶紧的把过往年后就去别的单位就职的消息汇报给老婆大人,老婆大人秀眉一挑,古井无波的“嗯”了一下,但江海没有错过周从仕弯腰换鞋时笑的连虎牙都露出来的样子。
两个人坐下来,舒舒服服的吃了个饭,当然席间免不了要听江海不遗余力的抹黑金重言,周从仕听的不耐。
“你这么专注人家三十年的,你丫是不是喜欢他啊?!”
江海一口汤喷出去老远,看着周从仕嫌恶的样子又忙不迭的道歉,但还是抽空表白道:“天地良心,我江海心里就想着跟周老板过恩恩爱爱的过每一个充满日日的夜夜,会喜欢那个王八蛋?!”
“我觉得重言挺好,在工作上帮助我很多。你对他有偏见。”
“我就是对他有偏见,你不许跟他多啰嗦,跟他谈工作都得关着门……”看着周从仕歪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他,直看得江小禽兽一柱擎天,接着又想到这幅勾人柔媚的小样不知道被金重言意淫了多少次,便又接了一句“真的要开着门,我觉得金重言绝对可以用眼光夺人贞操。”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啊。”周从仕不耐烦道,接着又夹了一块鱼扔进他碗里。
“对了,那王八蛋知不知道你是谁?”江海极其认真的问道。
“不告诉你。”
“哦。”这个“哦”的是可怜兮兮,垂下头默默的扒着碗里的饭。周从仕看他一副“我很受伤”的小样,觉得好笑,但终究没有继续折磨他:“当然不知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对于不相干的人来说,叫什么不是一样。”
江海猛的抬头,本能的将周从仕刚才递给自己的鱼塞进嘴里,也不抿刺便直接咽下,接着便咳咳数声,果不其然被鱼刺卡住,只好猛的吞了几口米饭,好在鱼刺卡的位置很巧,顺着米饭顺利滑下。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对不对?除了我之外,其他都是不相干的人对不对?!”江海刚恢复讲话的功能,便面带喜色急匆匆的问道。
这下周从仕直接扔了几根鱼刺给他,但江海没有错过周从仕刹那间变得通红的耳朵。
第二天周从仕去上班,发现江海已经走了,桌上放着自己的早饭,还有一个肉麻兮兮的纸条:老婆,起床啦,我学着做了你爱吃的麻团,不含地沟油,绝对绿色食品,但是这玩意儿油多,还是要少吃哟。
周从仕盯着那个抬头的“老婆”和落款处的“你男人”,眼光灼灼,似乎直接能把那两个位置烧出个洞来,捂着昨晚被折腾了小半夜的屁股,恶狠狠的想着哪怕不惜下药也要实现反攻!
到了公司,便接到金重言的电话,说是农药厂总算批复下来了,开始进入施工阶段,自己要全程盯着,并且还要跟周边百姓解释污染的问题,安抚他们的情绪。所以这几日会很忙,有什么事儿的话就跟他电话联系。周从仕照例嘱咐了他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客套话,接着上网搜了搜阿胶的价格,那天听江海说他妈血虚,便想着过年的时候让江海给他妈带几盒阿胶回去。江海在电话里听得周从仕的打算,自然是又兴奋又幸福,直夸“老婆果然贤惠晚上我打算继续疼你”被周从仕隔着电话把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笑眯眯的挂了电话,脑海里想象着从从发飙的样子,一整天都带着笑。
无风无波一年过去,周从仕跟江海小日子过的是甜蜜非常,周从仕照样别扭龟毛穷讲究。江海依然笑眯眯的处处迁就一副没出息的忠犬样,只在床上毫不退让,坚持江海的“主攻”地位一百年不动摇。
年后,过往去建工局上任,金重言的农药厂投入使用,周赐嘉容的全线产品跟墨城超市一道进驻港台市场,江海没什么变化,依然愤愤然的吃金重言的醋,乐呵呵的哄老婆。
又是一年年关将近,周从仕只觉得日子过的四平八稳温馨恬淡,简直可以小清新的说上一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了,江海却出了个大事儿。
第卅五章:双规
江海出差,说好三天回来,但都第五天了,也没有消息,周从仕打他电话也一直关机,去他单位找,只说还没回来,想问问具体的联系方式,对方也支支吾吾的不愿回答。
周从仕心下纳闷,江海干的是发改委,又不是国安局,出个差至于这么保密嘛。转念又一想不过是晚回来几天,自己也太过患得患失了,便一边在心里腹诽着说话不算数的江海,一边担心都写在了脸上,开会几次走神,脸色差到金重言以为周从仕的胃病又犯了。
又过了几日,周从仕无聊的拿着手机刷微薄,突然一条消息吸引了他:N市某军三代三十出头官拜副厅,权力世袭何时休?
底下一堆评论纷纷表示这事情简直恶劣到令人发指,有毁组织清誉,接着一堆发帖时间相近的人纷纷贡献此人的特征,以及关于此人仗其家族势力收受贿赂权色交易无恶不作的诸般劣迹。周从仕抛去这些每一个贪官都必须有的标志性“事迹”,将主要特征攒在一起,很容易发现,说的不就是江海嘛!
事已至此,周从仕也大约料到,江海估计是出事了,他很想见他一面,问问是怎么回事儿。不管是从感情还是理智上,他都不会相信江海是会做出“收受贿赂权色交易”这种事情的。要说他的官场之路有什么硬伤,也就是不正常升迁,毕竟副厅这一级别的年龄一般都在四五十岁,三十出头的小伙子,实在是太过年轻,难免招人嫉妒,但周从仕也知道,这种不正常升迁遍地都是,每年曝光出来的,都不知道多少,何况还有那些没曝光出来的。当你平步青云后台过硬时,非正常升迁也是“做出巨大贡献而顺理成章的组织嘉奖。”当你举步维艰陷入政敌圈套时,按级别慢慢爬也是“碌碌无为投机取巧后的钻组织规定漏洞。”
官场生存,不外乎一个“斗”字而已。江海年纪轻轻,靠老爹摊到这么个位置,早就知道非常升迁会成为别人攻讦的筹码,所以排除道德底线不说,光从时势来看,就不会去当个贪官。何况从人品方面,他也是信任江海的,不止一次的听过他在电话里督促手下一定要去实地考察项目,千万别出任何乱子。如今这样杳无信讯,只有一个可能:水至清无鱼,江海太过碍眼,年纪轻,学历高,位置好,能力强,办事稳妥后台又硬。副厅接着是正厅,正厅完了是副部,十年左右估计就进中央了。让那些巴巴的在位置上盼了许多年的人情何以堪,副厅到正厅是个坎儿,一定要在这个坎儿上将他拉下来。
“余生,余生!!”金重言伸手在周从仕眼前晃晃,从刚才起,他就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找自己来,也不说什么事儿。
“……啊?啊!什么事?”周从仕这才缓过劲来,江海的境况未知,自己这儿不能乱了阵脚。
“你叫我出来的,却反而问我什么事儿?”金重言喝了口茶,笑眯眯道。
“哦,对了,重言,江海出差很多天了。”
“关我什么事?江小狗做事情向来仔细,我们公司以前有个药厂的在建项目,是他负责的,当时他自己恨不得长在工地上,天天要求汇报各种数据,稍微一超标就勒令整改,这次出差,估计又是吹毛求疵的毛病犯了,不知道在哪个工地上找茬呢。”
“不对,重言,你看微博了嘛?最近的舆论一直都指向江海。我总觉得他出事儿了。”
“他能出什么事儿?好爹是真的,高学历也是真的,政绩也是真的,你说他能出什么事儿?你啊,就爱杞人忧天。”金重言撇撇嘴,不屑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年纪这么轻就做到这个位置,难免招妒。”
“哈哈哈,江海也就是个朽木,也就你拿他当个栋梁,还秀于林呢,我看他也就是个朽于林的料,放心吧,年纪轻轻碌碌无为却身居高位的人大有人在,查不到江小狗的头上。”
“你跟官场的人联系颇多,就没听到什么风声?”
“没。”金重言答的又快又干脆,摆明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周从仕喊金重言出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既然他也帮不上忙,那只好去想别的办法。
这几日过的心烦意乱,直到这天中午,接到一个电话,城市跟N市相邻,在外地联系自己的,也就江海一个人了,所以高高兴兴的接起一听,却是个姑娘的声音:“是余生嘛?”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快又急。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周从仕纳闷道,这姑娘会不会是自己有一阵子跟江海分手四处猎艳不幸中枪的某一位孩儿他妈?
“我是你捐赠的一家孤儿院的孩子。现在在W市的一家宾馆做服务员。”
周从仕心想我为了给周赐嘉容立个“低调慈善”的好牌坊,捐了不止一家孤儿院,我知道你是哪个孤儿院的孩子?打过来或许也就是工作之后聊表感谢?于是扯着一副“仁商”的腔调说道:“工作之后就要好好回馈社会,在宾馆当服务员也是……”
“余先生我不是来感谢你的。”
靠,你不感谢我你打电话给我作甚,你们单位给你报销电话费啊让你给个不相干的人打电话闲扯淡?
“那……您有什么事儿?”
“我这几天一直在为专人服务,服务的对象是江海。”
周从仕在电话这边呆了一呆,粗鲁的抹了把脸,专人服务?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还是强自按下砰砰砰的心跳,问道:“你不认识江海,怎么知道江海认识我?”
“余先生你听我说嘛,我受你恩惠,孤儿院因为有了你的捐款,我在孤儿院的最后几年过的也不算太差,进入社会后知道你也是服务生起家,所以打算沿着你的足迹……”
周从仕不想听自己已经成为青少年的励志典型,打断他道:“江海是我很重要的人,请你告诉我,他怎么样了,还有,你怎么知道他认识我的。”
“这就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原因,我那天看到江海在纸上反反复复的写着‘小周从此世,江海寄余生。’这个江海真没文化,白当这么大的官儿,小舟写成小周,周文王的周。但是后一句却有你的名字,我就多了句嘴,跟他说这个余生跟我认识的一位余老板的名字一样。”
“然后呢?”周从仕知道的,他没有写错,就是小周。
“他开始反应很淡,说余生不是个名字,指的是余下的生命,却突然拽住我,让我再重复一遍,我只好再重复了一遍,他的神色就变得很……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只是笑着重复说,是啊,余老板是个妙人,你怎么也会认识他?我就告诉他我是你捐助的一个孤儿,他就没再说话。但是他前天找到我,问我会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我当然说不会啊,然后他就,他就让我带句话给你……”
“他说什么?”
“余老板,金重言是个好人,跟他,比跟我有前途。过往种种,无须挂念,江湖辽远,就此别过。”
话已至此,周从仕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但还是想进一步证实,于是说道:“你传的这些话,也是要跟组织上汇报的吧?还是组织已经知道你传话给我了?”心中忐忑,但又觉得昨天今天都没有什么人找自己谈话,估计他并没有汇报。
“没,江海现在……哎,总之,我说了就是给你找麻烦,余老板,你帮过我们孤儿院,你也比我有钱,我还不了你的情,但却不会害你。所以他让我传话,我传,而且断不会告知别人。”
周从仕心想就算你告知别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不过是自己和金重言,还有个叫过往的小秘书都被组织注意而已,自己清清白白的,没啥好担心的。但还是语带感激的说道:“谢谢你了,不过我说,我还是希望你还我的情,你当如何啊?”
电话那头的人愣住了,显然没见过这么施恩图报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别害怕,你要还的情很简单,不还也没有关系,你能不能告诉我,江海他到底怎么了?他是我很重要的人,他的近况,对我很重要。”
电话那端迟疑了很久,周从仕心中焦虑万分,整颗心如同被施了炮烙之刑,煎熬挣扎,痛苦莫名。
终于,电话那端总算还是发声了:“江海房间对门住的是中纪委的专案组,前几日找到我说,组织知道我的情况,觉得我安全可靠,让我每天定期打扫房间,给江海送饭送菜,但不要跟他乱说话,如果他跟我说了什么,让我一字不漏的跟组织汇报。”
因为抱着希望,所以一再追问,但到底还是,最坏的那个结果,当听到专人服务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江海这个级别的人出差,还不至于享受专人服务,所以一定是……
“这些,你会不会跟……跟组织上汇报?”
“不会,余老板,你放心,我断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的,请尽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
周从仕狠狠的闭上眼,复又睁开,天不绝他和江海,既然让他知道,总归会有办法。
第卅六章:选择
江海在宾馆里过的很是烦闷,通知自己来出差,却一下火车就被两个便衣带进宾馆,接着又莫名其妙的拿出一张举报信,举报自己挪用公款,粗略一看,自己“挪用”的是一家农药厂的履约保证金,高达两千万元。再仔细一看,这家农药厂赫然就是拜X集团,金重言所在的那家公司,但自己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批复过一家农药厂,农药厂这么大的事,如果兴建,势必对周围环境造成影响,如果需要批复,自己一定会去实地考察,但在自己丝毫不晓得这档事儿的情况下居然在项目主管部门上签有自己的大名。举报信里还附有自己“挪用”保证金的签名复印件,端的是证据齐全,难怪自己会被双规。不直接逮捕估计都是卖自家老爷子的面子,毕竟老爷子官场根基颇厚,虽然他已退下,但他提拔上来的人如今大多身居高位,还是说得上话的。
签名是自己的,没错,但自己真的是不知道这两千万的保证金哪儿去了,更别说挪用,再说,就算自己想贪污,至于去贪明面上的款项嘛?自己这个位置灰色收入不知道有多少,小心谨慎一点,何愁不能赚的盆满体钵,还傻逼呼呼的去动发改委要退出去的明款。
于是细细回想自己什么时候签的这些字,想着想着,一双略略颤抖的手便出现在了自己脑海里——
过往!!!难怪他会将一堆食品厂牛奶厂这种安全性颇高的项目攒在一起给自己签字,难怪他趁自己打电话时情绪不佳的时候进来,自己当时……江海猛的相到当时的情景:自己之所以情绪不佳,是因为金重言在从从的办公室里!
一切都很清楚啦,自己终究是算计不过金重言,从小就是这样,脑子没人家转得快,被连哄带骗的叫了许多年大哥,如今大哥却又要来抢弟媳,不惜将自己下狱的抢,对从从还真是执着。
江海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描摹周从仕的一颦一笑,既然金重言这么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那或许,他真的会对从从好吧。商场诡谲,有金重言为他保驾护航,确实比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自己要强。自己如今已被双规,“证据”确凿,免不了牢狱之灾,与其让周从仕这样担惊受怕的陪自己干耗,不如到此为止,好过两人隔着铁窗消磨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