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痴——尘色
尘色  发于:2013年0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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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白怔怔地看着他,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紧,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要跟你回去,我可以帮你的。”

朝渊挑眉:“你还需本君来救,能帮上什么忙?”

“我可以!”云白执拗地重复。

朝渊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又叹了口气,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是转过身:“走吧,天黑之前还能再走一段。”

云白本想再说,却见朝渊已经走出去了,只能赶紧追了上去。

这一走又是半天,傍晚时分,两人的视线里才出现了人烟,云白忍不住问:“要在这里过一晚么?”

朝渊却意外地迟疑了,他看着村庄口写着“红水”二字的牌楼:“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老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只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突然尖叫了起来:“啊——”

云白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才发现朝渊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捉住了他的手,一副要带着他逃跑的模样。

而另一边,那老妇人已经含糊地嚷嚷了起来,云白还没听得清她叫什么,就看到邻近几个房子的门也打开了,老老少少从屋里走出来,疯了似的朝他们围了

过来。

这阵仗让云白更是如临大敌,若不是朝渊在一旁捉着他的手,他说不定就要幻化成什么猛兽发起攻击了。

只是仔细再看,云白便发现那些人没什么恶意了,因为那些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跪了下去,对着他就磕起头来,还有人不停地念叨:“大仙显灵了,大仙显灵了!”

十九

云白怔怔地看着眼前跪了一片的人,好久才求助地回头去看朝渊,朝渊脸上笑容依旧,却似多了一分勉强。

而那些跪在地上高颂的人渐渐地就骚动了起来,不知是谁起的头,靠得近的几个人开始动手去抓云白的衣杉,云白慌乱地挣开了朝渊的束缚,往后直退了数丈,失声叫:“朝渊!”

朝渊这才往前一拦:“各位,有事好说。”

那些人却完全没有理会他,见云白往后退,便更加热烈地围了上来。

朝渊也终于彻底地反应了过来,一手一个将冲在最前的两人拦住,大喝一声:“都站住!”

他本非凡人,这时蓄了气大喝,轻易地就将众人震慑住。他这才松了口气,走到最初高喊的老妇人跟前,客气地道:“老人家,能借问一声,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那老妇人看起来还是很激动,双眼盯着云白,哆嗦着喊:“大仙、大仙啊,求您救救我们!”

朝渊不着痕迹地看了云白一眼,而后试探着问:“您是说,他是大仙?”

“对啊!这是大仙,我不会认错的!”

这话云白自然也听见了,不觉傻了眼,看着回过头来的朝渊,一脸无措。

朝渊安抚似的朝他笑了笑,又对那老妇人道:“老人家,你们认错了,他是我的朋友,并不是什么大仙。”

“没认错!我天天见着呢,怎么会认错呢!”

“天天见?”听到老妇人的话,云白忍不住插口。

“对啊!村里祠堂还供奉着大仙您的铜像呢,大伙每天祈求,可算把您盼来了。”老妇人的话说完,周围的人也纷纷应声。

云白更加疑惑了,对着众人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到另一边朝渊开口问:“老人家能把事情详细说清楚么?”

那老妇人顿时没了主意,倒是一旁有个中年人走上前,道:“我是这红水村的村长,此事还是让我来吧。”

朝渊微笑着一拱手:“有劳。”

“相传我们这村从前叫李家村,后来遇上了大旱,作物枯死不说,河流井水也渐渐干涸,眼看着人都要活不下去了,村中有人想往外走,也有人走出不去的,就只能坐以待毙。却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最后关头,竟有仙人路过此地,大仙怜惜我等祖辈,便引来活水,不但救了人,还救了地里的作物。那大仙积下大功德却没有留名,因他引来活水时水中泛着红光,我等祖辈便称之为红水大仙,这村子也改名叫红水村了。还在村里祠堂里供奉着红水大仙的铜像。”

云白听得仔细,这时见村长停下来了,没等朝渊开口,便先抢着道:“能带我们去看看么?”

朝渊本要说话,听他这么说,也便保持了沉默,只是笑着把目光转向村长。

村长直把云白当作仙人,自然无有不从,等

众人让开,便在前方带路,领着二人到了一处半旧的祠堂里。

只见祠堂中央果然供着一尊铜像,所雕仙人着一身飘逸长衫,以簪束发,眉目如画,清朗和善,虽然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面容却的的确确跟云白十分相像。

云白看着那铜像都不禁怔在了当场,过了好久才呆呆地转头去问朝渊:“像我么?”

朝渊看了铜像一眼,便回眸看向云白,眯眼一笑道:“轮廓是有几分相像,却也不似是同一人。”

“那当然,我又不是什么红水大仙。”

听到云白的话,跟在身后的村人马上就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大仙不要否认啊,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云白被叫得心烦,往朝渊的方向缩了缩,才道:“我真的不是什么大仙。”

朝渊顺势就将他护在身后,问那村长:“听你们一直说要大仙救你们,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村长连忙应声,目光却始终看着云白:“是的,今年又是大旱,村中作物早已枯死,井水也已经干涸……只求大仙慈悲……”

“我不会引什么活水。”云白想也没想就道。

朝渊沉吟了片刻才道:“村长,实话说,他跟这铜像所雕的大仙确实不是同一人,也不会施法引水。但我却略懂天象,依我之见,三日之内必有大雨,旱情可解,各位只要熬过这几日,便可脱困。”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骚动,虽然有人面露惊喜,却更多的是半信半疑,始终想向云白求救的。

朝渊看了一眼天色,天色已暗,却仍是晴空万里,确实很难让人相信马上就要下雨,再看了云白一眼,却发现云白正定定地看着那铜像,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样吧,各位若是不信,我二人今晚就留在这里,好让大家安心。而依我推测,明日清晨至少会稍降微雨,到时各位自然明白我所言非虚。”

这红水村的人正愁着不知道要怎么把这大仙留下来呢,现在听朝渊说自愿留下,自然欢喜雀跃,马上就有人张罗起他们的住处来了。只是久旱使得村中作物受损,水就更显珍贵,朝渊不肯要,村人也实在挤不出多少东西款待他们,最后只在祠堂边上的空房子里给他们铺了床,又上了饭菜,便各自散了。

是夜,星光黯淡,乌云蔽月,各家各户渐次睡下了,周围便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朝渊站在祠堂里,怔怔地看着当中铜像,那铜像也似笑非笑地回望着他,眼中似有无尽话语,叫人心醉。

朝渊久久没有一动。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才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去。然后他就见到了云白。

云白看起来有些茫然,就像是还在梦中没清醒过来一般,走到朝渊跟前,才迟疑着问:“你

怎么在这?”

朝渊微微眯起眼:“你又为什么在这?”

“……我不知道。”云白眨了眨眼,又往前一步,最后犹豫了很久,才小声道,“我能抱抱你么?”

朝渊没有回答。

云白等了很久,始终没听到他的回应,终于小心翼翼地又往前挪了挪,迟疑着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靠了过去。

朝渊没有推拒,也没有动,只是任云白就这么抱住了自己。

“好奇怪……”云白低声呢喃,也不知指的是什么。

朝渊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云白没有解释,只是问:“那真的不是我么?”

“你会施法引水降雨?”

“不会。”

“我倒是会。”朝渊调侃道,“龙族司雨,这里干旱是封印松动造成的,稍稍缓解这里的情况,我还做得来。”

云白没有再问了,只了过了很久,才道:“我刚刚做了个梦。”

他的声音很小,难得地显得十分羞涩。

朝渊云淡风清地道:“做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白摇了摇头,终于放开了他,刻意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却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朝渊。

“你知道么,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一直在找一个人。”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表达得不对,便又道,“是我觉得我要找一个人,有人在等着我,我一定要找到他。”

朝渊没有说话,只是回眼又看了一眼那铜像,铜像浅笑依旧。

“可是我不知道那是谁,不知道要怎样才找得到他,所以我到处跑,想要找到他……我觉得那个人,也在找我。”

朝渊笑了:“若真如此,为什么在你生死关头,他却没有出现?”

云白摇摇头:“我不知道。可我就是这么觉得。”

“所以你在找一个不知道是谁,不知道身处何方,不知道要从何途径,不知道为什么要找……甚至可能不存在的人?”

云白抿住了唇,过了好久才说:“我也知道这样很蠢。”

朝渊微笑着道:“阿白不蠢。”

云白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又迟疑了很久,才道:“刚才我作了梦。梦到我不停地走着,不停地想找到这个人……然后似乎要找到了,他却一直在跑,我当然就追上去啊,追啊追……好不容易追上了,却发现……”

他没有再说,似乎觉得很困惑。

朝渊轻笑一声,也没追问。

云白却是自己说了下去:“我追上去,却发现那个人变成了你。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么?”

朝渊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才反问道:“你觉得呢?”

云白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下子就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道:“我觉得是……可是又好象不对。”

“那就不是。”朝渊淡淡地道,他背过身,定定地看了那铜像

好久,终是垂眼一笑,掩去了眼中的黯然。

二十

当天半夜,果然就如朝渊所言,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到第二天清晨起来时,整个红水村还笼罩着淡淡的水汽,村民的欢呼声夹杂着日常的喧嚣,那种俗世的欢愉让云白都觉得身心随之振奋了起来。

朝渊跟村长说完了话,走到他身边,见他看着村口大树下玩耍的小孩小狗出神,便出其不意地捏了捏他的鼻子,云白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扬手就要攻击,等看清是朝渊时,又瞬间瞪大了双眼,而后有些慌乱地垂下了头。

前一天夜里就像着了魔似的,做的尽是蠢事,说的尽是蠢话,光是看到朝渊的脸,云白就有种羞愧欲死的感觉。

他的反应却让朝渊很是意外,忍不住挑了挑眉:“嗯?”

“走走走!”云白脸上阵红阵白,最后只能掩饰吼了一通,大步往村外走去。

朝渊温和地笑了笑,不再说话,看了看身后开始跪下磕头的村民,又往了一眼那供奉着红水大仙的祠堂,便转身追上了云白,与他并肩走出了红水村。

云白走得很快,朝渊也不介意,直走到已经看不见身后人烟,才伸手拉住了他。

“干什么!”云白还在心虚着,这一声叫得格外响亮,惊起飞鸟,那群鸟扑腾翅膀长鸣而去的景象让云白又忍不住低下了头。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朝渊却像是完全没发现他的异样,只是好脾气地又拉了拉他,示意他停下来听自己说,云白犹豫片刻才稳定了心神,站在那儿等朝渊说话。

“这里再去,就要到我家了。可我不能就这么带你去……”

老调重弹,云白的表情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然而朝渊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劝他留下,只停顿了片刻,就道:“你要跟我回去,不能就这样去。”

“那要怎样?”

朝渊看着他,带着笑意的双眼中难得地多了一分促狭,云白本能地要防备,却没想到朝渊的动作更快,只见他右手一伸,云白便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等他再一次脚踏实地时,才发现眼前种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你做了什么?”看着近在咫尺却巨大无比的朝渊的脸,云白就像受惊的野兽一般,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朝渊轻柔地将他拎起来,眯眼一笑:“你要跟我回去,就得先藏起来。想来想去,还是把你变小收起来最合适。”

“为什么?”

“为了不让人发现。”

云白不死心地又问:“为什么?”

这一次朝渊却没有再回答,只是将他捧在手里笑眯眯地看了好久,而后小心翼翼地

收到怀里:“秘密。”

云白自然不会任他摆布,稍稍得了空隙便迅速挣扎了起来,朝渊却只是以指尖轻抚过他的头:“安分点,这都是为了你好,若不听话,就不带你回去了。”

云白又挣扎了一下,却被朝渊的手指摁着不能动弹,最后只能放弃地趴在温暖的衣服间,不再说话。

朝渊感觉到怀里的小东西停止了动作,这才收回了手,仔细地整了整衣衫,又在胸前结了一道印记,这才垂眼吐出一口气,往前迈开了脚步。

天净水域之下的龙宫与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珊瑚作树珍珠为帘,处处透着凡间没有的奢华。

少君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气息凝重的龙宫中顿时多了一分生气,朝渊安抚住几个性急要说正事的族人,一路回到自己的宫里,又将门窗锁上,布下结界,这才谨慎地将云白放了出来。

云白被困得久了,一个没站稳,狼狈地坐倒在地上,好半晌才适应了眼前的光亮,站起来望去,便看到一个整齐干净得叫人意外的宫殿。

“这……”

“这是我的住处。”朝渊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解释。

云白怔怔地看着眼前种种,好久都没再说话。

偌大的宫殿里布置得当,各色摆设也精致绝伦,床上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看起来就是非常整洁舒适的住处。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朝渊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问。

云白又往四周看了一眼,最后摇了摇头。

朝渊也随之不着痕迹地看了周围一眼,而后道:“我要先去见我父亲,你能留在这里等我么?”

“只是去见你爹?”云白下意识地问,朝渊之前的表现让他无法安心。

朝渊一下子便笑开了:“嗯,很快就能回来。”

云白迟疑了一下,终于妥协地点了点头。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这里,知道么?”朝渊又不放心地嘱咐。

以为这嘱咐太慎重,云白不禁又警惕了起来:“为什么?”

朝渊笑了:“没有人知道你是随我回来的,若被发现,他们怕是会把你当作外敌。”

“好吧。”云白脸色阴沉,却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朝渊转身便要离开,却又突然止步:“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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