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听了一时语塞，他想了想，可想出的几个方法似乎还不如之前的两个靠谱儿……可是不管怎么说，他觉得总还是可以找到什么方法，不用做贩毒这样违法犯罪的勾当就能解决这里的问题。

“……反正用贩毒来解决问题，那不是饮鸩止渴的法子么……”毫无任何杀伤力的话，连李桐自己都觉得说得毫无底气。

“饮鸩止渴？对啊，至少还能解渴不是么？”隆凯诚说完这句话，跟着叹了口气，“所以我就讨厌警察嘛。”

轻佻的语气让李桐也说不清楚隆凯诚的意思，总觉得这次跟之前几次这样说他的感觉不同，但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同。听到椅子吱呀一声，李桐这才注意到隆凯诚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李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理由露出怯懦的样子。

隆凯诚对李桐的反应似乎不以为意，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说道：“把你以前警察的人生彻底抹掉吧，好好当我的助理就好。”

李桐本能地想要张嘴反驳，却发现他除了继续说贩毒“不好”之外，根本没什么其他的话可说。

隆凯诚似乎看出了李桐的想法，笑了笑，“凡事都没有绝对的好与不好，倘若站在维护社会秩序的立场上，贩毒是不好，可是，如果站在这个村子的立场呢？人最好不要站在唯一一个角度去评判某一件事。”

李桐看着隆凯诚，仔细揣度他说的话，或许隆凯诚的说法有偏激的地方，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确自己从来都没有站在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如果自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此刻是否还能理直气壮地指责隆凯诚，指责“贩毒”之类的事情呢？

“恩……我发现……”

忽地感到眼前一暗，待李桐反应过来时，发现隆凯诚的脸已经凑近在咫尺，“你……”李桐一连往后急退好几步，直到碰了桌子这才站住，他紧盯着男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干什么这么大反应……”隆凯诚笑，“我只是想说，我发现你……”

李桐心中一凝，他发现什么？难道是自己的态度过于露骨，让他察觉到了什么不成？如此想着便不由得紧张起来。知道这男人若真是发现了什么，自己这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法子，但李桐还是随便找了个话头儿岔开话题，“你……你有4000万买车，怎怎么才捐了3000万……”

“啊？”隆凯诚听了一脸莫名其妙，不过他似乎很快就明白了李桐语无轮次的语言，脸上立换了一副轻蔑的神情，“4000万我买车，我好歹天天能开，能摸得到看得到，可那3000万现在在哪儿，我连个毛都没见到。对，我是有钱，但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花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能稀里糊涂好像扔进了无底洞。”这一次，隆凯诚没有给李桐任何机会，他看了李桐一眼紧接着说道：“我发现你怎么这么幼稚呢？”

“……”李桐愣了一下，在发现原来隆凯诚并没有发现他的身份时，一颗心一下子落了地，不过他同时也意识到，或许跟面前的这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男人相比，自己真得显得幼稚了许多，那么，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是好呢？是要继续做主持正义的警察，还是要跟毒贩子同流合污？

第八十八章

深藏于心底的谜团在完全未能预料的情况下解开了，但李桐却没有想象之中的兴奋，反而感到了更多的彷徨和不知所措……也许是因为谜团解开得太过突然，又或许是因为谜底太过匪夷所思，明知违背常理却又无从反驳，所以李桐觉得自己可能需要花些时间去消化去考虑。然而站在对面的隆凯诚却没有给他这个时间，只是简单说了一句“睡觉吧”，就抬起手开始解外套上的扣子，甚至在李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那件外套就已经被男人扔到了一边。

对于隆凯诚的这个举动，尽管知道男人应该是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李桐还是会下意识地感到紧张，心中不免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有些生气，一边暗暗抱怨哪有这么爱脱衣服的男人，一边借着将手里已经变冷的湿毛巾重新放回热水里的动作将身子转了过去。

锅里的水还有些温热，李桐涮了涮毛巾也好歹擦了一把脸，就准备去铺床。其实之前已经知道这里的条件很是简陋，可是当他准备收拾床铺时才发现，这张床居然也是黄土砌成的，只不过因为上面铺了席子他才没有在一开始看出来，而且还有一点——床只有一张……而且……似乎并不太宽敞……

可能是李桐的态度太过明显，因为他随即就听到隆凯诚有些轻佻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你可以选择睡在地上～不过我当然不会把被子让给你。”接着男人又不识趣地补了一句，“席子也不。”

李桐听了心中暗自生气，扭过头本想说上两句，却因为意外地发现男人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脱个精光，而是穿着平时套在里面的一套长袖深灰色紧身内衣裤正别有意味地冲着他笑而愣在了那里。

看着李桐，隆凯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虽然我喜欢裸睡，但我才没有喂虱子跳蚤的雅兴。”

心里想的东西被隆凯诚看了个透彻，李桐只觉尴尬非常，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回应男人，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自己都觉得是一副傻模样。

“我说你到底要睡哪里啊？快点决定。”隆凯诚挑衅地扬了扬眉毛催促说。

虽然不愿意和男人睡在一张狭窄的床上，但李桐也实在不想睡在坑坑洼洼的黄土地上，所以他只消花了几秒钟的心理挣扎后就妥协了。好歹铺了铺床，李桐就赶紧脱了外面的衣服也只留了内衣裤爬了上去，脸冲着凹凸不平的墙壁躺好。然后，好像听见隆凯诚哼笑了一声，但是他又不能确定，因为那笑声很轻，轻得几不可闻。只觉得脸有些发烫，李桐不知道从男人那里是否能察觉到他的异样，反正他是万万不想，不过他能做的也只是告诉自己，无视隆凯诚，无视那个男人的存在就好了。

若是在一般的软床上，李桐一定能够察觉到隆凯诚的靠近，但现在身下的是用黄土砌成的土炕，根本没有任何弹性，所以直到脖子后面传来阵阵热气，他才发觉隆凯诚紧靠着他躺了下来。

就像是被针猛扎了一下，李桐直想蹿起身，可就在这时他忽然背后的听到男人说道：“你……能不能……抱着点我……”完全不是往日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态度，反而是带着些许请求的意味……隆凯诚的声音很轻，有些吞吞吐吐，说出这句话让李桐感觉似乎花掉了他所有的勇气，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若不是两个人离得这么近，李桐觉得自己一定听不到……李桐挣扎着要坐起来，隆凯诚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喊道：“哎，你别动了啊，我都要掉下去了……”李桐赶紧停下动作欠身回过头去看，果然见到隆凯诚的大半个屁股在床边悬着……

“你以为这是城里两米二长一米八宽的大双人床了是么？啧啧，早知道我躺里面了。”隆凯诚一边叨叨着一边将身体使劲往里面挤了挤，“所以我就说……”

“我就是讨厌警察……”看到隆凯诚皱着眉头的那个表情，李桐自然而然地替他说出来那后半句话。说出来之后，才发觉男人看着他笑，李桐顿觉心中尴尬，“警察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啊……”说完却又觉得好似有种越描越黑的莫名其妙感，无奈只好重新躺下，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对着墙壁而是面对着隆凯诚躺下的。不过躺下之后李桐就有些后悔，这样距离太近了，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隆凯诚的呼吸，想必对方也是如此，而且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男人那双淡茶色的眼睛。眼眸像是有一层水汽一般，尽管只有窗外的月光隐约照射进来，映在上面还是让人感觉晶莹剔透，深邃幽远。眼睛的主人此时正望着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相对有什么不妥，反而期待着什么。

李桐不禁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无法抗拒那双眼睛的蛊惑，慢慢抬起了左边的手臂，不过隆凯诚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就抬着胳膊僵在了那里。男人见李桐抬起了手，仿佛是得到了信号一般，忽然像一只极温顺的小鹿，蜷缩起身体，一个挺身挤到了李桐的胸前，来回动了几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几秒钟之后男人就不动了，接着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良久，李桐才慢慢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垂下眼睛看着胸前的这一团温暖。隆凯诚微低着头，从李桐的位置能够看到他的一部分侧脸，男人的眼睛闭着，睡得十分安心，这是一副李桐熟悉的表情，在那个他一丁点也不想回忆起来的早晨，隆凯诚也是这样一副安心的睡容。

李桐有那么一瞬间，着实想把悬空的手臂死死砸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算是给他一点教训，这个男人真的有很多很多地方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可是最终，李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慢慢把被子拉到两人身上盖好，然后将手臂轻轻地放到了男人身上。

村子的夜晚十分寂静，仿佛万物都已沉沉睡去，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提醒着李桐只有他还没有入眠。李桐很累，可以全身都有些酸痛，可是他就是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择席还是因为怀中抱着的这团“东西”让他不能安心。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得让李桐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然而它们确实是发生了。他来到了一个像是穿越到解放前的贫穷村落，他知道了隆凯诚的确是一个大毒枭，然后现在他居然还抱着这个贩毒的坏蛋躺在一张如此简陋狭窄的土床上……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李桐感到茫然困惑，就连他自己现在的心情他都有些搞不清楚。而所有一切的源头，其实都来自于这个男人——隆凯诚。

李桐再次低下头，虽然已经相处了几乎近半年的时间，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仔细去端详过这个男人，只是知道男人长得很是俊俏，性格极为乖张，脾气又总是阴晴不定。现在自己反正也是睡不着，不如趁这个机会仔细观察一下。

隆凯诚原本就很白，皮肤似乎也很好，记得韩秘书总是对此羡慕不已，如今看了真是如此，离得这么近居然都看不到一点瑕疵。如水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在男人脸上，皮肤仿若透明一般。那双茶色的眸子现在看不到，男人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没有丝毫颤动。男人的鼻子很是挺直，就像是按照最完美的模子雕塑出来的一般毫无缺陷。男人的嘴型也很好看，不薄不厚恰到好处，虽然因为一天没怎么喝水而有些干，但依旧是好看的樱桃色。一个大男人居然能长成这般样子，李桐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时，怀中的人似乎是动了一下，一缕头发垂到了额前，李桐几乎没有任何考虑，伸出手为他挑拨了上去，瞬间柔软的触感自手指传了过来，还带着男人的体温。

“啊！”李桐被自己的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吓到了，噌地坐起来，顾不得因此被惊醒的男人脱口而出的抱怨，快步跑出了房子，趴在门口睡觉的小黑也被吓了一跳抬起头不明所以地左右看了半天。

李桐害怕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轻微颤抖，他子都不不明白为什么想要去抚摸一个男人的头发，跟隆凯诒在一起时都没有过这样的冲动……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他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不像自己，或者说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这是为什么，他到底该怎么办，该如何是好……

第八十九章

胡乱琢磨了一夜，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李桐依旧没有缕出半点儿头绪……慢慢踱回屋子，看到隆凯诚仍然躺在炕上，看样子刚才猛地冲出屋子的李桐并没有把他完全吵醒，走近才发现，男人的脸上已经不再有先前见到的那副安心的神情，眼睛虽然是闭着的，但脸上的表情却如他醒着时一般紧绷绷的。

李桐从裤子口袋掏出手表看了一眼，五点五分。时间还早，正考虑要不要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打一会儿盹儿，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些许动静。从窗户向外看过去，李桐看见村长正从他那间正房里走出来，一只手扯着披在身上的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色褂子，一只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盆，朝院里的那口井走去，看样子应该是出来洗漱的。

李桐打消了想要再迷糊一会儿的念头，想着隆凯诚醒了也要洗脸漱口，就干脆拿了昨天用的锅出去做热水，顺便找村长了寻了一个脸盆。等他做好了水回到屋子里，正看见隆凯诚从床上坐起来。

尽管昨夜的事情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但是见了已然清醒的隆凯诚，李桐还是有些心虚，见男人似乎是听见他的脚步声就要扭过头来，他赶忙移开视线，将热水放到一边的凳子上。

“你起够早啊。”隆凯诚打着哈欠说。

“恩……”李桐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听见隆凯诚穿鞋下地的声音。总是躲着对方的视线，像隆凯诚这么精明的人一定会看出什么端倪，到时候他要真问起来更不好解释。所以李桐在考虑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以平时的样子应对，所以他转过身把毛巾递给隆凯诚，“洗脸吧。”

“恩～”隆凯诚的声音里还透着些没有完全睡醒的迷糊，他接过毛巾，走到盆边，将毛巾放进盆里猫下腰洗脸。

因为李桐就站在隆凯诚身边，所以他一眼就看见男人后脖颈上那几个红点，等隆凯诚洗好直起身子擦脸的时候，他又发现男人的脸上居然还有好几个，男人的皮肤白，所以红点特别明显。

“看什么看？就好像你没有一样。”发现李桐在看自己，隆凯诚满不在乎地一边擦着脸一边说。

“什么？”李桐一时没能明白。

“说得好像你没被跳蚤……”隆凯诚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起李桐，忽然他伸手去拉李桐的胳膊。

李桐迅速退后了一步，缩回手臂，“你干什么？”

“……你没被咬？！不可能啊，难道专咬我一个人啊。”隆凯诚满嘴不甘心，硬是拉了李桐的胳膊过去，一把将袖子撸上去仔细看了好半天才有些别扭地松开手。

“……”只有李桐自己心里明白，隆凯诚自然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被跳蚤叮咬的痕迹了，因为他昨天晚上一共也没在这个炕上躺上半个小时……不过这话他可没说，因为说了必定会招来隆凯诚一连串的质疑，他可没有信心解释得不露纰漏。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的血不好吃！”隆凯诚突然说了一句好似结论性的话，就不再搭理李桐，将毛巾扔进盆里走回床边，猫腰翻行李。

李桐不得不再次感叹，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居然连被虫子咬也要找个理由说明自己比别人高上一等……不知道是自信过度还是心理有问题。他突然觉得自己琢磨一晚上根本就是做无用功……叹了口气，李桐把隆凯诚刚才扔在盆里的毛巾揉了揉拧出来，自己擦了把脸，再放进水里揉了揉拧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学着刚才在院子看见村长的样子，将剩下的水泼到了院子里。

“洗完就过来这屋吃早点啊。”村长这时在房门口对院子里的李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