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高超得令人叹为观止的停车绝活震住在场所有人,包括陈曦,直到他被袁杰拽着走远,被抢走车位的人还是一脸目瞪口呆的傻样。
体育馆的六号门,李毅安约好了他们在这里见面,等陈曦赶到的时候,李毅安都快要望穿秋水了,一见他们立刻眼冒绿光如饿狼见了肉猛扑上来,「欸哟陈哥可算是见着您老一面了,这几天你都上哪儿去了,天天见的时候不觉得,这一连好几天没见着面,才知道你是多么的举足轻重啊!」
陈曦一掌拍上他的后脑勺:「这些天被马小岳虐惨了吧?」
李毅安两泡辛酸泪立刻喷涌而出,死抱着陈曦的腰不撒手,「陈哥,哪天你要是再不声不响消失,记得一定多带一件行李!」
「我可带不动你这么大件的行李。」李毅安这边正闹着,陈曦视线落到他身后不远的一个人身上,想了想,拎着李毅安的领子把他拽起来问,「毅安,这姑娘是谁,介绍介绍。」
李毅安这才想起来这不止他们俩,赶紧站直了身子把一个比他稍矮的小姑娘从阴影处拉出来推到陈曦跟前,嘴巴一咧笑得腼腆,说:「陈哥,这就是毓璠,毓璠,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陈哥。」。
披着一头及腰长发的小姑娘睁着一双猫一样的大眼望了陈曦一阵,微笑着朝他轻轻鞠了个躬:「陈大哥,你好。」。
「哦,哦,你好你好。」陈曦有点被这小姑娘惊到,之前听说她那么勇猛追求李毅安还以为是个热情似火的泼辣妹子,没曾想今日一见,竟是这么乖巧文静一眼就特讨人喜欢的类型。
再看杵在一边虽还算长得人模人样,但一笑起来就跟个傻瓜似的李毅安,就不说般配不般配的问题了,陈曦觉得这姑娘得去看看眼科。不怪陈曦嫌弃自家兄弟,实在是这姑娘一看就知道和他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不是一个层次的。明珠玉润的相貌先不提,光是那姿态不论往哪儿一站,就让人觉得至少得在经历三代以上的沉淀达到宁而不寂程度的文人世家里才能生养出这么风姿绰约的一个人来。
难怪眼光如此挑剔的马小岳在见过这姑娘回来后的评价这么高,的确当得起,只是越这样,陈曦越为自家兄弟担心。但今天明显是不能提这种事的时候,陈曦对小姑娘笑过之后拍拍李毅安的背,让他回到自己女朋友身边。
李毅安只往女朋友身边靠了靠,没离开,眼巴巴地望着跟在陈曦身后的男人,压低声音问:「陈哥,跟你来的这人是谁呀?」
陈曦侧过身看了看袁杰,说:「我一个老同学,在来的时候遇上就坐他的车一起来了。」
「哦。」
「好了别杵在外面了,你不是还要上台唱歌吗,还不赶紧。」
李毅安挠着脑袋嘻嘻笑,「现在才开始,还要等一会才输到了,走吧陈哥我带你们到座位上去,马哥和嫂子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说着就走到女朋友身边拉着她的手在前头带路,陈曦走了一步,见后头的人没跟上,便停下来问:「怎么了?」
袁杰若有所思地看着走在前面的李毅安他们的身影,半晌才道:「总觉得有点眼熟……」
陈曦不解,「谁?」
又想了下,袁杰摇头,「可能是我记错了,走吧。」
袁杰的出现引来马小岳的几分关注,听说是陈曦的老同学便不再多说什么。因为李毅安是登台演唱的歌手之一,所以举办方特别优待专门辟出一些地方给他们的亲友团,所以相对闹哄哄的其他地方,陈曦他们坐的位置较为安静,视野也不错。一行人分别介绍完毕就各自相邻坐了下来,马小岳的老婆来之前准备了一堆零食,待大家都坐下来后就打开袋子一包包分给他们。
「孩子呢?」陈曦拆开一包薯条,问坐在左边的马小岳。
「给岳父岳母带一晚上,这地方可不方便带孩子来。」马小岳正吃着老婆给的苏打饼,闻言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了才回话。
把薯条递到右边的袁杰面前,陈曦隔着他问李毅安,「你什么时候上台?」
「我们是第十七个上台的,等唱到第十个再到后台去也不迟。」李毅安打开一包鱿鱼丝后塞进坐在右边的女朋友手里。
「不用化妆换衣服什么的吗?」
李毅安又拿出一包麻辣小鱼干打开,听到他这么一问立刻呿了一声,「化妆?那是女人家才干的事。」
正要把小鱼干塞嘴里就被一只手飞快抽走了,「都要上去唱了还吃这么辣的东西,你不怕倒嗓吗。」
陈曦挑眉,这看着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一训起李毅安来还真有点样子,见她说完李毅安乖乖哦一声不敢乱吃东西,陈曦觉得好笑,真是一物克一物。
一根薯条塞进嘴里,陈曦一抬眼,袁杰嘴里也塞着一根,朝他点点头,一本正经,「挺好吃的。」
陈曦笑着把薯条吸溜进嘴里,坐正。
台上已经换了三批歌手。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他们说说笑笑一阵,这就到李毅安他们上台的时候了。
他的女朋友毓璠跟着一道去后台,趁着这个时候,马小岳的老婆又给他们递过来助威用的荧光捧。
「哟,还是妹子你想得周到,连这都准备了。」
马小岳的老婆笑眯眯地,「来看演唱会嘛,就该有观众的样子,再说我们是给毅安他们捧场的,当然要准备周全。不过我这才不算什么,你看看人家的那些粉丝。」说着指向一边,陈曦抬头去望,坐满人的体育馆里除了星星点点的荧光棒,还有不少举着写上歌手名字闪着光的牌子和海报蹦蹦跳跳,看着比台上还热闹。
陈曦仔细找了一圈,转回来后说:「没看见毅安他们乐团的名字。」
马小岳点头,「毅安他们一向只在固定的几个点唱歌,也不怎么参加相关的活动,一直没什么认识的人,这次来演唱也只叫了一些比较相熟的人。」
陈曦了然地点点头。不是什么事情都适用于酒香不怕巷子深,你就是唱得再好,没有机遇和人脉,也就和一街头卖唱的差不多。这次市政府倒算是干一件好事了,只要你有本事,过得了前面的筛选,就能在大众面前唱歌,还能通过电视进行宣传,而且这种时候娱乐公司的人想必也会过来看看情况,对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展示的歌手而言不啻于一个大好良机。
马小岳说:「这次市政府也算是下血本了。」
陈曦倒也明白,「那些当官的可不会干赔本的买卖,恐怕是有什么目的。」
「的确是有。」穿着休闲的袁杰手倚在座椅扶手上,身子偏着靠向陈曦这边,慢条斯理一根一根地吃着薯条,他听见陈曦他们的对话,就能猜出他们大概是怎么想的了,「现在国家对环境保护抓得紧,工业建设便没有以前这么吃香了,市政府想提升软实力赚钱,便把念头动到了这方面上。其实包括这次的场地费宣传费等等都不需要市里出一分钱,全是本市各家公司筹资提供的,市政府有权,商人们有钱,一个想提升城市的形象,一个想提高公司的名气,一拍即合一箭双雕。」
这一番言语令马小岳再次关注于他,「袁先生懂得真不少,看您这气派,想必如今混得不错吧。」
袁杰冲他一笑,「糊口而已。」
陈曦想着袁杰开的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再想想被强制住了好几天低调奢华的大别墅,猛打了个寒颤。这叫糊口,那他们这些叫什么?挣扎在饿死边缘的难民?
台上到达了一个小高潮,观看的群众又是吹哨又是呐喊,手里的荧光棒、塞了铃铛的矿泉水瓶等摇得跟打了鸡血似的。陈曦也跟着摇起了手中的荧光棒,其实他压根就没弄明白看台上的人都在兴奋啥,不过是想转移马小岳投注在他身上的审视目光罢了。
不过很快就真的让他们没了交谈的心情,因为终于轮到李毅安他们了,在主持人报幕过后,灯光一暗一亮,李毅安他们乐团一行七个人全都冒了出来。
陈曦若有所思,「我今天才知道毅安他们乐团的名字。」
马小岳也一脸若有所思,「我也是,不过这名字谁取的,这么的——」
袁杰总结,「幼稚。」
打飞王子救公主。
一干人等集体无语。
这是在说明他们其实是小怪兽?
幼稚已经很中肯了有没有!
主持人一报完名字全场皆喷场,随即呐喊呼哨声更炽,之前登台的歌手乐团都没他们热闹。
总之,结果算是不错的,这就行了。鼓掌!
可真正让人震惊的不是乐团的名字,而是音乐响起时,李毅安的歌声。
一唱歌就跟换了个人似地。
这是马小岳的原话,陈曦感同身受。
李毅安还是那个李毅安,可他一唱歌,似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专注于自己的演唱中,那个在日常生活中大咧咧的傻小子会变得格外有魅力,尤其是他通透的声音,直接穿过人最隐蔽的心灵,唱出每个人心底最脆弱的一面,完全跟随他的歌声,或悲伤或快乐,深深地沉沦难以自拔,直至一曲唱罢。
「年少无知的岁月,我们无忌放纵,痛快哭痛快笑,痛快去爱痛快去痛,何时想过人走茶凉,只留余温的荒寂,是更寂寞。……无数个岁月回头,光华刹那间人已老,哭过笑过爱过恨过,一切慢慢的沉寂,终于你还在……」
世界似乎安静了,在场的一切都成了空气,除了这首倾情吟唱的歌,还有身边这个静静凝视自己的男人。
陈曦喉咙一阵苦涩,用力抽回视线按下心中这份酸楚,当目光落在台上才猛然发现李毅安他们已经下去了——
手中的荧光棒被他用手捏得潮湿,视线却不敢再落向袁杰所在的方向。
十一点半散场,当人群渐渐离开体育馆,陈曦只草草对袁杰说一句我先走了便和马小岳他们离开,可等走远回头发现袁杰还坐在原位,双脚就再也迈不开。
忍不住就走了回来,站在他的旁边,无言半天,才说出一句,「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袁杰没动,手支着额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一散场灯光熄灭后黯然失色的舞台,莫名多了几分孤寂。
陈曦一阵踌躇,终还是转身——
「我们,就这样了吗?」
陈曦背对着他,双手握成拳,用力闭上眼睛,「还能怎样……我们都已经……更何况,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就这样吧。」
需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让声音不颤抖,又需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一步一步走开。
不说再见,是因为真的害怕再见。
第七章
「……这次我们公司新产品关于营销的前期准备已经就绪,这些分别是电视广告,平面广告,媒体宣传,还有网路推广的各项安排计划和资金流动,我算了下,数目没有超过我们的预期,董事长您再过目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我立刻安排下去,不过一个星期,这些项目就能全部启动……董事长?」
贤逸晨发现他自顾自说了半天,倾身递出的文件也没有人接过去,狐疑之间低下脑袋探看坐在老板椅上的袁杰,发现他正支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桌面,似乎正在神游?
「嗯?」被他这么一唤,袁杰似乎才醒过来,「哦。」明白过来的他接过贤逸晨递来的文件,「我知道了,我会先看的,明天给你答复。」
说完见他仍杵着不动,又抬头看他:「还有事?」
贤逸晨稍稍摇头,「那我先下去了。」
「去吧。」
袁杰握住笔的右手朝他轻轻挥了挥。
贸逸晨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埋头于工作间认真肃冷,却又性感得要命的男人,脚步就不由地停了下来。
「杰,能告诉我,把我挤下去的人是谁吗?」
正在签字的袁杰笔下一停,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立在他前方的贤逸晨,眉头一挑,双手交叠支在下巴上。
「逸晨,你是个聪明人。」袁杰的声音低沉,「你不该抱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贤逸晨腿软地后退半步,半晌,在他不留情分的凝视下,面色苍白地退出董事长办公室。
「我知道了,董事长。」
当大门合上,他轻轻地说,也不知里面的人有没有听清。
离电梯还有三、四步距离时,电梯叮一声打开,出现的人令贤逸晨眉头微蹙,侧身退一步站在旁边,视线撇开却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如针扎一般尖锐且嘲弄的目光。
「贱!」
一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字蓦地窜入耳朵,贤逸晨抬头望着走过去的女人,勾起唇冷冷一笑,走进电梯带着拭目以待的心情最后看一眼高傲走远的女人按下关门键。
和袁杰私下在一起这么久,这个女人明里暗里不知道挑衅过他多少次,要不是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怕早被她挫骨扬灰了。就算顶着袁太太的名号又如何,不过是以利益交易构结的一场婚姻,怕袁杰对她的感情还没有他深,等哪天袁杰看她不顺眼了,恐怕这女人的处境比之他更加不堪!
「杰。」
对于不打招呼忽然推门而入的女人,袁杰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显然有些不悦,看着她的眼神跟刀子似地慑人。
女人脸上特意展露出来的完美笑容有了一丝丝裂痕,赶紧道:「我问过你的秘书了,她说你办公室里没别人。」
袁杰啪地放下手中的钢笔,靠在椅背里轻抬下巴问她,「你有什么事?」
一听这话,女人赶紧换上带着些可怜和委屈的笑,「你都一个多月没迈进家门一步了,你知不知道我——」
「少说废话。」
女人的话被硬生生打断,脸色先是一僵,遂又立刻放松下来,似乎早已习惯袁杰的这般态度,笑着从挎包里拿出一张请帖,「我专程给你送请帖来了,纪老七十高寿,专门让小儿子送了这张请帖到家里,诚挚邀请我们夫妇去参加他的寿宴。杰,我知道你不乐意去,但纪老可是官场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就算这些年退了下来可影响力仍在,更何况到时候去的人个个有钱有势,多去结交结交,对你的事业有利无害。」
接过她递来的请帖,目光略一扫便放下,没有直接答复,只问道:「还有事吗?」
一向高傲的女人被他一再打击终有些支撑不住,完美的笑容眼看就要全然破裂,最后又出人意料地维持住了,笑说:「最近家里请了个专做粤菜的厨子,做菜的手艺既地道又美味,尝过的人都夸赞有加,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今晚准备一桌丰盛的,只等你回去尝尝了。」
袁杰耐心等她说完后方问,「没事了?」
「杰!」
「你这次来也刚好,省得我再去找你。」说着袁杰从左边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文件袋,隔着桌子丢到女人面前,「你看看这个。」
女人狐疑地打开,抽出文件一看到标题就瞪圆了眼,屏着息赶紧抽出一目十行看完,脸上已经没了血色,难以置信地瞪着袁杰,「你要和我离婚?」
袁杰笃定地点头。
「凭什么!」女人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冷静,握着文件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我做错了什么?」
袁杰靠在椅背里支着脸颊,无动于衷地看她,「你忘了我们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才结婚?」
女人顿时一噎。没错,她没忘,只是她一直选择遗忘。当初她不想和家族为她安排的男人结婚,而这时候袁杰需要她家里的权力扩大事业,两个人经过协商最后才有了这场互利互惠的婚姻。
女人白着脸直勾勾地看着他,不信地问道:「都这么些年了,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感情?」袁杰淡淡地看她,「我从不在没有价值的地方进行额外的投资。」
女人的脸色更是苍白一分,呼吸似乎变成艰难起来,一进一出都变得用力而急促,「离婚?哈。」不知道想起什么,女人的目光又缓和下来,手慢慢抚上小腹,柔柔说,「杰,我怀孕了,你不想要个孩子吗?」
袁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份意味深长,就在女人以为这件事情终于能够打动他时,就听他道:「孩子是谁的?」
「袁杰!」女人忍无可忍了,「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袁杰轻抿唇,笑得冷淡,「凭我对你的了解,如果这孩子是我的,恐怕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你就会告诉我了,可从你迈进这间办公室以来,你似乎都没打算告诉我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