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想给你个惊喜,我本来是想等晚上才告诉你的!」女人极力辩解。
看着女人嘴硬,已经不想再和她继续浪费时间的袁杰揉了揉额间,说:「行了,既然你已经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那不正好,离婚吧,这样才能成全你和那个男人。」
「袁杰!」
袁杰伸手打断她,再次看过去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你知道吗?于静,在和你结婚前,我就已经做了绝育手术,所以这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于静猛地倒退数步,好久似乎才回过神,脸色难看伸出手指颤抖着指了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最后深吸一口气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摔下手中的文件,「好,袁杰,你狠!离婚就离婚,袁杰你当你是什么东西,我于静要财有财要貌有貌,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要不是当年有我家支持,你以为凭你一个刚从大学出来不久的毛头小子能有今天的成就?我会让你后悔的!」
于静砰的一声摔上大门离开,袁杰仍坐在原位,看了看她丢到面前的离婚协议书,不置可否一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易助理吗?帮我联系一下我的私人律师。」
坐以待毙,可不是现在的袁杰会干的事。
公司里的小货车出了点毛病,开车这么多年「久病成良医」的陈曦就找来工具开始捣鼓,后来一个人干活发现实在腾不出手来拿工具就把马小岳叫来帮忙。
干活干得满头大汗之际,马小岳趁着空档回屋给他找来一瓶冰过的矿泉水,不用他自己拿打开盖子直接就对嘴喂过去,一口冰镇过的凉水从喉咙一直窜到五脏六腑,陈曦舒服得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小岳再给我擦擦汗,脸上黏乎乎的难受。」现在陈曦两手的机油,沾哪哪脏,而且还死活洗不掉,只能找人帮忙了。
马小岳随手扯下他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给仔细擦干净。
「陈哥,昨晚跟你去看演唱会的人真是你同学?」帮他擦完汗把毛巾顺手朝手臂上一搭,马小岳又给他喂冰矿泉水。
「那是。」陈曦接着弯腰开始对线再用起子一条一条拧上,「打小学我就认识那家伙了,人家小时候家里可比我家穷,可架不住人长大有出息啊。」陈曦弯腰垂脸,马小岳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和平常可没两样。
「欸,话说回来上次参加同学会,那帮老同学里,算我是混得比较惨了,人都开着小轿车,就我,开着小货车,还是二手的。」
马小岳靠在车身上,把矿泉水瓶给盖好,说:「人各有命,再说,过不过得好可不是有没有钱就能决定的,心要是不痛快,万贯家财都不中用,心要是痛快了,狗窝都住得舒服。」
陈曦正在扳起子的手一顿,随即赞同似地点点头,唔了一声。
忙活一个多小时才算把车修好,刚想要去弄点洗衣粉洗手,陈曦的手机就响了,无奈之下只得先让马小岳帮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接一下。一拿出手机马小岳习惯性地先看了一下,「只显示一个号码。」
「没事,接一下。」像这种没署名的一般是陌生电话,这倒没什么,有电话接就是,说不定是找上门的生意呢。
马小岳就按了接听把手机凑到他耳边,「喂,我是陈曦,哪位找呀?」听了半天没听电话里传出声音,陈曦又连喂了几声,「喂、喂?再不说话我挂了。」
正想着是不是恶作剧电话,就听手机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是我。』陈曦一怔,电话里的人又接着淡淡说道,『我是想告诉你,我要离婚了。』
马小岳看他神色不对,把手机拿回来一看,对方已经挂了。「陈哥,这电话怎么了,是谁打来的,说什么了?」
陈曦视线一点一点落在他身上,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他的手机又响了,马小岳头一看,说:「是一个叫林如惠的。」
一滴汗从额上滑下,陈曦随意地用手臂擦了擦,说:「接吧。」
马小岳再次按了接听把手机凑到他耳边,听他说:「如惠,怎么了?哦,是吗?太好了,真是恭喜你。这样啊,好、好,我一定回去,那能啊,不会,怎么会,我肯定回去,保证回去,放心吧。欸,也是,我好久没回去看看我妈了,是该回去一趟,嗯,好,拜拜。」
一挂断电话马小岳就问:「陈哥,你是要回老家一趟?」
陈曦长呼一口气,点点头。
一个星期后,陈曦见到了给他打电话的林如惠,在她女儿的满月宴席上。见他到来,正抱着女儿站在丈夫身边的林如惠双眼一亮。
不久后两个人私底下聚在一起,坐在饭店的一个安静的角落里聊天,陈曦握着女婴白皙柔嫩的小胖爪,脸上情不自禁带着暖暖的微笑。
「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快有五、六年没见面了。虽然一直有电话联系,可因为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联系也越来越少,我想,要不是托我女儿的福恐怕我们就真见不着面了。」
「不会的,虽然离得远了,可只要你有事找我我就会来。」
陈曦抱着她的女儿,亲手把特意给这小宝宝打的如意锁给扣上,听到她这么一说,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颠了颠宝宝,逗笑她之后才放回母亲的怀抱里。
抱回女儿的林如惠脸上漾着母性特有的慈爱笑容,整个人有着别样的感性光芒。一边看着陈曦笑眯眯地把食指放在宝宝面前让她一把抓住,然后在她想放进没长牙的小嘴含住前又抽回来,如此反复,令林如惠忍不住笑这早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孩子气。
「对了,这次你回来几天?」
「三、四天吧,我还要去看看我妈。」
林如惠点点头,「是该去看看。」说着手轻轻颠了颠咯咯笑的女儿,笑着对她说,「宝贝,快看看这位帅帅的陈叔叔,他是不是给你送了很漂亮的小银锁呀,看把你乐的,是不是很喜欢啊。」
看着林如惠眉宇之间挥之不去的幸福笑容,陈曦说:「这么久了,你终于是得偿所愿,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林如惠仔仔细细地描绘女儿的眉眼,轻声说:「陈曦,我还没告诉你吧,其实我女儿是试管婴儿。」她抬头看一眼陈曦,「你也知道的,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孩子,检查说我身体有问题无法正常受孕,我丈夫心疼我没说什么,可他夹在家人之间难做人,我也心疼他,眼看着我都三十多了再不怀上以后就更困难了,所以我们咬咬牙终于决定采用人工体外受精的方式怀孕生育,才有了这么个女儿。」
陈曦听她说完,再次仔细地看着她怀里的宝宝,最后笑了笑,摸摸她嫩嫩的小脸蛋。
「你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那你呢。」
陈曦一怔,半晌低下头淡淡地道:「还能怎样,不就是老样子。」
看着他略显黯淡疲惫的面容,林如惠想说什么,可张了嘴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陈曦前脚才迈上返回老家的火车,后脚袁杰就知道了这件事。
特意安排在陈曦公司里的人通知他这件事后,袁杰听对方报告完,脸色沉得能拧出墨汁,啪一声把手机摔在桌面上。
「前妻。」
金色夕阳斜照入室,袁杰淡淡吐出这两个字,随后整个人埋入黑色的真皮椅子里,合上眼睛,同时覆上眼中的阴霾。
第八章
林如惠没想过袁杰会给她打电话,更没想过会再见到他。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直至对方挂了电话,她还是难以置信。
可最终,她还是应邀而至,来到一间环境相对安静的茶馆里。赶到的时候,袁杰坐在靠窗的位置旁,平静而淡漠地拎起玻璃茶壶往茶杯里倒茶水,午间的阳光静静照在他的身上,衬出别样的光华。一张已是变化甚多的容颜,却有让林如惠眼眶发烫的熟悉。
没错,是他,袁杰。
林如惠在他面前站定,无声半晌,才道:「袁杰,好久不见了。」
为自己倒好茶把茶壶放回竹垫子上,袁杰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甚至没抬头看她一眼,更别说让她坐下。
林如惠毫不介意,或者该说袁杰没有冷眼相对已经是好的了,她知道袁杰不待见她,毕竟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一个曾经抢走陈曦的女人。
她径自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说:「都过了快十年了,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
说完等了一会,见对方只是自顾自地握着茶杯喝茶没任何表示,带着些许落寞地笑了笑,又说,「你找我出来,是为了陈曦吧?我们之间,除了陈曦,就不再有任何交点了。」
「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
袁杰终于说了她到来后的第一句话,可却让林如惠不住地苦笑。
「但我却做了一件在你看来最愚蠢不过的事情,那就是嫁给陈曦,对吧?」
袁杰敛下眼帘,不说话,然而再温暖的阳光,也无法驱散他身上的冷漠。他没直接回复这句话,想了想说:「陈曦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我想他前天才从你这离开,想必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的确知道,不过我不会现在就告诉你。」
袁杰忽然抬眸,刀一般的目光直直刺入林如惠的心,可还未等他说话,服务生已经走过来询问林如惠需要点什么。
「桂花茶,谢谢。」
看着服务生走远,林如惠笑着回头对袁杰说:「这是我最爱喝的茶。」
「你有什么条件,说。」袁杰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喜好。
「等上了茶我再告诉你。」
袁杰冷冷睇她一眼,接着喝自己的茶。
等上了茶,林如惠学他的样子慢条斯理地拎起玻璃茶壶给自己倒茶,然后握起茶杯优雅地呷了一口茶。不知是不是在考验袁杰的耐性,林如惠看起来在享受着两个人平静坐在一起喝茶的场面,一副完全不想要开口说话的安然与恬静。
林如惠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看得原本面无表情的他眉间不经意地出现一道浅浅的皱纹,林如惠忍不住笑了,似在回忆一样地道:「知道吗袁杰,我曾经喜欢过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光是能看见你的身影都能高兴半天,想尽办法想上前和你攀谈,可怎么也不敢,就这么偷偷地,一直都是偷偷地看着,喜欢着,幻想着。」
那是还高中时的自己,林如惠浅笑着回忆那一段往事,带着点留恋,带着点遗憾,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显然袁杰并不想听这些话,凝视着林如惠的眼神隐隐透出些不耐。
林如惠适时地在这时候又道:「我的条件就是你坐在这里听我把话说完。」
袁杰眉间的皱褶立刻增加到三条,脸色也更冷漠。
「你放心,我不会说很久,而且有些事,是你本该知道,但依陈曦的性子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当然,如果你已经不在乎陈曦,甚至于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事情,你现在就可以起身走人。」
袁杰沉默了片刻,放下茶杯,「说吧。」
看着他,林如惠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神色有些复杂。
「你还是这么冷漠,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年少时那种纯真干净的喜欢,现在已经无法体会到了。」
「高中三年,我就暗恋了你三年,快要毕业的那一年,我终于忍不住想尝试一下改变这样的状态,至少能让你知道有这么一个女生,曾经如此的喜欢你。」
林如惠轻抚着手中的杯子,淡淡地笑着:「我花了几天时间倾注当初的我所有的情感,给你写了一封情书,我没有直接交给你,当时的我仍旧鼓起不了足够的勇气当面把情书交给你。所以,我找到了那时和你关系最好的陈曦,和你在学校的不与人亲近不同,陈曦在班上永远那么开朗和善,似乎只要有求于他永远都不会被拒绝一样。」
「你们总是形影不离。」林如惠又笑了笑,「我花了点时间观察才终于找到你们分开的那一点间隙,急匆匆就跑过去了,直接把那封包得好好的情书交给陈曦了,果不其然,陈曦答应帮我转交。」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没过多久,陈曦把我单独找了出去,拿出已经开封了的情书。那一瞬间,我以为你看了信,心跳得飞快。但很快陈曦就对我说,对不起,这封信我不能给他。」
那时的惊诧至今难忘,林如惠握着茶杯的手忍不住稍稍紧了紧,「他说,我可以帮女生转交情书给袁杰,因为我知道他看了会不在乎,可你这封不行,抱歉我先打开来看了,看得出来,你写得很用心,连我都有点被打动,正因为这样所以不行,我不希望袁杰因为任何原因对别人产生哪怕一点点的兴趣,所以,对不起。」
「当着我的面,陈曦把这封信撕了。」
林如惠忽然抬头,恰好看见袁杰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她笑得理所当然,「你也没想到吧,我也是,当时真是目瞪口呆,无法想像在班上人缘最好的陈曦不仅偷看我的信还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我还没来得及指责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已经一脸果断地说,『你别想了,他是我的』。」
小小的桂花在玻璃壶里沉浮,恰如岁月的绽放凋谢,即使能够定格,也会被时间冲洗成泛黄的回忆。
林如惠的声音很平静,淡淡诉说那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当时我无法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对他也不由地怨恨,每次看他和你黏在一起,总忍不住想冲过去拉开他,并告诉你他是多么可恶的一个人。直到有一次我又忍不住愤恨地瞪他的时候,他对上我的眼,忽然笑了一下,在班上没人注意的那一刻,蓦地拉下你的头,凑上去在你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又飞快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含着笑抿着带着花香的茶,她接着说,「当时看我那一眼,仿佛是在说,看着我们就是这种关系,你别指望了。他脸上那浓浓的独占欲,收得虽快,却很清楚。我一整节课都处于震惊当中,下了课就躲在草丛后面偷偷的哭,没想到陈曦也跟出来了,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一边抹泪一边问他,你不怕我说出去吗?他说不会有几个人信的,更何况你们毕业了就不会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听了这些话我才知道,你们肯定早就安排好了退路,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这条受人非议的道路。」
对面的袁杰似乎陷入深思当中,林如惠静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给他理清思绪的时间,片刻后才接着往下说:「浙渐地,我自己就想开了,加上那时候陈曦事后可能也觉得当时的行为有点过分,总趁你不注意来开解我,就这么一点点的,在你没发现的地方,我们俩居然发展成了朋友。」想到这觉得也挺可笑的,林如惠的笑容浓郁了些许。
「然后就是毕业,各奔东西,在我以为从此不会再和你们有任何联系的时候,也就是在我大学快毕业的那一年,我接到了陈曦的电话。」
说着说着,林如惠一直噙在嘴角的笑容就不见了,「他向我求助,请我当他的女朋友。后来我才知道,你们的事情让陈曦的妈妈发现了,她强迫陈曦离开你,并在知道自己生了重病的时候,害怕陈曦对你还余情未了让他务必找一个女朋友,陈曦无奈之下就想到了我。」
「我问过陈曦,为什么找我呢,别人不可以吗?他说,因为你知道我们的事,你能理解并接受,我还想去找袁杰,如果是别的人可能还惹很多麻烦。听了他的话,那时候没有交往的对象又不忍拒绝的我同意了,当他带我去看他妈妈时,他妈妈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看见我显得很高兴。」
「我当时上学的地方离他妈妈住院的地方挺远,所以每当他妈妈想见我,我才会请假赶过去照顾一下,除此之外,我和陈曦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加上那时候为了筹钱给他妈妈治病,陈曦只要一有时间就跑出去想办法忙得脚不沾地,哪顾得上我,因此我们除了在医院碰头外,其他时间几乎没见过面。」
「这样的情况差不多持续了三年,陈曦妈妈的病已经拖不下去了,再多的钱也没用,医生让陈曦把他妈接回家,安安稳稳地过剩下的日子。知道这个消息的我就和他一起去接他妈妈出院,在医院里,他妈妈忽然就握着我们的手说:『小曦、如惠你们结婚吧,妈没多少日子了,死前就想看你们结婚,在一起。』」
「后来,陈曦躲了出去,在医院的长凳上抱头默默地哭,那些年为了治他妈妈的病陈曦连大学都没上完就跑去工作,每天累死累活就为了多挣几个救命的钱能让他妈妈好转康复,可现在连钱都救不了他妈妈的病就已经够让他深受打击,临了母亲的请求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说治好母亲的病是他的愿望,那能再去找你则是他从不放弃的希望,可现在不管是愿望还是希望都一再远去,他变得一无所有,是那么的无奈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