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下雨吗?
又什么时候回家的?
还有最重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奇怪,为什么了梦到的部分以外全都想不起来?」
不明白。
仔细了搜索回忆,才发现似乎童年里有那么一段时间是空白的。
短暂,却很突兀,活像是遗失了某一章节的小说。
面对自己害怕的黑暗,田文心里意外平静。
「好像……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直到阳光从地平面泄漏,田文都没有想出答案。
******
「还是没有消息吗?」
随手接过了外衣,田文问向左右侍从,而两人则是一阵尴尬。
「……要不要派人去追查呢,大人。」
「不了。」
田文以一种自己都惊讶的坚定语拒绝,也许是潜意识中还是相信一切会好转。
「若天要绝我孟尝君,那便是绝了。」
「大人……」
耳边传来右侍从担忧的声音,又望见左侍从眼里对自己的担忧,田文感到心里一阵暖流。
也许,情况还不算太糟。
看见门外等着自己的车,田文郑重的低声吩咐。
「说真的,要是田宅要完蛋的话,你们就趁早走吧。」
「大人!」
「请大人别这么说。」
两侍从受了这命令都有些惊讶,旋即回应。
「对不起,这命令属下两人可不能领受了。」
「若大人坚持如此,那便是指吾等不忠,罪当该死了。」
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引来两人这么大的反应,田文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我孟尝君还能有这天啊!」
望着远方,心中有股莫名的安心感。
「齐王,你会后悔的。」
大步上车,又是忙碌的一天。
突然的,田文有一种感觉。
「就在今天,一切将有转机。」
第21章
感受得到溪水的冰凉在脚边流窜,孩子的脸上闪烁的好奇的光芒。
「好多鱼!」
「是啊,小心点,石头很滑。」
那人看着孩子蹲下身、投入观察着水中的生物忍不住叮咛一声。
孩子点了点头,又继续全心投入在水里的小小世界。
看着鱼而在脚边游来游去,孩子忍不住兴起了捞鱼的念头。
将手伸入水里,小心的捧着,只是尝试将鱼儿捧离水的时候却被它给溜掉了
「啊!」
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死心,再次将手伸入水里准备下一次的努力。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不熟悉的水域。
「嘿咻!成功了!你快看,我成功了!你看……咦?」
等到好不容易成功捞到一条小鱼,想给那人看时,才发现四周早就不是自己认识的环境。
看着水从手的缝隙流下,手心里的水越来越少,最后孩子还是决定把鱼放回溪里、先回到原本的地方要紧。
只是心急的走在水中的石头上、好几次都险些滑倒,更加深了「必须快点回去」的念头。
一不留神,脚踩空便跌入水里。
眼前一片漆黑、冰冷袭来。
任四肢如何舞动就是找不到着力点。
感觉到意识离自己远去,孩子闭上了眼。
「……我要……死了……吗……」
「许允……救我……」
******
「哈啊!」
还残留着梦里的窒息感,田文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听见惨叫,一名家仆赶紧到了房间门外、急敲着门。
「大人,您还好吗?」
「呼……哈……我没事……」
缓了缓气,田文想起来了,想起了以前的一切。
自己,差点溺死过。
也许是因为这样,自己封锁了有关那个人的回忆。
「……许允。」
这就是他最近陆陆续续的梦里,那个人的名字。
只是,还有一点他不明白。
还来不及深思,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有什么事?」
家仆的声音颤抖,传来了田文期盼的消息。
「大人,冯先生回来了。」
******
顾不得穿齐衣服,田文急忙的到了大厅便看,田文急忙的到了大厅便看见冯谖站在那,露出自信的微笑。
「大人,幸不辱命。」
「……你可终于回来了,两个月连封信都没有。」
「大人不相信在下吗?」
见了冯谖这样调笑自己的反应,一瞬间田文有种两人又回到「算帐」之前关系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见到田文惊讶的神情,冯谖很快就又恢复冷漠。
「在下有话得告诉大人。」
「……你说吧。」
心中怅然若失,但田文还是分得清楚孰轻孰重的。
「在下这两个月去了梁、见了梁王一面。」
「什么?」
此话一出,不光是田文惊讶,一旁的左右侍从听得也是心里一跳。
「带着这么一笔钱财见梁王,你明白要是齐王知道了会怎么认为吧……」
本着对冯谖之前往往都能提出意外的想法,田文并没有开火,只是再确定一次自己想到的事实。
「明白,但此次在下目的就是要让齐王认为孟尝君准备投靠梁王,而且必须由梁王亲自邀请。」
「……哦?」
「这么一来,齐王在不清楚大人心意所向,必定会有所行动。」
「接着为了收买我,两方必定都得出点血,而最后的获利者,我无论选择哪一方都不会有损是吧?」
「在下便是如此盘算的。」
田文没再接口,只是心中更加佩服起冯谖的手段了。
这个计划看似简单,但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便是面见梁王。
如何说服梁王认为自己是个值得争取的对象?
那五十辆车、五百斤金绝对不是重点,冯谖的说辞大概才是主因,其中的难度可见一般。
「那,为什么不愿意先把这计划告诉我?」
田文再度开口,问出了心中所想的问题。
「这计划要是曝光了,难保齐王不会收到消息。」
这家伙……
恐怕冯谖也很明白自己比较想留在齐的心情,一定要齐王上勾吧?
「……噗哈哈哈哈哈!」
心中的沉郁一扫而空,田文快意的大笑。
「得人如此,夫复何求?」
齐王,你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对我手下有这么一号人啊。
第22章
当天晚上,冯谖详细说了这两个月以来的事。
往西到了梁后,他告诉梁王。
「齐王放走了他的大臣,孟尝君,给各个诸侯,只要抢先得到他,必定可以富国强兵。」
梁王最后将原来的大臣调为将军、空出了这个职位,并且派了使者带着百车、千斤金准备要来迎接孟尝君。
说完后,冯谖有些邪恶的笑了一下。
「千斤黄金可是重礼,百辆车也是显耀的使节……齐王若不是瞎了、聋了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
在那之后,从梁而来的使者来了三回,田文都辞谢了。
这反倒让齐王感到紧张,过没多久便让太传带了黄金千斤、精制彩绘的马车两辆以及佩剑一把,写了一封信向孟尝君谢罪。
「嘿嘿,想不到齐王也有这么窝囊的一天。」
一如往常,左右侍从聊着天,话题不外乎最近的种种变化。
「的确是,想当初说什么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这下可精彩了。」
「可不是!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
左侍从高仰起头,指着右侍从,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接着又两手相握,认真的向又是从鞠了个躬,细声细语说着。
「哎呀,都是我不好啦!一定是宗庙的鬼神在作祟,又加上阿谀之臣的谗言才得罪了您。我啊,其实没什么价值好帮的,啊不过希望您顾念祖先的宗庙,勉勉强强回来帮忙我治理万民吧!」
「噗、哈哈哈……」
左侍从的表演逗得右侍从一阵大笑。
「呵……呼……不过还真的是小看那个冯谖了,这下大人总算不用再忧郁了。」
「可不是,前阵子看大人的脸色惨白、神情恍惚,活像行尸走肉。」
「不管怎么说,现在一切都过去啦!听说,大人这次要求在薛设立宗庙也是冯谖建议的。」
「哦?」
「果真是个奇人啊……」
「的确是……」
两人就这样继续聊着宅里的大小八卦,现在的田家宅里又回到了原本的平静。
******
只是,田文有了新的问题。
这天,田文待在书房里竭力搜索自己的记忆,但依旧一无所获。
「许允,怎么没听说过这人呢?」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田文的思考。
「大人。」
「是冯谖啊,请进。」
冯谖走进书房后,不发一语,只是默默的盯着田文。
「有事吗?」
等不到冯谖开口,田文疑惑的问。
而前者这才大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
「大人,宗庙已经落成。」
「哦,这么快。」
「现下三窟都筑成了,恭喜大人,您可以高枕无忧了。」
冯谖嘴上说着恭喜,但语气中平淡的令田文心生怀疑。
报告完后,冯谖转身要走,却被田文叫住了。
「冯谖。」
田文站了起来。
「你……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前者没有回答。
「既然你没有话对我说,那换我问你了。」
田文轻叹一声,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为什么帮我?」
背对着田文的身影微微一震,沉默着。
许久。
「因为在下承诺过要帮助大人。」
说完后便大步踏出了书房。
******
「……对不起。」
模糊的远方,有什么人在哭泣
「……都是我的错……是我……」
声音都抖成这样了,想必真的是什么很悲伤、很悲伤的事吧?
「……如果不是我……你也……你也不会……」
感觉到脸上有水滴,是谁呢?
是那个人的眼泪吗?
「……我不应该留在你身边……」
留在,我身边吗?
「……时候到了,我该离开了……」
离开?
你要走吗?
你要去哪?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不想要你离开,不要走!
「不要走……」
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那个熟悉的声音说着。
「……我,还是没能遵守我们的约定。」
******
孟尝君予车五十乘, 金五百斤,西游于梁,谓梁王曰:「齐放其大臣孟尝君于诸候, 诸候先迎之者,富而兵强。」于是梁王虚上位,以故相为上将军, 遣使者黄金千斤,车百乘,往聘孟尝君。冯谖先驱,诫孟尝君曰: 「千金,重币也;百乘,显使也。齐其闻之矣!」梁使三反, 孟尝君固辞不往也。
齐王闻之,君臣恐惧,遣太傅齎 黄金千斤、文车二驷、服剑一, 封书谢孟尝君曰:「寡人不祥,被于宗庙之祟,沈于谄谀之臣, 开罪于君。寡人不足为也,愿君顾先王之宗庙,姑反国统万人乎!」 冯谖诫孟尝君曰:「愿请先王之祭器,立宗庙于薛。」庙成, 还报孟尝君曰:「三窟已就,君姑高枕为乐矣。」
第23章
夜半,田文突然惊醒。
感觉到脸上一片冰冷,一摸才惊觉那是自己的泪水。
「做梦做到哭了,是吗?」
一边自言自语着,心里有股莫名的焦躁。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田文闭上眼打算再度睡去,只是翻来覆去好一阵子就是平静不下来,不安如黑洞一般,吞噬一切然后继续扩大。
「唉……」
突然想念起那个弹剑而歌的男人,希望此时此刻那人出现在这的心情油然而生。
「如果现在能够听到他唱的歌就好了。」
对着天花板,田文喃喃自语。
「喀擦!」
细小的断裂声在无声的夜里格外清晰。
「是谁!」
田文一惊,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顾不得自己几乎看不到路,田文连忙翻出窗户,藉着对声音方位的印象追了上去。
******
事实证明,像田文这样的普通人是不可能突然有高人一等的身手的,翻个窗还行,听声辨位可就托大了。
「呼……呼……」
原本就不是什么高手,只是凭着一时的冲动才奔了出来,没追多久田文就只能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只是当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眼下一片漆黑,没带烛火在身上又逢无月之夜,田文暗骂自己愚蠢。
仔细想想,自己根本没有理由追出来。
「……这下可好了。」
冷静下来、看清自己的处境后,田文大感不妙。
被黑夜包围着,对于孤独一人处于黑暗之中,田文感觉一股窒息感袭来,几乎无法呼吸。
费尽力气控制自己吸着入夜后冰冷的空气,强烈的害怕缠绕着颤抖的灵魂。
双腿不听使唤的发软,田文无力的坐了下来,两手环抱自己、将头埋在双膝蜷缩着,无法自制的浑身发抖。
「天很快就会亮的……很快……」
小声的告诉自己,不停念着魔咒一般的话语,似乎只要这么做白昼就会提早来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田文依旧独自在夜晚中默念着。
******
以前的田文在黑暗中只是本能的有点紧张,直到溺水之后才变得如此。
只要一个人在没有光的地方就会难以呼吸、浑身发抖。
「……真的是在溺水之后吗?」
田文问着自己。
「似乎是……是在更久……更久之后?」
也许是恐惧的累计冲破了记忆的自我保护,那段很久以前遗失的记忆重新回归了。
一切,都清楚了。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原本紧闭的双眼睁开,映入眼前的是地平线的一抹明亮。
久违的黎明来到了,无论属于世界或是田文。
******
回到宅里时,几个早起的家仆已经开始忙进忙出了,当他们见到外头的田文脸上都是一阵惊讶。
「大人您怎么……」
「我睡不着,出去散了散步。」
随口了个谎,田文接着问道。
「有看见冯谖吗?」
「今早都还没见过冯大人,也许是在房里吧,大人要找他吗?」
那名家仆看向田文,打算去叫冯谖来。
「不了。」
田文微笑着。
「你告诉我他住哪间房就行。」
******
来到了冯谖的房门外,田文敲了敲门,心里盘算着要说些什么。
「这家伙……」
一面暗暗在心里骂,田文维持着表面的笑容耐心等着。
只是过了半晌,房门依旧没有打开的迹象。
没听见里头有声音,田文有些困惑。
「该不会还在睡吧?」
抱着尝试的心态推了推门,却毫无困难的打开了。
「没锁?」
擅自走进房里,迎接田文的是整齐的如同没有人住过的空房。
「该不会……」
田文会记错,但家仆是不可能错指冯谖的房间的。
突然想起昨夜那股莫名的不安和脚步声,田文想明白了什么,表情从错愕转为微笑。
「想逃是吧?这一次你是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