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谖客孟尝君——树
  发于:2013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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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人们一看见走在前面的田文和马车便主动涌了过来,吓了田文一跳。

「大人您怎么下车了呢,咱们这里路不是很平,要是害您绊着了怎么办?」

最先到的几个年轻人见到田文便急急忙忙的主动牵过冯谖手上的马、拉开了车请田文上车。

田文先是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而被抢过缰绳的冯谖则是微笑回应。

「这位兄弟说这句可就不对了,你说这里的路不平不就是在说大人没有做好路罗?」

那个汉子听了这话神色慌张,一时间就对着田文跪了下来就要磕头,却被田文给拉住了。

「不用慌张,我明白的。这条路是给车走的,太平整反倒容易出事,这头磕下去可手不了破皮啊,下次别再这么做了。」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田文见这里的人们如此憨直,心中的郁闷倒也消散了不少,便主动问过一位老妇人。

「这离薛还有百来里路呢!大伙儿这么大阵仗前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帮忙吗?」

究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老妇人并没有像先前的年轻人们的慌张,只是低头回答。

「不是的,是听说大人您要经过咱们这,大家都说要好好招待招待大人以回报大人平日的恩情,这伙人都是些帮不上忙的,赶着就先过来迎接您了,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田文这下真的有些惊讶,他怎么样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要回宅的路上经过薛便引来居民们这么盛情的接待,一时间倒是接不上话,而冯谖也就见隙插针,随口说了大人累了要上车休息便拉着田文上了车,而马也就自然交由前来迎接的年轻人牵着。

「走罗!欢迎大人入薛!」

一伙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进了薛,庆祝和欢迎田文的活动举办了一整天,直到隔天早晨才再度启程。

******

后棋年,齐王谓孟尝君曰:「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 孟尝君就国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携幼,迎君道中。

第17章

经过居民热烈的欢迎,田文的心情已经完全恢复了,虽然还暂时不能抛开眼前的问题,但起码已经能够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这才让他想起冯谖提的赌约。

「你昨天说一刻钟以内我能亲眼见证的事呢?」

田文质问,虽然受到热烈欢迎,但和齐王之间又有个什么关系?

「大人不是见证到了吗,就是那些居民啊。」

冯谖语气平淡,说起来像是理所当然,田文不禁皱眉。

听田文这么问便知道对方还没想明白,冯谖也就接着解释。

「即使是齐王亲临,居民们未必会如此盛情迎接,顶多是意图攀上齐王的那些富人才会做到这个地步,一般平民百姓就算迎接了也只是出于惧怕。」

缓了口气,冯谖继续说着。

「然而大人您不一样,来迎接您的有老、有少,相信您也感觉得出来他们一举一动中的真心诚意,是打从内心的感谢您、欢迎您,可以说若是把您跟齐王交与他们择一,结果想都不必想了。」

田文心里高兴,看向已经远方薛的眼神更多了几丝欣慰。

「亲手送走您这样的人,齐王可不是损失重大吗?」

听的出来冯谖这话是有些夸大,但田文也无法否认这番话自己听是挺受用的。

也想不出什么说词反对冯谖的说法,田文最后还是认栽了。

「昨天的赌,看来是你赢了,有什么要求就说吧。」

吃好、住好,有车马还有人帮忙养家,要说缺什么大概就只缺老婆了吧?

田文无奈的想,盘算要是冯谖真的这么说该去哪便出个老婆给他,毕竟他可是很清楚冯谖恐怕爱的不是女人。

没想到却得到冯谖意外的回应。

「暂时先让在下保留着吧,这个要求。」

田文也没多做反对,侧卧着,眯起眼盯着车窗外,随后开口。

「你当初为我买的仁义,这次终于看到了。」

「不,我买的仁义早已用尽了,这次大人看到的是您的成果。」

冯谖的声音和着哒哒的马蹄声传入车内。

「不得不说,薛能有大人这样的领主是种福气。」

「少拍马屁了,再卖力的拍我也跑不赢你驾的那批马。」

田文苦笑,冯谖这家伙一路上褒奖自己这么多次,他都纳闷起这人还是不是那个有胆子弹着剑鬼吼鬼叫的疯子了。

「在下并非是阿谀,只是有感而发。自从为大人市义以来,推动各项益民的措施的、为居民奔波的都是大人。」

冯谖顿了一下,继续说着。

「最难能可贵的是大人是打从心底珍惜着他们,和在下打赌也能考量到自身对薛的重要性而没有轻举妄动,即使心情低落也不愿意让他们替您担心、竭力露出微笑,甚至在有人曲解居民的好意时大人依旧不轻易受人诱导,您这样的领主天下能有多少?」

田文一阵苦涩,没想到这一路上自己都被冯谖忽悠着呢,还白送了一个请求,想起这次见到齐王一事却也只能感慨。

「那又能如何呢,最终还不是遭人赶。」

「鸡群将凤凰赶出鸡舍并非是凤凰不够优秀,而是鸡群有眼无珠不识凤凰。」

驾着车,冯谖对田文说着,而后者自然明白其中深意。

「好意思将一方诸侯比为鸡,我这小小薛地之主比为凤凰,你果然胆子很大啊。」

冯谖不答,但田文笑了,这是出了齐王府邸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对不起,先前我失言了,先前那些话语并非出自真心。」

冯谖自然明白田文指的是什么,但也只应了一声当作是接受田文的道歉。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对话结束没多久后,田文远远的看到了熟悉的田府。

「待会在门口让我下车。」

如吩咐的送田文回到宅里后,冯谖牵着马走向马厩,暗暗发誓。

「总有一天会的。」

四下无人,冯谖终于忍不住握紧了拳、狰狞的表情显露了心中的愤怒,刚才竭力维持的平淡和冷静消失无踪,只剩下田文当时自暴自弃的神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果可以恨不得现在就让那该死的齐王痛不欲生,但眼下重要的是保护好田文。

「我会让那个被蒙了眼的齐王低声下气迎你回去。」

冯谖宣誓的话语飘散在夕阳里、没被人知晓。

******

孟尝君顾谓冯谖曰:「先生所为文市义者,乃今日见之。」

第18章

「你看,那边有个小池塘耶!」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意,田文还记得那是城外的一片草原,自己小时候有一阵子天天往那跑。

回头看向那人,年幼的小脸灿烂,通红的脸颊挂着些许汗珠。

那人稍远之处笑了笑。

「跑那么急,小心草丛里有蛇。」

「呜!」

小小的身躯一震,紧张兮兮的四处张望,反而不敢再跑了。

等到那人走近,小小的孩子已经哭了起来。

「呜呜……怎么……怎么办,我……我怕……」

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造成孩子这么大的反应,那人似乎有些无奈。

「怎么了?」

「我是不……是不是被……被咬了?」

那人低头一看,白皙的小腿上有一斑红点,估计是刚才被小虫咬了。

孩子并不晓得蛇牙的模样,只听到有蛇,又觉得自己腿上一阵肿痒便吓坏了。

那人见孩子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故作严肃。

「是啊,而且是一种很凶、很毒的蛇,如果一不注意你可能就会一命呜呼哦。」

孩子听到这番话,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哇啊……我不要死掉……我不要离开爸爸、妈妈……我还想跟……一起玩……」

惊讶于孩子只把自己排在父母之后,那人也不忍心再继续吓唬。

「这种蛇毒很特别,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孝顺父母亲,就不会产生作用。」

拍了拍孩子的小脑袋,那人叮咛着。

「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呜……我会乖乖的……我会当好孩子……」

看那张小脸哭得皱在一起,那人忍不住偷笑,蹲下身来转头望向孩子。

「来,我背你,这样蛇就咬不到你了。」

孩子渐渐的不哭了,但也只是愣看着那人,没有爬到背上去。

「那你呢,蛇不会咬你吗?」

「会啊。」

「那我不给你背了。」

惊讶于孩子的反应,那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感动。

「我一直都很乖,蛇咬到我没用的,而且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孩子犹豫了一下,最后一边爬上了那人的背、一边说着。

「……说好了哦,不可以反悔。」

「好,绝对不会。」

「真的哦!」

「真的。」

说着说着,玩累的孩子就这样熟睡在那人的背上了。

******

隔天。

「大人。」

在书房苦思自己该如何是好的田文转身看见家仆在门口似乎有事秉报。

「冯谖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

语气平淡,田文却是明白冯谖这一举动就是打算和他划清界线了,心里莫名揪紧。

既然冯谖如此表态,田文也终于下定决心当做之前的种种都没有发生过,舫扶冯谖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门客。

「大人,在下有一计相告。」

「你说。」

田文尽管心情复杂,还是竭力维持表面上的平淡。

冯谖则是维持他一贯拐弯抹角、最后才肯说出主要目的的习惯开口。

「狡兔都得要有三窟才能免得一死,大人现在只有薛这一窟,还不能够高枕而卧,所以在下前来请命为大人再凿两窟。」

「再凿两窟……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沉吟了一声,田文清楚冯谖说的有道理,继续追问,但显然冯谖不愿透露得太多。

「这事还请大人不要过问,只希望能提供给在下一些帮助。」

「要什么?」

「车五十、金五百斤。」

见冯谖如此心不惊、肉不跳的开口索要这么大笔的物资,田文不禁皱眉。

「你知道这不是笔小数目吗?」

「在下清楚,但此计非得如此。」

「……非得如此,是吗?」

田文闭上了眼,思索起来,片刻之后做出了决定。

「好,反正再不采取对策也是一条死路,不如趁早赌你一把。」

也赌我自己一把,田文在心里叹息着。

「另外还有一件事。」

见田文同意,冯谖再度开口。

「上次赌约的要求,我想请大人兑现。」

「你想要求什么?」

田文心中一阵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冯谖突然提这件事。

「请你相信我,直到最后一刻都要相信我。」

久违的,两人四目相交。

******

冯谖曰:「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一窟, 未得高枕而卧也。请为君复凿二窟。」

第19章

就在冯谖告知田文出发日期的前一天晚上,左右侍从求见了田文。

「大人,这样真的可以吗?」

右侍从率先开口,虽然没有讲明,但田文也明白所指的是冯谖的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所索要的数目可是不少,大人您当真要让他带着这些东西离开?」

左右侍从听说了冯谖的要求,都替田文感到不安。

「这只是最坏、最糟的猜想,要是他就这样一去不回返,那大人您……」

在他们眼里冯谖可是个问题角色,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让田文看中,但出自于担心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话没有讲白,但决定要来提醒的同时,两人都做好可能会引来田文发怒的心里准备了。

只是左等右等,却也只得到田文的一声叹息。

「唉……你们两个也跟我很久了,坦白而言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还是错。」

这一次,即使是自己做的决定受到质问,田文却完全生不了气。

「我也没办法明确的告诉你们为什么我没有强行问清楚他的办法、为什么由他去。」

无奈笑笑,田文孩子气的两手一摊。

「但是我也没办法,只好听天命了。」

见到田文这番举动,左右侍从都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很明白的,不让冯谖去又能如何?

犹豫、不安、担心、烦燥种种情绪酝酿、膨胀,但到了最后全都只能化为一句。

「也只能这样了。」

是啊,只能这样了。

没有了职位,他们田家不过就是普通的有钱人家,刚继位的齐王肯定是要更新一番手下的势力的。

从那句「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来看,他们已经被认定为「需要除去的对象」,齐王又怎么会放着号称门客三千人的孟尝君不管呢?

不趁着大势未去以前扳回一城,那就真的完了。

眼下除了冯谖以外又没有人想得出办法。

最后也只能这样了。

左右侍从告辞后,田文独自在窗前望月品茶。

「希望一切顺利。」

他暗自祈祷。

******

只是事情远远没有那么顺利。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没有任何消息。

三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

依旧没有音讯。

两周过去了、三周过去了。

一切如同石沉大海。

冯谖这一去,就消失了两个月。

连田文自己都几乎相信自己这是次看走眼了。

「……为什么?」

恍惚的看着冯谖离去的方向,田文兀自问着。

不受控制的,脑海里再次回想起冯谖的声音。

「请你相信我,直到最后一刻都要相信我。」

语气中饱含的情绪,田文不懂,只是很坚定。

「……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是相信你?」

「真的,只是为了遵守约定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干涩的话语在风中被绞成碎片。

「呵呵……呵呵……」

哀凄的笑了,现在的田文精神已经到了极限,而田家的形势一天天恶化下来,两个月后也变得岌岌可危。

一切的一切,都摇摇欲坠。

第20章

平静的水面在阳光下反射,潺潺溪流如银带垂挂在山上。

这是城外一条不知名的小溪。

「真的可以吗,不跟父亲他们说一声?」

圆圆的眼睛瞪大,孩子似乎有点担心。

在心中默默肯定这孩子的品性,那人调皮的笑笑。

「那我现在回去秉告,不过那样就会有其他侍卫哥哥一起过来,没关系吗?」

说完便作势要走,却被小小的手抓住一截衣角。

回头一看,那孩子正低下头小声的说着。

「那就不要了,我想要跟……在一起就好。」

小心了掩饰自己心里小小的得意,那人故做不明所以的问。

「为什么,有其他的侍卫哥哥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

小脸憋得越红,那人嘴角笑意就越盛。

孩子踌躇了半天,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只是我比较想跟……一起玩嘛。」

弯腰抱起孩子,那人大步走向前,宣布一般的说。

「那好吧,这次出来玩就当作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哦!」

「嗯!」

明艳的太阳下,两人的笑颜闪闪发亮。

******

再次从梦境里醒来,田文对于自己最近越来越频繁梦见以前的事感到有些困惑。

醒来后自己会很清楚意识到这是过去的回忆,只是……

「现在认真回想,如果没做这些梦似乎就想不起来?」

坐在床上,田文认真的回想这次回忆的后续。

「我们去了溪边,然后呢?」

最后有被父亲发现吗?

当时有捉小鱼小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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