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宁昭仪脸色有些不好，但精神气十足，见了明澈就要下床行礼，明澈忙按住她，道：“不要逞强，你有孕了，要好好保重才是，行礼什么时候不行？”

玄碧已经被明澈放了下来，亦笑道：“宁昭仪，恭喜你！”

宁昭仪忙道：“谢三殿下！”她本来以为玄碧会不高兴，没想到是自己多虑了，真是大喜过望，但她还是没忘了规矩，知道玄碧在明澈心中的位置，所以对他丝毫不敢失礼。

明澈见玄碧的态度和善，比宁昭仪还高兴，抱住玄碧就势坐在宁昭仪的床沿，问道：“有没有哪里不适的，一定要说出来，让太医好好瞧瞧，千万不能伤了身子。对了，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我叫御膳房做给你？”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无碍，太医也说了我身子健康，不用特意在意什么的。”

“那就好，一定要开心一些，心要放开，这样对胎儿好！”

“嗯，臣妾会注意的。”

恰在一片温馨之时，皇后来了。宁昭仪一直很怕她，见到她脸色就有了几分紧张。但皇后今天不是来挑衅的，她见皇帝坐在宁昭仪的床沿上，忙道：“臣妾见过皇上。今儿刚听说宁昭仪怀孕了，臣妾特来道喜！”

“皇后坐吧！”明澈指了指床边的一张凳子。

“妹妹，身体可还好？”皇后和颜悦色地问道。难得她这样温柔的神色，她本来是个绝美的女子，此刻的温柔让她整个人都光辉了好些。明澈这才注意到皇后原来这么美，如果真是个温柔的女子，怕是能迷倒天下人吧。也怪不得她可以得到降离全部的宠爱。

宁昭仪受宠若惊，忙道：“谢皇后娘娘关心，身体都还好。”她不敢肯定皇后的真正意图，自从被明澈册封为昭仪之后，皇后可一直没给她个好脸色。虽然自己备受宠爱，但皇后位居中宫，在后宫只手遮天，宁昭仪可不敢和她对抗，每每受到冷眼嘲讽，她也都忍了下来，从来不敢在明澈跟前提及。

“宁昭仪，秋天就要来了，你怀有身子，早晚可要注意别被风吹了，我还等着有一个健健康康的弟弟呢！”玄碧睁着一双滴水似的大眼睛，最后一句，颇有几分童真的样子。明澈一瞧，便知他又是装的。

皇后笑道：“三殿下心底这般善良，倒是我以前疏忽了！”

玄碧向着皇后盈盈一笑，道：“皇后以前都不屑于看我一眼，当然不知道了，我一向都很善良的嘛，是不是，父皇？”

明澈忍住笑，道：“是，碧儿最善良了！”他的碧儿，自有他善良可爱的一面，别人看不看得见，倒不重要。

皇后面上依旧笑得很得体，心中却有些苦涩。皇帝醒来后，再也不多看自己一眼，当日的恩宠都已随风而去，一个玄碧，一个宁昭仪，分享了他所有的关注。这两个月来，她没有一天不在期待着皇帝的降临，然而望穿秋水，也等不来皇帝的影踪。她当然不知道明澈一开始就把他移到了黑名单上，因为自己的成见和玄碧的要求，他不可能碰这个美丽冠绝后宫的女子。

这几日，萧德全见过她几次，跟她说了好些话，无非是让她处理好宫中的关系，收敛自己的气势。皇后也明白朝廷上下这两个多月来的变化，后面必然隐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萧德全以他敏锐的嗅觉已察觉到了危机。

因为宁昭仪的怀孕，整个大焱王朝都感觉到了喜气，明澈高兴之下，宣布大赦，可见对宁昭仪的宠爱到了何种地步。当然，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其实是玄碧的意思。明澈本来一直担心玄碧为因为宁昭仪的事心情不愉快，但最终证实自己是杞人忧天。玄碧心情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出宫的时间越来越多，而且经常晚归，明澈有时候都要等到月上中天，才能等回玄碧，有时候也不禁自嘲，这样子，感觉好像妻子等待外出归来的丈夫一样。

玄碧并未告诉他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再三保证没有生命危险，并且每天都会回来，不管外面有多忙。

第三十章：乱起

九月中旬，南方的粮食运回了京城，但治粟内史一颗粮食都不能动弹，因为几位监御史身受黄命，粮食虽然运回了，也放进了仓廪，但依然坚守在一旁，任何人都不能动弹。

朝廷上下都感到奇怪，萧德全更是上书无数次，请求皇帝调拨粮食运往边境。明澈只能找原因推搪，说这两年国家财政粮食调拨都出现了很多问题，烂帐一堆，趁此时机正好全面整顿。这话倒正合玄碧的意思，暂时不用自己出面了。

“碧儿，边关催粮催得紧，我一直这样推脱下去也不行，到时候兵心一变，怕是会出大事！”明澈看着萧德全和守关将军的奏折，皱着眉说道。

玄碧将将他手中的几份奏折取来一看，果然都是催粮的。边关环境艰苦，特别是与北林国交界的几个关卡，士兵的压力很大。这时候要是传出朝廷有意克扣军粮，确实是件危险的事。

玄碧心中沉吟，现在自己绝对不能松懈，看来，一切也快到时间了，看了一下颇为焦虑的明澈，玄碧安慰道：“明澈，不要担心，再坚持一段时间，最快十月，这个问题就会解决。”

明澈担心地望着他，但还没问出口，刘福已进来说道：“三殿下，刚才有人来报，宗正寺卿请求觐见三殿下！”

玄碧闻言，道：“父皇，我先去看一下，这事以后再说，你不要担心！”言罢，一个人走了。

耀日是来向他报告暗使的事情，如今玄碧的暗使已经深入京城各个角落，打探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派出去的人都已经回了消息了，都是按你说的办，现在边关将士人心惶惶，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流言传回紫都。”

“不用等那边传过来了，你叫人现在就将这些消息放出去。不过，不许中伤父皇，要是我听到京中有什么对他不利的流言，你小心了！”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你们自己小心了，不要被人发现马脚，不是只有我们有暗使！”

“嗯！”

玄碧正事说完，瞟了一眼耀日，问道：“我听说你最近为了一个女子和人家打了一架，有没有这回事？”

耀日脸色一变，立马讪笑道：“这事怎么传到你耳朵里了？”这样说算是默认了。

玄碧忍不住就想大骂他一顿，喝道：“你好歹也是宗正寺卿，平时给我注意一点。你是不是真的闲的很？你要闲得慌，我让良时好好给你找点事做。”

周良时是个严谨的人，耀日没少吃他苦头，这时苦着一张脸，求饶他：“好殿下，你饶了我吧。我这段时间可累得很，不就是前天抽空去见了个要好的姐姐吗，以后再不敢了！”

“你要真不敢，太阳就永不沉落了！”玄碧狠狠盯了他一眼，只换来耀日的一阵傻笑。

“滚！”玄碧抬手就打了过去。

“不要这么凶嘛？”耀日嘻嘻笑着离开了。

玄碧正要回到明澈那里去，半路忽然见皇后带着云青云非往宁昭仪那里去。玄碧冷笑一声，跟了上去。这个皇后想是被冷落太久了，这段时间越来越喜欢去找宁昭仪的麻烦。刚开始表现的善解人意全部不见，反正吃定了宁昭仪不敢向明澈报告，又肆意妄为起来。

果然，宁心宫外就能听见皇后的呵斥声传出来。玄碧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感情是昨天明澈将一件极珍贵的紫貂皮做成的披风给了宁昭仪。紫貂皮本来就十分稀少，现在只有北盟才有，而今的情况下，能得到一件，已是无上之宝。明澈本来是要把他给玄碧的，但玄碧以太大为由，叫他给了宁昭仪。

皇后的骂声越来越大，无非是说宁昭仪狐媚惑主，平时不知使了什么媚术，才能将皇帝迷得五迷三道的。

玄碧越听越不是滋味，他可不愿意别人说明澈，遂走进宁心宫，道：“皇后在这里说什么呢？”

皇后这时显然忘了萧德全的嘱咐，冷笑道：“又来了一个！玄碧，你一直帮着宁昭仪和我作对，你当我不知道么？就是你，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术，让皇上眼中只剩下你这么个祸害。只恨当年皇上明明要处死你，我还好心留下了你这条小命，早知道这样，你那个贱货母亲死的时候就该把你也带了去！”

云非失色道：“母后，今天我们先回去罢！”云青也知道皇后的话触了逆鳞，若是以前，自然不把玄碧放在心上，而今却是不同了。外公的话，他可一直记在心中，遂也说道：“母后，我和二弟都还有课，要是太傅怪罪下来可不好，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皇后却不理，指着云青，却对着宁昭仪和玄碧道：“你们看清楚了，云青才是太子，你们永远也没有机会，不要忘了你们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玄碧的话很平静，但听来让人不禁一寒。

“哼，谁不知道你娘入宫的时候就怀了你，也不知道是哪个的野种。你不要以为皇上现在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你以为你能够得宠得了几时？”

玄碧双眼一眯，忽然抬手就给云青几巴掌。他这一下把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云青更是连疼都忘了，良久才捂住脸道：“三皇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手痒了！”玄碧将几人扫视了一眼，又对宁昭仪道：“你现在用不着怕这个女人，以后她再敢像今天这样，你就给我打回去！”

“你们做下人的就看着自己的主子被人赶上门来欺负吗？”玄碧将一旁低着头的宫女全部骂了一遍。

“玄碧，你太嚣张了！”皇后抬手就要向玄碧打去。宁昭仪吓得赶紧抱住皇后的手，道：“皇后娘娘息怒，三皇子还小，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她哪敢让人在她这里打了玄碧啊，要是皇帝知道了，还不把所有人都活劈了。

皇后大怒之下，使劲一推，宁昭仪站不稳脚，直直倒了下去。

眼见宁昭仪捂着肚子痛苦的样子，众人都知道是动了胎气，也顾不得皇后的淫威，几个宫女跑过去扶起宁昭仪。

“还不快去叫太医！”玄碧怒声喝道。

“皇后娘娘，今天的行为大家可都看到了，你企图谋杀宁昭仪母子，等着去宗正寺领罪吧，正好，宗正寺卿刚刚才来过！”玄碧冷冷说道。

“三皇弟，母后也是无心之为，你何必这样呢？”云非依然冷静地说道。

“是吗，云非，皇后娘娘是不是故意，你可不敢保证。哪一次，不是无心之为呢？我以前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皇后可能也察觉到了不妥，哼哼两声，带着云青云非去了。云青走了几步，回头又看了玄碧一眼，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淡淡的一眼。

这次事件因为玄碧有意压下，终是没闹到明澈那里去。太医来瞧过宁昭仪，虽动了胎气，胎儿倒还是稳的，只说要好好休息就行。

宁昭仪对玄碧更加感激，自她怀孕以来，玄碧对她很是照顾，多次帮她和皇后对峙。玄碧面上笑了一下，就离开了宁心宫。他又不是善男信女，可不会平白做好事！

第三一章：变乱①

紫都的传言越来越厉害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酒楼茶坊烟花巷见就传出来大司马萧德全以权谋私，里通敌国。又有人说皇上截获了大司马和北林皇子的通信，主上震怒，必是要严惩的。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真真假假反而不是人们所关注的了，茶余饭后多了一项谈资，于是流言传得更猛了。

明澈揉着太阳穴，觉得头痛的厉害，桌子上摆了一大堆奏疏，有为萧德全说情的，言其忠于大焱，绝不会背叛；也有人趁机挑拨的，说平时萧德全目中无人，行事诡秘。不一而是，反而是萧德全本人比较镇定。

此刻，御书房内，丞相、大司马、御史大夫都到齐了，明澈也没让他们跪着，都赐了座。

“皇上，这分明是有人恶意中伤，大司马几十年来鞠躬尽瘁，实为我大焱顶梁之柱，望皇上深思，莫中了小人之计！”丞相看了明澈递给他的一份奏疏，忙为萧德全叫冤。

“皇上，臣和北盟大战小战打了二十年，结怨已深，怎么可能突然和北林皇子里通？臣女为大焱皇后，臣乃大焱国戚，添为大司马，已是尊贵无比，何须再私通蛮夷？皇上要为臣做主，臣乃清白之身，绝不接受这样的诋毁！”萧德全离了座，向明澈跪下，字字真切，可见其中心。

明澈自然是知道萧德全的真心的，他虽然把持朝政多年，但绝不会背叛大焱。既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明澈隐隐猜到这事可能与玄碧有关，但他现在只能护着玄碧，若被人察觉背后真是玄碧所为，即使自己是皇帝，怕也护他不住。但对他来说，玄碧比什么都重要。

“朕自然知道爱卿的忠心可表日月，这两天边关报说北盟蠢蠢欲动，怕是忌惮爱卿的威名，行的反间计。朕会叫人好好查查，若真是有人恶意中伤，朕必不饶他。大司马且放宽心，假以时日，无人再敢怀疑你的忠诚。”

“谢皇上明鉴！臣愿在真相未明之前，闭关在家，暂不履行大司马之职！”

明澈收起那些弹劾的奏章，道：“爱卿不必如此，朝政上还要依赖你的能力，是段段不能离开的。”

门外一道娇小的人影晃过，明澈扬声叫道：“是碧儿么？”

玄碧站定身，道：“是我，父皇。我不知道三公在这里，待会再过来，你们先议正事要紧！”言罢，转身去了。

御书房内，明澈继续和他们三人说事，只是心中都各有所思。

玄碧回到玄静宫，继续处理耀日和周良时送上来的文书。边关情况危急，守关士兵逃匿者越来越多，北盟最近确实有些不安稳。加上朝廷久未将粮食送去，士兵怨言颇多，屡屡生事，幸亏都被压制了。

正看得入迷时，宫人报道：“三殿下，皇后娘娘来了！”玄碧连忙将信件都收了起来。皇后进来时，便看见玄碧在认认真真地练字。

“皇后娘娘怎么舍得来我这玄静宫了？”玄碧停下手中的笔，冷笑问道。

“玄碧，你不要得意忘形！”

玄碧放下笔，收起展开的纸，道：“我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可是什么地方又得罪你了，怎么我们就那么犯冲？”

“早上，你是不是又打了太子？”皇后咬牙切齿地问道。

“是又怎样，他以前打我的时候怎没看见你说什么？我不过是手痒罢了，正好听到了他和云非在说宁昭仪的坏话，替父皇教训教训罢了。皇后娘娘平时是怎么教育太子和二皇子的？宁昭仪乃父皇宠爱的妃子，那些不入流的话我可不信云青会说得出来。出身卑贱？皇后娘娘啊，当年你也是这么说我娘的吧？”

皇后语塞，良久才平复心情道：“即便云青云非真有不是，也轮不到你来教训。皇上都还没说什么，你倒会出头。”

“跟你说过，我就是手痒罢了，我看着云青就想打他一顿，怎么呢？”

“你！你不要以为皇上宠着你，就无法无天了！”

“我不都是学你的，你得宠那会儿，不是也无法无天了么？但凡父皇宠幸一个妃子，你必得想方设法除掉。我可还记得，前几年有几个美人明明怀了龙种，怎么不明不白的都掉了呢？皇后，不要告诉我这些事不是你做的，我现在人证物证可都有了，你要再敢这样嚣张，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血口喷人！”皇后已经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