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风萧 上——rosespy
rosespy  发于:2012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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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董离山的黄粱美梦。

“进来!”

进来的是“日月帮”的二当家屠穆,他是董离山的“军师”,以心思慎密做事小心而闻名。

“帮主。”屠穆毕恭毕敬地抱拳行礼。

“什么事?”董离山斜看了他一眼,懒懒地问道。

“刚收到小四传来的消息,说大少爷又和刘帮头闹僵了起来,双方现在正不可开交,帮主最好还是回去一趟。”

董离山面容一僵,勃然大怒。“畜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知道留他在帮里准能给我闹出什么事来!”

“帮主,您息怒。”屠穆低眉顺目,“我看您还是赶紧回帮的好。”

“回个屁!老子眼看事情有点儿眉目,那畜生居然给我搅得后院起火!让他们都打死好了,死了就清净了!”

“帮主。” 屠穆依旧垂着眼,微微屈身,“这边暂时分不清明暗,‘邪魔公子’究竟何人也不明了,宝图也是真假难辨,一切均都未知,只需留小的下来观察观察。而那边的事大,等您处理完了再来定夺也不迟。”

董离山赤着个脸,胸口一起一伏,听屠穆这么一说,倒也冷静了几分。

他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董湘成平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名声烂得出奇,在帮里也很不老实,总能制造出大麻烦来。二儿子董湘泽还年幼,董离山恨铁不成钢,眼看着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帮派后继无人,几度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如今不先把家里的事情先摆平了,董离山也没心思去惦记“邪魔公子”。想到这,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愁容地看着屠穆,无奈地说:“只好这样了。”

第十一章

夜深人静,一道黑影飞进了溪竹楼。

“师傅。”黑影跪在了黑道杀手“万里飘香”耿楼亦的脚边。

“查得怎么样了?”耿楼亦低声问。

“弟子已查明,当年赫源城一家三口确实死在了天元山,尸首也确认过,绝无差错。”

“哦?这么说江湖传闻‘赫源城死而复生’是假的了?”

“是,如今出现的‘邪魔公子’绝非赫源城!”

“那‘幻影魔剑’究竟是何人?”耿楼亦沉吟,“赫源城把武功秘籍留给谁了?”

“师傅,当年柳月儿的贴身丫鬟薛惜燕下落不明,弟子怀疑……”

“薛惜燕……”耿楼亦缓缓地点点头,“嗯,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

“弟子怀疑,这个薛惜燕拿走了‘幻影魔剑’的秘籍。”

“还有那张图!”耿楼亦补充道。

“图?”黑影抬头,一张平凡的面孔出现在夜色里,此人正是耿楼亦唯一的弟子也是最得意的臂膀——樊青,“师傅,当年赫源城不是当着大家的面把图毁了吗?”

“哼!那只能糊弄傻子!我不知道当年建文帝的后人为什么把宝图交给他,但绝不会相信他真敢毁了那东西!他一定是把图交给了什么人,让它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师傅放心,弟子掘地三尺也会把薛惜燕找出来!”黑影猛一叩首,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好!去吧。动作要快,我们能想到,别人也该动手了!”

耿楼亦说得没错,有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一向雷厉风行的“逍遥楼”楼主不喜欢受制于人,他先前虽然按兵不动,目的是想让“千绝门”打头阵,自己坐收渔利。可如今看来,赵恒被杀了,“千绝门”反倒静观其变,缩头缩尾,这火说不定哪天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与其被人背后一刀,不如先下手为强。

段逍遥可不像耿楼亦那样从源头查起,他只想把扬州城里阴魂不定神出鬼没的“邪魔公子”找出来,甚至大张旗鼓地把一直隐居在苏杭一带的分楼人马全部调了过来,由汪义负责。另外还重金招募扬州城附近的有识之士,发动一切力量找人——按段楼主的话说,“逍遥楼”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就不信挖不出个人来!

贺凌萧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大大方方地出现在醉铭轩的茶座里,依旧一袭白衣,俊逸出尘,惊若天仙。今日出门,他并不是为了见谁而是想清净一下,品品茶,提提神,顺便思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哎呀!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啦!”

贺凌萧看了一眼来人,无奈地低下头揉了揉太阳穴,嘴角轻扬。

能让他有这种表情的还能是谁,当然是“扬州城”赫赫有名的少侠,凌云山庄少庄主——展年风!

“展少庄主有何贵干?”

展年风一听,故意板着个脸,坐到了贺凌萧的对面,不悦地说道:“贺公子好生生分,古人云,一回生二回熟,今日你我也算是第……三次见面了,还不肯直呼我的名字吗?”展年风并未把其余“两次”不期而遇算在内,硬生生地说了个“三”字,差点儿咬了舌头。

看着眼前这个举止风流行为潇洒的年轻人,贺凌萧倒是有一丝欣赏,他听了展年风的这段“胡搅蛮缠”,笑而不语。

展年风瞥了一眼壶中的余茶,心中了然——正是顶级“毛尖”,与当日他在假刘昀的茶壶中发现的一模一样。

贺凌萧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递给他。展年风一个仰头,一杯“毛尖”顺喉而下,自斟两杯,又是一气儿灌下。

“品茶如品味人生,此有三乐,一曰:独品得神;二曰:对品得趣;三曰:众品得慧。你这是牛饮,把好好的茶毁了!”贺凌萧实在看不得对方这么糟蹋东西。

展年风哈哈一笑。“这你就不懂了,此乃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巧舌如簧!”

“凌萧过奖!”

“你不是专程来跟踪我的吧?”贺凌萧优雅地泡着茶,随意地问道。

看着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展年风承认自己不是柳下惠。他努力克制住身体的异样,悠然一笑。“不敢。不过像你这样,”展年风顿了顿,接着说,“这样神秘的人,倒是引人飞蛾扑火!”

贺凌萧嫣然一笑。“神秘?贺某不敢当。”

展年风抠了抠下巴,眯起眼,饶有兴趣地说道:“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何门何派,来扬州做什么?”

“那你来扬州做什么?不会是单纯的走亲会友,吟诗作乐吧。”

“呵呵,也不尽然。”展年风端起茶杯,放到鼻尖轻轻地闻着,“你该不会也是冲那‘邪魔公子’来的吧?那可得小心着点。”

“多谢提醒,如今在扬州城该提防的不只是‘邪魔’一人吧。”

展年风承认,现在的扬州城不再有往日的安宁,时不时有人命散刀下,为的只是得到那张真假难辨的藏宝地图。“你的意思是……人人自危?”

“不,心有邪念者自危。”贺凌萧纠正道,“上次你把人带回去,吴帮主怎么说?”

展年风抬起眼,认认真真地看着对方,连一丝表情都没放过,似乎很想把贺凌萧看穿,缓缓开口:“他说,此事定不是赫源城所为。”

贺凌萧微微一愣,转而露出灿烂的笑容,那双眼睛依旧没有温度。“为什么不说是‘邪魔公子’?”

“因为,”展年风一字一句地答道,“有人一直在借用‘邪魔公子’的名号滥杀无辜。”

贺凌萧的心微微一紧,但表面依旧泰然自若——滥杀无辜?这话从展年风的口里说出来,贺凌萧有些失落。另外,展年风不知道的是,如今借这个名号的人不止一人,而且还玩起了螳螂捕蝉的游戏。

不久,展年风的话又一次被验证了,扬州城又出事了!

这次又似“邪魔公子”的做法——一剑封喉,只不过这次死的人足让众人吃惊,对大家来说,用“滥杀无辜”这个词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次死的,是在扬州城出了名的本分人,当年的二甲进士、曾在朝中当任要职、近几年刚刚告老还乡的殷家老爷殷易南。

殷老爷为人仁厚,处事低调,在扬州百姓中口碑甚好,他不会武艺,手无缚鸡之力,竟被人杀死在家中,一剑封喉,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这事不消半日就传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街头巷尾只要有人聚在一起的地方,就一定是在谈这件事情,谈论“邪魔公子”。如今这个词不再如原先的神秘,而是直接与“残忍”、“恶毒”画上了等号,那些蜷居在扬州的武林人士更是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总算找到了讨伐“邪魔公子”的借口。

此时的扬州城有两个人在纳闷。

一个是“千绝门”帮主吴世爻。他觉得殷易南死的蹊跷,一个与江湖毫无瓜葛的人,居然被人杀了,而且那道致命伤痕似乎刻意得异乎寻常。

他细细地回想和“邪魔公子”有关的事情始末,如果说扬州镖局两大镖头的死是有人故意吸引江湖人士来此,赵恒的死是为了确认“邪魔公子”的存在的话,那殷易南的死就显得画蛇添足了。

吴世爻隐隐感到城里危险和紧张混杂的气氛是有人故意制造的,而且愈来愈浓烈。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正不断地把所有人都卷了进去……

另一个是贺凌萧。

一早他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的震惊不亚于街头百姓,他想破脑子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杀死殷易南,而且还嫁祸在“邪魔公子”身上。殷易南不会武艺,无法像赵恒那样临死留言,对方索性用“一剑封喉”的招式,让天下人理所当然地怀疑到“邪魔公子”身上去。

贺凌萧苦笑,这“一剑封喉”并非“邪魔公子”独有,只要武艺精湛的都能做出来,为什么大家唯独要把殷易南的死和“邪魔公子”联系在一起呢?还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

贺凌萧低头饮茶,一边整理头绪,一边思索着下一步的做法,不经意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好像……事情比我想象中还要热闹啊……”

第十二章

刘府的宅院内传来了一阵暴喝:“……邪魔公子邪魔公子!又是邪魔公子!那厮就一邪魔!恶魔!还冠上‘公子’二字,简直……简直辱了‘公子’的名号!此人一日不除,天理难容!”

这个暴跳如雷义愤填膺的人正是刘府的当家刘昀。

多日前,他的亲叔父刘旭峰死在了“邪魔公子”手上,刘昀一直耿耿于怀,苦于自己武艺不精,无法替叔父报仇。如今屡有“无辜”之人死在了那个“魔头”手中,更激起了他心中的热血,巴不得立刻手刃此人,替天行道!

展年风默默地看着他,不动声色。他觉得事情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年风,你说……”刘昀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粉色的身影闯了进来。

来人俏丽可人,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特别招人喜爱。白皙的脸蛋、红粉的樱桃小嘴和周身的衣裳非常协调。

此人正是吴世爻的掌上明珠吴凝鸳。不久前她背着哥哥偷偷从“千绝门”溜到扬州,途中遭遇毒蛇,幸得一书生相救。吴世爻得知后是疼惜万分,下令爱女一步都不得离开刘府,快把吴凝鸳憋坏了,只好缠着刘昀和展年风。刘昀很喜欢这个俏皮的小姑娘,见到她总是和颜悦色的,吴世爻却更欣赏展年风,有勇有谋。但在吴凝鸳心里却只有那缕淡黄的背影和那清悦的嗓音。

“昀哥哥,风哥哥,你们又在争论什么啊?大呼小叫的,吵死人啦!”吴凝鸳微微撅起小嘴,甜美的声音沁人心田。

“凝鸳!”刘昀一见到她,脸色骤然一变,一扫刚才的阴霾,笑容灿烂得可以挤出水来,声音也变得温柔无比,“哦,没什么,我们只是在聊一些事情。你怎么来啦?”

“我不能来吗?对了,你们刚刚说的是‘邪魔公子’吧?”吴凝鸳瞪圆了双眼。

“啊……啊,是!”

“他究竟是谁啊?为什么我爹经常提起这个名字,你们也老提他,现在整个扬州城都在提他。他到底长得什么样?”

“魔头一个有什么好看!”刘昀一听这个名字就没好气,“凝鸳,你还是听你爹的,赶紧回玉函山吧,扬州不安全。”

“为什么?!”一听要赶她走,吴凝鸳就生气,“不就是一个什么公子吗?让你们心惊胆战的。”

“那‘邪魔公子’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我叔父也是死在他的剑下。还有,昨天,城北殷府的殷老爷殷易南也被杀了,一剑封喉!你还不懂吗?”刘昀越说越着急,两只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他真的很担心吴凝鸳的安危。

“一剑封喉?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吴凝鸳嘟着嘴,“他再厉害有我爹厉害吗?你们就是嫌我烦,故意轰我走的!”

“当然不是,你听我说……”刘昀顾着婆婆妈妈地劝说着吴大小姐,一旁的展年风却被吴凝鸳的一句不经意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一剑封喉?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

是啊!杀死殷易南仅仅用的是“一剑封喉”,这是人人皆会的招式,而非先前的“邪魔公子”绝招“幻影魔剑”,为什么大家唯独把这招归结为“邪魔公子”所为呢?

展年风想起赵恒的死也是“一剑封喉”,唯一多的只是写在地上的两个字。如果杀死赵恒的和杀死两大镖头的是同一个人,那他何必多此一举,不干脆用令人生畏的“幻影魔剑”解决?亦或者“邪魔公子”真有其人,但现在出现的却是个冒名顶替的?

借刀杀人——这是展年风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词!

这件事情展年风想到了,扬州城却很多人想不到,他们正轰轰烈烈地掀起一股“讨伐邪魔”的风潮。

贺凌萧面前坐的是一个灰色的清瘦的身影,此人正是“鬼影神手”吴夜。

殷易南死了,她一定很伤心吧!吴夜心里想到。

自从那晚之后,殷圆圆的花容月貌就深深地烙在吴夜的心上,他很想去认识一下殷小姐,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心上人的父亲却惨遭不测,这叫他好生焦急。

吴夜来找贺凌萧,并不是单纯来谈天说地吃茶品酒,而是潜意识地希望贺凌萧与殷府血案无关。他深知贺凌萧是魅惑和危险的化身,那一颦一笑之间,都有着深藏不露的心机,他是一个把自己埋得很深的人,却无时无处不在散发着一种气息,让人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四年前,他见到贺凌萧后就不打算离开他,现在也不,虽然贺凌萧从没有开口留他,虽然他到现在还未真正了解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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