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风萧 上——rosespy
rosespy  发于:2012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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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怎么给一口就停下来,想饿死我呀!”贺凌萧见展年风就这么手持空勺,直勾勾地发呆,只好提醒他。

展年风尴尬地低下头,很认真地当起了保姆,小声地嘟囔:“哎,真是个妖物!”

贺凌萧耳朵尖,听到后立刻挑起眉头。“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说,这芡实粥你得多喝点,可以收敛固精,补脾助气。”

“巧言令色!”贺凌萧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也许是这天他的话说得太多了,有点气血不足,两眼发晕。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揉揉太阳穴,竟扯痛了伤口,灿烂的笑容化成了愁眉苦脸。

“小心点!我看看……怎么样?还痛吗?”展年风立刻放下碗,紧张地扶着他的肩膀。

“有点。”

展年风既心疼又没好气地骂道:“该!让你去杀人……”

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立刻一僵,贺凌萧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冷,展年风却是懊恼不已。

就在展年风惴惴不安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时,贺凌萧冷冷地说道:“耿楼亦罪该万死,如果你是我,也一定会杀他。”

展年风有无数疑问盘旋在脑海里,却并未说出口,他知道贺凌萧现在身体虚弱,要问也得等他恢复得差不多才问,于是干笑了两声,把话题扯开。“先不说这死不死的,你当务之急就是把粥喝完,好好睡上一觉。来吧,快凉了!”

贺凌萧垂着眼,听话地张嘴喝粥,但笑容再也没有出现过。

扬州城自从耿楼亦死后倒是消沉下来,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死寂。城内百姓无不心惊胆战,闭门不出,高手们全都谈魔色变,草木皆兵。“邪魔公子”更加被妖魔化了,名声直逼阎罗,只要提起这个大名,城内的每个人都会不由得打上寒战,如同天降冰霜。虽说“逍遥楼”早就动手找人,可这忙活了半天,连“邪魔公子”是何面目都说不上来,差点儿砸了自己的招牌。

段逍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步,脸色很难看,汪义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

“楼主。”汪义窃窃地问道,“这‘邪魔公子’神出鬼没,滥杀无辜。恕属下无能,至今未能查出他的下落。不过属下不解的是他究竟出何目的?若是欲与天下为敌,这未免太过自不量力。”

“目的何在,与我何干。”段逍遥抽搐着嘴角,“我要的是找出宝图的下落。”

“楼主凭什么认定他与宝图有关?前不久不是还说真假难辨吗?”

段逍遥奸笑道:“哼,我暂且不说他杀殷易南是否为了混淆视听,其他人的死都是和十五年前天元山一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汪义一脸讶然。“这么说他是来报仇的?”

“也许吧。”

“属下明白!”汪义抱拳颔首,“楼主放心,就算挖地三尺,我也会将他找出来!”

苗疆“天蚕教”教主罗琼花亦是坐立不安。这个“毒美人”乌发蝉鬓,明眸流盼,岁月丝毫都没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若不是冠上令人退避三舍的“天蚕教教主”的名号,静静地坐在那儿,一般人会把她当成是绝世花魁。

十五年前,她的师傅——上一任教主袭覆莲死在柳月儿的手上,她便立誓杀尽与柳月儿有关的所有人,包括“邪魔公子”赫源城和他们的孩子。如今扬州城又冒出了一个“邪魔公子”,她便带着几个弟子前来探个究竟,若是赫源城,她绝不手下留情。

现在的事态却超乎了她的想象,她在明,对手在暗,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那么多人,连“逍遥楼”的人都查不出他的下落。

“教主。”一个蒙面的女弟子有些胆怯,“如今事情扑朔迷离,不如我们先退出扬州城,待他们查出点眉目再来也不迟……”

“混账!”罗琼花一声断喝,剑眉入鬓,凤目含威,“区区一‘邪魔公子’就叫你们吓成这样,若传出去,我们‘天蚕教’岂不成了胆小怕事的鼠辈,叫天下人笑话!”

“属下知错。”女弟子满目惊慌之色,惴惴不安。

罗琼花扬了扬纤细的玉指,示意手下退下。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吴凝鸳坐在窗前看着绵绵春雨,静静地发呆。窗外绿意融融,青翠的园林,小小的石子路,还有自天而来,迤逦而下的清清雨水,足以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凝鸳。”刘昀的出现打断了少女的思绪。

“昀哥哥。”吴凝鸳淡淡一笑,“你看这初春细雨,时时纷飞,多美啊!”

刘昀走到她身边,轻轻地问道:“凝鸳是在应景思人吗?”

“嗯……”吴凝鸳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儿透露了心声,立刻噤声,小脸微红,嗔怪道,“什么应景思人?!你胡说什么呀!”

刘昀见她反应这么大,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心头掠过一丝失落。“妹妹莫生气,昀哥哥只是开个玩笑。”

吴凝鸳不是个记仇的人,很快就把事情抛到了脑后。“哎,昀哥哥,最近怎么很少见到风哥哥啊?你们吵架了吗?”

她日夜思念的竟是展年风?刘昀心中黯然,嘴上含含糊糊地应道:“呃,没!……他……可能是忙什么去了吧。”

“他能忙什么?你们俩不都是成天腻在一块儿吗?难不成他也去抓‘邪魔公子’了吧?”吴凝鸳一提起“邪魔公子”就想笑,但一想起“邪魔公子”也是刘昀的仇人,便把笑容收了回去。

“谁知道呢,说不定回凌云山庄了。”刘昀自从认定吴凝鸳心中的人是展年风,就一脸的别扭,直想转开话题。

“好久都没见到他了,还蛮想的。”吴凝鸳轻声嘟囔。这话听在刘昀的耳里却是另一番味道,心里五味杂陈。

同样是下雨,有人看来却没有那番雅兴。

在阮清灯的精妙的医术和展年风精心的照料下,贺凌萧慢慢地恢复了体力,但筋脉依旧受阻,如今和个废人一般,他的心情很是失落。展年风尽心尽力地陪护着他,小心地避让着二人之间的雷区。贺凌萧只字不提扬州城的近况,展年风也是讳莫如深。

贺凌萧坐在门坎上,看着初春寒雨就越发的烦躁。展年风也不知道跑哪儿去,那个阮清灯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无影去无踪,每次都是给他扎完针开完药就闪人,贺凌萧不想多问,展年风也不想多说。

如果不是有着那么多的经历,如果身上的担子没有那么沉重,这样的世外桃源也挺惬意,可以享受江南的烟雨蒙蒙,可以过着淡雅人生。

可惜这些都是奢求……

贺凌萧黯然神伤。

第十七章

展年风回来的时候看到这番情景不由得呆了——只见那人微微倾靠在门边,青丝白衣,眉目如画,肤白如玉,俊雅脱俗,绝代风华。只是那双眸子充满着忧伤,让人怜惜。

“凌萧,我回来了。”展年风走了过去,脱下身上的斗篷,活像是出门归来的丈夫问候在家的妻子。

贺凌萧这才回过神,抬头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不禁问道:“你拿着什么?”

“蛇!金环蛇!”展年风蹲下来,把那条僵硬的金环蛇递到贺凌萧的跟前,“春天到了,蛇也都出洞了,顺道抓一条来给你补补身子。另外,金环蛇的蛇胆有着清热解毒的功效,对你的伤有好处。”

贺凌萧听后心里泛起了暖意,但面子上还是拉不下来,撇过脸轻声问道:“干吗对我这么好?”展年风只是笑笑,站起身,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松地说道:“在这等着,等我把它烤好了,你就有口福了。”

晚上,他们俩围坐在圆桌前品尝着美味的蛇肉,门外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贺凌萧并没有看着展年风,而是吃着蛇肉喝着粥想着心事。展年风的目光就没从他的脸上移开,但也沉默不语。

“你没有问题问我吗?”贺凌萧淡淡地问道。

展年风一愣,转而笑了。“我不想知道。”

贺凌萧疑惑地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真的不想?”

“不想。”语气坚定。

贺凌萧就这么愣愣地盯着对方,许久才低下头,双眸氤氲。

阮清灯再次提出请吴世爻帮忙打通经脉,又一次被贺凌萧不动声色地拒绝了,于是只好想了另一个办法——药浴,通过全身浸泡来去毒。每当药浴的时候,贺凌萧都坚决拒绝任何人入内,展年风只好守候在外边。

可是办法都用上了,贺凌萧的状况却一直不好,他每天除了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棠溪剑,更多的时间是在发呆,人也越发的寡言少语颓废消沉。展年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费劲心思逗贺凌萧开心,可惜收效甚微。

一天,展年风从外头回来,贺凌萧刚刚泡完药浴,湿润的发丝贴在额上,一袭白衣,清新淡雅,超凡脱俗。他静静地坐在圆桌边,摩挲着棠溪剑,神情黯然。

展年风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箫,递给他。

贺凌萧一愣,猛然抬头望向展年风,目光中满是惊愕。

展年风笑笑,把玉箫放到了他的手上。“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就是为了这么一支玉箫被那小毛贼得了逞去。不过这支比起你那天看到的要好一些,闲暇之余你就拿它消遣吧,可谓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用在你身上正合适。”

贺凌萧愣愣地盯着那支紫竹洞箫,握在手中透心凉,轻吹音色圆润轻柔,幽静典雅,是箫中的极品。

贺凌萧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早已热血沸腾。和展年风相处这么些日子,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见他用力闭上双眼,猛然张眼,脸上已然挂上那副绝美的笑容。“承蒙展少庄主的厚爱,凌萧感激不尽。”

听到他那久违的调侃语气,展年风喜上心来,心想自己熟悉的贺凌萧可算是回来了。

可惜展年风想错了,贺凌萧身上的毒一天不解,他的血海深仇一天不报,他就不可能无忧无虑谈笑人生。

扬州城多日的沉寂随着一个人的死终于被打破了,此人正是近日奉命在城内轰轰烈烈地搜查“邪魔公子”下落的“逍遥楼”四楼楼主汪义。

他的惨状触目惊心,浑身大大小小的剑伤不计其数,颈部被人一剑封喉,惨不忍睹。

他的死再次掀起轩然大波,扬州知府廖举升急得是团团转,毕竟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接二连三地死人,眼看头顶上的乌纱帽都快戴不住了。

“逍遥楼”更是怒气冲天。为此,段逍遥放下身段,只身前往刘府拜见“千绝门”楼主吴世爻,欲求两大帮派的联手。当今武林两大平分秋色各不相让的帮派若因为“邪魔公子”而走到一起,两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帮派掌门联合出击,那足以让天下人咂舌。今后若是其他门派也加了进来,岂不是又一次形成了十五年前的局面——以众敌寡,以多制一?

这一切贺凌萧都不知道,他成日呆在展年风的“别院”里专心养伤,依旧为自己功力尽失而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外边早已春意盎然,百草重生。贺凌萧只身一人站在院子里挥动着棠溪剑,狂魔乱舞,杂乱无章,剑身所到之处,披荆斩棘,满目疮痍。贺凌萧的经脉被封,气血受阻,内力尽失,与平民百姓并无差异,这二十年的辛苦算是白耗了。

他越想越憋屈,剑越舞越癫狂,看似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

展年风一见,急忙拔出凌云剑冲了上去,三下两下制住了贺凌萧手中的剑。“冷静点!贺凌萧!冷静点!……”

贺凌萧终于停了下来,转身背对着他,大吼一声。“别过来!”

展年风看着他泛红的右肩,心痛无比,不由得向前跨了一步。

“别过来!”贺凌萧声音哽咽,像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克制住内心的波动。

“凌萧,你转过来看着我行吗?”展年风哀求道,“别再折磨自己了,你不知道你这样做我心里有多难受!”

贺凌萧身子一僵,双肩微微地颤抖。

“你知道吗?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痛!”展年风掏心掏肺地吼道,“别再折磨自己,凌萧!你就不能忘掉仇恨重现来过吗?”

“忘掉?”贺凌萧冷笑道,“展年风,你不是我,你又能了解我多少呢?这血海深仇不是说忘就忘的。”

“你解毒就是为了再去杀人吗?你想杀多少人才肯罢休?难道说只有杀尽天下人你才能报了心中的仇?!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什么时候才算是尽头?”

“我为我爹娘报仇也算是错吗?赫源城是我爹,柳月儿是我娘,他们全都惨死在那帮人手上,我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贺凌萧还是背朝着展年风,握剑的手指关节煞白。

展年风愣住了,原来他是赫源城的遗孤——一切都明白了,贺凌萧,不,应该是“赫凌萧”,被称为“邪魔公子”并不为过。

过了许久,展年风缓缓地走了上去,从背后紧紧搂住贺凌萧,感觉对方无尽的颤抖。

贺凌萧先是身子一僵,随后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放弃了,就这样让展年风静静地搂着,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展年风把头藏在贺凌萧的颈窝,轻声说道:“凌萧,放下吧,你太累了,父辈的仇恨太过沉重,这罪孽不能由你一个人来背。放下吧,我陪着你,咱们云游四海,信马由缰,不问世事,远走天涯!”

云游四海,信马由缰,不问世事,远走天涯……

贺凌萧湿泪满面,在心中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

哐!

棠溪剑脱手落地。

他痛苦地摇着头,带着哭腔说道:“不,我不能!作为赫家的血脉,纵使我放弃,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展年风,谢谢你!

贺凌萧默默地说道,心中无比凄凉——

展年风,对不起!

“那就让我陪着你……”展年风的声音更低了,低得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第十八章

阮清灯摸着两撇小胡子,眯着小眼笑嘻嘻地看着贺凌萧,看得贺凌萧头皮发麻,冷战直打。“嗯——”阮清灯故弄玄虚地点着头,半天不语。

贺凌萧看了展年风一眼,不解地问道:“阮大夫有何指教?”

“哼哼。”阮清灯笑着说,“今日公子平心静气,怡情悦性,郁气消散,老夫的药得以事半功倍,这毒自然就解得快了。”

展年风一听,会意地笑了,堂而皇之地握住了贺凌萧的手,投去一道中肯的目光。贺凌萧缩了缩手,无奈对方握得太紧,他只好作罢。

阮清灯熟视无睹,仿佛这一切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若公子保持这种心态,心情愉悦,万事不放心上,那老夫只需再用七日便可大功告成。”

“你是说‘十里桃花’就能解了?我的经脉内力都能恢复?”贺凌萧一脸惊喜,翘首以盼。

阮清灯摇了摇头。“公子忘了老夫说过的话吗?老夫不才,此毒只能解六分,而还有四分只能用‘玉函冰山掌’来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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