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风萧 上——rosespy
rosespy  发于:2012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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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是迷迭香!

展年风赶紧屏住呼吸,可惜迟了一步,他再次败在了贺凌萧的毒下。

看着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展年风,贺凌萧只需补上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或许,你不那么该死……”贺凌萧犹豫了片刻沉吟道。他收剑入鞘,蹲下身来,点了展年风的睡穴,随后起身提气向丛林深处奔去。

贺凌萧不是没想过,万一展年风把他的身份传开去,那他会更加危险,真正成了众矢之的。可是展年风不是他心中的必死之人,除非万不得已,他不会滥杀无辜。况且他还要展年风明白,他不是嗜血成性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东方既白。

微风轻起,草木摩娑,沙沙的响声不绝于耳。

耿楼亦正如贺凌萧所料的那样,斜跨双钩,神清气爽心满意足地自北而南跨步穿过灌木丛林。

一个清瘦的黑影落到他跟前,手持长剑,脸遮纱幔。

“谁!”耿楼亦心中一凛,双手紧握双钩,蓄势待发,“你是何人?!”

黑衣人并未回答,微风轻轻扬起黑纱幔,露出完美的精致的下巴,身后青丝飞扬,俊逸出尘。耿楼亦此时并未感受到这份美,而是对方浑身上下散发的那分寒——腾腾杀气,咄咄逼人!

“‘邪魔公子’?”耿楼亦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高手,依旧处事不惊,“你是赫源城的什么人?”

“你不是去查了吗?”贺凌萧冷笑道,语气阴冷无比,“等你到了地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耿楼亦脸色一僵,恨恨地说道:“哼!那你是来杀我的了?哈哈哈!狂妄之徒,也不看看你有几分几两,敢在我耿大爷面前挡道!”

“多说无益,把命拿来!”贺凌萧拔出长剑,脚尖轻点,如金鹏展翅,飞身袭来。

棠溪剑!耿楼亦悚然一惊,急忙举起双钩招架。

铿铿锵锵!

金光四射!

剑钩交烁!

贺凌萧使出全身解数,把那套“邪魔剑法”施展得风雨不透,潇洒自如,犹如紫电飞空,气贯长虹。耿楼亦虽然手持双钩,但“万里飘香”更拿手的却是用毒。贺凌萧小心地避让着夺命双钩,他深信以耿楼亦的做法,双钩上必是淬过毒。

耿楼亦不愧是江湖黑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只见他双钩交剪,竟如两道金虹,将门户封闭得十分严密,虚实互变,刚柔齐施。他深知贺凌萧已是下定决心取其性命,因此回手毒辣,招招狠绝。

贺凌萧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很快会落在下风,刚才和展年风一战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精力,耿楼亦又是个这么难对付的家伙,总是迫得自己近身作战,不断变幻剑术和步伐化攻为守,化守为攻。更让贺凌萧郁闷的是,对方似乎知道如何克制住他使出绝招“幻影魔剑”,双钩齐下,不让他有半点机会。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贺凌萧突然一个凌空飞步,右手持剑直指耿楼亦的命脉,左手甩出“千丝梨花”镖——此镖不似先前对付展年风的“八脉棉针”刚劲齐发,威力惊人,而是宛若梨花带雨飘飘洒洒,待对方持械抵挡时,立刻化作千支牛毛细针直攻全身。

这种邪门暗器耿楼亦倒是识得几分,不敢出钩相击,只是硬生生地退后避开这些梨花镖。贺凌萧如大鹏展翅鹰击长空,提气,闭息,一气呵成,瞬间化作万般幻影,巨大的气旋团团地包围住耿楼亦。

“幻影魔剑!”耿楼亦眼看着盘旋在四周的无数黑影,大惊失色。没想到鼎鼎大名的“万里飘香”居然会死在这邪功之下!他运气试图与那幻影形成的气旋抗衡,没过多久就觉得气血逆行,印堂、云门、章门、百会、天枢、命门、日月、膻中八个穴位突突地胀痛,一股热血自下而上喷涌而出。

看来自己死期已到!耿楼亦气血贲张,内力不断地消逝。他大吼一声,将全身仅剩的气力迸发出来,化到双钩之上,只见两把银钩飞了出去,犹如两片圆形锯齿从两个方向直击幻影——这是一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做法,他无法确认对方的真正位置,但双钩飞行的轨迹却可以形成双弧。只要贺凌萧稍有不慎,碰到钩刃不死即伤。

贺凌萧没想到苟延残喘的耿楼亦会使出这招,连忙挥剑挡开其中一把钩戢,却被迎面而来的第二把钩戢划伤了肩膀……

“哈哈哈……”耿楼亦命若悬丝,如同一座傀儡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七窍出血,内力尽失,“你就等着给我陪葬吧,哈哈哈……噗!”一股鲜血像气柱般喷出口来。

贺凌萧挥剑一横,棠溪剑在耿楼亦的颈部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印迹。

咚!

“万里飘香”耿楼亦就这样命丧黄泉。

看着眼前的尸体,贺凌萧惨然一笑,刚欲转身,身子不由得微颤了几下,踉跄了几步,便缓缓地跪了下来,右手持着的那把棠溪剑的剑稍早已没入膝边的泥土,嘴角流出了黑红的血。

“十里桃花”——世上鲜有解药的剧毒,被涂在了耿楼亦的双钩上,而贺凌萧的肩膀,正是被那淬了毒的钩戢划伤……

这是报应吗?

为什么?

他们都是罪有应得,那是他们的报应啊!

……

贺凌萧颓然一笑,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抬眼望向远方,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丛林,和惨白的天空。

“十里桃花,万里飘香”。

爹,娘,萧儿尽力了……

第十五章

无尽的深渊……

贺凌萧的四周一片漆黑,静谧如夜。

这是在哪儿?贺凌萧努力睁大双眼,什么都看不见,唯独自己孤零零地站在这团黑魇之中,手上空空如也。

剑呢?棠溪剑呢?

贺凌萧心中顿时恐慌,这是什么地方?是奈何桥吗?

不远处出现了一丝亮光,隐隐约约看到两个细长的身影,一高一矮。贺凌萧挣扎着想看清他们的面目,可惜只能勉强看到他们的背影。

爹!娘!是你们吗?

你们别走!别走!别——走——

……

……凌萧!……

……凌萧!……

……

谁?谁在叫我?声音越来越清晰——“凌萧!凌萧!醒醒!快醒醒!”

贺凌萧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唤回了神志。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右肩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由得吃痛地呻吟了一声。

眼前晃动着一张脸,贺凌萧费了半天劲,总算把焦距调在了那张脸上。

嗯?展年风?

展年风!!!

贺凌萧一惊,本想猛然起身,可惜全身上下使不上力气,连头都抬不起来。

“别动!”展年风命令道,口气却很温和,他轻轻地给贺凌萧掖好被子,“你身上的毒并未全解,只是拿‘断续膏’暂时克住它的毒性。”

“为什么救我?”贺凌萧的嗓子沙哑,气若游丝。

展年风微微一笑。“你饶我一死,我救你一命,怎么样,很公平吧?”

贺凌萧缓缓地眨了眨眼,再也说不出话来,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贺凌萧再次清醒过来是在三天后。

见到他睁开双眼,展年风显得很高兴,他端着一碗药,走到贺凌萧身边坐下,轻轻地吹了吹。“你终于舍得开眼啦!来,把这碗药喝了,这可是江湖神医阮清灯的药方,对你身上的毒很有帮助。”

江湖神医阮清灯?怎么没听说过。贺凌萧微微转了转眼珠,不吭声。

展年风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笑意更浓了。“阮神医虽名不见经传,但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可谓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这次要不是他,你现在就真到了鬼门关了。”

贺凌萧不再和对方纠缠,努力撑起手想坐起来,但都以失败告终。展年风放下药碗,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还特地拿了个枕头垫在他的腰后,让他舒舒服服地靠在上边。

贺凌萧看着展年风体贴的照顾,心里有些别扭,他侧了个身想自己去端碗,却被展年风抢先端在手里。“别逞强了,看你全身抖成那样,现在连根针都拿不稳,小心把药撒了!来,把嘴张开,我帮你端着,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不知道这些天想要喂你吃药有多难,嘴巴比铁板还硬,撬都撬不开。”

听着展年风婆婆妈妈地碎碎念,贺凌萧的眼睛里露着一丝笑意。

一碗苦汁顺喉而下,贺凌萧微微蹙眉。或许是卧床太久的缘故,他的脑子一直都处于眩晕状态。

“这是什么地方?”贺凌萧看了看四周,这是一间装饰配备都很简陋的屋子,有些尘土味,像是有段日子没人住了。

“扬州城外,再往北几里便是淮安。”展年风说道,“这里是我的落脚点,你是第一个宾客。”

“贺某受宠若惊。”贺凌萧一有点儿精力就嘴上不饶人,这展年风早就领教过了。“展少侠打算怎么处置我?”

展年风见他不称自己“展少庄主”,也不叫自己大名,而是用了“少侠”二字,讥讽和生分之意溢于言表,心中泛起苦涩。“你想让我怎么处置你?”展年风把问题又踢了回去。

“你不是认定我是滥杀无辜的‘邪魔公子’了吗?还不把我交出去,来个名利双收?好让展少侠声名远扬,名垂千古。”贺凌萧身体虚弱,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有点力不从心。

“你就这么希望我把你交出去?”展年风站起身,苦笑,“那我还费这么大心救你干什么?”

“难道你不是为了让我说出宝图的下落吗?”

展年风震惊之余更加心痛,正色道:“我展年风不图名不图利,只求活得潇洒无愧于心。你就好好守好你的秘密吧,帮你解了毒我们两不相欠。”话不投机半句多,展年风转身跨出了门,贺凌萧的余光只捕捉到那银色的衣摆。

“不图名不图利,只求活得潇洒无愧于心!”

——这句话深深地烙在贺凌萧的心里。

真有人会这么想?人心不是自私的吗?不是贪婪的吗?不是险恶的吗?贺凌萧不断自问。

为了那张宝图,江湖中无数人前赴后继以身涉险,不都是为了一个“利”字!那些德高望重仙风道骨满口江湖道义的盟主掌门,个个不都是道貌岸然贪婪成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不都是这样的吗?为什么唯有你展年风,居然不食人间烟火,不图名不图利,只求活得潇洒无愧于心,你这话又骗得了谁?

贺凌萧越想心中越郁结,他的潜意识里是相信展年风的,但对于从小到大见惯了各式各样贪婪冷漠甚至残忍的性的贺凌萧来说,他无法真正地认真地去信任一个人。

转眼已到正午。

贺凌萧就这样呆呆地坐了一早上,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却不见展年风的身影。那家伙不会就这样生气走人了吧?那我怎么办?没被毒死却被饿死,说出去可丢死人了!

就在贺凌萧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灰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来者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一脸笑嘻嘻地朝贺凌萧走来。“哎呀呀,你可算醒了,再不醒,老夫的命可就落到展公子手上啦!”

“你是阮……神医?”贺凌萧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这声“神医”叫得心不甘情不愿。

“公子折煞老夫了,本一介乡野郎中,偷师学得一些皮毛,略懂一二,哪能说得上是‘神医’呢。公子请把手伸过来,老夫顺道把把脉。”

贺凌萧乖乖地把手伸了过去,只听阮清灯淡淡说道:“嗯,脉象稍强,看来我那随手抓来的方子还顶点儿用。”

随手抓来?贺凌萧狐疑地看着阮神医,再听阮神医微微闭目,摇头晃脑,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缓缓开口道:“‘十里桃花,万里飘香’,老夫有生之年能亲眼见识到此毒的威力,可谓三生有幸!”

贺凌萧顿时气结,心中骂道:你倒是“三生有幸”了,敢情不是你中的毒!不过阮清灯倒是能脱口而出此毒的名字,看来也不是泛泛之辈。贺凌萧还是白了阮清灯一眼,可那老家伙熟视无睹,依旧眯缝着小眼。

“阮神医打算怎么解毒?”贺凌萧知道这“十里桃花”不是一般的毒药,它攻入经脉,毒随气上,耗其真气,麻痹神经,对练武之人毒性更高,若不及时解毒,中毒之人将会武功尽失,吐血而亡。世上只有耿楼亦有解药,连他的爱徒樊青都不一定见过。当贺凌萧受伤中毒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如今阮神医不但可以控制毒,而且看似有办法解,心中便暗暗舒了一口气。

“公子万不可再称‘神医’了,若公子看得起老夫,叫上一声大夫,老夫心满意足。”阮清灯眯着小眼笑道,“这‘十里桃花’老夫早有耳闻,想必公子是被那耿楼亦所伤,此毒含有化功散,不可强逼,只能化解。老夫除了用药,还用针灸,取曲池、三阴交解毒,虽慢却可彻底。但这只能解‘十里桃花’毒的六分,另外四分恐怕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解。”

“谁?”

“‘千绝门’帮主吴世爻。”阮清灯捋了捋小胡子说道,“他的‘玉函冰山掌’是唯一能打通被‘十里桃花’所攻的经脉。只要他和老夫配合,方可手到病除。”

“别人就不行吗?”

“别人?哈哈,这天下只有耿楼亦有解药,你直接找他不更简单?”

贺凌萧不可能去求吴世爻,他本来还想亲自杀了他呢。他暗忖,难道自己就这么废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说不定这阮清灯还能研究出更好的法子。

“那就有劳阮大夫,凌萧在此谢过。”贺凌萧本想抱拳言谢,可却牵动了肩膀的伤口,只好作罢。

“公子好生休息,一会儿展公子就把粥端进来。”阮清灯目光闪烁,满脸笑意。

贺凌萧经他这么提醒才想起自己早已是饥肠辘辘。

阮清灯离去之前特意转身,笑着对贺凌萧说:“展公子没少费心,公子可要把握住啊!”看着贺凌萧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扭过头,自言自语,“此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哪,哈哈哈……” 随后踱步而去。

第十六章

阮清灯前脚刚走,展年风后脚就跨进来了,果然,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芡实粥。

展年风把粥放在贺凌萧的身边,也不多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说:“赶紧吃吧,小心凉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展年风!”贺凌萧叫住他。

展年风停了下来,但没有回身。

贺凌萧知道他还在生气,却不愿开口道歉,只是撇了撇嘴说道:“我不想逞强,现在连根针都拿不稳,你叫我怎么端碗?万一把粥撒了那可太对不起你了。”

展年风皱了皱眉,转身看着他。贺凌萧撇过脸,却依旧可以看到他眼角的微笑。

展年风也笑了,心情大好地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端起碗,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到贺凌萧的脸上。

“来,张嘴。”展年风把勺子递到贺凌萧的嘴边,贺凌萧很听话地张口咽下。

“你熬的?手艺不错。”贺凌萧不忘夸上两句,嘴角扬起一道完美的弧度,让展年风看得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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