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功利心就演不好戏，我要老想拍这戏能让谁谁谁把我给看见了，那我肯定拍不好。”叶小毛捡两盒饭塞乔鑫言一盒。“吃啊，这边连个泡面都难买——”

“你晚上不就吃泡面了吗？”乔鑫言瞧着肥咸油的盒饭呕心。

“你别打我泡面的主意！那是我自个儿带的！你要想吃自己打飞的买去！我早跟你说了让你回去，你不干——咳咳咳！”叶小毛差点儿被膈胃的陈米饭呛背气儿。“水，水水！”

“所以说古话说得好！食不言寝不语——”乔鑫言虽是揶揄着，递水的手一点儿没含糊。“好点儿了没？”

“好，好点儿。”叶小毛坐田埂上，好容易喘匀了气。“谁，谁说食不言寝不语，有本事你晚上别叫我帮你打老鼠……”俩男人孩子气的挤兑彼此，隔一会儿又相视大笑。“乔鑫言——”

“叫我Bridge！”

“卜瑞鸡？别啊！鸡来鸡去的多不好听！再者说中国人就得叫中国名儿啊！”叶小毛把吃剩的盒饭摆好。“你帮我看着！晚上我接着吃——”

“接着吃？”乔鑫言撇一眼凝成油块的盒饭，恶心更甚。“不用吃了，曾sir回来探班。”

“探班？”叶小毛木了木，笑道：“我觉得我演技挺好的，不想到曾理演技更好，不就是惩治段夏吗，用得着来着穷乡僻壤的找罪受——唉，我是接待不起，你接待吧。”

叶小毛从下午拍到了半夜，一口水一口饭都没捞着，转圈儿找自己吃剩的盒饭，转三圈儿都没找见只得不了了之，顶俩核桃眼睛跟男二号难兄难弟的回院子。“给你，还扛点儿饿。”男二号仗义，让自己助理掏了快大德芙给叶小毛。男二号助理还自动加码送娃儿一包牛肉干。“小毛，我给你当助理得了！瞧你这有助理跟没助理似的可怜劲儿！”叶小毛傻笑着，坚决不干挖墙脚的事儿，双手都是吃的把他给美翻了。

“听说你拍得挺顺利的。”曾理就坐叶小毛“咯吱”响的木板床上，久等的架势。

“啊？”叶小毛瞅瞅手里的吃的，又瞅瞅站一旁的乔鑫言，最后才落定到曾理身上。“你真来探班啊？我还以为乔鑫言开玩笑呢！”曾理点了根烟，看了乔鑫言一眼。乔鑫言机灵，带上门就出去了。叶小毛发憷了。“你要干嘛？我不是段夏——”

“噢？”曾理扬起嘴角，烟色模糊了笑容的深意。“段夏？”

叶小毛撕开德芙，狠咬了一块，苦甜苦甜的，镇定。“明人不说暗话。你要用我治段夏，你随便编排，但我没工夫掺和——”

“轮不到你掺和。”曾理扔掉烟头。火星骤亮，须臾灭了。

“哦，您慢走您再来——啪！”叶小毛打自己一耳光。来个毛线！睡觉的时候，娃儿踹了乔鑫言一脚：“你特么是段夏的间谍？还是曾理的帮手？”

乔鑫言讪笑：“我为公司工作。”

叶小毛没琢磨出味儿，还没等他琢磨出味儿就见周公了，第二天又是连轴转的戏，晚上倒出乎意料，导演说放大伙假一起吃个饭。收工的时候曾理来了，昨儿不是正式的探班，今儿才摆足排场。饭桌上，曾理左右逢源的推杯换盏，末了来一句“都照顾照顾我们家新人”。叶小毛缩桌子一角被女主角埋汰一脸：“哟，劳烦曾大经纪说这话你可是头一个。”娃儿“依依呀呀”的胡闹，过滤掉是非。

“明天你就回去吧？”叶小毛做足新人姿态，乖巧送曾理上车。“那你把乔鑫言也带回去，他什么都帮不了我。”曾理只是笑了笑，摇上了车窗。“他什么意思？”娃儿不懂了，回头看杵一旁的乔鑫言。

“我也不知道。”乔鑫言打一呵欠，搂着叶小毛往回走。“明天一早了戏，回去睡觉。”

突然，乔鑫言就象开窍了一样，变身万能助理，斟茶倒水的麻利，抢盒饭次次第一。叶小毛有了后勤保障，一心就扎戏里了，本来就瘦的人，把英俊瘦成了漂亮。最后一场戏，导演一“cut”就抱着娃儿闹腾坏了。

乔鑫言收拾行李的空隙接了个电话，脸色阴沉。“叶小毛，段夏约你吃饭。”

“吃饭？”叶小毛把睡袋塞背包里。“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

叶小毛下飞机就被乔鑫言拉到了宣德斋，娃儿见过世面了，自然悠哉，第一次见“师兄”，礼数还是要到。点头哈腰是基本。段夏没瞧得起叶小毛，寒暄着倒跟乔鑫言叙起旧，小毛坐一旁“鸡啄米”的打瞌睡。一时三刻后曾理来了。叶小毛伸一懒腰，起身。“没我什么事儿，你们聊。”

段夏盯着曾理，缓道：“你怎么来了？”

“他是我叫来的。您想看的也不是我。”叶小毛抓了抓毛躁的头发，呆村儿里这些个天没正经洗过澡。“我跟曾理就是个艺人和经纪的关系，您甭试探了，试探来试探去也就这么回事。你们自便，我回家。”

“叶小毛！你疯了？”乔鑫言追了出来，一把拉住了拦车的叶小毛。

“为什么就是我疯了？”叶小毛关上出租车的门，对司机歉意的笑了笑。

“你一个什么都不是人跟段夏叫板——”

“我真没叫板！只是不想费时间磨那些有的没有的！乔鑫言，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我只做我自己。曾理也答应的，所以我不折腾。”叶小毛重新拦了辆车，也不跟乔鑫言折腾了，上车就报了王翊家的住址。“哥们儿诶，我胡汉三又回来啦！赶紧给我叫点儿夜宵啊！饿死父上大人了！麻溜儿的！我再过仨红灯就到了！真的！靠！你要不给我开门，老子吊死在你家门口！就这样！一会儿见！必须见！”

第十一章：王翊——承前启后

叶小毛站王翊面前，整个比风尘仆仆还仆仆。“我去！你特么是去拍戏还是背着我们犯了事儿蹲窑子里了？”王翊瞧着玄关一鞋的泥直皱眉。

“比蹲窑子还惨！不过戏挺好的！要上映了你得给我捧场！这次得你自己掏钱！”叶小毛边说边脱，一点儿不拿自个儿当外人。“给我身干净衣服呗，我洗个澡——”

“洗你丫的毛线！”王翊拿一垃圾袋跟后头，捡破布似的衣服。

“你还真说对了！我还就要洗毛线！”叶小毛晃着自个儿的小鸡鸡。“我不仅要洗毛线还要给它打护发素！怎么说来着？飘柔！就是这么自信！”娃儿唱着“大象歌”就进了浴室，半路伸一满是泡沫的头。“翊啊，给小爷我整点儿夜宵呗！”

“整你丫的毛线——”

“诶！我这就整我的毛线！你说是中分好还是三七分好？”

王翊一口老血涌不上来差点儿憋死。行了，甭码字了！灵感这玩意儿全贡献给毛线了！“喂，老郝大排档吗？给我送两份炒面，一份小炒肉和一份花生米，嗯，花生米来两份好了！送到G大厦1206。啊，对了，你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在楼下便利店买一打啤酒。谢了。”王翊按下手机，保存好文档，叶小毛就湿漉漉的出来了。“草泥马的叶小毛！敢不敢穿上衣服！靠！不许坐我的沙发！你屁股上全是水！”

叶小毛听了一半的话，没坐沙发，红果果的站着等自然风干。“我这不是给你节约毛巾吗，要我用过了，你又得多扔一样东西！哟，这么快就把我衣服可回收处理了——”

“你那霉干菜的衣服属于不可回收范围！”王翊把浴巾扔娃儿脸上。“你特么跟我擦干净！老子不心疼毛巾心疼地板！”这一千二一平方的实木地板哟！难为死你们了！

叶小毛慢悠悠的拾抖干净自己，捡起王翊给他准备的内裤。娃儿穷得连皮带都啃不起的那会儿，连内裤都是蹭来的，王翊穿CK，江珉寰穿Armani，徐琛穿D&G，卫珈谌穿Adidas，温彻穿超市货，南猫穿超市减价货。以卫珈谌为分界点，想装高富帅了奔王江徐的去，温饱线的选卫珈谌，屌丝级别除了温彻就是南猫，但屌丝和屌丝还有区别，温彻最起码也是个技术屌丝，南猫这种厨子命一辈子翻不了身。叶小毛不挑，按星期蹭内裤，下飞机正好周二，该王翊。

门铃响了，王翊点了根烟，拔叶小毛一脑袋。“把衣服穿上，外卖来了。”

果真外卖，送外卖的男孩儿怯生生的：“俺叔说你叫外卖了。两份炒面两份花生米一份小炒肉，还有便利店买的一打啤酒，一共是七十六块。”

王翊把小男孩儿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目前为止，就这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儿。“一百不用找了，多的算你的小费。”

“小费？”男孩儿迟疑的看着手里的一百，愣了一响才笑开了，那一口闪钻小白牙哟。“那俺给你送进来吧，怪沉的。”

王翊点头，让开道，正感叹这涉世未深的小正太呢，就感叹大发了！叶小毛刚套上内裤，线衫卡一半，男孩儿斯巴达的望着叶小毛：“俺，俺来送外卖——”

“就等你这口儿！”叶小毛一线衫加内裤扑腾着接过男孩儿的外卖。“饿死我了！”

男孩儿傻了傻，嚅声道“会感冒的”，红着脸奔出了1206。瞬间，王翊忧郁了：“我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侮辱？”叶小毛灌半罐啤酒，爽快了。

“这场景整得——”

“好像我们刚办完事，你抽着事后烟。”叶小毛顿了顿：“靠！你占我便宜！明显我是0——”

“0你丫的毛线！老子眼睛再挫也不会找你——”

“我操！连我都看不上你看得上谁！别告儿我看上刚才那个乡村小纯洁了？”叶小毛歪脑袋盯王翊。“你不想在FA呆了？”

“你特么才不想在FA呆了！”王翊开一罐啤酒，忧郁更甚。“老子就是想在FA呆才感觉被侮辱了，我是那种精虫上脑的人么！有时间撸管不如码它几万字，一千字好几百呢！还带标点符号——”

“你丫可劲儿夸张！就你这短平快撸一次能码好几万字？”叶小毛喷了一茶几炒面。“再说了，那乡村小纯洁懂得搅基？小爷我也是十八岁才发现自己不走寻常路！”

“老子的雄风不欲人知。”王翊幽幽的冲天吐了个烟圈儿。“现在的孩子都很早熟。”

“你丫真不会看上他了吧？”叶小毛正经起来。

王翊轻抚狗头，但笑不语。

“王翊同志，你很危险！”娃儿非常郑重。

“我再危险，没你那五光十色的圈子危险。”王翊扒拉着炒面，嗤笑。

“靠！咱都一个圈子里的——”

“什么圈子？”

“文艺圈儿啊！”

“你不说我的文离文学差一大截儿吗？”

“文艺圈儿跟文学有毛线关系？文艺圈儿跟艺术又有毛线关系！老子真不敢高攀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哟，你还挺清醒的，怎么着？预备同流合污的潜与被潜了？”

“现在我靠着‘大树’，没人敢潜——”

“指不定树大招风。”

叶小毛打一饱嗝，惊着了。“哥们儿诶，这次你可真说对了！老子确实招风了，不过是自家疯。”娃儿想起曾理和段夏就头疼，还有那位敌友不明的乔鑫言。“八竿子打不着！”

王翊挑眉，把一颗颗花生米摆成“囧”字型。“也许最后就打着了呢？”

“不能吧。”叶小毛不仅惊了，还有点儿怕。水太深了，也不是他一个单打独斗的小虾米能混走的。

“谁知道。”王翊高深莫测的笑，把烟按进烟灰缸，喝光了剩下的啤酒。“吃完了你自己睡吧，我突然有灵感码字了。”

码一晚的字，三万，王翊还抽出空杀了一场CS了。叶小毛说对了一句话，他看上送外卖的男孩儿了，看上了，还想来一场有益身心的暧昧。比起明确的爱情，王翊更倾向于点不破说不明的小感情。那些感情是生活的调剂，对象不限，牵手拥抱接吻都可以，多了不行，他是忠诚的联盟成员，即便忠诚，也不妨碍他钻规则的漏洞。码字的人浪漫，王翊用尽浪漫屠杀爱情，他信奉FA的一切，边缘化的一切。聚会上抱怨过的编辑，实际上是他先勾引他的。小编辑享受着王翊若即若离的照顾，还以为王翊认真了，爱情迷了眼，小编辑也就自以为是的认真起来，可爱情根本就是一个人的，王翊在爱情外面看别人爱他。一定程度而言，王翊绝对是渣，只不过攻受不明罢了。

叶小毛吃饱喝足睡够蹭一条CK内裤飘然离去。王翊缩沙发里从日出睡到了日落。小编辑从中午等到了晚上：“睡醒啦？”他真想掐死王翊，做了四小时的思想斗争，楞没下去手。舍不得。“恕我提醒你，凌晨零点是你的截稿日。”

王翊懒洋洋的抬了一眼。“我早写完了。在D盘里，自己拷吧——啊，我连下个月的量也备足了。”

小编辑手一滑，鼠标出溜到删除键。“你就那么不想见我？”

王翊踱到小编辑背后，轻笑：“你要删了，我还有备份。”

“你真的就不愿意见我？”小编辑的声音颤了，生气的好说，悲哀才欲言又止。

王翊沉默了一刻，低声：“不是不愿意见你，是怕你见我痛苦——”

“当初为什么要对我好？你说你紧张我——”

“我紧张很多人。你作为我的责编，我当然紧张你。”王翊把电脑桌上的钥匙和钱包揣进兜里。“我还没吃饭呢，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再呆一会儿？如果你现在不走，那走的时候记得替我把门锁好。”王翊说着，关上了门。房子是他的没错，可房子里的气氛不是他的。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更何况连开始都算不上，他只想享受点儿类似爱情的愉悦，其它不管。

老郝大排档在街口，热闹非凡。王翊径直走到老郝身边。“叔儿，给整个座儿呗。”

老郝抹一把脑门儿的汗。“哟，大作家！难得来一回！座儿是吧，肯定给你整一个！小郝，小郝！快给大作家支张桌子！靠门边儿！对！那儿透气！”

小郝从厨房窜出来，麻利给王翊支桌子。“你——你坐。”男孩儿又脸红了。

那天送外卖的男孩儿，王翊珍视男孩儿的羞怯感，至少这一秒是珍视的。“你叫小郝？”

“嗯。”小郝木讷的点头。

“是老郝老板的亲戚？”

“老郝是俺叔。”

王翊摸着下巴，笑了。“叔啊——”

“你想吃点儿啥？”小郝找来一份油腻的塑料菜单，辨不清王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