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股脑儿把事情给范京说了一遍,范京给我支招儿了:
“我说你傻啊。你就应该直接一脚踹在彭一唯身上,说‘赶紧起来,凭什么俩人的事我一人干你还睡得好得很’。”
“太狠了点吧?”
“你心太软了,你要还想这么晚自己一个人回来,那你就对他温柔点。”
“恩,就是的。他明天再睡我绝对就一脚上去。”
10. 金龟子
“范京这么教你?”
第二天彭一唯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然后我得意然然地告诉他范京教我的事。
“那是。”
“我下次见到她非得打她。”
“你打她?我先踹你。”
“嘿嘿,”彭一唯这厮的表情又马上转为自我反省,“不过其实她说得也对,让你一个人弄到那么晚,你是应该踹我的。”
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再继续多谈这个话题。
“对了,彭一唯,你睡得倒是真的死啊。我拉了半天被子,你硬是一动不动,跟抱着自己的存折时似的。”
“哈哈,要是我当时说一句话,你肯定不生气了。”
“什么啊?”
“我应该迷迷糊糊地说一句‘别动我的文乐’。”
这种话居然是从他嘴里出来的?恶心得我一阵子的鸡皮疙瘩。
“少来这招,对我不好使。对了,你们家这隔壁是在装修吧?”
“恩,吵得很吧?我跟房东说了,他说跟他们提过晚上不弄了。”
“不是啊,”他根本没感觉我要开他玩笑了:“要不是知道你是彭一唯,我还真以为我在旁边的施工房间里呢。”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黑成这样,躺在那缩成一堆,很像民工啊。”
“喂,文乐你不是吧?”
“就是!”
然后我们就开始给效果图上色。
因为马克笔和软件上色我都掌握得不是很好,就用彩铅。
“这个好啊,到时候寒假回去给我家那些小孩带几盒,肯定特喜欢。”
“你没见过彩铅啊?”还有人没见过彩铅?
他倒是很老实地回答:“是啊。”
“真不知道你是公子呢,还是傻子。”
“你刚还说我像民工。”
他突然用种很委屈很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我一下觉得这小子挺可爱的。正想出言安慰几句,他自说自话开了:
“不行,我要打电话给贾旭龙问问。”
“打给他干吗?”
“他妈妈是开美容院的啊,我要问下怎样美白!”
我摇摇头,不知道他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刚把笔拿起来,竟然看见窗台飞进来一个金龟子!这可是七楼啊,而且我印象中小时候只有橘子树上才会有这种小动物,怎么飞到这来了?
我也顾不上效果图,蹑手蹑脚走过去,这小家伙还是一动不动的。我伸手把它抓住,大声喊:
“彭一唯,快拿根线过来。”
“干吗?”他好像在打电话,边说边往房间里走。
我转身把小东西给他看:“我抓到一个金龟子哎,拿线把它绑上玩一会儿吧。”
“哇,”他竟然跳着后退一步:“拿走,拿走。我害怕这种东西。”
不是吧?一个男人会怕金龟子?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了苏晨。
刚恋爱的时候,苏晨说最害怕的动物是飞蛾。有次我上晚自习,就在姐妹们的帮助下抓到一只飞蛾,用纸张包好,夹在给他的信中寄了过去。收到信后的苏晨在电话里告诉我说,他一看到那个纸包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叫朋友打开看果然是。
看来大家总说男人多么坚强厉害,其实也都有各自的小弱点。
“把它放走好不好?”彭一唯打完电话走进来。
“不好,拿根线来把它的脚绑住。”
他虽然很无奈,但还是拿了线来。我看他对金龟子敬而远之的样子,应该是真的害怕。算啦,这样逗他也没什么意思了。
“看你那害怕的样……”
我嘴上这么说着,也确实没有伤害这金龟子的意思,就把它放到窗台口,看它飞走了。
“贾旭龙教你什么招了?”我边画边关心他的美白问题。
“他说现在就是流行这种白白净净的可爱男生,说你说的对。哎,以后我再也不踢球了,尽量不出门,还要洗脸做面膜。”
“你说到做到哦?”
“那肯定了。明天去买个好点的抹脸的,淘汰大宝。”
“哈哈,你知道莫耿怎么说嘛?”
“大宝是用来擦皮鞋的。”
彭一唯虽然条件优越,但是基本上都是不挑不捡也很随和,这应该算是他的一个优点吧。
“对了,任良鸿估计明年就回广州了。他要回去帮家里做事,你知道吧?”
“啊?不知道啊。”
“韩寅没跟你们说?”
“她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的,莫名其妙地坚强得很。那他们不是要分手?”
“我不知道哦,只是想到这个跟你提一下。”
“怪不得韩寅情绪不是很对。”
“他们肯定有自己解决的办法的,你知道就行,别多问。”
“好啦,我有那么八卦吗?”
“有点哦。”
“去你的。”
把所有的东西弄完,叫酷爱文学的莫耿帮我们想了名字和主题介绍后,就算完工了。
“哈哈,很有成就感。”把我们的寸照贴在报名表上,彭一唯喜滋滋地说。
“这话应该我来说。”
“哎呀,不要分得这么清嘛。”
“那我回去了。”收拾完,我准备回宿舍。
“这么晚了,你还回去?”他指了指手表,确实晚了。
我犹豫着呢,他拍拍我的头:“今天我跟莫耿睡,你在我这睡吧。”然后拉开抽屉:
“哪,你的牙刷。”
“哎?还留着?”
他没回答我这问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上次我们广东同乡会,大二的小孩们都以为我们在一起过哦。文乐,我们在一起过吗?”
这是什么问题啊?
我难得在彭一唯面前表现了一把机智,把问题反丢给他:
“你说呢?”
谁知道他的回答更是绝:
“你还好意思问我?”
然后转身出去刷牙,剩我在房间里愣了半天。
11. 七种朋友
暑假依旧雷打不变地到来,只是跟寒假有区别的是,这次假期我有目的多了。坚持着学习,还报了个工业设计的手绘效果图短期培训班。
“笨笨,复习得怎么样了?”
一天晚上我心血来潮地以“在线”姿态上了QQ,好久没联系的邵磊突然发了个信息给我。
“哎呀,少爷!好久没消息了,我以为你忘了欠我一块地呢。”
“呵呵,你走之后我就开始忙毕业的东西,现在回家了才闲下来。”
“怪不得呢。我现在每天都看书呢,然后还报了个班练手绘。”
“那挺好,坚持下去肯定能考上。”
“但愿吧。你们那天气怎么样啊?我们家这快热死了。”
“新疆最好的季节就是七八月了,不冷不热,特舒服。”
“但是你们那不是没树吗?全是泥巴墙,怎么会不热呢?”
“你还想着我们这跟阿凡提里演的一样是吧?他那是吐鲁番,我们乌鲁木齐很现代的。等等,我发照片给你看。”
从邵磊发给我的照片里,我看见了跟各个大中城市差不多造型的乌鲁木齐。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但是尽管这些照片我依然记得,但我总是想象它是阿凡提的故事里那样单纯。可是眼前的事实分明提醒,这个繁华的城市里游荡了我最好朋友的灵魂。
“这是我们乌鲁木齐的LV旗舰店,好看吧?”
QQ消息提示邵磊又传了图片给我,拉我胡乱的思绪回到现实。
“呃……这个感觉不像店铺。”方方正正的墙面上一个大大的“LV”,很怪。
“那像什么?”
“仓库。”
一个朋友告诉我说,人一辈子必须有七种朋友,其中一种便是“离你很远,但是什么事情都愿意跟他分享”。我的好友都在身边,当然没这种感觉,但是遇见邵磊,却忽然有种明白了的感觉。
网络是个好东西,文字表达,语音输入,甚至语音视频,文件传送,都只是几秒钟的事情。也感谢网络这个良好的中介,邵磊给我介绍很好的复习方法和心态调整的小招数。于是只要没什么事,我们晚上就会在网上聊天。或者分享一天的心得体会,或者讨论些乱七八糟的小信息。实在无聊,就开着语音玩QQ游戏中的“升级”。
感谢邵磊,我的枯燥的暑假生活才没那么烦闷。
暑假快结束的一天晚上,我跟邵磊正在打连连看。其实他不擅长,但是我强烈要求要在他面前展示一把我的技术,于是他顺从地陪我玩了。正当我点击最后两个就要赢的时候,一个视频弹了出来,我顿时火冒三丈,谁啊!
苏晨!
我跟苏晨都在各自的QQ上给对方设置了“隐身可见”,所以他肯定知道我在线。
“我先退出一会儿,有点事,给你时间练练。”我对邵磊说。
他很理解地说“好”,我就接了苏晨的视频请求。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视频中的苏晨坐在书房里,用手撑着头,脸红红的,眼神迷离地看着我。
“你喝酒了吗?”我问他。
“恩。”
听声音也是懒懒的。
苏晨虽然性格温和,但是酒量还是不错的。今天喝成这样,肯定喝了不少。
“干吗喝这么多?自己不难受啊?”虽然我用词严重,但是确实很心疼他醉成这样。
“呵呵,应酬,必须的。”
“跟叔叔一起去的吧?”
“恩。”
“他也回来了吗?”
“恩。”
“睡了?”
“恩。”
我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苏晨都只是看着我,用简单的一个“恩”字来回答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下一句要问他什么。沉默了几分钟后,我问他:
“要不然你也休息去吧,明早起来又头疼了。”
苏晨跟我说过,其实每次醉酒都能忍,就是第二天的头疼受不了。
“恩。”
还是这个“恩”,我有点生气,又不知道气什么。
这时候苏晨把手掌举起来给我看,然后我看见他慢慢把手放在屏幕上。这是我们的约定动作,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苏晨曾经说他的一个老师也在异地恋,告诉他们,其实能有多远?不都在同一片天空下?
我也把手放在屏幕上,感受到了来自厦门的思念。
苏晨过了一会儿就睡了,没有再多的言语,我明白他相信我能感受到。
“笨笨?还在吗?”邵磊问我。
“恩,在呢。”
“你没事吧?”
“没啊。”
“你骗我的吧?方便的话说来听听。”
看来我真是个虚伪的人,明明就想倾诉,却还假装没事,其实黯淡的声音早就表达了我的真实心理,聪明的邵磊怎么会不知道?
我用一种接近毕业,压抑到绝望突然找到突破口的心理,把我跟苏晨的事和对彭一唯的感觉跟他说了。
说完了之后,我倍感轻松。
看来我无法做到《花样年华》里的周慕云一样洒脱,把秘密对着根本没有回答的墙壁讲,最后还是自我折磨无法解脱。可能我的俗人本质作祟,我非得有人帮我分析和相互理解,才能真正想到合适自己的解决方法。
“苏晨跟你最合适。”
“很多人都这么说啊。”
“你想过为什么吗?”
为什么?还真没想过。
“你表面看起来飞扬跋扈,其实内心很小女人。你对感情对象的要求很高,肯定得优秀的人你才看得上。而且这个人要么很霸气,压得住你,要么很包容你。霸气的人脾气你会有受不了的一天,所以苏晨的各方面都跟你很合适。”
我没想到这番直白的分析是从邵磊这里听来的,而又是多么的准确。
“但是,我对彭一唯确实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呵呵,其实爱和喜欢是可以同时存在的,不过你得把握好度。你有喜欢的明星吧?其实是一个道理。”
“恩,有道理。”
“不过我觉得如果你遇见彭一唯在先,说不定有另外种结果。”
“喂,你这话说得又有点自相矛盾了吧。”
“只是帮你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哦。”
邵磊停顿了一会儿,又指出了我这段暧昧中的重点:
“我很好奇你们俩能把暧昧的感觉留这么久,也更奇怪没一个人愿意主动踏前一步去了解对方。”
12. 紧张的十月
十月在不经意间就到来,这是大学生涯中的最后一个十月,也是考研网上报名月。
“文乐,你报好了吗?”我刚填报完,范京就在QQ上问我。
“好了啊,北理。你呢?”
“哈哈,明显是本院么。我们班还挺多人报的,估计我没戏。”
“你考都还没考呢,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哎呀,我这一没复习,二没底子,你说我咋过?”
“那也确实。”
“对了,你知道咱艺术系的研究生报考要去报考的学校现场确认信息的吧?”
“那你不是又可以去西安了?干脆直接在那呆到考试算了,也不用回来了。”
“不去啦,”我正想着这姑娘怎么可能不去西安,肯定有鬼。她接着就来了句:“在珠海有个钓鱼比赛,于刚说我们在广州见,然后比赛完了一起从广州回西安。”
我听完直接就晕倒:“就你这么懒散的,你还考什么研究生啊?”
“哈哈,我本来就志不在此么。不过我爸说了,他一个同事的女儿在读呢,说艺术系的研究生可好考了。我一向运气还不错,说不定就给我过了。”
“那肯定是因为苍天打瞌睡,眼睛闭了。”
“你有必要这么损我吗?”
“哈哈,开玩笑啦。”
“不过那你不是得去北京了?那边有认识的人没?”
“还真没,到时候再看吧。”
“有一个人啊,你不会忘了吧?”
“你不会是说舒莹莹吧?”
自从跟莫耿分手后,舒莹莹跟我们的关系真是可以用“每况秒下”来形容。自己退出我们几个的群不说,见了面也都是扭头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这一年多我们也都习惯了,但是这会儿我要去北京,好像认识的人也就她了。又但是,我跟莫耿这么好,哪好意思再去跟她搭这种没必要的小问题讪呢?还是自己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