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车后,把这笑话给他俩讲了,舒莹莹“哈哈”大笑起来,劝他哥说赶紧给单位提意见,换个车;而那木讷的时钟哥哥也难得露了点笑容。
“咱们去哪儿啊?”
“我哥说今年香山的红叶开得早,现在就几片叶子挂着呢,咱去了也是没得看。上颐和园吧,这次先玩这个地儿,明天就去逛街,后天回福州。什么长城啊,鸟巢之类的,等你考上北京理工,多的是时间转。”
“恩,也可以。”
“你带学生证了吧?用学生证买票很便宜的。”
“带了。”
“那就好。对了,吃个汉堡吧,中午饭就这了啊。下午转完,晚上我哥请咱们去吃全聚德。”
舒莹莹看出我不好意思的神态,拍拍我,接着说:
“不用客气,他能报销的。”
颐和园不愧为皇家园林,有多大的财力和实力,才能在方正的北方建立这样一个亭台水榭,碧湖荡漾的后花园啊。
舒莹莹一副早已经没什么感觉的样子,问我:“感觉怎么样?”
“就觉得大,当皇帝真好。”
“哈哈,其实我也觉得这地方一般。只是因为北方没这种形式的建筑园林,所以以稀为贵;而南方呢,可能是没建这么大型的,也就是看个热闹吧。”
“不过在古代,能建成这种规模,确实劳民伤财啊。”
“劳民伤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起码还是种享受。要是去圆明园,那真才觉得凄凉。”
“我不敢去。”
“为什么?”
“要是去了,那肯定会激起我无穷无尽的爱国情绪和排外敌意。”
“那你更不能去南京了吧?看了大屠杀的东西,你还不愤恨死?”
“南京啊?我不会去的。”
没回答舒莹莹的疑问,我想起了跟彭一唯一次玩笑的约定,估计他早已忘记了。
从厦门实习回来的一次聚会,我因为跟苏晨闹别扭,心情极度郁闷,于是就问莫耿和范京有没打算出去旅行一次。他们俩用很不理解的口气问我去哪?我脑子里就突然冒出了“南京”这个地方,结果他俩瞪我一眼,双双表示没兴趣。这时候彭一唯就问:
“你怎么不问我去不去啊?”
我想也没想:“你肯定不会去。”
“不是啊,南京没去过,可以一起去看看。”
“真的?那我们说好了啊,拉钩。”
结果是钩也拉了,约定酒也喝了,南京之行却依然是我个人的共产主义梦想。
即使后来我去了苏杭,也没勇气去那个近在咫尺的城市。
全聚德的烤鸭为什么这么出名?
舒莹莹她哥带我们来吃的这家全聚德店据说是北京第一家,从门口进去大厅的廊坊两边贴满了各国领导人和各界名人的照片,于是短短的几十米路程就把我对烤鸭的所有幻想调动了起来,这可是全国知名的佳肴美味啊。
没想到,我完全就吃不惯!
烤鸭的皮看起来倒是色泽鲜艳,香脆可口,但是肉就是水煮后的颜色,旁边的料之类我看着也没什么胃口。
究竟是我小农意识作祟,还是湖南人香辣的基因注定我消化不了这般美味?
看我勉勉强强地吃了几口就不再支筷子,舒莹莹问我:
“不好吃吗?”
“没,挺好吃的,就是我有点累,吃不下了。”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那你稍微再吃点儿吧,免得晚上饿。”
“没事,你们吃。”
时钟哥哥也停下筷子,问我:“要不然给你叫碗炸酱面?”
炸酱面应该会好一点吧?我点头说好。
其实越累才是越吃得下,舒莹莹看着我“呼噜胡噜”地吃炸酱面的样子笑了起来。我知道她明白我是吃不惯这出名的烤鸭,也不点破我,只是叫我慢点。
看来蒙牛冠益乳的广告词应该改成“胃口舒畅,事事畅”。
在全聚德吃炸酱面,我居然做得出来。
把这件事当笑话给邵磊说了一遍之后,他安慰我:
“其实没什么啊,出名的东西不一定大家都能接受嘛。当时我去北京的时候,也吃不惯。”
“你别是骗我的啊?”
“我怎么会呢?”
“哎,但是那个鸭子真的没味道啊。你是不知道我们湖南的酱板鸭多好吃,虽然价格和名气跟全聚德没法比,但是我敢发誓,只要是个湖南人,都会选酱板鸭而不是全聚德。”
“有这么好吃?”
“那当然。下次我要是再去西安,一定带给你吃。”
“说好了哦,笨笨,不许骗人。”
“知道了,少爷。”
15. 真相大白
第二天舒莹莹带我逛街,我那时候才真后悔没叫上韩寅一起来。
北京的商场打折确实凶,基本都是以迎圣诞贺新年的名字打到了四折五折的样子。不管是些我们学生还能负荷的牌子或者一些平时只敢观望的,在这时候都显得格外亲切,只为了骗出消费者手中的人民币。
“你不买点什么吗?”
舒莹莹已经拎了好几袋,基本是些很女人味道的衣服。平时见她倒也算是休闲啊,怎么大转型了?
“我就想买双运动鞋呢。”
“还穿运动鞋?虽然准备考研了,但是还得为工作做准备嘛。万一没考上,不得上班?”
“呃……我穿不太惯淑女装啦,考不上再说吧。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舒莹莹有种生疏的客气。照理说以前挺熟,虽然隔了段时间,但是现在也好着呢啊,可我就是有点别扭。
“那去负一楼,那边运动专场。我也买得差不多了,完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吃点东西。”
“好啊。”
福州基本没折可打的NIKE和ADIDAS都有很多款式甩到了两三百一双,看得我又是一番感慨首都的好。
我跟范京的逛街特点就是挑上喜欢的就走,不会像韩寅她们逛起来就是不到天昏地暗不罢休。在Le Coq Sportif挑了双粉色的运动鞋,我跟舒莹莹走出了商场。
“你们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跟莫耿分手后就跟你们疏远了?”
找了个喝东西的地方坐下,舒莹莹总算说到我认为的重点上了。
没错,这就是我觉得别扭得地方。
我有种很奇怪的毛病,应该是双鱼座的本质作祟,我对小细节特别在意。当时我们对她真心相待,而就这么突然一个理由没有地把我们撇到一边。现在突然跟我走得近,碍于面子,我能接受,可是在我心里已经对这份友情有了芥蒂,很难恢复。
“确实不太懂,主要是你当时跟范京那么好。”
“说起来可笑,其实我真的挺喜欢范京的,但是一开始我动机不纯。”
这交朋友间还谈什么动机?我不知道说什么,傻傻地看着她。她低头笑笑,继续说:
“我真的很喜欢莫耿,即使我们分手了,即使我知道他后来跟那个王亚琪在一起。但是难道你们做了这么久的好朋友都没发现,其实莫耿心里最深的位置,是范京的?”
“莫耿喜欢范京?不会吧?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呵呵,文乐,其实我也一直觉得你在感情方面特敏感,但是没想到你还真看不出来。”
“范京跟她男朋友那么好,莫耿的性格肯定不会说的。”
“那你怎么知道?”
“你们不会真以为我是因为莫耿没跟我怎么样才分手的吧?是因为有一次他喝醉了,居然打错电话到我这里,喊了一句‘范京’,然后沉默了半天。我再傻也能明白这一句话的重量了吧?所以后来我想跟范京多接近,看是不是他们俩有什么,却明白其实莫耿一直就藏着呢。然后我们分手了,我也觉得对不起范京和你们,不好意思跟你们玩了。”
我闻言没再吭声,只是谅解地跟舒莹莹对笑了下。
我们都知道,其实是个多么简单的事情,只是她太过骄傲,我们太过直白。
回到福州后,我又是纠结又是可笑。
纠结的是本来四个人单纯地友谊因为我的胡思乱想和莫耿的深沉单恋让我更加难受;可笑的是莫耿有一次提到外界说我们四个人“暧昧不清”原来不无道理。
我跟彭一唯也就算了,起码有点明朗,能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莫耿这场爱恋,又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尽头?可怕的是范京仿佛懵懂不知。
感情啊感情,真是磨人的东西。
范京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坐在无名吃饭,想到了这个出名的句子。
“文乐,听说你去考研报名啦?”
彭一唯和莫耿老大不客气地坐在了我对面。
“是啊,干吗?”
“考的哪儿?”
“北京理工。”
“干吗不考到广东来?华南理工一样很好啊。”
“不喜欢广东。”
“你这是地理歧视哦,我不高兴了。”彭一唯说着还做出那种假装委屈的表情。
我又是觉得他可笑,又是看着莫耿就觉得不对劲的别扭。
正好吃完饭,我起身说先走,让他们帮我把饭钱给了。
“等等。”彭一唯叫住我,我正想这厮不会连五块钱都懒得给我掏吧?谁知他伸脚往我的新鞋上面踩了一脚。
“好了,你走吧。”
我真是不知道哪欠了他,恨恨地飞起一脚踹在他腿上,转身就跑。
走回宿舍,在走道里我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红塔山烟味飘了出来。
范京回来了?
走过去一看,这厮果然在床上坐着呢。
“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摇摇她的帘子,脱了鞋爬上去。
“我刚到,才坐下呢,电话停机了我也就没给你说。你咋知道我回来了?”
“你那烟味飘得,我能不知道吗?”
“哈哈,现在可是戒不掉了。”
“行了啊,少抽些。”
“好了好了,不说这了。你北京那边都弄好了吧?”
“弄好啦。”
“那就行。对了,邵磊让我带个东西给你呢。”她翻出一叠复印的资料,“他说是整理的往年北理考试题目和一些英语复习资料,怕你网上看了又不打印,就托我带回来了。”
拿着这叠资料,我心里的感动没法形容。
“我还说呢,邵磊这小子也不关心关心我,给我来点资料什么的,我不也考呢吗?”
“好了啊,谁认真考,谁敷衍着以考研为借口,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用挑白了吧?范京,我问你句正经话。”
“好的,我一定正经地回答你。”
我叹一口气,看来她以为我在开玩笑。但我还是问了:
“你知道莫耿喜欢你吧?”
我之所以用了“吧”这个问词,就是为了暗示她我相信她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虽然我根本不确定范京了解莫耿的心思。
“哎,我确实没跟你说。”
还一套就出来了?我真是没想到。
她看着我,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们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多想。就在汕头那次,你跟奔哥先回去了,他突然问我说‘你怎么不从了我啊?’,你也知道我当时跟于刚闹着呢,也就在郁闷中地回他一句‘你也没说过让我从了你啊’。”
“再没了?”
“当然没了。我告诉你吧,其实就根本没啥,朋友间相互喜欢很正常啊,不喜欢这个人怎么会跟他一起玩呢?倒是你自己跟彭一唯,肯定做不到我们这样的?”
本来是质问范京,结果反被范京教育。
暧昧和爱情,爱人和情人,好像是根本不能等同的概念吧。
16. 颠簸
考研的时间是一月中旬,我依然坚持跟上学期一样的作息时间,而范京也同样地把复习书籍束之高阁,做着花两块钱中五百万的概率一般的考上梦。
到考试前几天,我正收拾东西准备再次北上,苏晨打了电话给我:
“小乐,马上就考试了,复习得怎么样?”
“挺好的,呵呵,反正基本成定局了。”
“恩,那有没有人陪你一起?”
“没有哦,自己一个人去,不过已经熟门熟路了,不会掉。”
“舒莹莹不跟你一块儿走吗?”跟苏晨一直有断断续续的短信联系,他也知道我去现场确认的时候是跟舒莹莹一起的。
“她前段时间就会回家复习了,说等我到了去接我。但是我觉得麻烦,自己一个人坐车过去就行了,没什么大问题的。”
“要不……”苏晨顿一下:“我陪你去吧?”
跟苏晨已经一年没见,虽然我知道他依然关心我,但是此刻我却有种对舒莹莹一样的感觉,是隔阂。这种莫名其妙的隔阂让我无比害怕,我是害怕承认更苏晨的渐行渐远,还是害怕承认自己竟然变得淡然和躲避?
“你有时间吗?”
“还不确定。我晚上问问爸爸,如果可以的话,我先去福州找你,好不好?”
“好,等你确定了再说吧。”
第二天苏晨给我信息说年底的事情比较忙,没办法陪我去,只叫我自己小心。
我忽然有点愤怒,什么意思?既然没有完全确定好的事情,就贸贸然地让我知道,抱了大的希望出来又让我失望。
“笨笨,怎么心不在焉的?”邵磊叫我放松心情,考试前就不要看书,于是我们晚上又开始作弊式地在QQ游戏中打升级。
“没事啊。”
“你跟我还装?说吧,又咋了?考试的关键时刻呢,你别分心啊。”
我把事情告诉邵磊,他在那边打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给我:
“叫你‘笨笨’真是没错,真是笨得可以。既然想要见面,干吗这么含蓄?他也犹豫,你也矜持,你们哪像谈了两三年恋爱的情侣啊?”
“我不觉得他像想见我的样子啊?”
“这个我就不多说了,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但是这是我人生的大转折哎,他都不陪着我,真是说不过去。”
“我跟你打赌,只要你放嘴说了,肯定就达成了。”
“我怕他拒绝。”
“你确定你怕的是这个?”
“呃……”
到北京的时间是下午,出了站就有公车能直达北理那块儿。
来之前苏晨就发了北京的天气预报给说,说是有可能下雪。在公车上坐着看窗外,竟然真的看到慢慢地一点点有雪飘下来。
从最初的一点小雪逐渐下大,变成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在记忆中只有小学时湖南才有这么大的雪,当然冰灾那次除外,所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竟然见到这样的情景,心里无比高兴,看来是个好兆头。
依稀中到了那个站,下了车,我才发现,一向自诩绝不迷路的我,竟然迷路了!司机告诉我下车后,过了天桥往北走就能到北理的门口。结果我遥望着北理那栋楼往它走去,却越行越远?!
这绝对不怪我,在南方长大的我,哪分得清东南西北啊?
这时候雪已经下得非常大,地下也积起了薄薄的一层,我只能把围巾系紧,戴上衣服上的帽子。而我又是站在天桥边上,这个点儿甚至连一个路人都没有,我连找人问路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