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被那人看中,还沾了这点儿便宜。从此那些侍从看我时,只能愤恨,却不敢上前。之后也无人再体罚我,除了那死鱼眼。
死鱼眼名叫陆直,人随其名,是个心思耿直的人。这样的性格,居然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存活,我也深觉不可思议。
抽打的伤痕,看似严重,但并未伤及筋骨,又被用了上好的伤药,所以没几天,伤痕便淡的几乎无踪。
自浴池事件后,陆直对我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点,甚至有时带着欣赏,陆直是个多话的人,所以,我终于明白,使他转变的
原因。
他说,经过他手的男孩儿没有几百也有百十,从没有像我这样的,痛到极致却不吭一声,挨打时未有过一声讨饶,受到侮辱时
,也从未有人反抗成功,而我不但做到了,甚至可以畅快的大笑。
他说,他欣赏我对待困难,处之泰然的态度。有骨气,有善心,不卑不亢,不折不弯。
所以,他评价:“怪不得爷说你是特别的,原来,的确与众不同。”居然说得一本正经,毫不含糊,真真的直爽。
终于明白,他为何叫陆直。的确,人如其名。
将我抓来的那人,陆直口中尊敬的爷,他有一个特殊的嗜好。
而陆直作为死忠的奴才,对他们那位爷,是绝对的逢迎与顺从,甚至是讨好,以他的快乐为己身之乐。
所以,我现在,正以一个极度弯曲的姿势,痛苦的被铁链锁在墙上,动弹不得,一会儿便额头见汗,冷汗涔涔。
那个变态,对待看中的少年,从来便是交到这里,交给陆直,先调^教一番,教教规矩,然后根据少年自身的身段与体质,由陆
直精心挑选一种适合的舞蹈,待得放出去后,便得舞给他看。
什么破嗜好啊这是,俩字:有病。
然而我再不屑,也只能被迫照办。因为,其间去看过瞳儿,他的病情已经好转,我必须以自身的配合,来换取瞳儿的药。
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常生病的人,像瞳儿这样的小孩子,一旦生病,加之缺少好的照料,便极难很快的治好。
我想着瞳儿的小脸,那信任的眼神,来转移姿势带来的痛苦。
陆直说:“你的身体足够柔韧,腰肢也足够细瘦,脸蛋也够漂亮,正好跳一种极是柔软的舞。这舞蹈已几乎失传,几百年来也
从没有人能够跳成,你便做这几百年来的第一个吧。让爷开开眼。”
他说:“以你的容貌与身段,融合你的聪颖与灵慧,你的舞姿,必定倾城。”
这舞的名字,便叫倾城一舞。
所以,我被锁在这里,每间隔一个时辰,便被迫换另一种姿势,美名其曰:调节肢体柔韧度。
倾城一舞,的确很是漂亮,不可谓倾城二字。
我没什么损失,也从来过目不忘,乖乖的听话,能够顺利的换取瞳儿及时的治疗,所以,这极难却翩竏的舞蹈,也便学了。
旋转、扭身、环手、下腰、踢腿,所有看似不可思议的动作,居然轻松的做到。只是法力被封,无法在空中停留,演不了飞天
的一段,有些许遗憾。
等到全部学会,居然很是欢喜。
陆直说得不错,这舞蹈像是为我量身定做一般,这几百年来,只我一人全部习完,也是缘分。
内心是真的喜欢这舞蹈,所以便不想为那人跳了,总觉得,倾城一舞,不应该在那样的场合,那样的地点,跳给那样的人看。
总觉得,它值得别人去信仰,而不是随便的拿来人看,作为观赏娱乐。
脑中闪过一句话:倾城一舞,只为一人而舞。
这“一人”,是谁?
第20章:冲动是魔鬼
陆直将我带到那人面前时,我身上只着一件尚算蔽体的轻纱薄衣,水般的柔润,清浅的淡蓝,冷得直是发抖,不禁再次将被强
行拉开的衣领拉紧。可惜,这衣领没扣子,系不住。
我怨愤的翻了个白眼,陆直你主子这个色狼。
长长的衣摆,有几处重叠,带着飘逸的丝绦,滚着白色的边。这身打扮,让我想到了卖舞的少年。
抬眼,看到那人穿着藏青滚蓝的蟒袍,斜倚长塌,身边环绕五六个衣衫半露的少年,柔弱无骨的依在他身边,其中的一人,翘
了小指,仔细的剥了一个水晶般的葡萄,轻柔的送入那人口中。
那人便将那青葱玉指一并含入口中,细细的吮了,换来少年嗔怪的一笑,于是抽了手指,以唇换之,辗转缠绵。
我打个哆嗦,抚了抚胳膊,真是,肉麻的紧。
不禁斜了眼去看陆直,想看他什么表情。
没想陆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居然不会看人脸色,偏偏挑在这最是春色无边的时候,开口打扰。
唉!真是不够体谅。
目不斜视的下拜,声音毫无音色的起伏,陆直眼观地,恭敬的道:“禀爷,您要的人已经送来了。”
我仰头看天,陆直啊,你在你主人热情的时候打断,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啊,挨打那是一定的。
想到陆直有可能挨揍,我不禁一阵兴奋。
可惜,面对这样失礼的奴才,那人居然毫不介意,还颇有兴致的“恩”了一声,恩你个头。
终于明白陆直这样木头的性子,为何能存活至今,原来有个偏心的主子。
那人推开娇媚少年,穿着那颇为正式的衣衫,比之前多了丝威严,也带了丝翩翩,却毫不知耻的做着可耻的事。
就像有些茄子,外表光鲜,内里却是烂了的。
他微笑的拉了我的手,被我甩开后也毫不着恼,却在看向我的领口时,脸色一变,劈手甩了陆直一耳光。
陆直被打得向侧翻倒,待爬起来,嘴角便有血滴淌下。
我乐,原来他不喜欢我露啊,陆直你这个死奴才。来来,快给我换件保守的衣衫,捂得严实点儿,去去寒。
但显然,不是我想的那回事儿。
那人指着我衣领下遮不住的一条红痕,皱了眉头道:“我有吩咐过让你打他了吗?”
我诧异,然后气愤,挑了眉,抬眼看他,我现在这样,不正是拜你所赐吗?你的手下,对你那么忠诚,为讨你的欢心,打我打
的那么欢,没有你的示意,他敢吗?
再说,如没有你的命令,将我送去那里,我怎会满身的伤痕,还要逢迎你变态的嗜好,学那妖冶的舞蹈。
现在假惺惺的,故作姿态,演戏给谁看哪。
奥,给我看的。不过我又不是傻瓜,鬼才信呢。
鬼也不信。
陆直挺直了腰背,说:“荆条加身,是百年来的传统,不能因为他一个,而坏了规矩。”居然没有丝毫的悔意。
那人眯了眼睛,“难道我说的话,还抵不过一条规矩吗?”语气中已隐隐带了怒意。
陆直耿直了脖子,待要再辩。却被那人招手打断,我摇头,陆直啊,这顿打,是你自己招来的,可怨不得我啦。愚蠢!
果然,那人接着道:“看在你跟随我百来年的份上,我不杀你,这颗脑袋先留着,自去领五十鞭的罚,待得再犯,我一并讨回
来,你下去吧。”
陆直恭敬的磕头,谢了那五十鞭的赏,居然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方才倒退的离去。
我对那一眼的感激,颇为摸不着头脑。
那人却凑过来,带着淡淡的笑,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一般,他说:“陆直当然要感谢你,因为,通常的这个时候,他早已没了性
命,他刚才的辩驳,也是为了自己的一线生机,可是他抓错了主线,不然,那五十鞭,他不必领的。”
“因为他把你调^教的不错,加之你没有确实的伤痕,我不愿在你面前太过血腥,所以,我留下了他的脑袋,你说,他不应该感
谢你吗?”
他说:“我们应该有个好的开始。”
欣赏的看着我的脸,他赞叹:“陆直调^教的不错,你的确更有味道了,一种想让人狠狠侵犯的美,眉宇间的神韵,就算皇城里
最美的美人也无法与你相比。如果陆直懂得分寸,也许我会赏他。”
我转眼看看他的身后,那里有几个娇媚的少年,好奇的看着这边,我说:“你让他们都下去。”
听了我的话,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招手让那些少年退下,包括殿中的侍从,只留了我们两人。
他亲热的挽了我的手,我垂下眼帘,忍住甩手的冲动。他说:“听陆直说,你为我习了一种舞蹈,很是好看,你让他们都下去
,是要单独跳给我看吗?”
我抬眼,冲他一笑,然后劈手给了他一巴掌。
没想他居然在我的笑中愣了神,只这一个愣神,也便足够了,于是,那一巴掌狠狠的掴在了他的脸上,立刻五个清晰的指引浮
现。
待得再次出手,他已缓过神来,略显狼狈的躲开,我也就势变招,飞快的展开身手,节节的进逼。
与比自己高超的高手过招,唯一的胜算,便在于快、狠、准,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务必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将之拿下。
第一次对决时,我想,自己之所以被他擒住,一方面,是因为有瞳儿在,担忧他的安危,不能毫无顾忌的施展开伸手。
另一方面,是因为那时,自身的法力损耗太大,能够利用的不多,又在狭窄的地域,最是贴身拿手的小擒拿,无法发挥出来。
而此时,正是施展的最好时机,所以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但是,我还是低估了对手反应快慢的程度和他贴身搏斗的本事。本想一个镇日声色犬马,沉浸玩乐,脸上带着纵欲后苍白的人
,近身的拳脚必定疏忽怠慢。
然,当我又一次被他轻松的擒住而动弹不得时,我不得不再次为自己的失算与莽撞而懊丧,也不禁后悔自己的赌气,为何不在
第一招便将他擒拿,非得打那一巴掌,结果虽解了气,却被擒住了。
原来高手对招,不在于几招之内,而在于,出手的时机,最佳的时机错过了,也便输了。
如果他一巴掌打回来,这跟没打,有什么两样。
他冷笑的看着我,说:“经过陆直的手,本想你已经学乖了,没想还是这样的桀傲,你就不怕付出你承受不了的代价吗?”
我牵起嘴角,学他冷笑,我说:“承受不了的代价,你是指什么?瞳儿吗?你伤了他,便没有了控制我的筹码,那么……”我
舔舔嘴唇,“我会与你同归于尽的。”不是开玩笑,我真的会做到。
坚定的直视他的眼,我让他看到我眼中的坚决,我说:“瞳儿如果不在了,那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会……”我以口型
告诉他,我说:我会……杀了你。
我看他眼中有一丝疯狂,那里慢慢汇聚了一层冰冷,但是被稍微的压抑了。他说:“你眼中便只有一个瞳儿吗?我再给你一次
机会,只要你为我跳一支舞,那么,刚刚你行刺的事情,我便当没有发生过。”
我忍了忍没忍住,说了仨字,我说:“你不配。”结果他眼中的那层冰,破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重泯灭的疯狂。
他点头,咬牙切齿的说:“好,很好。记得我曾说过,即使你是那不驯的虎,我也要把你的爪子去掉,让你变成温顺的猫。”
他说这句话时,眼中有慢慢汇集的残忍,嗜血的光芒。就是这缕光,使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21章:预感成真
当看到兽栏中虚弱站立的小少年时,这种预感成真。我才知道,疯狂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执拗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为何可以对我这样的残忍,我没有招惹过他,甚至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我
只是紫雾森林里静静生活的不问世事的小小少年,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只是不愿驯服于他这个无故把我囚禁的人,仅此而已。
我甚至不知道人心的险恶,我们只是想起娘亲说过的一句话,她说:美好的东西,总是有人抢夺的,所以,魅儿啊,在必要的
时候,你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光芒。
当时我不懂,现在真正经历了,才终于明白。
我浑身动弹不得的靠在那人的臂上,被他圈在怀里,他残忍的看着我,指着瞳儿瘦小的身影道:“你知道凶猛的老虎,把他圈
禁起来,饿上个十来天,再见到肉时,会是什么反应吗?”
他说:“现在,你心爱的瞳儿,可不就是那畜生眼中可口的肉嘛。”
高高的大殿,冰冷的石砖,高高圈起的铁栏,瞳儿小小的身影,就站在铁栏的里面,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在瞳儿几尺远的笼中,关着一只暴躁的老虎,眼睛血红,因看到瞳儿而不住的低吼,前扒着地面,在笼中伸展七尺的身长,浑
身斑斓的条纹,随着它的踱步而不断起伏。
我狠命的挣扎嘶吼,想呼唤瞳儿,却被捂住了口,禁锢了手。
耳中听得铁笼开启的声音,伴随着老虎的一声啸吼,我狂叫一声,“不……”,居然挣开了那人的束缚,向栅栏猛扑而去。
身后衣衫一紧,接着传来撕裂的一声,那人居然撕去了我的衣衫一角,可惜他未能阻止我。
就算拼了性命,他也不能够阻止我的。
我攀住铁栏,纵身一跃,然后抱住瞳儿就势一滚,堪堪躲开了老虎猛得一扑。
肩头传来一阵剧痛,很快的有血流流下,那里刚刚护住瞳儿时,被老虎抓了一道伤痕。瞳儿趴在我的怀中,毫无声息,居然已
经晕了过去。
晕过去也好,也省去了看到我流血的一幕,不至于太过难过。
身后传来那人急促的声音,他说:“你疯了吗?居然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声音中居然带着不可置信的惶急。
眼看着老虎调整方向,再次向我扑来,我飞快的靠近铁栏,将瞳儿向外一抛,也顾不得是否会摔伤他,就势反身,猛得抽下头
上的发簪,侧身,一掌刺入老虎的眼中。
登时,那白色的眼球,便滴着鲜血,随着老虎身体的跳过,留在了那小小的簪头上。
老虎痛苦的咆哮,带着满眼的鲜血,撕扯着前爪,愤怒的哀号。
我忍住口中的血腥感,撕了衣衫将簪上的眼球慢慢的拔掉,细细的擦拭。
以前在山林中,紫族的禁地,也不乏毒蛇猛兽,食人之物,对于对付它们的技巧,我已十分熟悉。
一根小小的发簪,就已足够。
记得第一次杀掉一只灰狼,是几岁时候的事情呢?大概是接近五十岁的时候吧,相当于人类的七岁。那时的灰狼立起来,比我
都高。虽然事后我修养了一个月。
而之后杀死的一头野猪,是在两年之后。虽然那时有法力在身,不用近身便能解决掉。但现在,我看着对面暴躁的老虎,虽然
已无法力,但是技巧仍在,解决它,是早晚的事情。
对于动物来说,即使再凶猛的猛兽,都有自身较为脆弱的部位,比如说眼睛,比如说喉咙,只要尖锐的东西,尽皆容易穿透。
只要武器够长,便可以从它的眼球直接插入脑中,以此致命。
但是,我手中的发簪,不够长度,也太过细瘦,如果拿捏不准,掌握不好分寸,便会断在它的眼中,反而失去了武器。
所以,我来到场地中央,找到比较开阔的地方,直直的站立,这一招,是书中学得,虽然没有实践过,也太过危险,但是,我
也只有冒险一试。
脚边是那人扔进的匕首,他见我足以应付,便不再担忧,居然好心的向我抛了一把,我没有接,抬脚将匕首踢到一边。我不接
受你的施舍,一根发簪,只要方向力道技巧拿捏的准确,就已足够。
攥紧了发簪,我看着老虎再次向我扑来,前抓用力,腾身而起,可能由于愤怒,老虎扑得尤为用力,以至于高高的跃起,我要
的,便是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