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迹那晚仔细探了探韩净脉络。发现他内力虽驳杂,脉络却异常强韧。
若废去原来内力,从头再来,并非不可。
加之药物调理……五年后,足能跻身江湖一流。
沈迹动了爱才之心,更可况他也对韩净宠爱无比。
便选了一套温和纯净,有调理脉络神效的内功心法,传给了韩净。
“七煞对你而言,太过强横。更何况,练成之后绝心绝情,我可怎么舍得。”
沈迹笑着,一把吻上韩净。只惹得他面红耳赤,喘息连连。
在沈迹并不刻意压制内心情感增长的情况下,如情人之间一般亲昵的小动作,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他们之间。
每每在这种时候,韩净动情的表象下,内心总是不无恶毒的想:
再一点,你再多爱我一点点。我便能毁了你了……
韩净依然在杀人。
隔三差五的,总有一两名下人惹到韩净。其理由千奇百怪。
沈迹依然不过问。
而韩净也趁机安插了萧敛的亲信。
而孙子默,也在以各种稀奇古怪的借口,阻止韩净。
“右护法又要说情?”
“你堂堂左护法,何须与这种小人物计较。”
“不杀他们,我威严何在?任由他们污我清誉么?”
“身正不怕影斜,若你没做,任他们说去,何人会信?”
“你不知三人成虎?”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或唇枪舌战,又或暗中武斗。
韩净飞去一粒碎石,眼看就要打碎侍卫手上那茶杯。
却见一飞细沙射出,正击在石上,双双偏了方向。
“韩护法精心为主上泡的茶,小侍你用心端好。别要让左护法怪罪下来,便谁也救不了你啦。”
孙子默边说,便瞟着韩净,玩味的笑。
这些琐事,沈迹向来不爱操心。
韩净与孙子默暗中较量的激烈,在沈迹面前却不敢造次。
韩静不确定沈迹是否察觉了什么。
他说:“天下予你所求,因为我给的起。”
又是就势拉过一吻,双唇乍分,沈迹眼里几许深情。
“而你这般合心合意的人,要的,我怎会舍不得给。”
韩净低头,眨了眨眼睛。
“如若,我不是你所看到的样子呢。”
沈迹看着他,静静等着下文。
韩净却似乎已然陷入熟睡。
沈迹用指尖轻轻在他脸上划动,欣赏了许久。
越发觉得韩晶那张面皮,当真华美无双,清艳绝伦。
如画的眉目,白嫩的肌肤,挺直的鼻梁,朱红的双唇。整张脸完美到极致,没有半分瑕疵。
令他不禁暗赞:
——这般的精雕细琢,该是何等鬼斧神工啊。
第十一章:因由
韩净一时冲动,说了那句话,心里本已后悔万分。
怕沈迹追问下去,只好躺在他怀里装睡。
或许也有孤注一掷的成分在内,这张面皮早晚都要被揭开。韩净用此来试探沈迹的底线,他想看看,沈迹究竟能够容忍到何种
程度。
沈迹的指甲在他两颊滑动,从指间透出的热气让韩净背脊发冷。他拼命抑制浑身颤抖的忐忑,身子安静的伏在沈迹怀中,连睫
毛都安静的垂着,祥和如同真正沉睡。
接着,他听到了沈迹的那句低低的,几乎细不可闻的赞叹。
一瞬间,仿佛心脏被冰水浇过,后背泛出一层冷汗。
他睁开眼睛,徐徐缓缓的睁开。不见半分慌乱。
只是睁眼这么细小的动作,让他做出来,却优雅微妙的摄人心魄。
他的眼睛如漆点墨,深沉黑暗。里面盈着微微波光,醉人心梦。
那是一种充满蛊惑的味道,宛若让人沉沦的毒。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美。”沈迹问。
“当然”韩净笑。
他看着沈迹,幽幽道:“若没有这双眼,我怎敢覆这张面。你不喜欢?”
……
韩净问:“你不喜欢?”
沈迹有些迟疑。
诚然,这张面皮已完美到一定境界。任何一个角度,都经得起推敲。百看不厌。但他喜欢的,又似乎不仅仅的这张面皮。
有些东西,你不需要追根究底。所谓的谎言,或者假相。也没有必要非得拆穿。
日日相处在一起,对与韩净覆戴面具一事,沈迹早已察觉端倪。他无法忍受自己被人欺骗了这么长久的时日。这是沈迹的骄傲
所不能容忍的。
然而对于韩净,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甚至隐隐,他并不想让韩净揭开它。
因为一旦揭开,他的欺骗便成了既定的事实。
“原来你不喜欢。”韩净道。
沈迹看着他,突然笑着摇了摇头。“喜欢与不喜欢,有什么所谓?”
韩净哀哀叹了口气:“是了,我的面容如何,与你而言,有什么所谓呢……”
沈迹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从韩净嘴里说出的那些自怨自艾的话,影响的却往往是沈迹。
他大概真的是深陷了。
韩净在别院里舞剑。行云流水,翩若惊鸿。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专注于沈迹教他的那套剑法,而疏忽了原本的那套。
以至于些微生疏。
但生疏,却不减半分美感。
深蓝色的云袖长袍在腾挪间绽放,剑光流转,风叶纷飞。让人如入画境。
这套用于暗杀的剑法,本不该有着这种摄人心魄的美。
但偏偏,韩净却能将两者结合在一起。没有分毫违合感。
一曲舞毕,韩净收剑。
看了很久的孙子默拍掌而赞。
“真是套好剑法。人美,剑也美。难怪主上会对你痴迷。”
韩净回身,轻轻笑了笑。
“这剑法,可不仅仅是美。其精妙之处,你自然无法体会。”
孙子默皱眉。
他对于韩净语气中的些微不屑,而感到不快。一直以来,他对这个以美色迷惑沈迹,在以沈迹的权威,把魔教搅的乌烟整齐的
人,总有些敌意与恶感。
他笑了笑,随意道:“你这可不对了。再精妙,能比得过主上教你的剑法么?”
韩净摇摇头,你试试便知。
话音未落,他已提剑刺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忠诚。
之所以不背叛,只是因为背叛的代价还不够罢了。
对于沈迹而言,人们的追随只是建立在他强大的基础上。那种强大一旦被打破,信仰也会崩塌。
付出得不到回报,那么没有人还会再付出。
韩净体验过。那种从最初的忠诚,演变到后来的爱慕。然而一切崇敬与付出都在沈迹的绝情面前被践踏破碎。剩下的,只有仇
恨!
“孙子默,沈迹从来没有传过你剑法。空有一身内力又如何?你始终无法超越。你已经从沈迹那里得到了你全部能得到的。沈
迹不会给你更多了。”
对于一个绝情的人,谁会对他付出真心?
就算是有,也会被他的绝情与无意识中的伤害,慢慢磨的分好不剩。
就如当初诱惑萧敛一样,他对孙子默说出同样的话。
韩净的狠毒在于,他总能抓住人内心最薄弱的一点,给予狠狠一击。
如果萧敛是出于名名利的渴望而追随沈迹。那么孙子默,则是出于对力量的渴望。
当有一天,他所渴望的力量,可以不再经由沈迹,而从另一个人身上获取的话……
所谓的忠诚,卑弱而可笑的不堪一击。
“韩家,有你想要的东西……”
第十二章:深陷
五年前,俞国,魔教旧址。
“原来,你在这里。”苏若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笑着。
韩净皱眉,有些困惑,有些不解。
“你叫什么?”苏若问道。
韩净微微垂头,恭谨的回答:“属下隶属三队,编号一七四。”
“我问……你叫什么?”
“属下编号一七四,无名无姓。”
“你错了!韩净。记住,你姓韩,名净。”
“属下不懂……”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
韩净没想到,所谓的懂。竟然是那么刻苦铭心的一场教训。
二十二年前,魔教远不如现在这般地位。
魔教的总坛设立在偏远的俞国,那个黄沙漫天的小国。
中原正道昌盛,武林世家才子辈出。远非现在魔教一手遮天。
然而这一切,都在二十二年前,被一个人打破。
一个叫沈迹的武学奇才。或者称之为鬼才更妥当。
他是上一任魔教教主萧狂闭关十年,倾尽毕生绝学调教出来的弟子。年仅十三岁,便以武功卓绝,少有敌手。
师徒二人踏足中原,慕名挑战当时已经声名显赫的武林高手。
定下的赌约无奇不有,小道奇珍异宝,大到地契人命。
那年,沈迹几乎踏访了中原所有的武林世家,死在他手上的青年才俊不下其数。
他每发一张战帖到一个世家,便要求世家中不超过四十岁人与其决战。生死勿论。
世家可派选多名弟子依次参战,直到沈迹战败致死,或世家主动弃权。
胜者,可要求取走一至多件他看中的东西。包括人。
出时,人们还不太把沈迹放在心上。江湖上想要出名的人多如牛毛,又有几个能够走到最后?
但沈迹第一战,便一鸣惊人。只用三招,便杀了当时素有飞鸿剑之称的陆家弟子,江湖上排名第三十六的青年剑客。
陆家赔了继承人,还失了京城绸缎庄里每年五成的净利。
沈迹一路杀下来,越到后来,人们越不敢小觑。此时世家也不再估计颜面,只道是为江湖除害。一战往往派出多名弟子,才用
车轮战数。妄图消耗沈迹的内力,一举将他杀死。
可惜,没有谁成功过。
直到中原再无一人敢与之对敌,萧狂便将魔教迁至中原,在各个城市大肆设立分坛,一举壮大。
而当年三岁的韩净,与九岁的苏若,便是沈迹的战利品之一。
韩净是韩家独孙。韩老有四子,大子韩安,是韩净的父亲。二子名韩平。剩下三子末子,皆弃武从商。
韩安与韩平被沈迹所杀。
所谓战利品,沈迹便要了韩净与苏若。韩净在日后被当作死士训练。苏若则成了沈迹的婢女。
苏若本韩净的表姐,模样清丽可爱,与韩净的四叔从小定了娃娃亲。
那时沈迹年仅十二,七煞才修炼至第七重,难免有少年的冲动。一时兴起,便把苏若带了回去。此番才有了日后的纠缠。
同韩净一样,未懂人事便被带回魔教的人幼童并不少。这也是萧狂的意思。
一时江湖有名的世家都出现了后继无人的尴尬情景。
这才容忍了魔教二十余年来安稳的不断壮大。
来到幽谷第两年零四个月,韩净对沈迹说:“你爱我。”
爱这个字眼,对于两年以前的沈迹而言,他是多么不屑一顾。
但此刻,他却不得不承认,或许韩净说的对。
韩净懂得投其所好。
他创造出一切沈迹喜欢的东西,来接近沈迹。创造出那些不容人拒绝的诱惑,来诱惑沈迹。
他像一种慢性毒药,先是慢慢渗透在沈迹的习惯中,进而腐蚀他的生活。
一时的大意,便是万劫不复。
沈迹看着韩净那张脸。
纵横交错的疤痕,跟透出那双眸子的漆黑。
午夜十分,如若幽冥地狱里爬出的修罗,渗人无比。
那双白净的手,衬着此刻这张脸红,不若女子的娇柔细嫩,反似恶鬼般毛骨悚然。
沈迹微微侧身,望了望窗外的下弦月,月光惨白,凄凉如血。
他挥手,扇亮了油灯。
光亮下,那张面容淡化了恐怖。只剩下那双眼,夺人心魄。
他吻他,有些说不明缘由。
夜深人静,那些口舌相濡的水泽声格外清晰,撩动着心火。
韩净闭眼,放松了身体。身上被撩动的燥热,皮肤细细密密的渗出汗液。
沈迹闻着那种沁人心脾的白梅香,这种味道与如今的韩净是如此不配。但这种巨大差异带来的异合,反而平添出一股妖冶。
他想起来,韩净为了这白梅香,浸泡在药浴里的情形。那种浸肤蚀骨的痛,沈迹只要想起,就会在内心生腾出一种异样的快感
。
因为那些痛,是为了他。
即使褪去了那张绝美的面具,韩净的身体依然是美的。
洁白如雪,光滑细腻。后背上被萧敛所鞭笞出的细痕,凌乱而蛊惑。
他粗重的鼻息,带着某种具有侵略性的野蛮动作,无一不昭示着欲望。他用力搓揉着韩净的皮肤,让它们逐渐发红,感受到酥
麻的疼痛。这是一个与白日里平淡吻合的沈迹所迥异的男人。他为了韩净而疯狂。
韩净闭着眼睛,脖颈高高的扬起。那两泓幽深的漆黑被掩去。
“嗯……”
他的嗓音低沉,圆润而充满磁性。那些些微微被胸腔挤出的气流,经过那细长的脖颈时,就会转化为美妙而惑人的旋律。那种
带着魔力般的声音钻入耳朵,让人从心底都痒起来。
沈迹进入他,反复的抽插着。
原始而充满兽欲的律动,昭显着彻底的占有与侵蚀。
那种浓烈的欲望,让人无法想象是来自于沈迹。
房间的一盏油灯,灯芯的烛火颤巍巍的晃动,忽明忽暗。照射到在床上纠缠不清的两人时,烛火的暖光已变得晦暗不清。床上
散满了韩净乌黑的发丝,如水中的蔓藤般随着两人的动作,微微晃动。
韩净的手缠绕在沈迹的脖子上。细白的手指与黑发交缠,如若蔓沼中的水鬼。
“沈迹,你爱我。”
韩净又确认了一遍。仿佛自言自语。
回应他的,只是沈迹无声的冲撞。
第十三章:失势
在很早以前,韩净刚刚进入幽谷的那些时日。闲来无聊,他总会鼓捣些花果。
那一日,沈迹被异香吸引,来到了韩净的别院。那是他第一次注意韩净。那香味有些醉人。
“你在干什么?”
“酿酒。家传的秘方。”
“是什么酒?”
“果酒。”
“想不到清墨你还有这一手,我素爱果酒,你酿给我喝可好?”
“嗯”
“这酒……要多少年?”
“埋地三年,方是最美味的时候。”
“三年啊。倒是不长也不短。这酒有名字么?”
“没有名字,主上何不起个名字?”
“酒还没有入口,你叫我如何起名字?”
……
“现在,主上可以给这酒,起个名字了。”
韩净淡淡的说,漆黑的眸光,像是深潭古井般幽邃。
沈迹疲惫的闭上眼睛,些许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淌下,散发出馥郁的酒香。
白玉的酒杯散落在地上,锋利的碎片泛着星星点点的寒光。那些醇红的酒液,衬着细腻的白玉,像是血般瑰丽。
“我太信任你。”沈迹说。
韩净恶毒的笑,沉默不语。
沈迹猛烈的咳嗽几声,喉咙里的血喷溅而出,染红了纱帐。
他抬头看向韩净,那个让他分不清是丑陋还是美艳的男人。一只手虚弱的勾住了韩净的脖颈。
他的力道很虚弱,但韩静还是顺从的向着沈迹靠了靠。
他一问沈迹会说什么。却不料,沈迹只是吻住了他。那个吻混合着血的问道,让韩净觉得,那也许是沈迹绝望的味道。
然而沈迹很温柔,温柔的仿佛怕自己的污浊会沾染韩净一般。温柔的小心翼翼。